“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凌双一脸的小心翼翼。

陆北深看向床头,凌双马上解释,“你中午连饭都没吃呢。”

“你做的?”他问。

“嗯。”

陆北深支起身,凌双赶忙搀扶他坐起来,顺手拿了旁边的靠枕过来塞到他背后靠着,女人身上的清香钻进了他的呼吸,他目光能及的是她精美的锁骨和被薄薄布料包裹的小山弧度,陆北深下意识地感到口干舌燥,敏感觉得自己也支起了帐篷。

可他没做什么,因为凌双很快就扶他坐好撤离了,她给他盛了米饭,侧脸柔和恬静。这不像是平常的凌双,陆北深知道她站在时尚舞台时的样子。总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形象,各色礼服、礼裙将她姣好的身材包裹,她示人的妆容总是盛气凌人,当然,她有不可一世的资本。

谁人不知道她是时尚界的女魔头,她有着对时尚最敏感的触觉,经她手的杂志都会起死回生。陆北深知道她最初的模样,也清楚这几年她渐渐变幻的模样,她是那么高傲地踩在男人身上做出了女人的嚣张跋扈和尊严,这是她的性格使然。但此时此刻,他看到的不是那个在时尚圈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尚达人,她没有浓妆艳抹,没有华丽衣衫,脸蛋不着粉墨,衣服穿得休闲,她只是凌双,那个被他吻了一下就慌乱了的姑娘。

那一晚他始终记得,风很大,海边很凉,她的唇也很凉,当触碰的一瞬间他有了想要一辈子将她的唇捂热的念头。

“你怎么了?”凌双见他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瞧,心头闪过一抹慌乱。“是饭菜不合口?”

“不是。”陆北深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了床头的盘碟上。

两只盘子,每只盘子少说也有四样菜,每一样菜都做了一人量摆得精致在盘中,再加上一份蒸得水润饱满的米饭,她是上海人,有上海人做菜的精致。

见他瞅着饭菜不说话,凌双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那个……这里的盘子太大了,我想你又吃不完一整盘的东西,菜还是多样的好,还有啊,我炖了牛骨汤,不过要晚上才能喝到,骨头汤要熬很久才好喝,你先——”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陆北深打断了她的话,问。

凌双愣了一下。

这是句叙旧的话,问得很自然,却让她猝不及防。打从陆北深回来后,他对她能避则避,仅有的几次见面他对她也是彬彬有礼。这一次她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来邀请他参与杂志拍摄的,这还是乔云霄的主意,他说,既然你想继续做新贵主题,那么何不邀请陆北深一起?她没以为他会同意,当时在电话里也是迟疑,乔云霄就笑她说,凌双,你这样可不行,你要弄清楚一件事,你找他是为了工作,不要把私人感情搅合进去。

于是她就开口邀请陆北深,约了他的秘书敲定了见面时间。与他见面时她有些许恍惚,他穿得太正式了,应该是刚刚开完会,衬衫领带的在他身上令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仿佛像是看到了陆北辰。那天上午,她花了近一小时的等候时间,借此来平复自己那颗乱跳的心脏,然后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来表达这次见面的目的,没有谈及以前,更没有质问他为什么躲着自己,只是谈工作。

她以为他会拒绝,然后她就有理由敲诈乔云霄一笔,例如惩罚他下次免费给她做期封面,可没想到陆北深同意了,当着她的面叫来了秘书询问接下来的行程安排。他的秘书念了一大串,于是他问她,什么时间拍摄?她说了一个日期,又补上了句,“可能要一段时间,毕竟我们要去外地。”

陆北深当时说了个“好”字,然后命令秘书把那段时间空下来,相关的应酬推掉。直到踏上贡卆,他就在她身边,可她还像是在做梦似的。

☆、516撒放一串风马旗

来到贡卆后,陆北深对她也没有叙旧的打算,闭口不谈以前的事,相反,他跟乔云霄倒是挺聊得来,有时候她还真挺嫉妒乔云霄了。

所以,今天陆北深冷不丁这么问她,一时间她有点不适应。好半天,她说,“还好,工作生活也就那个样呗。”

陆北深拿起碗筷,她帮忙。他吃了一口菜,她问,“味道怎么样?”

“挺好。”

凌双轻轻一笑,心里很满足。

却听他问,“工作生活哪个样?”

凌双没料到他会继续这个话题,不自然地抓了抓脖子,“也没什么,工作忙忙碌碌的,没什么个人生活时间。”

陆北深点点头,她觉得他不会再问了,也不打算多说,可他在沉默了一两分钟后又说,“女人还是不要太辛苦。”

凌双咬了咬唇,半晌后说,“你是想建议我找个男朋友吗?”

他的筷子停了一下。

她苦笑,“这么多年我一个人习惯了。”

“我知道。”他意外说了句。

凌双一愣,看向他狐疑,“你知道?”

陆北深改了口风,“我的意思是,看得出来。”

凌双没追问,敛下睫毛遮住眼底的失落,故作云淡风轻,“其实也没什么,守着一份不切实际的梦而已。”又抬眼,解释,“我是说工作上。人总要确定目标吧,有了目标就努力奋斗呗,反正像是我闲着也是闲着。最开始在这行什么都不懂,每天应酬来应酬去的,酒喝到一闻到酒味都想吐的程度,但没办法还得往肚子里灌。人人都觉得时尚圈光鲜亮丽,实际上呢,乱得很,一没背景二没手腕的人进来了轻则沦为炮灰重则各种潜规则,冒不了头你就得永远被人踩在脚底下,这行可不论什么资历年轻或年长,跟明星一样,出名要趁早。”

陆北深沉默地吃饭,安静地倾听。凌双倒出了这番话心里就着实委屈,盯着他的脸,有万般的情愫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与此同时又有点怨恨于他,他是对过往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真是这么绝情的人上午又为什么替她档那么一下子?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就是个交际花?”

陆北深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我会这么想?”

否则你怎么对我避而不见?凌双差点脱口而出这句话,但还是压了下去,干涩地笑了笑,“至少,很多人会这么想。”

“那是其他人。”陆北深说了句。

凌双的心脏忽地掀动一下,不知怎的,她又像是看到了希望,可她不敢奢望,舔舔唇说,“我还算幸运,头几年是挺难熬,有些人会觉得我就是个小姑娘好欺负,什么应酬都拉着我上,结果也不知道谁那么好心救了我一把,说我的后台硬得很,一下子那群人都不敢得罪我了,虽然说我也不知道我能有什么后台,有可能当时也就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但从那时候起我还真就平步青云了。于是,又有传言出来了,说我除了靠家里背后还有只大鳄什么的,又说我是搭上了某位低调的金主等等,总之,我的成功是离不开男人的,时间一长连我自己都信了,所以也就怨不得别人会这么想我。在圈子里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别人都会认为我是出了名的交际花,每天油走在男人之间,我哪怕是去个酒吧喝酒,别人也会认为我是想要onenightstand,像我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敢要?”

陆北深停了筷子,看着她轻叹了一口气,“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了解我是怎么样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对我早就不了解了。”凌双说得话有些发狠,心中又补上了句:连我都不了解自己了。

陆北深没说话,沉默。

凌双知道原本融洽的聊天氛围被她一手破坏了,她起身,“你慢慢吃吧,还有什么想吃的随时告诉我。”

她走了,因为不走的话,她控制不住想要追问他的心思,她不敢再把他逼走,所以,自欺欺人也好。

等房门关上后,陆北深将碗筷放在一旁,耳边还是凌双刚刚的质问:你了解我是怎么样的人?这么多年,你对我早就不了解了……他微微蹙起了眉头,半晌后低喃:“不,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了解你的……”

*

下午不出诊,顾初来到了雪山,没有拍摄任务的乔云霄也一同随行。

从湖的那边看过来像是挺近的样子,但实际上驱车前往又步行的足足走了三个多小时。陆北辰亲自开着他那辆借来的大越野一路所向披靡,但经过有牛羊多的地方还是收敛了速度,遇上牛羊过马路的情况,一等就要等个十几分钟。贡卆这个地方散养的牛羊多,尤其是牦牛,有时候会趴在窄小的马路上晒太阳,一待就会待上好久,他们前往雪山的时候就遇上这样的情景,陆北辰是司机,乔云霄就做起了轰赶牛羊的工作。

在这种地方,牛羊的命比人命要值钱,顾初在很早以前走过云南所以很有经验,乔云霄赶牛赶的快失去耐性的时候她就嚷嚷着说,“一头牛比你身价还高啊,小心点小心点!”

那还是在她上学的时候跟着一群朋友去云南游玩,路过少数民族村寨的时候她的朋友不小心压死了一只鸡,结果整个村寨的人都差不多出动了,将他们的车围个严实,张口索赔10万,不给钱就不让走。当时她想报警,一只鸡竟要价10万元,这不是敲诈是什么?但事实上报警是错误的选择,一来村寨偏僻连警察都懒得往里走,二来围了这么群人,想报警都困难,没办法之下她的朋友只能赔了钱,幸好也是帮富二代,10万块也不过是他们一晚上在酒吧消费的金额。

但这件事是给了她足够的教训,后来她还将这段经历讲给陆北辰听。所以陆北辰听她对着乔云霄嚷嚷后,他慢条斯理地补上了句,“乔公子,说不定一条牛腿就能要你个百十来万。”

“开什么玩笑?整头牛才多少钱?”乔云霄对于自己做苦差这件事极为不满,干脆拾起根藤条要来抽着牦牛走,吓得顾初惊声尖叫,“别别别,你好说好商量把它哄走啊,千万别打、别打。”

乔云霄不知道顾初当年的那段经历,但见她是如此地紧张,也就作罢,扔了藤条像是哄孩子似的哄着牦牛,耗时了近二十多分钟牦牛才彻底让道。等车子可以一路前行后,顾初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省钱了。”

乔云霄一头雾水。

雪山之上的海拔很高,三人临行前从医疗组拿了几筒便携式氧气罐,一路上爬的时候顾初就明显感觉到缺氧了,开始连连吸氧,等到了山顶后她的氧气筒都用完了,陆北辰没说什么,默默地把自己氧气筒都给了她。

山顶之上的雪是常年不化的,海拔之高,无论怎样的艳阳高照山上的温度还是寒凉,跟山脚下像是两个世界。三人都套着防风御寒的冲锋服,顾初几乎是全副武装,冬天的帽子都找出来戴上了。

她从背包里拿出了风马旗,一路上了玛尼堆。越是靠近,那些经幡被风吹得嚎叫的声音就越大。她置身于经幡之下,仰头看去,长长的经幡被拉得四平八稳,任由风再大也傲然摇曳。听说这座玛尼堆是当地最大的,是由木雅人堆砌的,他们经常会来这里诵经,还有好多高僧也来过这里,木雅人流传着这样的话:这座雪山是有灵性的,玛尼堆是得到转世活佛的指点堆砌的。

不但木雅人崇拜着这里的雪山,这里的藏区人民也将这座雪山视为神祇,也许在他们眼中,但凡雪域或嵩山,再或者莽原高地都有神灵的存在,有了神灵的庇佑,他们才会一世世的平安。

顾初将写有八字真言的风马旗拿在手里,与玛尼堆的最高点撒手于空,那色彩艳丽的长旗就随风而飞,带着祷文传向远方。她希望思思能够得到护佑,天上神灵能够听到她的祈祷,使她的妹妹下一世不再承受枉死之苦。

今天乔云霄之所以跟着也是为了顾思,他在放风马旗的时候格外严肃,站在雪山之上,他久久地看着远处飘荡的风马旗,眼前浮现的却都是思思的笑脸。他当她是最亲的妹妹,可她被枪杀的那一刻他什么都做不了。

山顶风大,吹得顾初脸色煞白,陆北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紧她,轻声说,“回去吧。”

顾初没反应,眼睛一直盯着远方。

手机响了,是陆北辰的。他生怕她身上的外套被吹跑了,干脆拉锁一拉将她囫囵个地裹在衣服里,接了电话。没一会儿回来了,脸色凝重地对顾初和乔云霄说,“客栈那边出事了。”

☆、517奇怪的血手印

风月古道客栈闹鬼了。

当陆北辰和顾初、乔云霄回到客栈后,听到七嘴八舌的都在嚷嚷这件事,有些胆小的姑娘们开始怨怼起瑶姐来了,说她这明明是个鬼客栈还对外营业,甚至还有的在说柜台上的图腾不吉利,哪有一进门就见图腾的?瑶姐一脸的不悦,脸色气得都发青,辩解说,一来我这这么多年都没遇上这种情况,二来图腾是属于我们贡卆人的,怎么就叫做不吉利了?年轻人说话别这么口无遮拦的!

在雪山上时是陆北深给陆北辰打的电话,等见面的时候他跟陆北辰说得详细。今天午后客栈里几乎没什么人了,大家都出去到周边玩,可回来之后一个个的都被吓得失了魂,原来当他们回到房间时发现他们的床头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血手印,殷红的血往下流淌,蔓延成了一个“死”字,每个房间都有,一进门就能看见,骇人极了,所有人都炸了。

瑶姐不信邪,说一定有人在捣鬼,但凌双说整个下午在客栈的除了她和陆北深外就是瑶姐了,说有人捣鬼这是怀疑谁呢?瑶姐一时间挺尴尬的,解释说自己没那个意思,反复强调说这件事太奇怪了。陆北辰拉着顾初上了楼,打开了他们所在的房间,身后跟着一群人,结果进了房间一看,墙头上果然也有个血手印,跟他们描述的一模一样,顾初盯着墙上的手印直发怵,心中翻腾起一阵又一阵的不详。陆北辰察觉出她手指的冰凉,攥了攥,又环过她的肩膀,示意她别害怕。

“看看你的房间吧。”陆北辰对乔云霄说。

乔云霄的房间也没能幸免于难,一个大血手印赫然出现在床头。

“现在看来就只有北深的房里没出现血手印。”顾初扯着陆北辰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她现在愈发觉得贡卆这个地方虽美,但邪气得很。

可话音刚落下,凌双就惨白着脸喃喃,“不,他的房间里也有了……我刚刚,看过了。”

一句话说得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陆北深腿受了伤,但不代表他不能走动,得知陆北辰回来了后他就拄着拐杖出了房间,跟大家一同查看他们的房间情况,也就是在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房间里就多了血手印,所有人都在这,如果说是人为,能是谁?如果说不是人为,这种说辞还令人无法信服。当然,作为法医的陆北辰肯定不相信是鬼神作祟,他转头对顾初轻声说了句,“问问医疗组那边的情况。”

顾初这才反应过来,忙给向池打了电话,向池闻言后张罗着大家查看自己房间,很快给出答案,医疗组那边没出现血手印。顾初收好手机后说,“看来出事的只有客栈。”

“一定是程烨他俩!”杂志社的一个小姑娘脸色惨白地说,“自从他们两个闯进西寨后就不断的有怪事发生!”

“是啊是啊,方子欣今天早上还说昨晚闹鬼了,说她听见了女人高跟鞋的声音却见不着人,大半夜的一只乌鸦还死在了他们屋的窗台上。”

“不会吧……这么恐怖?”

“怎么不会啊?你看陆先生的腿都被砸伤了,现在每个人的房间里又有血手印!”

众说纷纭间向池和几名医生过来了,向池上楼的时候也听到了几嘴,等走上前看清楚了房间情况后大吃一惊。陆北深在冥思苦想,乔云霄没参与到讨论中,靠在二楼的栏杆旁点了支烟,时不时地瞅陆北深。

瑶姐听了这番话后脸色一惊,“还发生过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