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清没看见门上有符,李英杰双眼盯住病房的门,那里就闪出一个银光图腾。叶小清哇了一声,大夸李英杰好厉害,然后才说那肯定是袁奇风干的。雷鸣依旧昏迷,李英杰眼神里透着一份淡淡的哀伤,若非叶小清事先看出她喜欢雷鸣,肯定会以为那是同事间的同情。

“你快给我说说,你是不是香头,和袁奇风一样?”叶小清蹦蹦跳跳地问。

李英杰宛然一笑:“我和你朋友不同。”

“那你是什么人?法师?道姑?仙女?”叶小清乱猜,“总不会是尼姑吧?”

“都不是。”李英杰微笑着否认。

“怎么?不肯告诉我啊?”叶小清失望道。

李英杰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叶小清除了看出她喜欢雷鸣,猜不透这个女人的想法。对于身份的问题,李英杰无意隐瞒,接下来就站在病房外坦白了,而这份“坦白”让叶小清惊诧得连连乍舌。

第十二章 东海之巅

李英杰走到一排椅子坐下,叶小清跟在后头,想要巴结这位女高人。现在世界不太平,要是将来再遇到妖魔鬼怪,也好有个靠山。李英杰坐下后,并不急着讲自己是谁,而是先问叶小清是否听过古时候从东海迁徙到山东的肥子国。

在此之前,袁奇风已经告诉叶小清,全天下就只有山东肥城的桃木能辟邪。那株桃木原生于东海之巅——度朔山,早在《山海经》里就对此山有描述。据载度朔山上有蟠曲三千里的大桃树,是一株神木。在西周时,肥子国的人把桃木的一部分移植到今日的肥城,消灭了突现的邪物,与凶器驱鬼的道理相同,桃木就成了镇邪之物。遗憾的是,日军入侵神州,古桃木全都被烧光,如今剩下的都是普通的桃木了。

谈话时,有几位医生经过,叶小清刻意把声音压低:“你不会要告诉我,你是肥子国的人吧?那不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吗?”

李英杰这时已无保密的必要,叶小清已经见过她的真面目,干脆全盘托出。肥子国只是一个起因,下面要讲的才是主轴。当年八国联军攻进北京,慈禧逼死了珍妃,尔后导致宫内怪事不断。慈禧不知上哪找了一群江湖术士,从中挑选一位拿了东海桃木的香头,解决了宫内的邪灵。这事给慈禧一个启发,既然那位香头有真本事,不像其他术士那般吹嘘,何不留下来重用。

时值神州遭劫,晚清尽管腐败,却也不愿被洋人死死地掐住脖子。尤其在八国联军占领北京,慈禧仓皇出逃后,这更让她萌生了翻身的念头。表面上,慈禧不动声色,暗地里却精挑细选了数十位幼女入宫,秘密地由那位香头苦训。野史上的确有一个传说,慈禧暗渡陈仓地建立了一个素女门,专门铲除异己,还有对付难缠的洋鬼子。

那些女人起初还算听话,到了回来开始厌倦慈禧的命令,不想再干违心的勾当。1908年11月15日,慈禧一死,这个不为人知的素女门就内乱了。有的扮作宫女,偷走了慈禧收藏的镇邪宝贝,有的与太监合作,洗劫了数本典籍,有的则离开了北京,隐世于城市或者乡野。

叶小清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故事竟与袁奇风说的相符,由此可见这事不假。难怪袁奇风的老爹会有寻鬼的夜明珠、小巧厉害的桃木剑,原来皆因素女门的那群姑娘内讧了,那些东西才从清宫内流传出来。叶小清啧啧地想,你这个大美女,别告诉你奶奶,或者外婆就是素女门的人。

果然,李英杰下一句就说她曾祖母是素女门的人,后因看不惯素女门的内斗而隐居在浮华的上海。李英杰的曾祖母虽不喜素女门的作风,但当年若没有素女门,幼时的她在街头卖艺也活不到成年。随着时间的流逝,素女门里的技艺早已消失,李英杰的曾祖母就把国仇家恨加注到女儿身上。

叶小清总觉得在听说书,21世纪了怎么还会有这种事情,若非这些日子见鬼见多了,她肯定要把李英杰定义为疯子。不过话说回来,李英杰是个法医,不可能没见过怪事。就如雷鸣,他当了警察,慢慢地也知道这个世界是真有脏东西犯下的“悬案”。雷鸣都知道,李英杰天天和死人打交道,更没理由不清楚这些事。

“你不要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你不是都见过你那朋友的本事了?”李英杰一语中的。

叶小清赶忙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觉得……这事太突然了!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就因为我看到你用了法术?你是不是没跟雷鸣提过这事?”

“除了你,我没对外人提起过。有几次,我看见雷鸣拿试冤纸到停尸房,那时就猜出他身边也有和我类似的人。可能他以为真的把我骗开了,其实我都是为了方便他办事,故意自己走开的。”李英杰无奈地笑了笑。

“你喜欢他?”叶小清不知死活地又提起这个话题。

“你想太多了,没这回事。”李英杰很淡然地否定,没有一丝惊慌。

叶小清不由得怀疑自己猜错了,于是再问:“你跟我说这些,需要我保密吗?我口风很紧,你放心。”

“你一定要保密,我对你说这些,是有事要你帮忙!”李英杰忽然严肃道。

深夜的医院少了喧闹,静悄悄的,李英杰和叶小清坐在无人的走廊里,清冷的灯光把医院的每一处涂了一层阴亮的颜色。在这样的氛围里,李英杰主动透露身份,然后又提出请求,这出乎叶小清的意料。人家晚上刚救了她,她也不好马上拒绝,姑且先听听对方要提出什么要求。李英杰也不强求,语气不痛不痒,好像毫不担心别人不答应她。

在夜里听这些民间逸闻,叶小清觉得是种享受,耐着性子,提起精神听下去。李英杰前半部分讲的内容富于传奇色彩,并不恐怖,这也是叶小清坚持听下去的原因。怎知,李英杰在后半部分话峰一转,让叶小清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在宫中,老香头训练素女门的那些幼女时,曾对她们提起过一个古老的传说。远在西周时,从东海之巅迁徙而来的肥子国,大部分人落脚于今日的山东肥城,而有少数人带着另一株桃木去了中国的西南地带。因为另外一行人一去就杳无音讯,所以历史上只记载了肥子国,忽略了远去西南的另一支队伍。

朝代数易,到了清朝时,这才传出西南出现瘟疫,邪物吞噬周边的所有生命。一群江湖人追到西南,找到了突然出现的邪物,并发现那附近的桃木与肥城如出一辙,灵气逼人。那些人联想到西周的传说,惊忆起另一群肥子国的人迁居于此,而且繁衍下来了。可是,那个邪物已经凝神聚形,不是普通的鬼怪,超越了灵鬼的概念,单纯的法器无法消灭它,甚至火烧也不管用。

后来,从东海之巅迁到西南的人出面,将邪物打成重伤。不幸,邪物太强了,那些东海人也无法消灭它,只好将它封在一尊石棺里。江湖中人把石棺运到山东,几经考虑,都没有一个完美的方法处理石棺。恰闻,有一群盗墓贼探寻到山东有一处战国古墓,里面有七个棺材摆成了七星北斗状。于是,术士们把七星棺里的一具棺材换掉,放入了镇压了邪物的鬼棺。为了保险起见,术士们不仅没有破坏古墓里的机关,还设置了很多道关卡,防止邪物再次出世。可人算不如天算,到了近代,不知哪个天杀的,竟去那里盗墓,放出了当年的邪物。

“你在讲故事吧?”叶小清忍不住打断道,“我怎么越听越玄了?”

“那我问你,王梅成了虚鬼,为什么没有离开,反而依次变成阴鬼、阳鬼,穿越人群去报复你?”李英杰反问。

“这个……”叶小清被提醒了,这才想起此事还未有答案,她也一直很纳闷。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黑衣男人?”李英杰又问。

“黑衣男人?现在穿黑衣服的人很多吧?”叶小清好笑道。

“我听曾祖母说,当时被放入石棺的邪物是一个穿黑衣的男人。”李英杰讲道,“我以前也不信,后来我妈妈偷偷传给我这些技艺,我才慢慢相信。本来,我在上海做法医,是想用这个身份暗中帮忙解决一些难办的案子。可是……我后来发现有一个拐卖儿童的团伙,他们除了逼迫小孩去乞讨,还曾……取用过小孩的器官。”

“啊?这么残忍?”叶小清起了鸡皮疙瘩,回忆起小洋楼上也有两个小孩被人剖腹。

“取童子的器官,是邪物用来恢复力量的一种邪术。我从天津的朋友那了解到,抓获的犯罪份子提过一个黑衣男人,可惜没什么线索。前不久,雷鸣把那些人几乎抓齐了,但还是没找到那个黑衣男人。其实就算找到了也没用,我怀疑那个黑衣男人就是我曾祖母提过的邪物,这几年各地都有幼童奇怪身亡的消息,如果我算得没错,那个邪物快要恢复了。”李英杰肯定道。

坐在医院里,听这种夸张的鬼故事,叶小清浑身不适。不想信嘛,偏偏李英杰说的那些案子都能从报纸上看到;想要相信嘛,可那些故事又太玄了,简直像瞎编的。更要紧的是,叶小清不知道黑衣男人跟她有什么关联,她已经20多岁,早就脱离幼童的队伍了,肯定不会被黑衣男人盯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个邪物在你附近出现过,王梅的异常就是证据!”李英杰下结论,“那个邪物不可能出手帮王梅,让它从虚鬼蜕变为阳鬼,除非他对你有兴趣。”

“呃……你别吓我,大半夜的,你在医院里给我讲这些……”叶小清再也坐不住了, 想要回去找袁奇风。

“我只是给你一个提醒,以后最好小心一点儿,要么就离开天津。”李英杰忠告。

叶小清还是不肯相信,宁愿认为李英杰真的喜欢雷鸣,是想逼走一个竞争对手。可人家那么漂亮,随便上街一挥手,要找哪个男人不行,犯得着耍心计吗。小洋楼一战,小花在下水道也曾警告过,地面上曾有一股很强的邪气靠近,逼得他和绷带鬼都瑟瑟发抖,莫非黑衣男人真的在附近?想来想去,叶小清脑子乱作一团,很后悔坐下来听完这些话。李英杰也了解,这些事说出去没人信,所以叶小清别着急,以后会慢慢证明这一切的。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雷鸣?”叶小清问,“他的朋友是个香头,比我更能接受这些事。”

“千万不要!”李英杰叮嘱,“我告诉你,除了让你以后小心,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现在住在袁奇风的茶楼里,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

叶小清摇摇头,表示没有哪儿不对劲,可李英杰却说:“你去过三楼没?那里面有什么?”

叶小清惊讶道:“你怎么会问这事?三楼有扇铁门,除了袁奇风,没人上去过。”

李英杰若有所思:“我到茶楼外看过,三楼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怪了有符咒的反光镜,那种布局是用来驱走阳气,郁结阴气用的。虽然三楼的阴气没有外泻,但我能肯定,住在三楼的肯定不是人。”

第十三章 被偷走的证据

坐在医院里,夜静如水,偶尔有几个女鬼般的护士经过,走路连声音都没有。叶小清被李英杰惊吓过度,哪还敢回小雨茶楼过夜,恨不得在医院打地铺算了。李英杰不像开玩笑,叶小清回想起三楼的确有古怪,怀疑那里真怪了一个鬼。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出现后,叶小清就挥之不去,甚至觉得医院可能更安全。

李英杰轻轻地笑出声:“你别那么紧张,我也只是怀疑而已。你不是在里面住好几天了,现在不是好好的?”

叶小清心说,这话没错,她在茶楼住了两次,袁奇风不仅保证她的安全,还主动把床位让出来。人家只要没犯法,在楼里藏几百个鬼又如何,法律没规定不许藏鬼。叶小清自我安慰,驱赶心中的恐惧,告诉自己最安全的地方只有茶楼。再说了,和那么英俊的男人住在一起,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多少女人既羡慕又妒忌。

李英杰看得出叶小清天胸无城府,有什么说什么,便也坦承相对:“你们是不是在调查红星高中的案子?”

“你也是吗?”叶小清反问。

“实不相瞒,我来天津并不是为了曾祖母讲过的邪物,那种事情太虚幻了,我和你的反应是一样的。”李英杰讲道,“我的老师是一位天津的老法医,一年前他帮忙走关系,把我调到天津来。可能他身边没有信得过的人,也可能知道大限将至。我一来,他就给了我一份资料,过几天就去世了。”

“什么资料啊?”叶小清搞不懂,为什么和她讲这些。

“就是我给雷鸣的那本〈癸辛杂识〉。”李英杰缓缓地答道。

叶小清已经打瞌睡了,听到这句话,马上就精神了。原以为那本册子是雷鸣在学校里找到的,谁想到是这位女法医给雷鸣的。叶小清顿悟,那天老保安猝死,她被带雷鸣带回公安局,眼前的女法医曾把雷鸣找出去耳语了几句。果然,李英杰痛快地承认,那天把册子给了雷鸣,但未对别人声张。

夜已深,叶小清却不着急了,而是平静地问:“你为什么会有那本册子?你知道吗,可能是那本册子害得雷鸣……”

“如果我知道会害了雷鸣,我不会给他的。”李英杰也很后悔。

那本《癸辛杂识》是老法医偷出来的证据,赶在李英杰到天津报道的当天就交给了她。老法医办过无数案子,可以说是问心无愧,惟独在1984年郝大勇自杀的案子上违背了良心。郝大勇的心脏碎了,老法医写了尸检报告,可上头却要求把死亡原因改成窒息身亡。看到那份被更改的报告,老法医意识到什么了,于是偷走了郝大勇身上的一件东西——那本破旧的《癸辛杂识》。

证据丢失时,好几个人被换了岗位,并接受调查。老法医在文革没少吃苦头,知道什么时候该站出来,什么时候该回避。于是,那份被偷走的证据就成了老法医的压箱之物,多年来都未曾拿出来。李英杰是老法医的得意门生,早在大学里就出类拔萃,深得老教授们的赏识。老法医在弥留之际,把事情讲出来,让李英杰妥善保管那本册子,也许不久的将来会用得上。

前不久,红星高中死了一名老保安,还有一名女学生在白蜡林里自杀。李英杰一眼瞧出尸体黑气笼罩,起疑地解剖了尸体,居然发现这俩人的心脏都碎得像凉粉一样。那天,叶小清被带雷鸣带回去,李英杰就来找雷鸣,间接地让袁奇风去解决老法医牵挂的案子。李英杰信得过雷鸣,把1984年的案子全抖了出来,鉴于案情牵扯一些人物,雷鸣对袁奇风和叶小清都未曾透露只言片语。

“可是……我看过那本册子,里面的内容很普通。”叶小清细想,“那晚雷鸣身上带了它,遇到一个鬼影阻截,为什么鬼影想要那本册子?”

“我也翻过那本册子,少说几百遍了,可没找出问题的所在。在1984年,那些人一直在找它,肯定有他们的原因。”李英杰“你那么厉害,怎么不自己去查?”叶小清摸不着头脑。

李英杰没找借口,直接说:“我查过了,没有线索。”

夜渐深,叶小清坐不住了,现在那么晚了,袁奇风居然不打电话问她在哪儿。从晚自习开始,叶小清就在等袁奇风打电话过来,可手机一直很安静,就差没怀疑袁奇风弄坏了她的手机。李英杰明白叶小清在等电话,笑着站起来,要送她回小雨茶楼。如果没有李英杰陪着,叶小清真不敢半夜打车,总觉得出租车司机会把她拉到殡仪馆。

叶小清也站起来,可犹豫地问:“我们走了,万一有人要伤害雷鸣怎么办?”

“册子不在雷鸣身上,他现在很安全,你朋友也做了安全措施,放心吧。”李英杰一针见血。

说了这么多,叶小清觉得口渴难耐,多么希望有人端杯冰茶给她。从医院里出来,空气愈加闷热,夜里的万物似乎都在流汗。打了一辆车,叶小清一坐上去就想单车放在学校里,明天又得花钱打车过去了,真浪费!李英杰并不多话,把该说的都说了,一路上再无声音。叶小清很怕这种气氛,于是就主动问,那位老法医叫什么名字。黑夜里,李英杰望着车窗外,轻轻地说那位老法医叫黄燚。

叶小清一个劲地问,燚字怎么写,李英杰随口道:“燚和易同音,上下两个火,一共四个火。算命的先生说我老师命里缺火,他家人就给他起了这个名字。就像明朝的一个风水家,命里缺水,所以取名汪藏海。”

“真的假的?”叶小清撅起小嘴,较起劲来,“那郭晶晶怎么说,难道她缺……”

此话一出,叶小清意识到失言了,赶紧闭上嘴巴。李英杰觉得这个小姑娘虽然口无遮拦,但挺讨人喜欢,也懂得马上反省。这话题一过,叶小清就封口,怕被李英杰误会。司机把车开得如飞机一般,叶小清刚打了一个哈欠,车子就停在了小雨茶楼前。茶楼还未关门,叶小清松了口气,她刚才还担心袁奇风狠心地把门反锁了。

李英杰没有下车,转而叫司机把她送回家,叶小清见了就拦下来:“先别急。既然都到这儿了,不如去问一问袁奇风,三楼有什么东西。”

“算了,凡事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顺其自然好了。”李英杰坐在车里说,“你快进去吧!不过,别对其他人提起素女门,至于我老师的事情,你可以告诉袁奇风。”

叶小清乖乖地点点头,目送李英杰远去,然后才走进小雨茶楼。到了半夜,茶楼的生意还很热闹,男男女女都有,可却没有看到袁奇风的身影。那些客人看见有人进来,全都期待地看过来,当发现不是帅气的老板,又同时失望地低下头。马小田从台子那边走过来,招呼叶小清上楼,并告诉她老板一晚上都没现身。

“奇怪!袁奇风去哪儿了,不会出事了吧?”叶小清很担心地想,一瞬间忘了对袁奇风的抱怨。

慢慢地走上楼,叶小清准备回房间里洗澡,却忍不住扭头看向通往三楼的铁门。李英杰的推断就算不全对,也不多错太远,三楼肯定有名堂。叶小清不可能撬锁,跑上楼一窥究竟,于是长叹一声,转身走回房里。袁奇风的房间里有一股很特殊的味道,不臭也不香,叶小清觉得自己很变态,竟然很喜欢闻这味道。尤其睡在袁奇风的床上,恨不得不起来了,这张床多少女人争着滚上来。

叶小清洗完澡,开了空调,趴在床上想入非非。袁奇风看似冰山,冷漠无情,可雷鸣说了几句,他就把床腾出来了。袁奇风给叶小清的第一印象虽不好,但她总觉得这个男人很厉害,尽管多次对付邪物都不那么顺利。在袁奇风冷峻的眉宇间,叶小清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似乎这个男人很疲倦,所以每一次都不能用尽全力。

实在太困了,叶小清想着想着,马上就呼呼地入睡了。而这时候,袁奇风正一个人待在医院外面的树下,凌晨时才走进医院里。在这个时段,医院里的人不多也不少,袁奇风刻意避开医护人员,径直地走向植物人的医护病房。经过雷鸣的病房时,袁奇风稍稍停留,透过窗户看了一眼昏迷的雷鸣,又继续往前走。

过了数间病房,袁奇风就停住脚步,然后打开了一间病房的门。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位学生模样的少年,由于昏迷了一年,肌肉组织已有萎缩的症状,皮肤毫无光泽。这个植物人就是张丽丽逼得跳楼的学生,袁奇风昨晚把雷鸣送到医院时,了解到那位学生也在这边,所以就有了一个想法。

植物人还有一口气,魂魄还未离体,不可能转世轮回。在这种情况下,可以用招魂的方法,将其魂魄唤醒,问出一年前跳楼的真相。很多人目睹,男学生跳楼前,曾回头看向白蜡林,说那里有人,然后就忽然跳下来了。可是,当时男学生已被母亲成功劝阻,准备离开楼顶了。招魂询问,不是一两分钟的事情,为免被医生等无关人员发现,袁奇风就故意等到深夜才溜进来。

“三魂六魄,九归一,醒!”

袁奇风将手放在男学生额头,轻念一句,手掌心就不断地催生五彩光芒。男学生依旧很安静地躺着,跟个死人一样,没有半点反应。袁奇风又试了几次,男学生的魂魄还是无法叫出来,怎么试都没有效果。猛然间,袁奇风想到了什么,赶紧把手缩回来,心想难怪男学生变成了植物人,原来是这么回事!

第十四章 盛夏之死

盛夏之夜,没有冷气吹的人,展转难眠。袁奇风能感觉到,男学生热得难受,可无法转动身子,因为他的魂魄被人收了。一年来,生命垂危的男学生熬了过来,始终没有苏醒。如果不是袁奇风唤魂,怕是都没人知道男学生变成植物人的真正原因。这时,护士又像女鬼般,在医院里巡房,袁奇风不便久待,只好偷偷地离开了。

翌日,叶小清昏沉沉,痛苦地睁开眼睛,天色已由黑转灰。她刚想从床上爬起来,一个人影就出现在迷蒙的视线里,而那个人就站在门口。叶小清吓得够呛,大骂哪个变态,竟敢偷看老娘睡觉,是不是不想活了。等她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站在门口的人是袁奇风,人家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谁偷看你了?是你自己没关门!”袁奇风纠正道。

叶小清衣衫不整,还流了口水,见状就用被子挡着。昨晚,她想等袁奇风回来,结果自己先睡着了,门也忘了关上。叶小清羞得没地方躲,紧张地问:“你站在那儿多久了?你不会帮我关门?”

“我刚走过来你就醒了。还好意思说我,你呼噜声有必要打那么大吗?”袁奇风作势要关门离开。

叶小清涨红脸叫道:“等等……你昨晚去哪了?”

“去办点事。”袁奇风一笔带过。

“我有话跟你说。”叶小清急道。

“吃早饭的时候再说吧。”

当俩人洗漱好了,便坐在一楼吃早饭,叶小清狼吞虎咽,边吃边把老法医的故事讲出来。若非李英杰有要求,叶小清恨不得把素女门也搬出来,这么酷的事情藏着掖着,多可惜!袁奇风先是质疑,李英杰好端端的,没事跟叶小清说这些秘密干嘛。要知道,这些事情非同小可,很可能会被上头处罚的。叶小清骗人骗上瘾了,厚着脸皮说可能人家看她天真可爱,所以才会如实相告。

“那本册子呢?你有没有收好?”叶小清体贴地问,“这几天你要小心,别被鬼影暗算了。”

袁奇风很快吃饱了,放下碗筷问:“你操心这些干嘛?倒是你,昨晚是不是去医院了?我不是叫你别出门吗?”

叶小清没敢讲实话,故意漏掉李英杰救她的事,并骗道:“我担心雷鸣,所以就去看他呗。”

早饭的交流很快就结束了,叶小清闷头海吃,心想免费的果然好味道,干脆打包带去学校当午饭。袁奇风一本正经地看着,忽然很想笑,却又忍住了。至于男学生丢了魂魄的事,袁奇风没有提及,把这事告诉笨女人绝无好处。过了早上七点,叶小清放心地离开小雨茶楼,准备去红星高中上课,同时提醒自己傍晚七点前要赶回来。今晚叶小清不用值夜,下午上完课,她可以早一点离开。

为了节约钱,叶小清就坐公交车到红星大街,然后才走到学校那边。她以为可以幸运地、舒服地坐着,吹着清晨的微风,一路坐到学校那边。很不幸,倒霉的叶小清很难如愿。公交车上有一个男坐在她旁边,大口的嘶咬着那一个个柔嫩的包子,把里面的韭菜、大蒜混合在嘴里,然后随着呼吸喷射出那股无敌的味道。

叶小清开了车窗,可没什么效果,害得她想吐了。在小小的空间里,温度慢慢上升,包子的味道也逐步发酵。叶小强忍住恶心感,谁知道那个男的意犹未尽,吃完几个包子,又拿出拨好的榴莲使劲地嚼。叶小清再也受不了了,只得提前下车,虽然公交车还没开到红星大街,但距离已经挺近了。

一下来,叶小清就被街边的风吹得睁不开眼,地上的灰尘放肆地飞舞。金色的太阳刚出来,早上的温度还不算高,偶尔吹来一股凉风,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叶小清刚要往学校那边走,却发现街边的树都在掉叶子。还没到冬天,绿色的树叶竟都变成了枯黄色,风一吹就不断地飘落,整棵树都毫无生机了。奇怪的是,只有白蜡树如此,别的树种依旧翠绿挺拔。

行人也发现了这种异常,一个个地对附近的白蜡树指指点点,怀疑白蜡数一夜之间得了怪病。叶小清对植物的生长很了解,即使蝗虫成灾,白蜡树也不可能一夜就枯死。想起禁地里全是白蜡树,叶小清就疾步走向学校,想要确认那边的白蜡树是否也枯死了。走进红星大街,这边没有白蜡树,叶小清越走越快,巴不得长了翅膀飞起来。

结果,学校的白蜡树一棵都没死,和红星大街外的白蜡树完全两个样。叶小清顿时把这事与鬼影联系起来,上回的绷带鬼借助下水道活动,难不成鬼影能够通过白蜡树活动。最让叶小清搞不懂,如果真是鬼影所为,它为什么要弄死这些树,完全没必要嘛。关于这事,其他老师也在讨论,还以为是天气反常。

今天,叶小清的课在三、四节,所以就先在办公室里备课。可她屁股还未坐热,校长吕雄鹰就走进办公室,把她叫了出去。叶小清像只小鸡,跟在吕雄鹰后面,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果然,叶小清一走进校长办公室,吕雄鹰看似为难地商量:“小清,我们虽然签了合同,但……你能不能主动辞职?”

“为什么?”叶小清瞪大了眼睛,问道,“是不是有一天我没来,所以……”

“是这样的。其他老师跟我反应,和你相处不愉快,最好能好聚好散,我帮你介绍一个好去处,你到另一所学校去吧。”吕雄鹰带着歉意说,“我希望你能体谅我,实在是其他老师的意见太大了,我也不好办。”

叶小清再笨也猜出来了,当场委屈地问:“是不是徐主任说我不称职?希望我离开?”

吕雄鹰不好意思道:“你别去和她吵,她人挺好的,只不过脾气暴躁了点。”

叶小清很想据理力争,可看到吕雄鹰为难的样子,心肠软下来:“那你希望我现在就走?这是不是逼太紧了?”

吕雄鹰到底是个校长,懂得给人台阶下,他张口说:“学校没那么绝,我也要用点时间帮你联系另外一个学校,只希望你别往心里去。就是徐子娟的意见太大了,跟我闹了好几次,坚持要换掉你。”

叶小清不愿意再听了,先是被学生嫌弃,现在又被同事中伤,早不想留在红星高中了。可是,雷鸣因此事昏迷不醒,叶小清想要了结禁地之事,所以不想那么快离开。自从听到这消息,叶小清整个人就恍恍惚惚,上课时也不管学生听不听话,什么都不去想。早上的课结束后,叶小清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发呆,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身旁却没有一个人。直到下午放学时,叶小清从教室出来,和徐子娟冤家路窄,她才冲动地想质问对方。

无奈,徐子娟不给叶小清机会,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顾着走自己的路。同时,另一个班的二十多个女生跟在徐子娟后面,浩浩荡荡地走下楼。叶小清感觉奇怪,现在不是放学了吗,把这么多女学生找去做什么。回想起白蜡林的女鬼自称徐子娟,叶小清心生怀疑,于是偷偷地跟在后面,想要戳穿徐子娟的阴谋。

一开始,谁也没发现叶小清跟在后面,女学生们唧唧喳喳,一路都在聊天。徐子娟一声不吭地走在前面,过了一会儿,叶小清才看出来她们正朝实验楼的方向走。身边有那么多人,叶小清觉得没必要害怕,尤其想到徐子娟打小报告,更是气不打一吃来。今天她要把徐子娟的真面目揭穿,省得这更年期的妇女再去害别的老师。

“奇怪,徐老师为什么叫我们去实验楼?”队伍里的一个女学生小声问。

“就是啊,她不是数学老师吗?实验楼只有物理和化学老师才用,难道叫我们去打扫卫生?”另一个女学生猜测。

“她从来不管这事,好像有点奇怪。”女生们窃语。

有的学校经费不足,也为了让学生爱劳动,通常学校的卫生都是由学生们来完成。可是,叶小清也很困惑,要打扫卫生不会趁天亮,偏偏要等到傍晚吗。谁不知道,实验楼后面是禁地,那里闹鬼闹得那么凶。眼看天就要黑了,徐子娟找学生去打扫卫生就算了,还非得全找女学生。叶小清混在队伍里,过了一会儿,女学生们发现了她,她们奇怪地看过去,然后就没人敢支声了。

叶小清快要到实验楼下了,猛然间,她瞥见操场那边站了一个黑衣男人和黑衣女人。一转眼的功夫,那俩个人就不见了,剩下的就只有男学生们在跑步、踢球。叶小清放慢脚步,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可她还没老到那种程度。这时候,李英杰说过的话全涌进她的脑海里,莫非石棺里的邪物真的盯上她了?叶小清慌张地想,她胸部那么小,邪物肯定瞧不上眼。可除了这些,叶小清就想不出,邪物盯上她有什么目的了。

当回过神来,叶小清已经和女学生们走上实验楼,到了楼顶的一间化学实验室里。她们鱼贯而入,有人想把灯打亮,却发现灯好像坏了。叶小清觉得炎热的空气变冷了,刚意识到不对劲,整间实验室就黑了下来,如同在清澈的海水里,乌贼喷射出一波波的墨汁。接下来,女性的尖叫像炸弹一样,接二连三地响起。叶小清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觉得腹部一阵疼,她本能地往那儿一摸,竟感觉流出了温热的液体。

第十五章 倒流一

命运就是那么奇妙,看似难以解开的谜,却因刻始作俑者的意隐瞒而呈现在世人眼前。

炎炎夏日,到了傍晚仍把人热得想脱光衣服。市医院内凉外热,病人们把窗帘都放下了,避免霞光透射进来。张丽丽站在一间病房里,打开了一个随身放音机,把标有“二五零二”的录音带放进去,并按下了播放按键。病房里的五个人都屏住呼吸,急切地想听完录音带里的内容,一闻其中的秘密。当张丽丽按下播放键,一个特别的篇章就徐徐地拉开帷幕。

25小时前。

在红星高中,徐子娟把一群女学生带进实验楼,叶小清偷偷跟去,想瞧个究竟,不料一进实验室就出状况了。叶小清隐约地看到一个人站在跟前,紧接着腹部像被人撕开一样,疼得她叫出声来。血液浸湿了叶小清的衬衫,由于看不到人,她搞不清是谁刺伤了她。实验室里除了女学生,还有徐子娟,叶小清百分百确定是那个更年期的女人在使坏。在不见五指的环境下,徐子娟能够找得对人,肯定有猫腻。

容不得多想,叶小清就因疼痛而跌倒在地上,接着往后面挪了几寸。其他几个女生也倒下了,她们都围做一团,哭天喊地。叶小清在慌乱中抱住一名学生,她们彼此都惊慌失措,只有找到一个同伴才稍微觉得心安。叶小清忍住剧痛,大声安抚女学生们,可她们一直哭个不停,谁也没把叶小清的话听进耳朵里。

女学生们纷纷喊救命,可实验室已与外界隔绝,常人听不到求救声。叶小清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依稀发现地上躺了两名女学生,她们已经不会动弹了。杀人了!叶小清心中大骇,徐子娟居然这么心狠手辣,胆敢在学校里杀人!可是,徐子娟不可能有能力让实验室的光线变暗,也无法封死实验室。刚才有几个女学生想逃出去,可根本打不开门,也推不开窗户。

“你到底是谁?”叶小清有气无力地问。

徐子娟没有回答,黑暗中她不知道站在哪儿,也许根本没听见有人问话。

叶小清想看清楚,身为老师的徐子娟在哪儿,可是黑暗中很难分清楚。过了一会儿,女学生们慢慢地醒悟,活命的机会不大,因为对方是个鬼。暗地里,徐子娟毫不客气地揪起地上的一个女学生,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把刀,狠狠地刺向女学生。接连捅了好几刀,直到女学生不再挣扎,徐子娟才肯罢手。

其他女学生都吓坏了,哪里还敢帮忙,不是哭就是闹。叶小清有心阻止,却无力站起来,此刻她也是一尊泥菩萨。混乱中,叶小清想起袁奇风在她手机做过手脚,可以从实验室里打电话求救。也该她倒霉,手机一拿出来,黑暗中就引起了徐子娟的注意。叶小清未来得及拨号码,徐子娟就蛮横地抢过手机,恶狠狠地扔到角落里。其他女学生见状,想起自己也有手机,可拿出来不是被徐子娟砸烂,就是发现没有信号了。

几个女学生终于冷静下来,想要搞以多胜少的把戏。不料徐子娟中邪后力大无穷,再加上手里有利刃,不但没有人制住她,女学生们反而受了伤。叶小清知道抵抗无用,唯一的办法就是联系袁奇风,所以就咬着牙爬向被扔掉地上的手机。徐子娟顾着杀人,学生们不肯就范,因此杀人像杀鸡一样,每杀一个都要花点时间。

叶小清心急火燎地爬到角落,抓住救命稻草后,慌忙地拨号码。若晚一刻,很可能又会死一个女学生,死了这么人,这间学校以后肯定不用办了。可是,叶小清一拿起手机,心就比凉粉还凉,他奶奶的,手机竟然被摔坏了!这还没算完,叶小清的举动被徐子娟发现了。她手机尚未放下,徐子娟就抓住她的头法,把她整个人提起来。

叶小清在黑暗里凭感觉转过身,吃力地抓住徐子娟的手,却发现这人的手冷冰冰的。不对,正常人不可能有这种体温,难道徐子娟真的是鬼?叶小清惊慌失措,眼看着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实验室的门就忽然震开了。一道金光飞来,徐子娟就松开了手,然后听到刀子落地的清脆响声。

刺眼的光芒涌进黑暗的实验室,屋内的人都急忙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重新睁开。紧急时刻,是袁奇风杀进来,当他看到满屋的鲜血,见惯大场面的他也不由得倒抽一口气。躺在血泊里的女学生,竟有十一个人,还不算上被血染红的叶小清。女学生们看见有人进来,光线又恢复了,哭着喊着跑出去。有几个情绪失控了,看见门口站了一个帅气的男人,竟一起抱住他,把人家的衣服都弄脏了。

叶小清本来很激动,心想总算有人来救她了,结果看到女学生围住袁奇风,顿时五味杂陈。再看看死去的女学生,叶小清难过得喘不过气,恍惚间,她好像也看见徐子娟倒在地上了。这一刻,叶小感觉腹部更疼了,全身也慢慢地冰凉。袁奇风着急地挤进来,不由分说地背起叶小清,从拥挤的女学生面前走出实验室。

23小时前。

在被袁奇风送到医院的途中,叶小清以为自己要死了,迫切地想打电话给养父母。亏得袁奇风沉着冷静,安抚叶小清别想太多,再坚持一会儿就到医院了。在路上,叶小清以为自己生命垂危,没心情问袁奇风为何突然出现,只顾着说对不起养父母。

叶小清被带到医院后,医生马上为她检查伤情,幸亏刀没刺进去太深,只是皮外伤。当伤口包扎好了,医生就给叶小清输液,袁奇风一直守在外面,连被血弄脏的衣服也没换。袁奇风听到这个结果,终于松了口气,他也被吓坏了,还以为真能摆脱这个笨女人的纠缠。

一走进病房,袁奇风就开口问:“还疼吗?”

叶小清躺在病床上,反问:“其他女学生呢?她们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