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昨晚李英杰浏览老田村的资料时,竟发现叶小清与那个村子有很大的关系。在23年前,老田村在一场奇怪的大火里被烧得一干二净,没有逃出来的人都被烧死了。那些人的死法和这些年在全国各地出现的溺毙火尸一样。当年逃出来的人,一起有八个。田虎仔是第一个死者,接着在银川、西安、哈尔滨、天津以及桂林都相继出现了被吊起来的溺毙火尸。

“这么说来,已经死了六个人,还有两人没死?”袁奇风站着问。

雷鸣摇头说:“不对不对,只有一个人还没死。”

“起初我也以为还有两个人没死。”李英杰解释道,“直到看见了那八个人的全部资料,我才知道其实第一个死亡的幸存者不是田虎仔,而是叶亏天。”

“叶亏天就是叶小清的爸爸。”雷鸣会意地跟袁奇风解释。

李英杰顿了顿,接着说:“叶亏天并不在这系列案子的记录里,我想你也知道,叶小清3岁时父母双亡,她和她哥哥被送到孤儿院里,她在那里才认识田虎仔的。叶小清父母死于一场火灾,基于房子起火的原因,那时候她父母就被归为事故死亡的行列,刑侦人员因此也没认真做尸检。”

“其他六个死者都是被吊起来的,而且现场没有火烧的痕迹,也没有水迹。正因为如此,叶亏天的案件没被归类,应该是那场大火破坏了现场,所以没人觉得有古怪。”雷鸣说完了,心中有些不安,很怕叶小清会接受不了,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忘记过去的。

李英杰继续说:“叶亏天是老田村的人,出事前一天他到县城办事,这样才逃过一劫。那次火灾后,叶亏天就离开了黑梨山,认识了一个女人,接着就有了叶小清。不过……这还不算大问题,最大的问题是……”

李英杰把话音拖得很长,没有一次说完,袁奇风没听到屋外有动静,于是问:“最大的问题是叶小清也算老田村的一员,她也会遇害?”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英杰想了想,说道,“其他六个死者,除了田虎仔外,他们都结婚生子了,那些人的家属都没出事。叶小清的妈妈出事了,估计是因为那场火灾,与叶亏天的事情无关。我要说的是,我找到叶小清父亲的档案后,还查了叶小清一家人的档案,但是……所有资料里都没有叶小明的数据,也就是说叶小清根本没有哥哥!”

“这不会有错,我复查过一遍了,还查了那家孤儿院留下来的的档案,他们也从没接收过一个叫作叶小明的孩子。”雷鸣补充道。

袁奇风皱着眉头,良久没说话,尽管他早料到叶小明有问题,但没想到会这么复杂。叶小清老说自己有个哥哥,可除了她之外,似乎没有任何人见过叶小明。而且每次叶小明一出现,叶小清周遭都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叶小明是叶小清想像出来的人吗?听说孤儿经常有这种幻想症,用来安抚自己从小受伤的心灵。除了这个原因,好像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了,可是……

“小清肯定没疯,会不会她身边一直跟了个鬼?”雷鸣紧张地问袁奇风。

“这不可能,如果有鬼的话,她住在小雨茶楼时就已经露出马脚了。何况人和鬼长期相处,人会变得虚弱,不用几年就死了。”袁奇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那次在海南岛时,叶小清吹出牧蛇曲的样子,当时只有他和雷小雨看见。

“这样一来,案子就比我们想得要复杂了。”李英杰也犹豫了,“要不,袁奇风你先把叶小清送回天津,她爸是老田村的人,我怕幕后黑手会迁怒她,毕竟这里离老田村不算远了。”

雷鸣却道:“小李,你忘说了。叶小清的母亲也几乎没有资料记录在案,因为关于她母亲的资料,不是自己消失了,就是被人弄丢了。她母亲留在这世界上的,除了叶小清和没人见过的叶小明外她,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名字。阿风,你猜她母亲叫什么名字?”

第十章 嫌疑犯

雷鸣故意卖关子,可袁奇风最不喜欢这种说话的方式,因此摆出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雷鸣知道袁奇风的脾气,也没再兜圈子,他先是听了听屋外是否真没动静,最后才说叶小清的母亲就叫叶小清。雷鸣觉得这事有些滑稽,故而用问答的方式来讲述。天下间哪有母女名字一样的,难道不怕丈夫叫名字时,搞不清楚被叫的对象吗。

“有可能也是记录出错了。”雷鸣又说,“现在有些人的户口本上,写的名字就是不对的,和他们父母原本起的名字不一样。叶小清的母亲资料不全,或许是档案管理人员粗心大意,胡乱填上去的。”

“天下无奇不有,不过母女同名的事情应该是第一次吧。”李英杰在一旁说,“以前乡下的户籍管理不是很严格,户籍管理单位几次搬迁,纸质文件都丢了不少。现在恐怕很难知道叶小清的母亲是不是也叫叶小清,她们同名同姓的原因就更不可能弄清楚了。不过我听说有些地方不允许同姓的男女结婚,说是会带来灾难,这可能是怕两人有相同的血缘关系。”

雷鸣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袁奇风,问道:“你这混蛋不会那么变态吧,是不是在想小清和她母亲是同一个人!世界上不可能有长生不老,也不可能有返老还童的事,这可是你说的!”

袁奇风抬起头,答道:“这事暂时不会有结果,你们先别对叶小清提起,先说说第八个幸存者是谁,那个人现在在哪?”

“那个人就是何骆驼啊!你怎么给忘了,就是林红岩的同行嘛。”雷鸣大声道,“不过那些茶人的尸体还没找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野兽吃掉了。林红岩的魂都回到武夷山了,肯定是死了,其他人估计也不行了。进山路口有间气象站,前几天在那里发现的溺毙火尸也是林红岩的同行,但已经证明被烧死的人不是林红岩也不是何骆驼了,他们这俩人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英杰把抄写的工作本拿出,递给袁奇风,然后说:“档案里记录了八个幸存者,其实应该有九个才对。我核对了那些资料,第九个人叫俞丹,23年前是老田村的一个小孩,和田虎仔差不多的年纪。只不过俞丹在火灾发生前,被父母送给上海一对无儿无女的夫妇,看似非法收养,但后来老田村被烧没了,那对夫妇就顺理成章地把俞丹当做自己的女儿了。现在俞丹在上海的一家外企上班,她目前还没事,但我们找不到她的联系方式。”

袁奇风迅速看完抄写的资料,把本子还回去时,问道:“你想去上海找俞丹?”

李英杰点头道:“我是有这个想法。上头经验丰富,现在也知道肯定是个悬案,不可能再花精力侦办了。趁还有几天时间,我去上海找俞丹,想办法问清楚老田村的事,然后再回来。现在我们都在茶村里,很难找到真相,还有一周我和雷鸣就得回天津了,时间不多了。只不过俞丹那时还小,可能不记得火灾的事,但好歹是条线索。”

雷鸣不情愿离开,可又怕李英杰出事,虽然她会法术,但不是说会法术就不会出事。想了想,雷鸣就说:“那这样吧,我和小李现在动身去上海,你和小清留在茶村里,不过要时刻在一起,千万别让她落单了。至于小清父母的事,也别对她说,我怕她受不了。”

袁奇风嗯了一声,接着说:“那你们有什么线索就马上打电话给我,我在这里顺着其他线索查一下,我怀疑这些事都跟干涸的黑河有关系。对了,你们去县城查了一圈,23年前的办案机关有没有列出火灾的嫌疑犯?”

“有!不过已经死了。”李英杰叹了口气,“嫌疑犯叫石富贵,23年前在老田村那里开了间果园。后来火灾发生了,石富贵就迁去广西,前不久桂林出现的溺毙火尸就是田富贵。当时办案人员认为石富贵的嫌疑最大,因为他的果园占了很多地,老田村集体反对,为此吵过很多次了,积怨已深,石富贵几次扬言要烧了村子。火灾后,石富贵没死,全村都没了,他的嫌疑就是最大的。”

“不过民众里有传言是牛三金干的。”雷鸣回忆道,“你也听姜嫂提过了,23年前茶村和老田村为了争一片茶田,打过几架,没过几天老田村的人就被烧死了。老田村的人去县城里巴结了官员,还拿到了什么嘉奖奖金,用来开发茶田。茶村村长一看形势不对头,所以才带头去放火烧灭老田村。”

23年前两村之争、逃出去的9个人、断流的黑河、以及23年前才出现的宋朝士兵亡魂,这些事情有什么联系?

袁奇风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了,现在如果走掉,他也会寝食难安。事到如今,袁奇风只好按李英杰说的办,这段时间又要跟叶小清粘在一起,免得有什么危险窜出来。特别是可能潜伏在黑梨山的雷小雨,如果她真的在这里的话,估计时刻想杀死叶小清。

李英杰和雷鸣说做就做,他们这么早回山里把事情说清楚,就是要争取时间,今天立刻坐车去昆明,然后转飞上海去找被接养的俞丹。等叶小清回到姜嫂家时,她已经见不到雷鸣和李英杰了,这让她不禁地有些失望。因为叶小清在牛三金家里找到了一条线索,这也是她为什么会觉得牛三金面熟的原因。

袁奇风把雷鸣和李英杰送走后,本来就打算下去找叶小清,生怕白天里也会有危险。可叶小清却急忙地跑回来,一进门就说自己有大发现了,还问雷鸣他们去哪了。袁奇风暗暗吃惊,心说该不会叶小清知道她父母的事情了吧,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不太可能。

叶小清知道雷鸣和李英杰去上海了,不由得叹气:“怎么他们来去匆匆,找俞丹也可以等我回来先嘛。”

“别说废话了,你有什么大发现,说来听听。”袁奇风立刻转移话题。

“怎么光叫我说,你呢?雷鸣他们给你说什么了?”叶小清不乐意了。

“只说了老田村还个人没死,就是在上海的俞丹。”袁奇风省掉了一大半的话,然后继续催道,“你快说有什么大发现,不说我就去出去了。”

叶小清知道袁奇风没开玩笑,她便招道:“我说不就成了嘛。我一直觉得牛村长有些面熟,可又一时想不起来。今早和姜嫂抱着腌干萝卜的坛子送去牛村长家里,我看见一张照片,那照片上虽然没有我,但有牛村长和田虎仔!”

“牛三金和田虎仔?你没看错?”袁奇风微皱眉头,这的确是个大发现,老田村不是与茶村不和吗?牛三金怎么会和田虎仔合照,还把照片挂在家里?田虎仔可是老田村村长的儿子,他们应该最不和才对。

“我认得他们合照的背景,那是江城孤儿院,就是我以前住过的那家孤儿院,它在黑梨山西面的江城县里。牛村长以前常去看田虎仔,所以我才有些记忆。我刚才问过牛老太了,她说田虎仔是被牛村长亲自被送到江城孤儿院的,自从田虎仔死了,牛村长才不去江城孤儿院了。”

叶小清看袁奇风不说话,于是抛出自己的见解:“姜嫂虽然说牛村长可能放火烧了老田村,可他又对田虎仔那么好,应该是大家误会了牛村长吧?”

“也许是牛三金心虚内疚,所以才对田虎仔那么好。”袁奇风唱反调,“不然不是老田村人的牛三金,为什么也会出事。”

“你看人能不能别这么阴暗,鬼也有错怪好人的。”叶小清嘴硬道。

袁奇风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叶小清,心里一下子想了很多,可仍不动色,不提李英杰和雷鸣在档案馆里的惊人发现。袁奇风只是小心翼翼地问,叶小清父母以前是不是住在江城县,父母又叫什么名字。叶小清想也不想,张口就答她父母的确住在四川江城县,和云南隔山相望。至于父母的名字嘛,叶小清坦言只记得父亲叫叶亏天,母亲的名字叫什么已经无从得知了。她养父母也搞不清楚,他们都说可能户籍管理人员搞错了,把她母亲的名字也写成了叶小清,现在她父母的坟墓就在江城县里。等黑梨山的事情结束后,叶小清还想去祭拜生父生母,反正路程也不算太远。

“你要是不想去,可以先到昆明等我,从这里去江城县有班车的,从山外坐车过去只要一小时。”叶小清试探地问。

“这事等李英杰和雷鸣回来了再说吧。”袁奇风不置可否,转而叮嘱道,“这几天我们还是别分开了,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山里很不干净,白天也不一定安全。”

叶小清满心欢喜,她巴不得留在袁奇风身边:“我其实也没地方可去,你去哪儿我就跟着好了。

上午一过,姜嫂就从牛三金家里回来,她进门就问叶小清和袁奇风要看新鲜事吗。原来,老田村的几个男人去黑梨山里猎杀猴子,用来制作猴子尸油,经常捕捉到别的野兽。今天他们运气好,居然猎杀到一头黑色肥大的野猪,现在正要开膛,给大家分野猪肉。叶小清本想说猴子和野猪是保护动物,好像不能随便猎杀,可一想黑梨山闹鬼,不用尸油的话会死更多人,她也不方便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姜嫂带着叶小清和袁奇风走下来,看到村口有几个男人在分野猪肉,有一个便是木琳琳的老公大飞。大飞瞪了一眼袁奇风,然后又低头挥刀割肉,场面血腥味飞舞,呛得叶小清有些难受。很快地,那几个男人就把野猪肚子剖开,挖出花花绿绿的肠子、胃、肝胆,可却隐约地摸到野猪胃里有个圆滚滚硬物。

大飞觉得不对劲,马上用刀捅破野猪胃,接着黄色的黏液里就滚出一个东西,一直滚到叶小清的跟前才停住。叶小清感到一阵恶心,并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然后她才发现从野猪胃里滚出来的东西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

第十一章 猴子窟

人头裹满黏液,只能依稀看出个大概,不去抹掉黄色黏夜液,很难分辨人头是谁的。叶小清鬼见多了,血腥的场面见得少,这时候还是吓得花容失色。袁奇风把人拉到后面,不让叶小清靠近,然后他往地上扫了一眼,人头表面的黏液就化开了。其他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当黏液如化掉,他们才交头接耳地说这不是那几天来村里的茶商吗。

“这是林红岩吗?”叶小清窃窃道。

袁奇风惋惜地吐了口气,虽然林红岩石的魂魄已经回到武夷山了,但他未曾料到老朋友已经身首异处,死得那么凄惨。林红岩和那群宋朝鬼魂一样,都以为自己没死,一直把自己当成活人,游荡在阳间。林红岩的头颅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不只是叶小清接受不了,就连袁奇风也忍不住将视线移开。

“这可怎么办,这野猪是吃还是不吃了?”其他村民却在为别的事烦忧。

姜嫂看见了,立刻回去拿了只黑色蛇皮袋,递给袁奇风。姜嫂早就看出来了,这群人跟前一个月来的茶人有关系,所以不想林红岩暴尸在太阳下。袁奇风迅速将人头裹起,捧在手里,叫叶小清跟着他出去一会儿。其他人默默地望着,由着那两个外人离开,谁都没有去安慰,也没人有这个想法。

袁奇风走出来以后,叶小清追在后面问:“你要把他带到哪去?现在不是该找……算了,找派出所也没用。可人死了是大事,我们还要把尸体带回武夷山,这路上怎么带?”

“就把他葬在黑梨山吧,超度不一定要回福建。”袁奇风自作主张地说,“不过要找到何骆驼才能超度林老哥,现在天气热,先把这部分埋了吧。”

“哦,好的。”叶小清紧张地回答。

他们走过吓魂灯,绕了几个弯子,离开茶村很远才停下来。袁奇风知道不该带着叶小清离开茶村太远,现在山里不太平,把叶小清留在村子里,说不定雷小雨或者其他脏东西会趁机除掉她。不知道为什么,袁奇风现在很怕叶小清会出事,也许是真的想关心她,也许是为了从她嘴里套出那个答案来……

“可以挖了吗?”叶小清小声地打断了袁奇风的思绪。

袁奇风环视一周,这里苍林郁郁,奇花异草点缀,不失为一处宝地。埋在蕴涵灵气的地方,有助净化鬼魂的暴戾之气,能让其忘却恨意。袁奇风特地选了这处地方,为的就是顺利让林红岩投胎,以免魂魄清醒后想着要报仇。袁奇风朋友不多,除了雷鸣之外,林红岩算是比较交心的一个。女性朋友的话,自从雷小雨死后,袁奇风就没有和哪个女性走得近了,就算有交流也只是礼貌性地敷衍。以前,甚至有些女人以为袁奇风不喜欢女人,有某种不便言明的癖好。

叶小清不敢出声,她头一次看见袁奇风那么忧郁,心里也不禁地想难道袁奇风在雷小雨出事后,从此不喜欢女人了。这个猜测倒挺合理的,因为袁奇风为茶楼找的服务员都是男性,而且每个都长得不错。不过,叶小清还是很快忘掉了这事,毕竟林红岩的尸体出现了,这种场合不宜再去想风花雪月之事。

“你先站在一边。别走开。”袁奇风交代完了,他就徒手挖了个坑。

叶小清在一旁定定地站着,想去帮忙嘛,又怕袁奇风嫌她多事。一开始,叶小清以为袁奇风会用法术震出一个坑来,没想到他会用双手去挖。这么冷酷的人,怎么会这么做,一般电影上才会有这样的情节嘛。也许,大家都误会了袁奇风,他并不是冷漠,而是没人发现他冰冷的外表下有颗火热的心。

叶小清等袁奇风埋好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这……头好像是刚吃不久,还没有完全消化。会不会林红岩刚出事不久,这么说何骆驼还可能活着?”

袁奇风默哀了几分钟,然后转身回答:“我之前侥幸地想,林老哥只是被吓晕了,魂魄离体回到武夷山,他的肉体可能还没死。看来这个想法是对的,可惜我们还是晚了一步,他应该是不久前才遇难。野猪一般不能吞下那么大的头,就因为这颗头在它的胃里,它才轻易地被茶村的男人捕杀。”

“那林红岩身体的其他部分……”叶小清不敢问下去。

“这事不能拖,我也不好叫其他人帮忙,你还是和我在这附近找一找吧。你不用怕,林老哥不会伤害人的,他天性温和,就算做了鬼也和其他鬼不一样。”袁奇风强调。

叶小清见过林红岩的鬼魂了,也知道他的魂魄不能在白天游荡,因而大胆地说:“我不是怕这个。我是怕野猪,野猪不像鬼,它们可不好对付。”

话音未落,袁奇风左手一抬,一阵狂劲的金风扫过,远处的一座小石山就被震塌了。叶小清目瞪口呆,虽然早知道袁奇风不简单,但没想到他的法术这么厉害。野猪再凶猛,它们始终是血肉之躯,硬不过石山的。叶小清放心下来,安心地跟袁奇风在黑梨山深处行走,张望附近有无血迹留下。

现在野猪已经很少了,黑梨山居然还有几只,甚至十几只,可见山里依旧保持原生态。叶小清还见过几株珍惜植物,这些植物在山外已不多见,她也感叹山里的奇珍太多了。袁奇风带着叶小清往深山里走了约一小时,摸着崎岖的山路走进了茶村人提到的猴子窟,然后就发现这一带的山林有打斗的痕迹。

顾名思义,猴子窟是黑梨山猴子的老巢,茶村人在猴子窟猎杀了23年的猴子,到今天猴子都没有变少。这里是黑梨山的一处小盆地,中心有一处干涸的水潭,可以看得出黑河当年曾流经这里。现在的黑河全部都干了,他们走来的路上经过几段河道,里面的黄沙堆得很平整,多年未有人踏足了。

眼尖的袁奇风一进猴子窟,马上注意到这里的青色藤萝沾了血迹,地上还有几撮掉下来的黑色猪毛。看来,茶村人就是在这里猎杀了野猪,林红岩尸体的其余部分很可能还在这附近,只希望别被其他野猪吃去才好。若是被其他野兽刁去了,他一定要将那些野兽统统杀了,把林红岩的失身拼凑完整。

叶小清能感受出来,前不久这里经过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她尾随袁奇风要进来时,却发现一股黑烟从另一头的山林里窜了过来。袁奇风立刻挡住叶小清,把她护在身后,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股黑烟。

“那是……”叶小清急了,那一定就是雷小雨,她能感觉得出来。为什么?为什么雷小雨又出现了,她现在现露真身目的何在?

袁奇风也瞧出来了,雷小雨选在这时候杀出来,虽然有些突兀,但来者不善,不可轻敌。袁奇风先对桃木剑施了个法咒,然后把桃木剑塞给叶小清,叫她把桃木剑戴在身上。叶小清摸不得辟邪之物,一摸就会烧伤,所以她接过后就把桃木剑轻轻地放进了口袋里。袁奇风也知道这事,见到这情形,他也没说什么。

黑烟瞬间落到猴子窟里,悬在干涸水潭的上空,幻化出雷小雨的模样。雷小雨全身黑衣,皮肤白如冰雪,眼神幽怨,鬼气异常浓烈。猴子窟的林木花草都瑟瑟发抖,像是受到鬼气的压迫,想要逃离却动弹不得。

“阿风,好久不见了。”雷小雨含情脉脉。

“你想怎么样?”袁奇风不知怎么作答,他很恨这些脏东西,可眼前的女鬼却是他曾深爱过的女人。

“我来杀了这个贱女人,不好吗?”雷小雨忿忿道。

袁奇风失望地摇了摇头,这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雷小雨了,虽然有雷小雨的样貌,但没有雷小雨纯洁的心了。就算他们曾经相爱,可他不能允许任何人在他眼前夺去叶小清的生命,不管他身后站着的是谁,他都会去保护。只不过,雷小雨死的年数不算多,何以这么快练成了凝神聚形功,将鬼体凝聚成可以触摸的实体。以往鬼魂要练出实体,至少都需要百年以上,甚至千年以上。这才十年不到,雷小雨若非有其他际遇,任她天资再高,也不可能现在就练成了,还能在艳阳下现身。

“你不让,我偏要杀了她,我要让她魂飞魄散!”雷小雨不顾“那个人”的警告,决然地杀了过来,要在袁奇风面前杀掉叶小清。

袁奇风正想和雷小雨交手,躲在他身后的叶小清却抖得很厉害,整个人像个马达一起,抖得很不正常。叶小清也觉得很奇怪,刚才走进这里时,她身体里就好像有道水流在窜动。特别是雷小雨出现时,她总觉得此情此景很熟悉,似乎有人在她脑海里翻动一道道门帘,要走进她脑海地最深处。

不行!不行!不行!

叶小清心里爆出几句喊声,现在还不是翻开最后一道门帘的时候,脑海深处的景象不可以在这里看见,否则……

不等袁奇风转身看个究竟,叶小清的黑色眼睛就猛地转了色,露出了耀眼的青光,身体里也迸发出青色的光线。顷刻间,猴子窟的草木全被震断,以圆形辐射的方式向外围倒下。最后,一束澄澄的青光从黑梨山飞起,直刺蓝色的天空,同时白云都被冲得散开很远。

人们在山外的县城里看得一清二楚,还能听到奇怪的巨响,他们纷纷议论:“怪了怪了,快叫电视台来拍啊!”

“你们还记得吗?那年,黑梨山也有过这样的青光!和今天一模一样!”

“是哪一年来了?老头子,你还记得吗?”

“我现在都90岁了,当年看见这样的情况,我才10岁。”一个老头子望着远处的黑梨山,感慨地说,“现在是2005年,离上一次冒出青光,有80年了。我算一算……那年应该是那年应该是1925年!”

“老头子,那时候没人去山里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吗?”

老头子听到这话,脸色大变:“那一年啊,出了好大的事!”

第十二章 八十年前

1925年,神州大劫,民不聊生。

蜀滇边境山高林密,难民集结而入,藏身于苍莽青峰。群山之中,独属黑梨山最为幽深,附近的县城传说山里有个神仙,凡人不得随意接近。那一年,洋人还未杀至,黑梨山外的三支军阀就打了起来。一群难民迫不得已,携家带眷,连夜逃进黑梨山腹地,希望得到神仙的庇佑。

夜里,两支军阀联合起来,偷袭较强的另一支军阀。马四海一家逃得晚,被战火阻隔,没能当晚潜入黑梨山。马四海一家人只得避入一处地窖里,想等军队过去后,再偷偷溜进山里。县城内外战火连天,躲在地窖里的马家睁着双眼,一宿都没合上。打到黎明十分,炮弹落在马四海家里,炸塌了一个洞,马四海一家六口瞬间死了五个,只留下他一个人。

三支军阀打得不可开交,刚过十岁的马四海根本没时间替家人收尸,爬出坍塌的地窖后就往外逃。这时候,幸得一位黑色长袍的男人相助,马四海才没有因伤势晕倒在路上。那名穿黑色长袍的男人没有名字,马四海问不出话来,只得以黑衣大哥相称。那名男子已近中年,眉间流露英气,谈吐不凡,俊俏异常。马四海一问才得知,黑衣大哥是一个香头,曾在清宫里做过事,此次前来,是要进黑梨山。

马四海虽未进过黑梨山,但他熟知这一带的地势民情,因而执意要为黑衣大哥引路,以报其救命之恩。黑衣男子习惯独行了,没有应允马四海的请求,可马四海却一路跟着他。一日纠缠,黑衣男子就不再赶马四海,不过路上依旧言语不多。随着越走越深,山路消失了,若要继续前进,必须披荆斩棘。

黑衣男子便说:“马小弟,我知道你想报恩,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此去吉凶难料,还是早些离去,以免被邪祟伤到。”

马四海听着文绉绉的话,半懂半解地回答:“没事,黑衣大哥!要不是你救了我, 我早就死了,这条命已经是你的了。”

黑衣男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金日渐渐挂起,照耀黑梨山的每一处,所有生灵立刻贪婪地吸收这道灵气。接下来,山里的飞禽走兽都逃了出来,像是山里有灾难要发生了。马四海以为眼睛花了,山里竟有几道青色的风在流窜,刮得林木东歪西倒,连他自己也快站不稳了。黑衣男子朝马四海身上猛力一点,一道金光过后,马四海才觉得身子稳住了。

“也罢,你我相识一场,想来是天定之缘。”黑衣男子双目盯着深山,自顾道,“马兄弟,黑梨山虽不如峨眉山名声大,但它却是天下香头眼里的神山。传说很久以前,黑梨山又叫珠穴山,天下间的辟邪珠石,一大半都出自此山。”

马四海一头雾水,几乎没听明白,不过他却记得黑衣男子的每一句话,这实在很邪门。据《华阳国志》记载:“江城县外,珠穴山内,灵气郁结,出光珠穴。珠光流溢,列为七彩,分红、青、黑、白、金、蓝、紫。七珠为千万年天地灵气所结,藏于穴内,任何妖邪不得近,食而为仙。”

黑衣男子承认,古书多有夸张之嫌,可黑梨山的确灵气逼人,这里的生灵都比其他山林的要有灵性得多。光珠穴处于黑梨山最深的地方,那里有一股清亮明澈的古泉,泉边本来住了一位美丽的女子,长期守护珠穴。女子得益于珠穴的灵力外泻,因而比常人活得久,法力也强得厉害。山外人说的神仙,就是那名神秘的女子。可是,有传那名女子已经不见了,因而其他门派的人会来抢夺珠穴里的宝贝。

除了七颗神珠,还有不少灵力强大的辟邪宝物,这些东西如果落入奸贼之手,后果不堪设想。当地军阀混战,表面上是为了争权夺利,实则是玄门中人挑拨,想要趁乱入山夺宝。至于那名神秘女子因何失踪,消息又是怎样从黑梨山传出去的,大家都不大清楚。他们只知道,宁可错信,也不能错失。

“黑衣大哥,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可像是要去山里寻宝,还有山里的神仙有关?”马四海怔怔道。

黑衣男子点头道:“待会儿我们动起手来,你不用惊慌,只管躲在一旁就是了。我给你施了隐身术,打斗时,他们不会留意到你的存在。”

说罢,黑衣男子抓住马四海的领子,一阵天旋地转后,两人的位置竟发生了变化。后来,马四海才得知,黑衣男子用了一种很特别的法术,将他一起带到了腹地里的古泉旁边。那里的藤萝交织,一座古殿隐于绿帐之下,满身沧桑感。古殿后面有一片七彩光源,此刻一闪一闪,像是火烛在风中舞动光亮。

接着,很多玄门中人也以黑衣男子的方式现身,纷纷光芒一闪出现在流淌的古泉里。马四海也是在后面才知道,有些奇人能够瞬间变化位置。要变化位置的话,除了自身灵力必须强大,还需要曾经到过目的地。如果灵力不够,那就不能转移得太远。黑衣男子先是进山后,才用了转移位置的法术,马四海以为黑衣男子可能不是很厉害,可到达古泉的那一刻,他才发现黑衣男子的腹部一直在流血,只不过衣服是黑色的,他没有马上注意到。

“你没事吧?你流血了。”马四海紧张道。

“我没事,你先退一边。不要走开。”黑衣男人无所谓地说,然后身子一跃,和其他几个玄门中人一起飞入石殿后面的珠穴内。

光亮里不时地闪出打斗的影子,声响呼啸,持续了好一会儿。这时,山林异动,几道黑烟也杀了进来,灌入珠穴之内。珠穴强光一震,黑烟被弹开,打碎后就掉出三个脸白如雪的女人,然后就化为了灰烬。马四海骇然,这些都是鬼怪,它们也想来抢珠子,谁能想到见惯了的黑梨山里会有这种神奇的东西。

山林里窜出很多精怪,纷纷厮杀起来,难怪黑衣男子叫他别走开,因为稍微离古泉远一点儿,妖邪就能做怪了。黑梨山涌现的鬼怪越来越多,玄门中人也一直在增加,直到一朵青云落入山里,降在珠穴上空后,一切才猛地平息。

太静了!不对劲!刚才还吵闹的山林,怎么一下子死静下来了!

好重的杀气!

连马四海这个门外汉都感受到了,这杀气翻腾得让人心神难安,整座山林都剧烈震动了。青云悬在空中,过了一会儿,十多个玄门中人又从珠穴内跳出,有些人已经取得神珠了。黑衣男子取走了一颗金色光珠,跳出珠穴后就落在马四海身边。

其他几个玄门中人一见青云,立刻喝道:“妖孽,别装神弄鬼,快现出真身!”

青云渐渐凝聚,幻化出一个美人,飘在空中,闪着耀眼的青光。那女人哀怨地俯视大地,吐出一句话:“珠子留下,否则……我要你们神形俱灭。”

玄门中人鄙夷道:“哼,你根本就不是黑梨山的神仙,我早就查过了,你已经死了很多年了。珠穴里的宝贝,岂能由你这样的脏东西守护!别以为你吸收了珠穴的灵力,我们就拿你没办法!”

“废话少说,动手吧!”青光女子袖子一挥,青光就震开了,黑衣男子趁势带走了马四海,强行回到了县城里。

黑衣男子经过激烈打斗,伤势恶化了,如今用尽力气逃出黑梨山,连话都快说不出了。马四海扶着黑衣男子,放眼望去,黑梨山闪出一层巨大的青光,一束青光也直冲云霄,发出无比强烈的冲击波。那时候,县城里正在打仗,士兵们都被青光震得七窍流血,全乎死绝。幸而黑衣男子用金光珠子撑起了一道金光,挡住海啸般袭来的青光,他和马四海才活了下来。

青光一过,黑衣男子就昏迷了,马四海找了地方照顾黑衣男子。过了五日,黑衣男子都没有苏醒,到了第六日,黑衣男子就不见了。马四海就像做了一场梦,可那年活下来的老人都记忆犹新,山里的青光太恐怖了。八十年后,同样的青光又出现了,县城里的人都还活着,可见这一次的事情和八十年前的不完全一样。

马四海老人回忆完了,便抬头凝视黑梨山,心里念道:珠穴那边又出什么事了,那年遇到的黑衣大哥究竟在哪儿?

第十三章 梦中人

突然间,黑梨山的猴子窟里激起强烈的波动,袁奇风若非定力极深,也要被身后的叶小清震得粉身碎骨。这一次的情况非同小可,远非海南岛那次能比较,要不是叶小清被妖邪附体,绝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这厉害就连喊着要杀要打的雷小雨,也青光所伤,立刻逃得无影无踪。

亏得这情况只过数秒就中断了,叶小清两眼一闭,如一个病人般就昏倒在山里。袁奇风望着被冲溃的猴子窟,猴子没了,雷小雨也走了,只得先抱起昏迷的叶小清回茶村。尽管不用一天的时间,林红岩的尸骨肯定要被野兽消化掉了,但如今重要的是活人,他总不能背着叶小清是去找尸体。

袁奇风先试着用清醒神志的法术,在叶小清额头施法,可惜无论怎么做,都没有效果。袁奇风担心叶小清的魂魄离体了,便又试探了一下子,在确定魂魄依旧在肉体里时,他才抱起叶小清一步步走回茶村。茶村的老人几近死光了,没人如马四海那样,曾经亲眼目睹八十年的往事,因而都以为是宋朝鬼魂在做怪,吓得不敢外出。

姜嫂看见袁奇风把人抱回来,忙问:“小清妹子怎么了?难道被脏东西冲到了?”

“我也不清楚。”袁奇风坦承,“姜嫂,你先去忙别的事吧,这里由我来应付。”

“我的确帮不上忙,那我去给你烧些热水,待会儿用热水给小清妹子擦擦脸,说不定有用。”姜嫂说完就走出房间,留下袁奇风和叶小清在里面。

“叶小清,你醒醒!”袁奇风实在无计就施了,就剩下喊话的笨方法。

可是,叶小清还是醒不过来,时间一长,袁奇风就开始坐不住了。这到底怎么回事?灵鬼都不能附在人体太长时间,这么久了,任何邪灵都要大损元气的。因此,不可能有邪魔依附在叶小清身上,人类的阳火会产生强烈的抵抗的,邪物最多能附身几天而已。如果不是邪灵,又会是什么情况,莫非叶小清是特殊体质,身体里有强大的灵力处于休眠状态,遇到危险就会自己迸发?那为什么这么多次遇险,只有一两次迸发灵力,多数情况下均要他人相救?

“这女人果然大有问题,茶村的事若能解决,我一定要顺道去趟山外的江城县,查一查叶小清的真实底细。”袁奇风沉思地想。

正当袁奇风思绪混乱之际,叶小清却在做一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她在一处洞天福地里,四处都是奇花异草,云烟缭绕,偶有鸟儿起落,蜂蝶飞舞。雾气里光波滚动,似是有道人影在远处,应该是一个女人。叶小清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慢步走近,想问那个女人这是什么地方。

“小清,你现在还不能过来。”那女人忽然出声了。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叶小清惶惶地问,“袁奇风人呢?”

“他没事,你放心吧。”女人背对着安抚。

“你不会是雷小雨吧?”叶小清很紧张地问。

女人轻轻一笑,依旧背对着回答:“我不是她。小清,快走吧,我们总会再见面的,不要着急。白路神,马上带小清离开,这里还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白路神?这是什么东西?叶小清迷糊地想多问几句话,雾气深处就飞出一只白色的人影,将她挽起后飞出了这处洞天福地。叶小清拼命地想看清雾气里的女人,在离开的最后一刻,她终于看见那女人转了一个身,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叶小清惊讶地想大叫一声,那人竟然是……

啊——!

叶小清像是做了噩梦一样,惊叫一声,从木板床上坐了下来。袁奇风就坐在床头,在想办法把人弄醒,谁知道人就这样自己清醒过来了。叶小清气喘吁吁,好似跑了很远的路,累得整个人都虚脱了。醒来后,叶小清又倒在床上,没力气再坐起来。袁奇风以为人又昏迷了,不由得更加紧张。在确定叶小清只是无力说话后,袁奇风悬在嗓子眼的心才平复下去,总算有惊无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