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盯着她的侧脸，试图发现点什么。
何洛感受到他灼灼的视线，心里不禁泛起阵涩涩的酸楚。
萧雨见她谈兴不高，也就没再出声，翘着腿舒服的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的街景出神。
蜀味居是一间走高档路线的川菜馆。建筑是明清风格，占地颇广，里面七拐八弯的，每一桌都是单间。厚重古朴的家具摆设单独挑出来看都挺有感觉，可是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就显得相当富有暴发户气息了。门前接引的门童一律穿着软缎面料的黑色唐装，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何洛是觉得极其不伦不类。若不是看在这里的菜的确烧的地道可口的份上，她是绝对不会再三的光临这间处处透着装B二字的饭馆的。
阿九缓缓将车停稳，立刻有门童上前打开车门。欧阳晗坐着未动，皱着眉头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后，才缓缓的迈步下车。阿九见状，按下车窗不放心的道：“晗哥你眼睛又…”
“没事，你先去停车。”
“是。”
门童礼貌的询问欧阳晗是否有订位，欧阳晗的视线顺着他声音的方向定格在他脸上，深沉的双眸中似乎缺少了焦距。门童悄悄的打量着他，隐隐震慑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见他没回答，一时间局促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供宾客先行下车的通道上又驶来了一辆车，门童见状连忙礼貌的提醒，“先生，如果您有定位的话，请跟我来。”
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欧阳晗按捺下心头的烦躁，转身顺着门童声音的方向缓缓往前走。挺拔刚硬的身姿，稳健从容的步伐，任谁都看不出他此刻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咚”的一声…
撞人了…
被撞的人身高应该比他略矮，撞的力道不大，他下意识后退，胳膊却被人一把抓住，稍显稚嫩的属于少年的声音随之响起在耳边，“小心！后面有车！”
欧阳晗停住脚，唇角微扬，任由他拉着自己向前走。门童连忙推开通往饭馆的厚重雕花大木门，“二位里面请。”
“我们不是一起的。”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
欧阳晗笑，接话，“我们是一起的。有订位，欧阳。”
门童闻言，将他们迎进门后，连忙低头查阅电子PAD里的订位信息。
少年迷茫的望着眼前这个高大冷峻的陌生男人，松开抓着他胳膊的手，默默的审视着他。崇拜强者充满热血的少年，轻易的就对眼前的男人产生了莫名的好感。虽然他眼睛有问题，可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气质却令少年的心里生出了几分向往。
何洛和阿九两个人几乎前后脚的走出停车场。阿九见到她，恭敬的问候过后，转身返回车里。既然她来了，晗哥那边自然不需要再担心。何洛揉揉被太阳刺得发胀的眼睛，磨磨蹭蹭的向饭馆入口处那扇比大宅门的门还大的宅门走去。其实她一直很想给这里的老板提个建议，这么威武霸气的门外面怎么能不放两尊镇宅驱鬼辟邪的石狮子呢？！配套设施严重的不齐全！
刚刚进门，就见萧雨飞奔过来。
何洛抬眼望去，飞掠的视线很快就定格。欧阳晗静静的站在不远处，静静的望着回廊里的一根雕花柱子，并没有看她。
“何洛，他是谁？你朋友吗？”萧雨跑到她跟前，指着欧阳晗好奇的问道。
他是你亲爹啊，孩子！何洛暗叹，非常没出息的想跑路走人，小孩儿忽然凑到她耳边兴致勃勃的低声道：“他是干什么的？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有气势的盲人！”
“…”何洛掏掏耳朵，把萧雨的脸扳到自己面前，“什么人？我刚才没听清。”
“盲人啊…”萧雨小小声的重复，“他不是你朋友吗？难道你不知道…”话音未落，眼前已不见了何洛的身影…
脚步声。
她的脚步声很好分辨。
每一步都走的很踏实，却每一步都留了三分余力。
欧阳晗弯起眼睛，数着她的步子，呼吸着她身上特有的味道，强压在心头的烦躁释然淡去。只要有她在，就算有一天他的眼中彻底失去了光明又如何，用心依然可以感受到熟悉的、眷恋的、一切。
“请问你这是唱什么戏呢？”在他面前站定后，何洛毫不客气道。
欧阳晗抬起手，在半空中稍稍停滞了片刻，接着准确无误的覆在她脑袋上，轻轻的揉了揉，舒心的笑言：“没穿高跟鞋，这个高度我最喜欢…”何洛正想打断，却听他不紧不慢道：“在我女人和我儿子面前，我不需要演戏。间歇性失明，头上中的那一枪留下的后遗症。”
“…”何洛面无表情的沉默了会，低声问：“间歇性是什么意思？”
“就是随时都可能会看不到，持续的时间有时候是几分钟，有时候是几小时。”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起伏。
何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晃了晃，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他紧紧握住，“洛洛，就算有一天我真的瞎了，也一样可以像现在这样牢牢抓住你，不会让你有机会从我身边跑掉。”
“…”
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萧雨小朋友…
有点不淡定了…
虽然这个男人完完全全符合他心目中对强者的想象，可大庭广众之下挑逗有夫之妇这种行为实在是有点…
有点什么呢？
还没想好恰当的形容词。
“三位里面请。请问有订位吗？”门童的声音。
“黎。”
神马？！
萧雨小朋友刷的一转头，脖子差点扭断。
看到跟一对陌生男女一起走进来的何红杏的夫君黎先生，萧雨那小脑袋瓜子里顿时浮现出了一幅血雨腥风的凶残画面…
第55章
眼前这个局面…
看起来，很平静…
不过，平静之下，萧雨小朋友下意识的往何洛身后躲了躲。平静之下，引路的门童下意识的站远了点。平静之下，门口进来的客人下意识的绕过了这堆出众的男男女女，连好奇的眼神都收敛的委婉而谨慎。
所以说，群众对危险的感知还是异常敏锐的…
何洛的手仍然被欧阳晗握着，她想挣脱，却错过了最佳时机，黎锐枫已经微笑的盯着属于他太太和属于他哥哥的那两只原本不该再有所交集的手看了好一会了。此刻再挣脱，清白也变暧昧，无心也成有意，矫情了。
欧阳晗微微皱眉，无声的询问。自然而然的求助，何洛忽而觉得有些难过。“黎锐枫还有黎大哥夫妇。”她低声道。
这时，黎千帆推了推眼镜，牵着身边穿着平底鞋却几乎与他一般高的棕发混血美女，也就是他爱妻，黎锐枫的大嫂，苏瑞，走了过来。
欧阳晗松开何洛的手，黎千帆的声音适时的响起，“欧阳，不管怎么说，亲眼看到你还活着，我总是要说声恭喜的。”
欧阳晗将视线转向他声音的方向，眼前漆黑一片，浸染入骨的气势却丝毫未减，“站在你身旁的一定是‘苏博士’，她对这款味道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的香水倒是相当的执着。”
闻香识人。萧雨觉得这位气势非凡的盲人叔叔肯定是情场高手。他悄悄的嗅了嗅，混血美人身上飘来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花香其实挺好闻挺高雅的。
黎千帆深情的望了爱妻一眼，苏瑞没有回应欧阳晗的话，落落大方的对何洛伸手道：“初次见面，我是锐的嫂子苏瑞。”爽朗的声音，流利的中文里染着几丝奇特的腔调，反倒透出股别样的性感。
她的泰然自若，倒是令何洛稍稍松了口气，“你好，我是何洛。”
黎锐枫安静的站在刚才停步的地方，安静的望着不远处的画面，安静的微笑，双唇像是定格在了那个微笑的弧度。萧雨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顿时觉得如果时光定格，将他入画，那么最相称的背景，应该是幽暗阴森鬼影重重的中世纪古堡。雪白的衬衫在小朋友的脑补中多了繁复的荷叶袖和蕾丝边，修身的黑外套在脑补中变成了绅士般的燕尾服，精致的脸无需任何美化，唇色靠脑补变的血红。若是静态图变成MV短片的话——
他摇晃着鲜血荡漾的高脚水晶杯，优雅的走到何洛面前，风情万种的撩开她的长发，微笑着露出血族尖利的牙齿，对着她那粉嫩的脖颈狠狠的咬下去。抬起头，唇边染着妖娆的鲜血，魅惑的声音徐徐响起在面条一样瘫软在怀中的何红杏耳边：亲爱的，这就是出墙的代价…
孩子…
以后咱考导演系…
那厢萧雨在脑子里热播小电影，这厢妯娌间的对话还在继续——
苏瑞对何洛道：“我见过你的照片，也听千帆说了不少你跟锐之间的事，只是没想到原来你跟欧阳先生也是老相识。”
“…”何洛不解的望着她，欧阳晗浅染嘲讽的接话，“她是CIA请来的专家，在我离开美国前曾经对我进行过专门的‘心理评估’。”
黎千帆自豪的点点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欧阳晗说的那个专家是他…
专家本人反倒是一脸挫败，“就是他令我在自己最引以为豪的专业领域里遭遇了惨痛的滑铁卢。”
比之一心二用的萧雨同学表现出的浓浓好奇，何洛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一直在躲避黎锐枫的视线，莫名的做贼心虚。
在萧雨巴巴的追问下，苏瑞道出原委，“他可以令测谎仪显示他所说的话都是真话，也可以令测谎仪显示他所说的话都是假话，尽管前后两次他的回答完全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这是何等令人景仰的存在啊！小朋友星星眼闪耀。
黎千帆不动声色的将众人形形色色的反应尽收眼底，斯文的推了推眼镜，对门童道：“拼桌。要是没有大房间就在原来预定的房间里加座。”
数次想出言提醒却始终没找到机会的门童甲如获大赦，连忙表示尚有大房一间，诸位请跟我来。
欧阳晗下意识的去握何洛的手，却被另一只手抢了先。黎千帆大庭广众之下面不改色的反握住欧阳晗的左手，诚恳的道：“欧阳，以前收了你那么多钱，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义务给你引下路也是应该的，千万不用跟我客气。”
欧阳晗微微一笑，“看在你从我这刮走的巨额诊金的份上，我也不会跟你客气的。”说完，抬起右手随意的冲何洛比了个手势后，不疾不徐的跟黎千帆并肩先行。
那个意味不明的手势，含义很简单——不用担心。
数次，他孤身涉险，留给所有人的是天崩地裂都难以撼动的坚定背影，独独这个手势，属于她。
额…
吸血鬼啃红杏的短片还没播完，断背山已经跃跃欲试强烈要求开拍了…
萧雨小朋友的脑细胞严重告急…
苏瑞亲切的揽住萧雨的肩膀，不同于何洛的强势，她的动作里别有一番温暖的柔情。难得的，炸毛小刺猬竟然没反抗。
何洛站在原地，黎锐枫亦站在原地。两个人之间隔着几米的距离，其他人已渐渐走远。何洛想跟上他们，双脚却好似生了根。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令她丢了坦荡丢了潇洒丢了无愧于心。
无言的沉默，凝滞了人流熙攘的喧嚣。一道道好奇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终于，何洛迈步走到他面前。
黎锐枫收起微笑，瞬间漠然。
何洛心头一紧，到了嘴边的话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黎锐枫淡淡道。
何洛皱眉，想辩解，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眼睛怎么了？”黎锐枫问。
“间歇性失明。”
“起因？”
何洛冷笑，“这不难猜，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所以？”
“所以什么？”何洛尖锐的反问。
黎锐枫也冷笑，“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你…”何洛气结，调头就要走…
胳膊一紧，眨眼间跌入他怀中。
何洛僵着身子紧紧贴在他胸前，面色复杂的盯着他，“什么意思？”
黎锐枫牢牢箍住她的腰，微微俯身几乎与她鼻尖相碰，“我后悔了。”
温热的气体从唇边拂过，何洛下意识的抵住他肩膀，以咄咄逼人的气势来掩饰自己此刻的不淡定，“后悔什么？后悔打断我跟欧阳晗之间的好事？！”话音方落，忽觉侧腰一阵疼！丫的竟然敢拧人！！还是特阴损的那种掐住一小块肉的拧！
黎锐枫无视她的反抗，冷着脸毫无表情道：“看到你跟他‘深情对视眉目传情’之后，我立马想通了一件事。”
何洛气哼哼，“洗耳恭听！”
“如果我给你摘了黎太太这个枷锁，你肯定会圣女附体直接钻到另外一个更巨大的枷锁中，肯定还钻的特别自愿，因为那个给你下套的人段数比你高太多。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你还是乖乖当黎太太比较安全。婚，不离了，离不了，也不许离！”
“…”何洛脑子有点乱，“哎哟，容我提醒一句，闹腾着要离婚的那个可是你！”
黎锐枫‘温柔’一笑，“亲爱的，难道你不知道吗？反复无常也是为夫显著的性格特点之一。”
第56章
去而复返的门童甲尽职尽责的为黎锐枫夫妇带路。夫妇二人肩并肩的尾随其后，如芒在背的感觉令门童甲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的近乎小跑。
“亲爱的，收敛一下你的杀气。”黎锐枫侧头，微笑的对何洛道。
“黎锐枫，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更不想听到诸如‘亲爱的’这样甜腻、不合时宜的称呼。”何洛目不斜视，冷淡回应。
黎锐枫皱眉，听着她没有丝毫赌气成分的纯然冷淡，浓浓的疏离和陌生感令他心头火气暗涌。
感受到他审视的目光，何洛挑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我也有。没有侵犯到我的底线时，我不介意像猪一样混吃等死没心没肺的活着。很可惜，你跨界了。”
“是吗？”显然，黎锐枫对她的说辞相当不赞同，“你的动怒，究竟是因为我的反复超越了你的底线，还是因为你对欧阳心生怜惜所以不知该如何以正常冷静的姿态面对你名正言顺的夫君，也就是我？”
“怜惜？”何洛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欧阳晗若是需要这两个字，又怎么可能活到今天！”
黎锐枫早就料到她会如此作答，清徐淡雅的声音里染着不温不火的犀利，“很遗憾，黎太太恰恰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够资格怜惜他的人，而黎太太本人也非常清楚这一点。”
听完他的话，何洛并未若往常般咄咄逼人的反击亦或是无言的保持沉默。她缓缓将视线从门童甲僵直的后背上移开，侧头回应了他挑衅的目光，“黎先生的犀利果然无人能及，说的非常好。我从未见过欧阳晗如此坦然的向我展露他的无助，很不幸，我被击中了。不仅被击中，更加被触动，深深的触动。那些被我捂在心底不见天日几乎发霉发烂的感情，在我被触动的那个瞬间，全部复苏。我想我终于可以坦白的对自己说，我跟他之间曾经有过的那些感情，都是真的…”
“二位，里面请…”
撂下这句话后，门童甲踩着风火轮疾驰而去。
眼尖的萧雨小朋友，最先意识到了何洛的不同。
气场，淹没在平淡生活中的女王般的气场，复苏了！
古朴与庸俗并存的雅间里，先行而来的人围坐在巨大的根雕原木桌边，神色各不同的注视着与西伯利亚冷空气同入的较劲二人组。
欧阳晗支着下巴微笑的聆听着何洛的脚步声，每一步都比往常轻了几分。当她充满戒备或者压抑怒火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放轻自己的脚步。显然，她正在生气。不是赌气不是怄气不是小儿科的示威，当慵懒的小狮子露出锋利的爪牙时，一定有人会受伤。二十二岁到二十七岁，就算岁月沉淀了她骄傲的锋芒，就算岁月磨平了她尖锐的棱角，就算岁月在她眉宇间妆点出成熟女人的风情，深深镌刻在他心底的，依然是那个带着飞扬的神采，带着满身的骄傲、不驯、自信与坚定，耀眼的闯入他生命里的，最美的意外。第一眼看到不再是安娜的何洛时，他就知道，当年的安娜正是用属于何洛的真实牢牢的牵绊住了自己的心。
欧阳晗坐在萧雨与黎千帆中间。苏瑞和黎千帆比邻，身旁是两个空位，与欧阳晗正相对。
“你们两个说什么情话说了这么久？菜都已经点好了，赶紧入座吧。”苏瑞打破沉默，笑着对何洛道。
何洛脱掉外套径自坐到她身旁，视线从欧阳晗脸上掠过，“还看不到吗？”
欧阳晗微带无奈的扬扬眉，无声作答。
这时黎锐枫也入座，何洛下意识往苏瑞那边靠了靠，二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冷凝。
黎千帆见状，推了推眼镜悠悠道：“难得大家能凑到一起吃顿饭，你们夫妻间的问题回家关上门私下里解决，现在有外人在场，不要被人看了笑话。”
萧雨悄悄冲何洛做了个鬼脸。气氛真紧张，不知道以何洛那样火爆的脾气，等下会不会直接掀桌。苏瑞不动声色的拍了拍自家老公的腿，示意他不要把话说的这么不留余地。欧阳晗静静的支着下巴，目光始终对着何洛的方向，神色一派淡然。黎锐枫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的盯着萧雨出神。
诡异的静默并未持续太长时间，何洛隐去冷漠率先出声，温和有礼的对黎千帆道：“今天这餐饭我做东，给大哥、大嫂接风。我跟黎锐枫之间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而且晗哥也不是外人，所以大哥不用担心，宾主尽欢是一定的，况且我们还有萧雨这个活宝在。”
活宝同学，无语…
黎大夫妇，暗叹…
晗哥…
不管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作态都已不再重要，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犹如温柔一刀，毫不留情的刺穿了所有自欺欺人的假象，将那段深刻的谁都无法抹杀的过往，直白的暴露于阳光下…
黎锐枫玩味的品着这两个字，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萧雨忽然觉得何洛看起来异常的陌生，陌生的令人心生畏惧。现在的他，当然不清楚心底的畏惧究竟何来。假如有朝一日阅尽风雨再回首，他就会明白，自己之所以心生畏惧是因为震慑于她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残忍伤人残忍伤己的绝决与无情。
欧阳晗缓缓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死水般的黑瞳里有了亮光。下一秒，已若寒星般灼灼闪耀。
“能看到了？”平静的，甚至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自黎锐枫双唇间徐徐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