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吗?她同意了问题才严重啊!你以为我们能瞒着锐悄无声息地进行这件事?”

“这是锐跟他太太之间的问题,不需要你来操心。”

“那他们要是不能达成一致呢?”休斯快抓狂了,他十分想把路亦然拎到自己面前问问他思考问题的时候究竟把正常人都会考虑在内的感情因素丢到哪里去了。

“如果何洛真有心去做,那谁也拦不住,锐也拦不住。所以只要何洛同意了,她跟锐是否能达成共识丝毫不会影响计划的进行。”

这点休斯跟他的看法一致,然而:“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行动中出了意外,后果谁来承担?霍华德是什么人你也清楚,你就那么有把握计划一定能够成功?”

“没有一定会成功的计划。何洛不是胸大无脑的女人,她一旦同意做这件事,就表示她能承担起这件事可能会引发的任何后果。我三天没睡觉了,不希望再听到你有其他的问题,OK?”

能不OK吗?

休斯悲愤地挂断了电话。

在吹风机轰轰声的掩饰下,何洛对着马桶吐了个天昏地暗。一边吐一边考虑是不是该跟黎锐枫坦白这件事情,否则再这么下去早晚得被他看出问题。呃,说不定现在黎先生就已经看出问题了。

洗完脸后,她草草把头发吹了个半干,对着镜子酝酿好情绪,淡定地打开门…

只见,黎先生正双手环胸靠在门边淡定地望着她…

何洛见状,竟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因为身体的关系,他的脸庞消瘦了不少,那双诱人的黑瞳在苍白如雪的肤色的衬托下,显得越发深邃,深得仿佛能将人的三魂七魄皆吸走。

两人对视了片刻,她神色自若地道:“我可以解释。”

黎锐枫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洗耳恭听。”

汗毛竖起几根,何洛觉得有点寒:“未经证实,还不能确定。”

“是吗?”黎锐枫轻轻挑起她的下巴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接着说,“我们现在就可以证实一下这件事。”

何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见黎锐枫的手里变戏法似的多出了一支…验孕棒…

黎太太:“你先出去一下。”

黎先生:“什么?我没听清。”

黎太太:“我自己能搞定。”

黎先生:“我十分有理由相信你会淋上清水糊弄我。”

黎太太:“我发誓…”

话未完,洗手间的门已紧紧闭上。

验孕棒平放在洗面台上,何洛、黎锐枫二人肩并肩地站在洗面台前,灼灼的视线齐齐定格在那小小的数码显示屏上。

一道红线出来了…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第二道红线也出来了…

何洛扭头望着黎锐枫,只见他的视线还停留在那两道红线之上,嘴角扬起的弧度,眉梢浸染的欢愉,眸中跃动的神采,牢牢地吸引住了何洛的目光。这一刻,何洛有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仿佛是包裹着她内心的那层坚硬如铁的外壳倏然间被融化了,整个人变得柔和而温暖。

“黎…喂!你疯了?”

何洛望着镜子里自己瞬间凌空而起的身体,下意识地惊呼。黎锐枫稳稳地将她抱在怀里,低头深深地吻上她的双唇。何洛闭上眼睛回应了他的激吻,没有拒绝黎先生以这种方式表达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放我下来吧,免得你一不留神晕过去再把我给摔了。”喘息平复后,何洛揽着他的脖子无奈地道。

黎锐枫没说话,视线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之上,仿佛穿过衣服透过皮肤,寻找着那个正在孕育的小生命。

何洛目光柔和地注视着他,顺道抬手帮他抹去额头上滑落的汗珠。黎锐枫将视线移到她的脸上,正当何洛以为他要抒发一下对这个意外而来的小生命有何感想时,却听他不容置疑地道:“我会帮你订好最快回中国的机票,所以趁早打消你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何洛默然。

第70章

黎锐枫有钢铁的意志却没有钢铁的躯体,豪迈的公主抱透支了他的体力,是以整个下午他都在沉睡中度过。就算在睡梦中,也牢牢地握着何洛的手。

其间主治医生来过一次,告诉何洛由于器官细胞不断地释放毒素,所以他血液中的毒素含量再次接近临界值,明天还要进行一次1000的血液置换。何洛问他血液样本的化验有没有什么进展,医生遗憾地耸耸肩,说尚未分离出毒素的有效成分。并且他坦率而直接地对何洛说,这种从某种植物中提炼出的毒素若是在体内留存太久,不仅损害器官,更会作用于神经系统。他说现在病人的指尖和脚尖已经开始出现麻痹的症状,残存的毒素毒性之强超出了他们最初的预计。何洛默默地听着,万千思绪在心头翻滚,脑子混沌得接近罢工。

当晚黎锐枫由于要为第二天的血液置换做准备,所以被送进了主楼的无菌病房。他拒绝了何洛的陪伴,让她留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分开前,他深深地看了何洛一眼。何洛清楚地解读了他眼中蕴涵的那无言的警告。她知道黎锐枫是认真的,如果自己任意妄为的话,后果一定会很严重。

可是…

晚上十点钟,休斯和路亦然意料之中地出现了。他们来时,何洛刚刚结束了一轮孕吐,挂着满脸的水珠从洗手间里走出来。休斯见到她憔悴的面色,不由得关心道:“黎太你不舒服?反正这里就是医院,要不要找个医生给你看看?”

何洛无所谓地摆摆手,跟他们一起坐在沙发围出的小客厅里。

“黎锐枫今晚不会回来,所以你们有话可以直说。”她穿着黎锐枫的睡衣,蜷在沙发的一角,抱着软软的靠垫开门见山地道。

路亦然跟她对面而坐,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休斯看了路亦然一眼,见他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于是拉开架势直入正题:“黎太,锐的情况你也清楚,他体内的毒要是拖得太久就算找到了解毒剂身体也完蛋了。所谓解毒还需下毒人,我们有个计划,如果成功的话不用太久就能帮锐拿到解毒剂。”

解毒还需下毒人…

何洛发现休斯有个极其出众的本领,那就是任何沉重的话题经他的嘴一说,立马就好似段子般充满了令人难以沉重起来的喜感。

“继续说。”何洛道。

“你是想来龙去脉一起听呢,还是越过前情只听后续?”

何洛失笑:“来龙去脉一起听,尽量简明扼要长话短说。”

休斯闻言,捡起丢在地上的外套,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话匣子拉开前需要尼古丁来助助兴。他知道何洛抽烟,随手抽出一根扔给她。何洛接住,夹在指间把玩了片刻后笑着丢到茶几上:“你自己来吧,我戒了。”

“哎哟,莫非是锐对你实施了管制?其实我觉得女人抽烟没什么,优雅的女人夹着烟的时候,看起来特别性感。”

何洛觉得如果自己再跟他接话的话,话题肯定就偏得拉不回来了。

休斯见她没说话,遂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路亦然:“你就算了,我知道你向来不抽别人的烟。”说完,打开火机惬意地准备给自己点上,却听路亦然说出了自进门来的第一句话:“灭了,锐肯定不希望看到你用二手烟毒害她的老婆孩子。”

休斯:“…”

何洛:“…”

“什么意思?”休斯问。

“你怎么知道的?”何洛问。

“她怀了锐的孩子,欧阳晗说的。”

休斯:“…”

何洛:“…”

“什么情况?你跟欧阳晗很熟吗?欧阳晗不是锐的情敌吗?”休斯问路亦然。

其实,后两个问题,何洛也很想问。

路亦然显然不准备回答他,回到了最初的沉默。

休斯转而望向何洛的…小腹。看了会儿,谨慎地道:“黎太,你现在是两个人了…”

何洛微笑着打断他:“继续正题,该做何决定是我自己的事。”

休斯见状摆了个OK的手势,盘腿坐在地板上开始了关于Black hell事件的描述—

“在锐返回纽约之前没多久,FBI的人联系了埃瑞克,要求跟锐见面。经过长时间的追踪调查,他们基本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威廉霍华德。霍华德今年五十一岁,他曾经是海豹突击队队员、海军陆战队教官,而锐就是他退役前训练的最后一批学员之一,也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会儿。何洛并未发表任何看法,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于是休斯接着道:“锁定目标后,FBI彻查了他的个人经历,发现他从一个功勋卓著的特种兵变成一个杀人魔是有迹可循的,原因就在于七年前他妻儿的死。他们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他服役时曾经亲手抓获的一名毒枭出狱后对他实施的残酷报复。他妻儿被绑架后,他本来有机会救出他们,然而由于警方强行介入,处理不当,导致他妻儿皆惨死。之后,他销声匿迹了半年。再度出现后,从一个退役后经营家族农场的普通生意人,变成了社会知名的慈善家。他成立了一个退役老兵基金,专门用于救助那些退役后遭遇社会不公的待遇而生活落魄的老兵。报纸上曾经不止一次报道过他的事迹,随着这个基金的影响越来越大,社会各方面也开始为这个基金捐款。半个月后,他将举办一场盛大的晚宴来感谢那些无私地为老兵基金贡献出自己力量的大金主。而我们的路亦然路先生今天早上刚刚大手笔地捐出了一笔款项,自然而然地成了受邀的无私大金主之一…”

“小花…”何洛打断他,“你的思路太跳跃了,前情还没说完就直奔后续了。”

休斯嘿嘿一笑:“黎太最想听的前情肯定是跟锐有关的那部分…”正想卖个关子,路亦然已经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休斯见状,赶紧道—

“简单说,这件事原本是一个长线计划,可惜计划刚刚开始进行,就被锐那个愚蠢的搭档毁于一旦。霍华德心理扭曲之后,选择的残害对象都是婚姻幸福的女性,而锐顺利地接近霍华德后,几乎已经令霍华德将下一个作案对象锁定在了他‘太太’身上,可惜那个女人自不量力、自作主张地在霍华德家里装了窃听器。当她扬扬得意地向锐炫耀她的监听成果时,锐已经来不及补救她的愚蠢。所以他们的‘爱巢’被一群蒙面人毫无准备地突袭了。那支毒针本来不应该扎在锐身上,如果他没有挡下这一针,那么那个女人恐怕很快就会出现在警方收到的照片上。当那个女人带人回到现场时,早就人去楼空。装在他们临时住所里的摄像头录下的录像里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之后在运送途中,锐奋力自救,跑了。甩开追踪后昏倒在路边被一间便利店的老板救了,送到附近的医院昏迷了两天,清醒后跟我们取得联系,我们才找到他。关于锐的部分,概括完毕。”临了还不忘感慨了一句“猪一样的队友啊,比神一样的对手还可怕…”

“也就是说拜那个女人所赐,霍华德还没亲自动手,计划就已经失败了?就算以绑架伤人罪落案也根本牵扯不到霍华德身上?”听完后,何洛神色平静地道。

“完全正确。当初我就说FBI的人根本靠不住,我建议由黎太你来当这个饵,可惜锐坚决不同意。”

“所以新的计划里,由我来扮演路先生的‘太太’?还是特别恩爱的那种?”

休斯“呵呵”了半晌,没接话。

路亦然刚刚已经听得快睡着了,在休斯的“呵呵”声中,睁开半闭的眼睛望着何洛道:“没错,这对你我都是个不小的挑战。不过时间紧迫,没有更多的人选可供选择。”

何洛沉默。

休斯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过,心里忍不住怀疑起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因为这二人就差没在各自的脑门上刻上“我看你很不爽”几个大字了,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靠谱啊!

就在休斯深感担忧的时候,何洛的声音已然响起:“我同意。”

休斯谨慎地望着她:“黎太,你确定?”

“只要路先生没问题,我自然也不会有问题。”

她说话时,路亦然已经起身准备走。穿上外套后,丢下了他的告别语:“这件事情的风险你很清楚,当你做好了孩子可能会没有的准备时,再说‘同意’这两个字。”

路亦然的话直白、残酷,却是不得不考虑的现实。休斯一脸纠结地跟她道了声“晚安”后,尾随路亦然而去。

黎锐枫被送回VIP病房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八点多。白天何洛离开医院外出办事,黎锐枫进来时,她刚刚挂好外套,面颊凉凉的,头发上还挂着几滴雨珠。主治医生和护士离去后,她才笑眯眯地走到床边。

黎锐枫抬手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今天感觉怎么样?”

“很好啊。”何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抓住他的手有意无意地揉捏他的指尖。冰冷而略带僵硬的触感,令她暗暗焦虑不已。

黎锐枫默默地望着她,沉静的黑眸里无波无澜,令人完全无法揣摩此时此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何洛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慌,正想找点轻松的话题缓和一下气氛,却听他用一种令人觉得陌生、淡漠且毫无温度的声音不疾不徐地道:“洛洛,当你为了尽快帮我拿到解毒剂而罔顾自己和孩子的安全一意孤行地做出决定时,有没有考虑过我的立场和心情?”

这突如其来的沉重话题令何洛一时间有些慌乱,黎锐枫那全然陌生的面孔更令她觉得无措。潜移默化中,她已经习惯了黎先生对她的包容,不管她如何无理取闹也好、胡搅蛮缠也罢,黎先生最多就是在口头上跟她抬杠几句,最终让步的那个从来都是他。不知不觉地,她把他的包容视为了理所应当。然而,这一次…

面对这个严肃的话题,本应选择理性地探讨,可不知是不是怀孕对人的情绪产生了影响,何洛望着他,心底忽然涌起浓浓的藏都藏不住的委屈:“黎锐枫,当你质问我无视你的立场和心情的时候,又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我放弃眼前胜算很高的计划导致你因为不能及时使用解毒剂清除体内的毒素而对身体造成无法治愈的损伤的话,我的立场和心情又是怎样的?”

黎锐枫显然不准备让步:“这本来就是一个没有完美选择的命题。但是就算没有解毒剂,我也不会明天就死。而任务如果出了意外,你跟孩子随时随地都可能遭遇不幸。洛洛,孰轻孰重你应该很清楚,为什么一定要一意孤行?”

何洛一看他丝毫不让步,明亮的眼睛里顿时火花四射:“没有解毒剂你是不会立刻完蛋,可生不如死的滋味会让你更痛苦!谁也不能保证任务必然成功,可同样谁也不能肯定任务一定会出意外!我就是个天生的赌徒,我将我全部的赌注都押在成功这一边。如果我赢了,那么我的选择就是完美的!你不要问我如果输了会怎么样!我没想过也不准备想,我能告诉你的就是四个字—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听完她激情四射的宣言,黎锐枫眯着眼睛冷冷地道,“何洛,如果你是一个人,那么我赞赏你的愿赌服输。可现在你是在告诉我,你把孩子的性命也当成了赌注?如果你赌输了,孩子是不是也要赔上他尚未成形的生命为你的愿赌服输埋单?”

何洛顿时无言以对。焦躁、委屈、怒意和坚决不回头的倔强混乱地交织在一起,几滴泪珠顺着眼角悄无声息地滑下,跌落在黎锐枫的手背上…

硬碰硬显然没有分出高下,然而向来媲美钢铁战士的黎太太的这几滴及时雨般的眼泪,却成功地软化了黎先生强作冷硬的心。他太了解何洛,所以他知道当她打定主意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动之以情的温柔手段是没有用的。黎锐枫掀开毯子起身下了床,望着她因孕吐而憔悴的面色,看着她倔强地压抑在眼眶里的泪水,感受着她隐藏在怒火背后的担心,忍不住暗叹一声,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何洛双手紧握垂在身侧,直挺挺地站着,不肯靠在他胸前。黎锐枫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柔和的声音里染着疼惜,不复刚才的冰冷:“洛洛,别憋着了,哭吧。怀孕了情绪波动大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尤其是在为夫面前。”

何洛吸吸鼻子,别开头,不看他,也不说话。

黎锐枫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洛洛,你是要陪我过一辈子的人,我不希望一个草率的决定令我们后悔一生。”

“黎锐枫…”何洛埋在他的怀里,声音极低地道,“只要能帮你拿到解毒剂,我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包括可能会失去这个孩子…说句残忍的话,对我来说,你比他更重要…就算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我也绝不后悔…”

短短的几句话,胜过了千言万语。

黎锐枫缓缓闭上眼睛,用一种近乎疯狂的力道牢牢地搂着她。何洛的心意,比世间一切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更加令人动容。

第71章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的脚步。

当黎先生紧锣密鼓地安排人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何洛送上回国的飞机时,当黎太太背地里跟休斯等人紧锣密鼓地为新计划做准备时,一封姗姗而来的匿名信件,瞬间搅乱了一切。

信是有人放在护士台的,洁白的信封上只有收信人的名字—Ray。

护士将信送来的时候,埃瑞克安排的负责安全警卫的人要拆开检查,被黎锐枫阻止了。当时何洛正在洗澡,黎锐枫夹着信封对着阳光看了片刻后,撕开了封口。里面有一张整齐折叠着的白色信笺和一张照片。信笺上只有内容没有落款,漂亮的花体字亦非手写。尚未看信的内容,照片上的人就已入眼。黎锐枫的眼睛里倏然间射出两道足以将阳光冻结的冷光。照片上,是何洛从休斯的车上下来的侧影,身上那件米色的风衣是她昨天出门时穿的。

锐:

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毫无疑问,在这场游戏里,我是猎手。现在只要我离开美国一走了之,所有的一切都将永远成为悬案。不过这样的人生太过于乏味,所以恭喜你,现在我邀请你以及你太太,也就是照片里的那个东方女人,来陪我玩这场游戏。如果你们胜出,那么我甘愿束手就擒。自从你主动送上门来的那一刻起,能否从这个游戏里脱身而出就不再是由你来决定的了。如果你拒绝我的邀请,那么未来的某一天,你母亲抑或你大嫂也许都会成为警方收到的照片里的残躯的主人。信上帝者,得永生。阿门。

何洛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黎锐枫正在换衣服。她不解地走上前:“你要出去?医生批准了?我陪你一起去。”

黎锐枫见到她,笑着道:“帮我把衬衣扣子系上。手指有点麻。”

何洛顿时皱起眉:“你到底要去哪儿?”

“回公司处理点事情。你放心,有司机会送我去。”

何洛一听就知道他没说真话,不过她也没有过多追问。黎锐枫在目前这种身体状况下还要出门,必然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系好衬衣的扣子后,她又帮他穿好风衣外套:“两个小时够吗?不够的话就不准去。”

黎锐枫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你小睡一觉,等你睡醒了我就回来了。宝宝今天乖不乖?”

何洛无语地望着他,“现在宝宝肉眼可不可见还是个问题,想不乖也没这个能力。”

黎锐枫被她逗乐,看起来精神不错。何洛把他送到门外,目送他上了车之后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返回屋内。

黎锐枫自然不是去保安公司。坐在车上,他沉下了脸,神色不复方才的轻松。霍华德无疑是个疯子、变态,而且是个拥有化学和心理学两个博士学位的智商绝高的疯子和变态。面对他赤裸裸的挑衅,一场生与死的较量在所难免。他承认,他的心乱了。此时此刻,他无法冷静地思考该如何面对这场必见血光的角逐。原因无他,这场游戏里,他的妻儿也成了猎物。

路亦然在纽约的居所地处隐秘。在路上时,黎锐枫跟他通了电话,确定他在家后,随即让司机驱车前往。路亦然对他的到来,表示出了该有的惊讶:“有什么事我可以过去,你不用自己跑出来。”

黎锐枫脱掉外套后,毫不客气地躺在沙发上:“我先歇会儿。”

路亦然点点头,什么都没问,倒了杯水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板上,随后坐在距离他不远处的羊毛垫子上继续玩游戏。

大约半个小时后,当路亦然以为沙发上的人已经睡着并起身准备拿条毯子给他盖在身上时,黎锐枫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被揉搓得皱皱巴巴几不成形的纸丢给了路亦然。

几分钟后,路亦然平静地道:“锐,后悔吗?如果最初你接受休斯的提议,由何洛来做你的搭档,很可能就不会出现现在的局面。”

黎锐枫坐起身,端起地上的水一饮而尽。接着道:“借用洛洛的话,人生只有遗憾没有后悔。”

“既然如此,何不放手一搏。不管最终是怎样的结局,你太太都承担得起。在这一点上,你应该感到幸运,不是每个男人都能找到一个关键时刻如此靠得住的女人相伴在身边。”

黎锐枫撑着下巴靠在沙发上,眉宇间的沉重淡去几分:“洛洛一定不会相信你对她有如此高的评价。”

路亦然笑而未语。

黎锐枫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就是因为太珍贵,所以我不能失去她。”

路亦然望着他:“锐,虽然没有一定会成功的计划,不过我们可以努力将风险降到最低。至交好友,一生一人,你对我而言,也很珍贵。我会尽我所能。”

此时无声胜有声。

纷乱的心渐渐归于平静。

黎锐枫在天旋地转中再次躺回沙发上时,不忘强撑着最后的体力对路亦然道:“告诉洛洛我在你这里,让她不用担心。”

何洛接到了路亦然打来的电话,得知黎锐枫在他那里后,悬着的心才放回肚里。尽管她跟路亦然八字不合命里犯冲,可她必须承认路亦然是个靠得住的朋友,相当、相当靠得住的朋友。

一个人待得无聊,何洛打开电视按着遥控器机械性地换台。来来回回按了几遍后,被不停闪过的画面晃得有点晕。她躺在沙发上身子蜷成一团,盯着正在播的洗衣粉广告看了会儿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