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儿郎！”昆仑汗显然十分高兴，拍着皇四子的肩头翘起了大拇指，“天可汗，你有一个好儿子！”
秦可儿转向皇五子皇甫敬枫，却看到他脸上只是淡淡的神色，并不显得尴尬。
“呀，原来他喝酒也这么爽快！”雅玛比当事人更高兴。
“你的心上人，哪里会差呢？”秦可儿打趣。
饶是雅玛大方，也不由得红了脸。可是她的羞涩，却不像中原的女人扭怩作态，也只是把眼睑微微一垂，脸上却还浮着骄傲和自豪的神色。
这种发自内心的快乐，让她整个人都平添了一重魅力。
像雅玛这种毫不做作的女孩，其实是配得上任何人的。
宴会一直很热闹，仿佛李淑妃挑起的那场不愉快，已经被大家淡忘。仲山汗气度很大，始终不曾对李淑妃的话表示什么意见。
散宴的时候，已经半夜。
月亮很圆，挂在中天，照得回去的路，都如同白昼。
“婕妤不曾带人来么？”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秦可儿回头一看，果然是皇五子皇甫敬枫带着两个侍卫从身后大步流星地赶来。
“带了一个宫女的。”秦可儿笑着看向绿仪。
“不如本王送你回去吧，反正顺路。”皇甫家的皇子，除了太子以外，都有说一不二的脾气。他也不等秦可儿回答，径自对了自己的侍卫吩咐，“你们在后面跟着就行了，本王和婕妤说会儿话。”
绿仪迟疑了一下，还是很识趣地加入了侍卫的行列。
他们的距离保持得很有讲究，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保证能够听不到主子们的谈话，又要保证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掠到主子们的身前保护。
“今天要不是婕妤解围，父皇不知道要如何暴怒呢！”皇甫敬枫挑起了话头，“明明是你救了李淑妃，可笑她还把你当成仇人。父皇的这些妃子，简直是其蠢无比。”
秦可儿失笑：“你背后议论她们，小心”
“我怕什么？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倒是有个盼头。我和四哥，反正只是个闲王。”
秦可儿惊讶地问：“为什么？这次狩猎，除了太子，就带了你们两位”
“那就表示在父皇的心里，那个位置绝对没有我们的份儿啊。要不然，怎么可能让蒙古公主挑我们啊！”
“我以为联姻，有助于天罡皇朝的稳固。”
“那当然，但是谁见位列九五者，会娶个外族女人的？”皇甫敬枫似乎把秦可儿当成了知己，心里的牢骚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秦可儿有点畏惧，勉强笑道：“为什么和我说这个？我其实什么都不懂。”
“不，你懂得的。反正…你也没有什么威胁，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个天鹅湖畔，难道还算不得知己么？”皇甫敬枫朝她眨了眨眼睛。
秦可儿失笑：“你放心，雅玛公主未必选得上你。”
“她看中的是四哥。”皇甫敬枫不以为然，“那位公主根本不打算藏住自己的心思，一双眼睛老是瞟向四哥，谁还看不出来啊！要不然，你以为四哥怎么会自告奋勇连喝三大碗？”
秦可儿恍然：“原来是你的主意！难道，你不喜欢公主吗？我觉得雅玛很活泼，很坦率，是一个很好的王妃人选。”
“你以为我有这么大的能耐啊！就算我用剑架在四哥的肚子上，他也未必肯听！”
“那是他自己愿意？”
皇甫敬枫叹了口气：“说你笨吧，明明主意转得很快，又会察言观色。可是说你聪明吧，这么明显的事实，反倒看不懂。”
秦可儿恍然：“难道是皇上的意思？”
“当然是父皇的意思了，要不然，谁能使得动四哥啊！”
“皇上也属意四皇子吗？”
“那位公主一眼相中了他，明眼人谁还看不明白呢？别看我们有个皇帝老子，便生来尊贵异常。可是遇着心爱的女人，还就是没办法跟她在一起。就说大哥吧，谁都知道他和梅妃是青梅竹马，可就是因为父皇要笼络方家，所以非立方氏为太子妃，只能先把梅氏召进**，断了大哥的念头。”
秦可儿吃了一惊：“皇上知道太子和梅妃之间”
“好在大哥没有做出格的事，梅妃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大家太平。要不然，弄出个宫闱丑闻，大哥的太子之位，就保不住了。”
秦可儿听得悚然心惊：“太子”
“梅妃为了太子，也会和太子保持距离的。你看她只要大哥出现的地方，几乎都是托病不出。小心成这个样子，别人纵然有心拿来大做文章，也做不出。尽管如此，还是着了别人的道，防不胜防。”
秦可儿却听得心惊胆战，太子夜探冷宫的事，一回两回看不出来，三回四回还怕找不到蛛丝马迹吗？
难怪梅妃虽然盼着太子，却并不希望他去看她。
坐在自己的帐篷里，秦可儿一遍遍地想着皇甫敬枫的话，忍不住为梅妃担忧。
太子大不了就被易了储，仍然是皇子皇孙，荣华富贵，哪一份也少不了他。可是梅妃就不同了，若真被查实，哪里还有活命的余地？这种宫廷丑闻，自太妃以下，都不会允许。
第50章 我的丈夫我作主
秦可儿恨不能用大刀指着太子的脑袋，威胁他不许再踏入冷宫一步。
可是，想到梅妃的眼睛，无时无刻不看着窗棂，分明是极盼着太子来瞧上一眼。
“唉，可怜的梅姐姐”她叹息了一声，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秦可儿正和紫莞对着整整一箱笼的衣服大伤脑筋。哪一件都不适合骑马穿，若是在蒙古人面前再撕裂了裙子，那个罪名，未必就比李淑妃轻。
“都是奴婢不好，主子一向说要精简衣服，所以根本就没有想到要裁两年骑装。”紫莞把所有的错误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谁想得到这里要骑马嘛！”秦可儿随意挑了一件式样最简单的，“就这件吧，回头把裙摆掖在腰里，应该不会像昨儿那样撕破。怪可惜的，是上好的缎子呢。”
忽然，绿仪喜孜孜地拿了一个包裹进来：“主子，不用犯难了。”
“怎么？”
“五皇子殿下送了一件骑装过来，主子快试试看。”
秦可儿大喜，把手里的宫装随手一扔，冲过去打开了包袱。
“咦，是件蒙古人的骑装。呀，一定是雅玛公主的！”
紫莞松了口气：“这下好了，总算应付过去。回头奴婢替主子赶一件骑装出来，免得被人笑话。”
“就算不留笑话的材料，也照样会有人笑话的。”秦可儿才不把旁人的笑话放在心上，只要没出大错，皇帝也不见得就降她的位份。
雅玛的骑装穿在秦可儿的身上，略略大了一些。好在紫莞精于针线，三下五除二，缝了两针，就变得十分合身，像是替她定做了似的。
“嗯，很好。”秦可儿满意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柔弱的眉眼，因为粗犷的衣服，而显出了几分飒爽的英姿。
她赶去的时候，还不算太晚。司徒贵妃的梳妆，大约花费了不少时间，直到半柱香后，才姗姗来迟。
不过，她的打扮，倒让秦可儿忍不住喝了一身彩。
大红色的骑装，还不忘饰以流苏。胸前腰下，缀着玛瑙玉石，更显得富丽堂皇。
“姐姐！”雅玛策骑溜到了秦可儿的身边，“姐姐穿着这个，更好看了。”
秦可儿真心真意地道谢：“谢谢你借了衣服给我，不然的话，今儿个我真要出一次丑了。”
“还是四皇子殿下说的呢！要不然的话，我也想不到姐姐居然没有准备骑装啊。好在我们的身量差不多，你比我还略瘦些，腰带可以收紧。只可惜我们这件朴素了些，让你被司徒贵妃比下去了。”
秦可儿摇头：“她原本位份就比我高，就算你拿了美仑美奂的衣服来，我也不能抢了贵妃的风头。”
“为什么呢？女孩子本来就该要把最好的衣服穿出来的，还管什么位份不位份呢！”
秦可儿失笑：“其实啊，我倒宁可穿这样普通的衣服。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穿的衣服，都是打着补丁的呢！这样的，算是极好的了。”
“你要是缺了穿的，只管找我要！除了这次的婚姻，爹爹和哥哥哪一件事都依我。就算是这次…哥哥也不同意爹爹的想法，说草原上的花朵，要嫁给草原上的雄鹰。”
“你哥哥很疼你啊！”秦可儿羡慕。
“那当然，他可就我一个妹妹！不疼我，他倒是疼谁去呀！”雅玛当仁不让。
“幸好，你还有挑选的余地。”秦可儿喃喃地说，“幸好，你还算喜欢四皇子殿下。”
“嗯，所以我觉得还不算太糟。”雅玛咯咯地笑着，“姐姐，我们扬鞭追上他们去！”
秦可儿豪兴大发：“好！”
皇帝和蒙古三汗并辔而行，司徒贵妃则落后一个马头，侧跟在皇帝的身后。
她的骑装，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想必是暗织了金线在里面的。
皇四子和皇五子并辔跟在他们的身后，两人几乎一般高矮，只是皇五子长得更显得文秀一些，而皇四子的眉毛更浓。
也许正因为如此，符合了雅玛浓眉大眼的审美标准，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皇四子。
听到身后的马蹄声，皇五子皇甫敬枫回头看了过来，对着两个差不多高矮胖瘦的少女扬眉微笑。
秦可儿对他做了一个感谢的手势，却看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露出了嘉许。
皇帝在围场中央勒住了马缰，对着秦可儿和雅玛招了招手。
两人互视一眼，同时扬鞭策马。
“可儿，你倒是和雅玛混得极熟。”皇帝笑容温和，听不出责备的意思。
“是雅玛公主为人热情。”秦可儿猛然想到，皇帝大约是想要四公主来陪雅玛的。
“是啊，雅玛这孩子，任谁瞧了都不能不喜欢啊。可儿，你说说，要是把雅玛带去我们京城，你喜不喜欢？”
皇帝这是旁敲侧击。
秦可儿看了一眼雅玛，她的羞涩，表明了她是属意皇四子的。
她抬起头，皇帝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鼓励。
于是，她点了点头：“那敢情好，我正愁没个伴儿呢，有雅玛说话，咱们宫里可就不怕寂寞了。”
鄂伦汗呵呵地笑着，摸着颔下的几根胡子，却并不表态。
“雅玛，你爹爹说过，你的丈夫要你做主的。你看朕的两个皇子，可有一个能对得上你的眼睛？”
雅玛低着头不说话，皇帝却哈哈大笑：“这样吧，朕瞧着四子皇甫敬梓倒是和雅玛岁数相合，脾气也好，不如就敬梓了吧？”
雅玛的脸上，浮出了两片红云。
鄂伦汗叹了口气：“雅玛不反对，那就皇四子吧。”
他的声音里，有着淡淡的怅然。也许想到爱女与自己从此隔着遥远的距离，不能再朝夕相见，总是舍不得吧。
“好，今儿可要满载而归，为这双小儿女祝贺！”皇帝畅然大笑，一扬马鞭，“走，瞧瞧今天谁的猎物多！”
于是，身后发出一声吆喝，扬鞭散了开去。
“姐姐，咱们走一路！”雅玛兴奋地策马往茂林奔去，秦可儿不忍她落单，虽然怕密林里有凶猛的猎物，也只得追了上去。
第51章 可爱的白狐
雅玛不愧为草原的女儿，她的弓虽比一般的弓略小一些，但准头实在没得说。也不见她怎么瞄准，一箭既出，总能命中目标。不多时，便在马头上挂满了几只小兔和野鸡。秦可儿仿佛嗅到了烤兔和烤鸡的香味，忍不住垂涎欲滴，指望着能打马回营，大快朵颐一番。
她和老爹一路上京，节衣缩食，逢店宿店，逢山宿山，也着实打过几只野鸡。用火烤得外焦里嫩，只要醺着点盐巴，便吃得父女俩眉开眼笑。顶顶重要的是，这可不用花银子！真所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
一时之间，又想起了那位把自己几乎毫不犹豫地卖给皇帝的老爹，又是好气，又是伤感，也忘了拉弓引箭，只是呆呆地坐在马上，竟似痴了。
“呀，一只白狐！”雅玛兴奋地大叫了一声，把神游太虚的秦可儿吓了一跳。
“什么？咦，雅玛，那边不能去了，林子太深。”秦可儿见雅玛拍马前行，忍不住叫道。
雅玛却扬声大笑：“不怕，妹妹保护你就是了。快走，那只白狐太漂亮了，我非得把它给抓住不可！”
难怪她收了弓，原来竟打着捉活的主意。
秦可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奈何，只得拍马跟上。纵是经潭虎穴，她也不能扔下人家堂堂的公主啊！别看皇帝如今对自己还不错，可一旦遇上了军国大事，牺牲个把女人，在他看来也顺理成章。就算不看皇帝和可汗的金面，她也不能让雅玛孤身遇险——如果真有险的话。
这种茂林，若是往深山里一钻，兴许就不用回皇宫了？秦可儿心念一动，看着茂密的树林，还是把这个诱人的主意给打消了。她一个弱女子，虽然会些拳脚，但在深山里却并没有什么谋生的手段。
再说，皇宫虽然并非她想往的去处，可那里…毕竟还有着她牵挂着的人儿。
唉，冤家！
她想着，脸上便热烫了起来。以前见戏台上的戏子们翘着兰花指，啐出这两个字来，便觉得好笑和矫情。这时候，却自然而然地领会了那么一层幽怨的意思。
“姐姐，快来，那小白狐嗤溜一下钻得没影儿了，咱们好好儿地找找！”沉思间，雅玛却已勒住了马僵，胸口起起伏伏地喘着气儿，一副十分不甘的样子。
秦可儿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密林，哪里还有小白狐的影子？这种地方，随便往哪儿一钻，便不露身影儿了。
“左不过一只白狐罢了，这儿离那边的林子可远了，一会儿若真有个大的，倒是危险。”秦可儿劝道。眼前这位，也算是蒙古族的公主，万一有了什么差驰，自己可落不下个好！
“不行，那小家伙也忒狡猾了，我掘地三尺，也得把它给找出来！它就在这儿，眨眼便不见了踪影，肯定是藏在某个地方看我的笑话儿呢！我能让一只狐狸给嘲笑吗？”雅玛却发了狠，“蹭”一下地就跳下了马背，竟真的变了腰，逐寸逐尺地搜索了起来。
前路林密草丰，路窄树宽，原也无法纵马疾驰。
秦可儿无奈，只得也跟着跳下了马，把马匹系在一棵大树上：“小心着些，若是马跑了，咱们天擦了黑都到不了营地。”
“我这马可灵着呢，只一声唿哨就会来的。”雅玛得意地扬着马鞭子笑，“往后，我替姐姐也挑匹好马，你这匹…也太温驯了。”
她这话说的，难得十分含蓄，想必是顾虑着秦可儿的面子。
“也是这两日才挑的，怎么能跟你的比？”秦可儿摸了摸鼻子，“无主的马能好得到哪里去？不过能应个景儿罢了！”
“要是没我啊，今儿的打猎，你一准输得难看。”雅玛笑嘻嘻地弯腰察看草上的痕迹。
“那倒是，不过我也不在乎赢这个输那个。出风头，让那些男人们出就是了。我们**的女人啊，还是消停着些，还能活得久长。”秦可儿耸了耸肩，也学着她的模样，猫起了腰。
其实她压根儿不懂狩猎，只是跟在雅玛身后作个样子，免得扫了她的兴。
“姐姐这话可说得差了，谁说这狩猎非得让那些爷儿们占个先的？哼，即使在我们蒙古族里，我打猎的水平，那也要叫那些巴图鲁翘起大拇指的。”
秦可儿知道巴图鲁，指的就是蒙古族的勇士，顿时莞尔一笑，也不分辩，只是象征性地跟在雅玛身后找寻狐狸的踪迹，虽然她私以为，以狐狸的狡猾程度，到天擦黑也未必能寻得着。
“这只小白狐，看着倒是蛮可爱，可就是太伶俐了些，我还没提马缰呢，它就跑得没了影儿。”雅玛本没有什么耐心，找不了半里地，便气呼呼地摔了马鞭。
秦可儿苦笑：“狐狸性狡”
就算是只笨兔子，看到了猎人，也会撒开四蹄开逃吧？哪有傻傻地站在马头前，任她捉来的道理？守株待兔，那是农夫上辈子烧了几柱高香，才那么碰着了一回。要不稀罕的话，怎么会有人编了寓言故事？
“要是捉着它，我非得…哼！”雅玛心里不忿，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要把那只小白狐立刻生扒活剥。
“这一会儿耽搁，白狐也不知跑去了哪里，一时半会儿哪里找得着？咱们还是先回去，明儿兴许还能碰着一只呢！这里，可离大伙儿远得紧了，真碰上什么，想呼救也呼不来人。”秦可儿看着光线渐渐地黯淡下来，心里颇是担忧。这种密林子，人迹罕见，极有可能会有熊罴子出没。
“不行，我非得找着它不可。再说，打个猎还要呼救，姐姐你也太小瞧了我！”雅玛却动了倔脾气，怎么也不肯收手，“那只白狐的毛色又长又白，做个围脖准会让别人羡慕死！”
原来她是打的这个主意！秦可儿有些无语，原来所谓可爱云云，却是指围在她脖子里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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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入林遇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