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万眼珠子乱转,缓慢点头,颤声:“好、好好好。”

然后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冰冷低缓,沉而稳:“南帕卡在中国的合作商是什么人。”

刘万咽了口唾沫:“不知道。”

“你们在中国一般直接跟谁接头。”

“哎哟喂我的亲哥哥嘞,我他妈就一翻译,哪儿知道这个!”

“上次捣毁行动之后,南帕卡转移到了什么地方。”

刘万一副哭丧相儿:“哥!大哥,首长!我真啥都不知道啊……我本来就胆小,上回你们那行动之后,把我胆儿都给吓破一半,回国之后隐姓埋名卖假酒,早金盆洗手从良了。”

董成业一拳揍过去,“少跟老子乱放屁!再问你一次,说不说!”

“……”他鼻青脸肿,鬼叫一声,“哥!别别……我是真不知道,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还是不知道啊!”

“不知道?”

秦峥淡笑一声,然后,五指抓住刘万右臂,狠狠一卸,空气里顿时“擦咔”一声儿响。眨眼功夫,那条人胳膊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反剪到了背后。

眼镜蛇面部扭曲,杀猪似的鬼哭狼嚎。

边儿上,董成业眼睛都瞪直了,结巴道,“老三,你这是不是也太狠了,这厮是个要犯,不能这么整吧……”

秦峥斜眼睨他。

董成业悻悻笑了笑:“得得,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刘万嘶声骂道:“我艹你大爷!”

秦峥拿舌尖舔了舔腮肉,拎起他另一条胳膊,眯眼,语气极淡:“我再问你一次,中国区合作商是什么人,你们一般跟谁接头儿。”

“……”刘万疼得大汗淋漓,咬牙关,没吱声儿。

他勾嘴角,笑了,“装哑巴?行。”话音刚落,刘万的左手腕骨开始往上狰狞翻扭。

“别!哥!”他顿时吓得大吼,“我说,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都告诉你们行了吧!”

董成业讥讽道:“还以为你这孙子骨头多硬呢。”

秦峥松了手,眼神冷漠随意,视线中,人高马大的男人烂泥巴似的瘫软下去,全身因为剧痛而微微抽搐。

后座上的年轻士兵一脚蹬过去,狠声:“少装死。”

刘万闷哼。

秦峥后仰靠上椅背,点了根烟,没什么语气地撂下句话来,“说吧。”

刘万深吸一口气,虚弱开腔:“南帕卡有个弟弟,叫吞钦,和中国区这边儿的生意往来,基本上都是吞钦在干。中国这边儿的合作商我是真没见过,只知道……”然后一阵猛咳。

董成业皱眉追问:“只知道什么?”

“只知道……只知道那个老板的绰号叫公山魈,他还有两个下线,一个叫青衣,一个叫花旦。”

“青衣?花旦?”董成业嗤了声儿,“还挺他妈风雅。女的?”

刘万点头。

车里静了静。

几秒后,老董低声骂了句,嘀咕说“敢情这年头娘们儿也没啥好鸟”。

秦峥:“没见过公山魈,那青衣和花旦儿见过没?”

刘万两道眉毛拧到了一块儿,迟疑答道:“青衣没见过,花旦儿倒是见过一次……”

“什么长相?”

“大奶子大屁股,身材挺好。”

秦峥微微拧了下眉,脸色不善,显然耐心所剩无多。

董成业照着刘万的脸就是一巴掌,恶狠狠道:“你他妈老实点儿!”

刘万有气无力,“几位大哥,我都只剩半条命了,还他妈打我呢?”

“问你长相!”

“我看女人就盯只那俩地方,这句是真话,比真金还真啊哥……”

“老子……”

“都闭嘴。”秦峥冷声打断。

奔驰车里的几个男人都是一愣,周围瞬间死寂。

背后,两辆黑色轿车从大路的尽头并排驶来,安安静静,悄无声息。

秦峥眯眼瞧后视镜,手里夹烟,烧亮的烟头映亮俊朗冷峻的脸,眸色极深,凌厉又阴沉。

董成业察觉出一丝不对,嗓音压低几分,“峥哥,怎么了?”

几秒死静。烟快烧完时,他放嘴里深吸了口,然后,手指把烟嘴拧碎成渣,甩来三个字儿:“带枪没?”

第28章

董成业微怔, “没有……”话音未落瞬间回过神儿来,转过头,眉心用力拧成个结:“这伙儿是来找事儿的?”

没人答话。

两个年轻士官屏息凝神,神色凝重,额头上细密一层汗。

周围死寂, 夜幕下,两辆黑色轿车逐渐驶近, 经过白色奔驰时没停脚,径直往前开走了。

“……”

董成业抬手抹脑门儿, 松了口气, 嘴里嘀咕:“妈的, 虚惊一场。”

秦峥食指关节抵着唇,冷冷瞧那两辆车开远, 未几, 收回视线,瞥了眼只剩半条命的刘万, 道:“保护好这个人,送医院, 完了联系禁毒大队。”随后推开门下车。

董成业探出头来:“诶, 峥哥, 再待会儿天就亮了, 一块儿吃完早餐再走呗。”

“不了。”

他两手插裤兜,没什么语气地说:“得赶回去。”

老董皱眉:“这么急?哦,对了哥, 刚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干嘛,声音怪吓人。”

秦峥咬牙:“你说我干嘛呢。”

都是大老爷们儿,当然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老董干咳好几声儿:“理解,理解,那你赶紧回去吧。但是哥……”忍不住笑,“咱嫂子细皮嫩肉的,您可得悠着点儿。”

“……”他眯了眯眼,掐着董成业的肩膀狠狠下劲儿,半点不客气。

“嘶……”董成业疼得龇牙,“峥哥你这是干什么?”

秦峥冷声说:“别拿她开玩笑。”

“得得,知道了知道了,你先撒手……”

部队上全是一堆糙爷们儿,聊起天来口无遮拦,时不时就能蹦出几句荤话荤段子,纯粹逗个乐,并无恶意。秦峥提醒完后也没动真格,五指松开。

董成业忙把肩膀缩回来。

秦峥没再搭理他,等了个红灯,径直走向马路对面儿。

背影渐远。

老董在车里皱眉,试着扭胳膊,然后一口凉气儿吸进肺里:“我操,老三这手劲儿也忒大了……”

“噗嗤”。

高杰和许强终于没忍住,笑出声儿来。

董成业抬手,挨个儿凿他们后脑勺,气急败坏:“俩臭小子,笑屁!”随后下车,钻进驾驶室坐好,说,“小高,给禁毒大队的何刚打电话,让他直接到第三医院收人。”

高杰诶了声,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首长,这审讯毒贩一般都是禁毒大队的事,刚才抓了人,怎么不直接送何队那儿去?”

董成业说:“就刚才那些线索,送禁毒大队,审出来估计得要十天半月。”

两个年轻小战士瞬间不做声了。

禁毒大队要花十天半月的活,秦营长十分钟完事儿。绝了。

五点半左右,天色已从浓黑转灰,拂晓将至。

吉普车停在路边,秦峥脸色冷淡,站定后摸出根烟,塞嘴里,点着,然后伸手拉车门。忽然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也没看来电显示:“喂?”

对方沉默好几秒,才传出一道娇柔嗓音,细细的,软软的,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呃,忙完了么?”

他静了静,手指夹烟掸了下烟灰,语气柔下来,低声:“还没睡呢?”

那边儿扭捏了下,小声说:“没有哦。”

“睡不着?”

“唔,嗯……”

秦峥勾嘴角,忽然想逗逗她,故意沉着嗓子:“想你男人想的?”

“……”对方默半天,再开口时嗓门儿拔高,娇气又明亮:“喂,我说、我说你这人就不能正经点么!”

这次秦峥没答话。

他吐出烟,浓白烟雾后的黑眸微微眯起,收起手机,回头;街沿上是家还没营业的包子铺,门前立着包子形状的卡通招牌,旁边,蹲着个纤细人影儿。

小脚裤,白衬衣,软软一团,跟个小包子似的。

秦峥拧眉,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眸色深得危险。

夜风下,那小女人仰着脖子和他对视,静默几秒后,她清了清嗓子挠了挠头,语气明显尴尬:“那个,嗯,你不要误会,我可不是跟踪你,我是等你走了好一会儿才出的门。”

他语气很沉:“你哪儿来的地址。”

余兮兮说:“刚才听电话里说的呀。”

“偷听?”

“……诶。”她急了,辩驳道:“是你那战友自己嗓门儿大,我隔那么远都听见是‘华宁路三段’。谁偷听了,我正大光明地听。”

秦峥点烟灰,极淡地笑了,“合着该怪人老董?”

“也不是怪他……”余兮兮有点儿心虚,话也说得底气不足:“但明知要保密还那么大声,我还以为他拎着喇叭在喊呢。”

他眯眼,嗓音没有温度,“知道跟来多危险么?”

她小小声,“所以我等你忙完才打的电话啊。”

“……”秦峥别过头,深吸一口气吐出,然后才接着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她咬了咬唇,拿指甲盖儿轻轻抠手背,“我看着你们上的那辆奔驰。”

话音落地,又安静几秒。

余兮兮想起身,可试了几次都用不上力,只好吸吸鼻子把手伸出去,朝那脸色不善的男人说:“蹲久了,腿麻,你拉我一下。”

秦峥薄唇紧抿,掐了烟,把那小女人一把抱了起来,沉声撂下几个字,狠狠地:“回去再他妈收拾你。”

余兮兮两手勾男人脖子,听他发火,积累了大晚上的担心和委屈狂涌而出,委屈得狠了,忍不住顶嘴:“你、你他妈凶什么?大半夜火急火燎跑出来,都不管别人会不会担心吗!”

他把她放座椅上,弯腰,边给她扣安全带边欺近那白嫩小耳,“你他妈大半夜一个人跑出来,老子就不担心了?”说完一口咬她耳垂上,微用力,哑声威胁:“再有下回让你死我床上,说到做到。”

“……滚!”她臊得面红耳赤,飞起一脚踢过去。

秦峥侧身躲开,手指捏捏她软白的下巴,平复片刻,等火气消了才说:“一宿没睡明天怎么上班,别去了。”

余兮兮抵他:“不上班干什么?”

他静几秒,挑眉,半逗半认真,低沉嗓音浓得她心尖发颤:“刚只弄了一半儿,当然回去接着让你爽。”

“…………色狼!”

他一哂,没理她了,径自发动汽车。

街对面,白色奔驰也将好启动,两辆车的车头将好朝着相反方向。

余兮兮脸烧,手背贴上去冰了冰,余光不经意扫过某处时愣了下,狐疑嘀咕道:“现在的快递这么早就开始上班了?”

秦峥点烟的动作顿住,叼着烟,视线扫向倒车镜。

天将明时分,夜色笼罩一层薄雾,一辆面包车从后方巷道里驶出:破败陈旧,车身的漆皮掉落大片,隐约可见侧面印着几个字,写着“中通速递”,透过窗玻璃,隐约能看见开车的是个黑衣男人。

车速平缓,直线路径,沿着大道向前行驶。然而在奔驰经过的瞬间,面包车车尾猛地左摆,撞了上去。

“轰”!

“……”余兮兮捂嘴惊呼,看见变形的面包车稍微后退,油门轰隆,竟像准备再撞一次。

*

那头,奔驰车身凹下去,前轮在地上拖拉出几檩印儿,被撞离原位几米。瘫在副驾驶座上的刘万避之不及,被巨大前冲力甩出,撞在挡风玻璃上,头破血流。

“妈的……都坐稳!”

董成业脑门儿上也见了血,咬牙低骂,随后忍着剧痛打死方向盘,急急避开第二波撞击。

面包车撞了个空。

开车的男人皱眉,瞳孔狠光毕露。

余兮兮早吓得满脸苍白,忽然,耳畔一道嗓音响起,低而稳,冷静到极点:“余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