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琴笑骂:“魏枭你还敢说!就你这小子鞋底最脏,下河摸鱼去了你?”

笑闹一阵儿,余兮兮洗了手走进饭厅,抬眼看,大圆桌围得满满当当,全是些熟面孔。她嘴角上扬左右看看,觉得所有人都脸熟,但却叫不出名儿。

可她不认识其他人,其他人却都认得她。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圆脸队员招招手,冲她笑:“峥嫂你看什么呢,过来啊,坐峥哥和海燕中间。”说完夹了一筷子凉拌白肉到嘴里,起身腾位子。

“谢谢你啊……”余兮兮笑着坐过去,顿了下,有点尴尬地补充,“同志。”

“不谢。”圆脸队员坐何刚旁边去了。

桌上菜肴丰盛,除了寻常的鸡肉鱼肉外还有好几样海鲜,剖开拿蒜蓉蒸,清香味儿飘得满屋都是。李琴随手解了围裙扔一边儿,笑说:“该吃吃该喝喝,别客气。这些龙虾生蚝都是我从连海空运过来的,新鲜得很,先说好,今天不吃光,谁都不许走。”

大家落座,何刚在桌上扫了一圈儿,目光落在余兮兮身上,笑着说,“弟妹,上次见面匆忙,没来得及……”筷子点了点之前给她让位的圆脸汉子,说,“这小伙子叫赵虎,队里,大家都管他叫虎子。”

起了头,后面一桌子人便纷纷自我介绍。

“我谭同。特好记,就比历史名人谭嗣同少个嗣字儿。”

“我叫靳建飞,有点儿绕口,峥嫂就跟大家一起喊我大飞吧。”

“我叫刘奇。”

“你好,我是涂安远。”

“嫂子,我们之前在陆军医院见过的。”魏枭端着酒杯,伸手把头发往后头一抹,故作镇定道:“我叫魏枭。相信峥嫂也看出来了,没错,我就是整个儿云城禁毒大队的颜值担当。”

其他人捂着心口恶:“呕!”

魏枭黑了脸,作势挥拳要揍人。

余兮兮给他们逗笑,“噗”一声,然后又用力清了清嗓子,喝水掩饰。

然后是她身边的高个儿美女,“兮兮你好,我叫江海燕。”

虎子支起身,不怕死地接话:“嫂子,海燕你知道吧?就、就高尔基那个……”故意扯出一副朗诵腔,抑扬顿挫:“在--苍茫的--大海上……”

江海燕照着他的脑门儿就是一巴掌。

“我去!”虎子吃痛,龇牙咧嘴说:“你一姑娘家手劲儿怎么这么大!懂不懂‘温柔’俩字儿怎么写!”

“这算轻的,再取笑我一个字,看我不把你嘴撕烂。”

谭同拿手肘撞魏枭,压低嗓子:“海燕这么凶,你这身板儿估计扛不住她几拳头……要不,咱考虑换个对象?”

江海燕白皙的脸颊瞬间泛红,气急败坏:“喂,谭嗣同你胡说什么呢!谁是他对象!”

一桌子欢声笑语闹闹哄哄,别提多乐。

何刚笑着斥:“行了行了,都给我消停点儿。”边说边举起酒杯,道,“咱们平时工作忙,任务重,难得抽空聚一回。今天这顿饭,一,庆祝咱们队首战告捷;二,秦少校借调过来好些天了,咱们也没正式给他整个欢迎宴,补上;三……三就先不说了,干杯!”

“干杯!”

*

一顿饭整完五瓶白的,等下桌,几个年轻队员都有些晕,瘫沙发的瘫沙发,抱马桶的抱马桶,闹腾得洋相百出。江海燕收拾魏枭去了,李琴从冰箱里拿出满满一袋车厘子,去厨房里洗。

余兮兮起身跟上去,“我帮你吧琴姐。”说完便把袖子挽胳膊上,拧开水龙头。

车厘子个大饱满,色泽鲜红,两个女人边洗边聊天,很快篮子里便堆起一座小山丘。李琴扭头看她,道,“想不到你还挺勤快的。平时在家,你和秦峥都谁做家务?”

“……他在家的话一般就不准我做家务。”余兮兮双颊微热,柔声道,“而且我会做的家务本来也不多。”

李琴点头,“看得出来。”

“……什么?”

“看得出来秦峥那小子疼你。”

余兮兮干巴巴地笑,“呵,是吗。”

“你不信?真看得出来。”李琴微挑眉,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刚才吃饭的时候,秦峥可一直盯着你,眼睛都不带眨的。”

余兮兮咬唇瓣儿,直接从脸红到耳朵根。

李琴侧头在她脸上端详,半刻,笑着感慨:“你们小两口感情还真好。”

“嫂子跟何队感情也好呀。”

“我跟他?”李琴喷笑,“得了吧。老夫老妻,儿子都几岁了。”

余兮兮:“在上幼儿园?”

“九月开学就一年级了。”李琴笑了下,眼底柔和,“我到时候还得抽空回连海,答应了要送他进学校的。”

余兮兮眉头微皱,“他没和你们待一块儿?”

“我和他爸爸工作太忙,怕照顾不好,所以就给送外公外婆那儿去了……”李琴低叹,“干我们这行,注定得牺牲很多东西。没办法。”

她静默,心情忽然就沉重了几分。

接着又听见李琴声音微低,“见不了儿子其实都算好的,我就怕哪天,儿子回家之后也看不见他爸……算了算了,今天是好日子,不说这些。”她抬手随便抹了把脸,语气松快不少,“对了兮兮,听说你和秦峥还没办婚礼?”

余兮兮弯嘴角,“嗯。他爸妈后天回来,到时候应该就能把婚期给定下。”

“那敢情好。就冲咱们和秦峥的交情,你俩结婚,我肯定得送份儿大礼。”

“先谢谢嫂子了。”她笑,转身又从袋子里捞出一把车厘子,放水龙头底下,边洗边说,“琴姐,你跟何队认识秦峥很久了吧?”

李琴想了想,道:“其实也不算长,三年多吧。那时候我跟何刚在金三角查一个跨国贩毒案,秦峥又刚好在金三角剿毒,就那么认识的。”

余兮兮眸光微闪,“三年前……他什么样儿?”

“就那样儿。”李琴耸肩,“和现在没多大差别,又高又帅,不爱说话不爱笑,对谁都挺冷。打架格斗是个好手……哦,那时候他有个挺要好的兄弟。”

“好兄弟?”

“嗯,也是个特种兵。那孩子年龄更小,好像才二十出头,人活泼,成天都乐呵呵的,还养着一只昆明犬,特威武。”李琴回忆着,仿佛就看见了那张年轻鲜活的脸,随后目光暗下去,“只是后来……”

“……后来,他们跟毒贩交火,那个孩子牺牲了?”

“对。”李琴的笑容泛起一丝极淡的悲凉,“是最后一个窝点。所有人出发的时候都兴高采烈,因为等任务完成,他们当晚就可以回国,回家……那场战役太惨烈了,好些人都没能回来,秦峥是行动组的组长,他很自责。”

余兮兮抬起眸子看窗外,静默,没有多问。

年轻的特种兵是陈安国,昆明犬是山狼,这番话寥寥数字,却已经概括完三年前的全部。

而这些年来秦峥一直没能放下。

又怎么放得下呢?

这是金三角欠中国军人的债,必须还。

*

今晚酒喝太多,秦峥微醺,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吹着冷风抽烟。夜色消寂,没有月亮也没有半颗星。

身后,年轻队员们还在客厅里嬉笑玩闹,他脸色平淡,有种置身事外的冷静。

第三根抽完,何刚也出来了,问他:“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

“凉快。”

“……你小子,走哪儿都合不了群。”何刚说着,自觉从他的烟盒里摸出一根,塞嘴里点火,“过些天去金三角的事儿,跟你家小姑娘说没?”

秦峥没吭声,舌尖在腮肉上滚了一圈儿。

何刚:“不打算告诉她?”

秦峥:“她也没知道的必要。”

何刚一听顿时皱眉,“余兮兮是你媳妇儿,这种事怎么能瞒?行动是个什么性质你也清楚,不说明白,要真是……出现最坏的情况,家人没有心理准备,怎么接受?”

秦峥看他一眼,“有心理准备就能接受了?”

何刚:“但……”

“别说了。”秦峥冷声打断,手里的烟头同时掐灭。他听见了一阵熟悉脚步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轻轻盈盈。

“你一个人在外边儿干什……”余兮兮推开阳台门后大眼微瞪,干笑,“啊,何队您也在呀?”手里的几颗车厘子往前一递,“吃水果。”

何刚比她还尴尬,抽着烟摆手,“我就出来透透气,你们玩儿。”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峥一眼,拍拍他的肩,提步离去。

阳台门关上了。

余兮兮有点儿狐疑,“你们刚在说什么呢?”

秦峥没答话,低眸看她,风里有凉意,她雪白的脸颊和鼻尖儿都微红,耳旁的碎发被吹得轻拂,大眼晶亮,左边腮帮子微鼓。

没由来的,他酒劲有点儿上头,环住她的腰,俯身去嗅她的颈窝。香气甜而清淡,被她体温一蒸,带上几许暖意。他贪婪吸取,高挺的鼻梁拱了拱,又用唇细吻。

余兮兮吓了一跳,回头看,好在客厅里吵吵闹闹,没人注意她脚下这块地儿。却还是红着脸轻轻推他,小声紧张说:“你干嘛?好多人呢。”

他低笑,下巴蹭她娇红的脸蛋,“宝贝儿刚才做什么去了?”

“……洗车厘子啊。”余兮兮把一块儿小果子举起来,大眼亮晶晶的,“吃吗?”

秦峥盯着她,黑眸深不见底,“你吃。”

“不用,我刚刚才吃了一颗糖,还没化。”

他淡淡嗯了声,“那我也吃糖。”

“……”余兮兮愣住,还没回过神,下巴就被他勾着抬起来。

她瞪眼,他的唇重重压下,舌灵活钻入,一下儿把她的糖卷走,目的明确,干净利落,出来时甚至还逗了逗那根明显呆愣的小舌头,嗓音哑得可怕:“你好甜。”

第75章

何刚夫妇工作性质特殊, 平时家里冷清,生火的机会都少,今晚难得请一帮子队员来家里做客,自然格外热情。十点左右,醉醺醺的虎子和谭同直嚷饿, 李琴便招呼大家下楼吃烧烤,喝夜啤酒, 闹腾到凌晨一点才算完。

白酒混啤的,酒量再好的人也会招架不住, 从烧烤店出来, 其它年轻队员不提, 就连秦峥跟何刚都有点儿喝高。余兮兮无奈,只好叫了个出租车把秦峥弄上去, 走前还不忘跟李琴打招呼, 说:“琴姐,今天谢谢你啊, 改天请你和何队到我们家来玩儿!”

李琴和这小姑娘投缘,甭看年龄差十来岁, 聊起天来基本没代沟。她笑盈盈地摆手, “行, 改天肯定来。”

道完别, 出租车绝尘而去。

路上没人说话,秦峥闭眼靠在椅背上,眉心微拧, 一声不吭,余兮兮坐在旁边握着他的手,心疼得不行。之前饭桌上,队员们喝高兴了,便变着法儿地想给她灌酒,口舌如簧花样百出,秦峥护着她,回回照单全收喝双人份。今晚那些酒,四分之一都是他一个人解决。

“老公,”她试探着,轻轻地喊他,“你还好吧?”

身旁的人没睁眼,静默半晌才低低地应,“嗯。没事儿。”粗糙修长的指微用力,握紧那只白嫩软软的小手,指肚摩挲她的手背。

余兮兮却还是不放心,皱起眉,小声抱怨:“魏枭他们摆明了要灌你,你没必要喝那么多的。”

秦峥笑了下,“我高兴。”

她不解:“高兴什么?”

他闭着眼,脸色淡淡如,“把我宝贝儿娶到手,我高兴。”

“……”余兮兮白皙的颊瞬间微红,不说话了,压根儿没明白这两者前后有什么关联。

夜深人静,路上基本没有其它车辆,没多久,出租车停在了宿舍大门口。余兮兮给了钱,然后便去扶秦峥,架了他一条胳膊扛肩上,推门下车。

他自己能走,她扶得并不算吃力。

不多时,两人在大门前站定。余兮兮跺了下脚,声控灯没亮,又跺两下,还是没亮,她无语,索性扯着嗓子“啊”了声,霎时灯火通明。

她掏出钥匙开锁,把他扶进去,边往沙发走边说话,声音半带安抚半带哄,又甜又柔,“你乖,现在沙发上躺一会儿,我给你煮点蜂蜜茶。”

秦峥侧头,她离得太近,之前被冷空气消散的体味儿再次被蒸浓,窜进他鼻息,温热香暖。他食指无意识地动了下,眼神放软,盯着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余兮兮当他默认,把人放下后擦了擦汗,到玄关位置换鞋,然后便颠颠儿地小跑进厨房。

很快,“啪”,是她摁开厨房灯,光线倾泻一道透出,客厅里也微微地亮;

“哗啦哗啦”,是她在清洗电动茶壶;

“框框”,是她拉开抽屉找蜂蜜。

听着那些响动,秦峥眯眼点了根烟,黑眸微浊,无意识地环顾整间屋子。他不讲究,从单位分房到住进来,这屋始终维持原样,家具不多,干净冰冷,可这会儿再一看,客厅的窗帘换成一种淡粉色的小碎花,和沙发布套相匹配;茶几上多出一个淡紫色的假花摆件儿,旁边还顺手扔了个印着小猫的零钱包,就连灯的开关都贴上浅色的卡通图案……

秦峥扯了下唇,笑意不明,或许带那么点儿自嘲。

他是老虎团赫赫有名的狠角色,代号野狼,吃人不吐骨头,遇上她,毒一般渗透骨血和生命,被彻底驯服,为她拼死,也为她惜命。

半刻,烟抽完,他听着厨房里的开水“咕噜”声,动了动,起身过去。

*

背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余兮兮微怔,还没回头便被人勾着腰扯进怀里。酒精味儿并着烟草味儿扑鼻而来,她心扑通乱跳,“你怎么……”

他埋头吻了下来,有些野蛮,箍着她下劲儿往怀里揉,走动间撞到开关,灯灭了,周围顿时一片黑。

黑灯瞎火,她脸红得要滴血,被他摁在墙上亲。

将近一米九的男人,骨架子大,又是一身紧实的疙瘩肉,几乎用全身重量抵住她,根本无法逃脱。余兮兮又羞又慌,心脏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他皱紧眉,吻得深而凶狠,啃咬软软的唇瓣儿,吮吸甜腻的舌,几乎把她的魂魄都给吸出来。

她呜咽,在他怀里软成一汪水,柔弱娇媚,两只小手抱住他脖子。

唇舌厮磨不足抚慰更多躁动,半刻,秦峥弓身,猛托住她的腰臀一把抱起,没耐心回房间,直接把桌子上的杂物扫落在地,放上去。

大手捏住她下巴往上抬,他埋头,更深地吻她,近乎虔诚膜拜。

“……”余兮兮指尖儿发抖。他身上温度像火炉,她被烫得躲,腰却被男人掐住,勾拽回来,更用力地摁进他胸膛。

吻从肩膀一直到脖子,再到下巴,最后到耳朵根。他灼热粗重的呼吸全喷进她颈窝。

“兮兮,老婆,乖宝,宝贝儿……”他低低地喊她,每个爱称不带重样,亲昵撩人,嗓音沙而哑

她呼吸都困难,软软应了声:“……嗯?”

秦峥紧贴她耳朵,竟有些孩子气:“给我摸摸。”下巴蹭她脸蛋儿,手同时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