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姨娘生怕计氏不买,不等媒婆开口,抢着解释:“太太,这个叫‘缘份册’,上头记着东亭县所有单身男子的姓名,年龄和家世。”

马媒婆面有得色,笑道:“不是老身夸口,全东亭再找不出比我这个更齐全的缘份册了。”

计氏翻了翻,却是不认得字,但还是道:“便宜则个?”

马媒婆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道:“太太,有甚么比儿女的终身大事更重要,一两银子不贵的。”

计氏爱听这样的话,便真个儿掏出一两银子,付了帐,把册子买下了。马媒婆喜笑颜开,恭维话说了一箩筐,方才去了。乔姨娘看向计氏的目光,却变得有些奇怪。

计氏注意到了乔姨娘的异样,但却没多想,只问她识字不识字。乔姨娘摇了摇头,道:“太太,咱们等晚上老爷回来再看。”

计氏点了点头,道:“那你先回去罢,我去瞧瞧姗姐。”

乔姨娘忙道:“我随太太一起去瞧瞧三姑娘。”

计氏却道:“罢了,郎中说要她静养,你还是去看看二姑娘和四姑娘,也问问她们的意思。”

乔姨娘自然知道计氏说的“意思”是甚么意思,便没坚持,道过谢,笑着去了。

计氏袖着那本“缘份册”,走到苏静姗房里,先把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再才到她床前坐下,扶她起来,把册子递给她看:“一两银子买的,你瞧瞧。”

是的,苏静姗是识字的,不但穿越前学过,穿越后也学过,是计氏亲自给她请的先生,到家教了一年,说是要把她当作儿子养。刚才计氏没说,是存了小心眼了,要把这样贵的册子,第一个给自己闺女看,不能便宜了别人。

苏静姗就是为了亲事才来的东亭,因此将那册子才翻了几页,就晓得了这是甚么,她看着这本古代相亲信息手册,忍不住莞尔一笑——她这位母亲计氏,也真是个妙人,不都说长辈议亲,不能当着儿女的面讲,怕儿女臊得慌么,她这位娘亲倒好,直接把缘份册送到闺女手里来了。

计氏看见苏静姗笑了,欢喜莫名,忙忙问道:“囡囡,可是有相中的人了?”

苏静姗哑然失笑:“只不过几个字而已,能看出甚么来?”

计氏有些失望,但对她这话却十分地赞同,道:“我也是这样想,哪个媒婆不是最擅长吹牛皮,这本册子,恐怕也是虚而不实的多。”

苏静姗对这本册子,实在没有兴趣,便撒着娇道:“娘,你就这么想把我嫁出去?不想留我多陪你几年?我还小呢——”

她这话拖了长长的尾音,计氏一听就笑了,搂了她到怀里,摩挲着她的头,道:“嫁人的确嫌早,等十六、七岁再出门子也不迟,但是定还是要先定下来的,不然拖到年纪大了,就不是你挑人家,而是人家挑你了。”

计氏这话有理,定亲的确不能拖,若拖到十七岁还没定下来,官府就要强行为你配人了。但是苏静姗实在不想嫁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叹道:“这还不如在苏家村呢,至少都是见过的人。”

正文第十四章惊奇

计氏笑道:“虽说咱们在东亭还不认得人,但想来这里议亲,也是能相看的,等你看中了谁,娘陪你去相看相看就是了。”

苏静姗听闻此言,又是欢喜,又是感动,听听,计氏说的是,“等你看中了谁”,这是放手让苏静姗自己挑相公呢,这份透着溺爱的体贴,让她心里暖烘烘的。

苏静姗摸着“缘份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娘,这本册子价值不菲,你哪里来的钱?”

计氏笑道:“傻囡囡,咱们出门前是带了防身银子的,你忘啦?”话刚说完,计氏就猛然醒悟过来,她们自踏进苏家小院,可是一直在装穷的,这一两银子一掏出来,就是露了富了,叫她怎么解释先前的一些事?

苏静姗见她脸上懊悔立现,知道她是想明白了,忙安慰她道:“买都买了,还能怎样,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拿陪嫁的银簪子换来的。”

就是,既然乔姨娘能拿银簪子换擂盆,她为甚么不能拿银簪子换钱买册子?计氏的心马上定了下来,笑道:“还是你有主意。”

母女俩闲话一时,计氏突然道:“囡囡,听乔姨娘说,万姨娘是想哄着你爹把你们几个姑娘都卖给人家做妾呢,也不知是真是假。”

苏静姗道:“爹有没有这个意思,我不晓得,但万姨娘一定是没有的,乔姨娘那是扯谎哄你,想把我们拉到她同一边去呢。”

计氏奇道:“你怎知万姨娘没这个意思?”

苏静姗道:“她若真想把我给卖了,从一开始就该哄着我,不然怎能让我上当?可娘你看看她这些时的态度,像是哄人的样子么?”

计氏细一想,确是不像,哪怕今天万姨娘很听话,但也没上赶着来讨好,的确不像是要把人哄着给卖了的模样。她觉得苏静姗分析得有理,就咬牙切齿地恨起乔姨娘来:“诡计多端的婆娘,比万姨娘更可恨。”

苏静姗却不以为意,道:“理她呢,小巧而已,她只不过是个妾,又没有儿子,不足为虑。”

计氏听她这样一说,心情就又舒畅起来,捡起“缘份册”朝她手里塞,非要她仔细看看,早些挑个如意郎君。

苏静姗抵不过计氏的热情,只好随便挑了几个,心想反正是能相看的,就算挑错了也不怕。

晚上,计氏就捧着苏静姗作过记号的“缘份册”,把苏留鑫找了来看,又因想到乔姨娘寻媒婆有功,所以即便心里有些恨她,还是把她也叫来了。

苏留鑫朝窗下的椅子上坐了,拿着“缘份册”慢慢翻看,计氏坐在他对面,不时地提醒他:“着重看囡囡作过记号的那几个。”

苏留鑫皱了眉头,不悦道:“婚姻大事,岂有她说话的份?你这是怎么做娘的,竟把册子拿去给她自己挑。”

计氏闻言很不高兴,道:“这是她一辈子的大事,怎能不如她的意,再说我是私下里给她看的,又没人瞧见,甚么打紧?”

苏留鑫就不说话了。

乔姨娘本是满脸希翼地立在计氏侧后方,紧紧盯着苏留鑫,但是听了计氏这话,面色就变得古怪起来,接连看了她好几眼。

原来苏静姗竟是识字的,计氏故意瞒着,就是为了先把册子拿给她看罢。乔姨娘心里很不是滋味。

计氏哪里不晓得乔姨娘心里在想甚么,但她才不在乎呢,她就是小心眼,怎么了,谁叫苏静姗才是她亲生的呢;再说册子是她出钱买的,她爱先给谁看,就先给谁看。

苏留鑫慢慢翻着“缘份册”,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在计氏的几次提醒过后,他干脆把册子塞进了袖子里,道:“我看姗姐挑的这几个还不错,待我得闲时亲自去打听打听。”

计氏听他这样说,就高兴起来,道:“劳老爷费心,那我们就等你的信,好去相看。”

苏留鑫点头,又提醒她道:“相看可以,但次数不能太多,不然人家会说咱们家姑娘太挑剔。所以你不要急,待我慢慢地打听着,等事情落实再相看不迟。”

他这话有理,计氏便不再说甚么。

乔姨娘见苏留鑫把苏静姗的亲事放在了心上,心里有些酸溜溜,连忙问道:“老爷,那我们二姑娘和四姑娘呢?”

苏留鑫一皱眉:“四姑娘年纪还小。”

乔姨娘急道:“四姑娘年纪是小,但二姑娘年纪可不小了,老爷,长幼有序,二姑娘的亲事定了,也才好给三姑娘慢慢挑不是?”

确是如此,就算在乡下,长姊不出嫁,妹子也是不好寻人家的,计氏为了苏静姗,便帮着她劝苏留鑫道:“老爷,你去打听册子上的人家时,一并帮二姑娘也看看,反正是一趟水的事。”

苏留鑫却沉了脸道:“你当二丫头是嫡女呢,瞧得上姗姐的人家,可不一定瞧得上她。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不用管了。”

乔姨娘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计氏面露同情,但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高兴苏留鑫到底不曾忘了嫡庶之别,还肯当着她的面落乔姨娘的面子。

苏留鑫才不管乔姨娘的脸色,竟把她给轰了出去,计氏觉着他做得过了,正想要说他几句,却听得苏留鑫状似不经意地开了口:“她娘,你们既然来了东亭,那家里的田产是谁在打理?”

计氏老实作答:“托给了她舅舅。”

苏留鑫“唔”了一声,又问:“那田契呢?”

计氏掏出贴身带着的一个油纸包,递到他面前,道:“都在里面,本就是带来给你的,这几天事多,忙忘了。”

苏留鑫一面去开那油纸包,一面道:“我也不要,都留给姗姐作嫁妆,我先替她收着。”

计氏对他的态度很满意,脸上就带了笑。

苏留鑫看着看着田契,却满脸失望:“怎么只有原先的那几亩?”

计氏才不想把实情告诉他,毫不犹豫地扯谎道:“就只有这些。”

苏留鑫道:“我怎么听说我不在家的这几年,你很是置了几亩田地?”

计氏听着别扭,不但一口否认,还问:“你也晓得你这几年都不在家?家里你管了甚么?还有你出门闯荡的那年,拿我的嫁妆换了盘缠,可还记得?”

苏留鑫听她提当年的嫁妆,马上不敢再问田契,左顾而言他。

计氏也不深究,只赶他到隔壁西屋去,苏留鑫有心要讨好她,哪里会去,揽了她的腰就朝床边走,计氏推了几下,没推动,也就随他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计氏天天追问苏留鑫打听的情况如何,苏留鑫每次都耐着性子跟她解释,东亭不比乡下,地方大,庭院深,不是那么好打听的,须得慢慢来。计氏虽失望,但无奈人生地不熟,也只能干着急。倒是乔姨娘,虽然那天让苏留鑫给了个没脸,但事后不知苏留鑫怎么安慰了她一番,竟又容光焕发起来,连走路都带着风。

这期间,计氏用两天的时间,花光了三天的伙食钱,苏留鑫没等她开口,就主动送了一两银子来,惹得万姨娘不快,害得乔姨娘失望。但因苏远光仍旧躺在床上,万姨娘就没敢发飙,一切风平浪静。

如此又过了几天,苏静姗在床上躺到浑身酸疼,加上脖子上的掐痕早就消了,不好再装病,便慢慢地“好”起来,三五不时地也到厨房给计氏打个下手。

与此同时,苏远光肚子上的刀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能下床走几步了。

这日,苏静姗正窝在屋里,同计氏商量中午做个甚么菜吃,就透过微敞的窗户,看见正房的屋檐下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元色绸袍,将个白森森的绷带绑在外头的,是大病初愈的苏远光;他旁边那个戴方巾,穿玉色襕衫的,却赫然是知县家的公子田悦江。

苏静姗不由得大为惊奇,转头问计氏道:“娘,你瞧那不是田少爷,他堂堂知县公子,却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到我们这小商户的家里来?”

计氏也是奇怪,道:“我只晓得他是来探病的,到你二哥房里坐了好一会呢。”

知县公子来探望小商户家儿子的病?苏静姗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再说从上回万姨娘挨板子的情形来看,这田少爷也并没把苏远光当甚么嘛,怎么这过了几天,两人又要好起来了?

苏静姗心下好奇,便轻轻地把窗户更关严了些,只留了个小小的缝,眯着眼睛朝外看。

那苏远光和田悦江并肩立着,目光都朝向西厢,于是苏静姗也朝西厢望去,只见西厢的门窗都闭着,但没过一会儿,门就开了,走出个矮胖矮胖,圆脸小眼的女孩儿来,一看就是苏静瑶。

田悦江的脸上就露出明显的失望和不高兴来,苏远光忙忙地凑过去说了几句甚么,示意他再朝西厢看。

苏静瑶身后,走出个削肩瘦腰,肌肤赛雪,杏目若星的女孩儿来,却正是苏静初,只见她腰似杨柳,娉娉婷婷地上前几步,朝苏静瑶身旁一站,高低上下立现,苏静瑶的大胖脸和小眯眼,直衬得她沉鱼落雁,貌若天仙。

田悦江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脸上的神情,却还是显得不怎么满意。苏远光问了一句甚么,田悦江摇摇头,说了一句话,苏远光就把身子一转,手直直地朝东厢这边指来。

那方向,正是东厢北屋,苏静姗所在的房间!

正文第十五章阴谋

苏静姗浑身一个激灵,想也没想就把窗户一关,直到窗框相互撞击发出乓乓的响声,她才回过神来,窗户缝本就开得极小,外面是看不进来的。等她重新把窗户推开一道缝朝外看时,苏远光已是引着田悦江进堂屋去了。

计氏见苏静姗举止有异,连忙问道:“囡囡,甚么事?”

苏静姗把方才看到的情形告诉计氏,又自言自语道:“不知这田少爷到底想作甚么。”

计氏听了苏静姗的描述,再联想乔姨娘讲过的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田少爷别是想买人罢?”其实她想说的是“别是想买妾罢”,但到底碍着苏静姗是未嫁的闺女,没有讲出来。

然而苏静姗立时就明白了过来,毕竟没有哪户人家会为了买个普通奴婢,就劳师动众地跑到别人家里来。不过,公然跑到别人家里来挑小妾的,应该也没几个罢,再说了,若是田悦江要买小妾,苏远光还不上赶着直接把人送到他家里去呀,怎会劳动田悦江亲自跑一趟?

计氏见苏静姗的眉头越皱越高,忙道:“是不是娘猜错了?要不让娘去打听打听?”

确是该打听打听,瞧苏远光那样儿,就晓得没好事,自己总不能傻乎乎地坐在这里任人来算计,只是,找谁打听呢?苏静姗叹气道:“二哥肯定是不会说的,而爹和万姨娘,就算也知道这事儿,也不会开口——毕竟是算计人的事。咱们家又没个奴婢下人的,可算难打听呢。”

计氏却朝对面的西厢努了努嘴,道:“不是还有个乔姨娘么,她既然知道万姨娘想哄着你爹卖二姑娘,说不定还知道些别的。”

火光电石之间,苏静姗猛地想到一件事——方才苏远光和田悦江,分明是站在那里只等看姑娘的模样,既然他们是有意为之而非偶然,那么乔姨娘一定知道田悦江是来做甚么的,而且多半还和苏远光有约定,不然就不会正好在那时让病怏怏的苏静初出来晃悠,更不会让苏静瑶作陪衬。

还说不想卖闺女呢,这里却上赶上了,真是口是心非!苏静姗面露鄙夷,把自己的猜测讲给计氏听。

计氏听后连连点头,道:“准是你爹告诉她的,那天她向你爹提你二姐的婚事,被你爹当着我的面驳了,但事后没多久,却又变得春风得意,想来就是因为你爹答应了她把你二姐送给田少爷。”

苏静姗叹道:“是不是送给田少爷还不一定呢,再说就算是田少爷,又有甚么好,一个妾,走到哪里都只是妾,又要低头,又要伏小,带累得娘家人都没有脸面,哪有一夫一妇来得快活。”

她讲完才想起来,这样的话不是她一个待嫁女孩儿该说的,连忙诚惶诚恐地垂下头去。

还好计氏宠她,只是提醒她道:“话虽有理,到了外头却要禁口,免得别人笑话。”

苏静姗连忙应了。

计氏道:“既然乔姨娘是个知情的,不如我去打探打探,如何?”

苏静姗正要说好,却听得门外传来苏留鑫的声音:“姗姐,你在屋里?”

苏静姗连忙住了口,冲计氏眨了眨眼,然后去开门,唤了声:“爹爹。”

苏留鑫一探头,见计氏也在,便笑道:“她娘,你也在?正好,省得我再跑一趟——家里来了客,你赶紧去做饭,好好整治一桌酒搬上来。”说完又对苏静姗道:“姗姐,把你的拿手菜也做一个端上来。”

这客人大概就是田悦江了,苏静姗看向计氏,待计氏点了头,便也跟着应了个好字。

苏留鑫满意地离开东厢,朝正房而去,却在屋角处撞见了出来换茶的苏远光。他见苏远光手里提着茶壶,满脸不悦道:“你姨娘在做甚么,怎么让你一个大男人端茶送水?”

万姨娘上回是因为田悦江才挨了板子,哪里肯出来见他!苏远光晓得这缘由,却要替生母圆面子,便没有回答苏留鑫的话,而是问道:“爹,你去跟姗姐说了?”

苏留鑫回答道:“说了,都说了,我让你三个妹妹每人都做一道菜上来。”

苏远光皱了眉,道:“都做?何必这样费事?田少爷已是嫌过二妹妹身子瘦弱了。”

苏留鑫忙解释道:“一来事无绝对,毕竟你二妹妹生得更好些,而田少爷又还没最终表态;二来嘛…这样也免得你三妹妹生疑。”

苏远光一扯嘴角,道:“这是她修都修不来的福气,你还怕她多疑?”

苏留鑫道:“你别看她年纪小,可性子十足地随了她娘,眼里揉不得沙子,只怕是不肯给人做小。”

苏远光冷哼一声,道:“这可由不得她。”

苏留鑫面露惭色,叹道:“都怪爹没用,铺子里的生意每况愈下,你舅舅又逼得紧,实在是没办法…”

苏远光不太爱听这个,别过脸去,道:“说这个做甚么,明明是好事,别弄得跟跳火坑似的。”他一面说,一面看向乔姨娘所住的西厢,嗤道:“别人想要还得不到呢。”

父子俩正说着,忽见计氏带着苏静姗自东厢出来朝后院去,两人忙打住了话题,一个去厅堂陪客,一个去找滚水换茶。

苏静姗挽着计氏的胳膊来到厨房,却发现乔姨娘母女三人都在,乔姨娘举着一把砍骨刀,正在剁排骨,眼角眉梢洋溢着喜色;苏静初的面前放着篮子,正在择菜,双颊微微泛着红;苏静瑶的脸上却满是恼怒,把个淘米桶里的白米,足足泼了有一半。

乔姨娘看见她们进来,忙丢了刀来迎,计氏却疾步走向苏静瑶,劈手夺过淘米桶,斥责她不爱惜粮食。苏静瑶被骂得眼泪汪汪,乔姨娘却跟没看见似的,只凑在苏静姗旁边,一个劲儿地问她是不是要上灶。

苏静姗瞧出了些不对味,便故意道:“爹爹说家里来了客人,叫我做个拿手菜端上去哩。”又盯着苏静初问:“怎么,二姐姐这把身子骨,也要做菜么?哎呀,爹爹可真是不会体恤人。”

苏静初听见苏静姗提到她,却连眼都没抬,只抿着嘴笑了一下。

乔姨娘却是热情得很,笑道:“贵客临门,老爷也是怕招待不周,正好二姑娘有道蜜汁排骨还算拿得出手,这就让她来了。”

苏静初哪里还猜不出她的意图,不等她问就主动说自己要仔细地做道鸭子,还故意摆了副极自负的模样来,仰着下巴道:“我在乡下时,可是灶上的一把好手,二姐姐成天关在房里,哪里比得过我。”她生怕乔姨娘母女不争不抢,说完又加了把火:“田少爷一定更喜欢我做的菜。”

乔姨娘尴尬地笑了笑,却愈发地奉承起苏静姗来,连排骨也不剁了,只围着她打转,递刀递菜板,殷勤个不停。

苏静姗也不拒绝,有人使唤,她就使唤,干干脆脆地指使乔姨娘把墙边刚买回来的一只小土鸭给收拾了,再亲自上灶台,先卤后炸,洒上白芝麻,整治得是外酥里嫩香喷喷。然后解了围裙拍拍手,拉了计氏就朝外走:“娘,既然这里有乔姨娘,咱们就歇歇去。”

计氏不知其意,但也乐得躲懒,便随着她出了门。

苏静姗一出门,就拉着计氏迅速地绕到后窗,一人一边,借着后墙的遮掩,透过窗纸上的破洞朝里看——这后窗早就破败不堪,根本无法打开,躲在这里偷窥,再合适不过了。

厨房里的三人并无异样,剁排骨的继续剁排骨,择完菜的接着洗菜,淘完米的跟着煮饭,就在苏静姗看到失望,以为自己是多心的时候,忽见乔姨娘飞快地从盐罐子里舀出一勺盐,撒进了她刚做好的那只小土鸭里。小土鸭还是热腾腾的,盐巴一遇到表皮就化开了,转眼看不出任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