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的视线又朝室内看了一眼,心里头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坐在这里都有好一会儿了,王才人却还在内室更衣。

方才,王才人不小心将茶水洒到了身上,这一去,就是近半个时辰。

她再迟钝,也明白过来王才人是故意在折腾她。

冬日屋子里烧着红箩炭,空气干燥,喉咙里更是有些不适。可若是喝水多了,总是不方便的。

王才人怕是早料到了这点,那炭盆好巧不巧放在离她不远处的地上。

不过还好,秦姝来之前才刚喝了一杯水,身上穿的也不是很厚,纵然觉着有些干燥,倒也不至于忍不住。

秦姝早就将这屋子里打量了好几遍:这王才人不愧是才女,屋子里的摆设格外的雅致,也没有什么名贵的装饰,不远处那冒着青烟的鎏金三足熏炉倒是格外的精致。

“耽误了些功夫,倒让妹妹等久了。”

秦姝正看着,就见着王才人从内室里出来,身上换了一袭淡蓝色的蜀锦宫装,头上插着一支白玉簪子,梳着流云髻,耳垂上吊着珍珠坠子,当真让人移不开眼。

听着王才人的话,秦姝站起身来,柔声道:“才人言重了,婢妾还想瞧瞧这屋里的摆设,不想才人却是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秦姝这番话,颇有几分不卑不亢的味道,倒让王才人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了。

“选侍惯会说话,怪不得能得殿下喜欢。”

沈嬷嬷脸上堆着笑,开口道。

听着沈嬷嬷的话,秦姝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王才人却是脸色变了变,瞪了站在那里的沈嬷嬷一眼,朝着秦姝说道:“妹妹若瞧上了什么,只管拿到你屋里,也算是你我早早相识的缘分了。”

秦姝听出王才人话中的意思,莞尔一笑,恭敬地道:“才人说笑了,当日不知才人身份,若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才人不要怪罪。”

秦姝原也不喜这样说话,可如今到了王才人面前,却是不得不这样说了。

她只是没有想到,像王佩徽这样高傲的性子,怎么突然就放下架子想着和她过不去了。

那日,她派人请她到清竹苑,说是有事相商,她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好在,那些账册,倒也难为不了她,想来,王才人找不到错处,心里头怕是着急的很。

不然,也不会又派人叫她过来了。

秦姝能感觉得到,王才人心里头有些浮躁了。

尤其,是在听到安哥儿好转的消息后。

听着秦姝的话,王才人带着几分审视看了秦姝一眼,走到软榻前坐了下来,也示意让她坐下来。

等秦姝坐下来,王才人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随口道:“这些日子,葛氏怎么样了?”

听着王才人的话,秦姝心中有些疑惑,却只回道:“婢妾听说,葛氏自打被殿下禁足,就一直呆在她的屋子里,再没有出来过。”

王才人说:“葛氏再不好,也是恭妃娘娘指进东宫的,她若是受了太大的委屈,娘娘心里头怕也难安。”

“你如今协理宫务,不妨就放她出来,殿下这些日子忙着,纵是气消了,忘了说也是有的。”

“妹妹觉着,我说的可对?”

王才人说的这样明白,秦姝哪里还能听不懂。

也难为了她,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要知道,自打葛氏被禁足后,东宫里就好像没了这个人一样。更别说,安哥儿得了天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正院,哪里还能想得起葛氏这个人来

听着王才人的话,秦姝笑了笑,只说道:“才人所言极是。”

对于王才人这样的算计,秦姝并不以为然。

她只是有些诧异,王才人这般得宠,怎么却是连楚昱泽的性子都摸不透。

楚昱泽虽然那日让人将葛氏禁足了,却并不代表他心里头有多生气。最多,只是当时当刻有些厌烦而已。

对于葛氏,楚昱泽怕是全然没将她放在眼中。

是禁足,还是放了,这样微不足道的事情,哪里能牵动楚昱泽的心绪。

王才人这一次,怕是白算计了。

秦姝可不觉着,楚昱泽会因为她将葛氏放出来,而怪罪她。

最多,就是诧异一下,然后就置之脑后了。

她若是受了责罚,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楚昱泽专门做给皇后娘娘看的。

从清竹苑里出来,秦姝就回了自己屋里,坐在软榻上狠狠灌了几盏茶水。

“主子这是怎么了,怎会这么渴?”见着她的动作,银杏有些吓到了,满是担忧地问道。

秦姝又喝了几口茶,才看了站在那里的银杏一眼,道:“王氏屋里头炭火烧的旺,离你家主子又近,自然会口渴。”

银杏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秦姝话中的意思。

当下,就愤愤道:“她也太欺负人了,明着说是请主子过去有事商量,背地里却是使出这样小家子气的手段来,她哪里还配得上当殿下的才人。”

“越来越胡说了!”秦姝听着她的话,忍不住轻斥一声。

宫里头这种事情,可不就是这样。

王才人毕竟只是屋里头炭火旺了些,炭盆距离她近了些,虽然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她的目的,可若是拿到台面上来说,就不那么站得住脚了。

再怎么说,王才人也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这东宫里有多少人会向着她。

“奴婢哪里胡说,今个儿她能这样欺负主子,明儿指不定还怎么变着法儿的作践主子呢。主子好性子,却也不能让她这么欺负了去。”

银杏心里头替自家主子委屈,一脸的不服气道。

没等秦姝开口,就听到一声熟悉的说话声。

“什么叫欺负了去?”

秦姝抬起头来,心里头顿时咯噔一下。

这个时候,楚昱泽怎么会过来了?

他进来,怎么也不出声,方才那些话,他到底听去了多少。

第89章 求见

秦姝从榻上下来,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殿下进来,怎么也没个声音。”

楚昱泽听着她的话,笑了笑,亲手将她扶了起来。

秦姝朝银杏使了个眼色,银杏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下去。

楚昱泽松开她的手,径直上前,踩着脚榻,坐在了软榻上。

秦姝走到桌前,亲手倒了一盏茶,递到他的手中。

“外头天寒,殿下喝杯茶驱驱寒吧。”

听到秦姝的话,楚昱泽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随口道:“你是去了王氏那里?”

楚昱泽这话一出口,秦姝心里头就知道她和银杏说的那些话多半被楚昱泽听到了。

“是,说了会儿话,才人无意间提起了葛氏,想让婢妾将葛氏放出来。说是殿下公务繁忙,忘了也是有的。”秦姝迟疑了一下,就开口道。

刚说出这些话,楚昱泽拨弄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顿。

“葛氏?”

一听楚昱泽这话,秦姝就知道楚昱泽定是将葛氏忘在了脑后。

“葛氏禁足了这些日子,也算是得到教训了,殿下不也说过,葛氏再不好,也是恭妃娘娘指进东宫的,总不能一直这样禁足。”

听秦姝这样说,楚昱泽喝了一口茶,面上却是毫不在意。

看着他的脸色,秦姝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到底,他贵为太子,岂会将一个通房宫女看在眼里。

想着这些,秦姝眼底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她就说,王才人这回怕是白算计了。

要怪,只能怪她对楚昱泽这个枕边人一点儿都不了解。

秦姝低头笑着,楚昱泽却是莫名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被人欺负了,亏你还能笑出来。”

楚昱泽这话,分明是在指方才银杏所说的那些话。

秦姝的嘴角抽了抽,只说道:“难不成,殿下觉着,婢妾哭着才好。”

楚昱泽朝她招了招手,秦姝便上前几步,坐在了他的身侧。

“往后,你不必再去王氏那里。”

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有些不解的看了过去,她倒是不想去,可若是王才人派人过来叫她,她怎么好不去。

像是看出了她的意思,楚昱泽只说道:“过几日,等安哥儿好些了,王氏只从旁协理便可。”

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愣了愣,这么一来,王氏和郭氏之间的争斗,怕是愈演愈烈了。

秦姝微微一笑:“殿下既这么说,婢妾可就偷懒了。”

楚昱泽失笑,看了她一眼,才拿起手中的茶盏喝了起来。

对于王才人如何欺负她,楚昱泽没有问,秦姝也不会提及。

她很清楚,她再怎么受了委屈,楚昱泽都不可能替她向王才人找回场子。

既然这样,她又何必去提。

秦姝明白,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楚昱泽才没有开口去问。

秦姝知道他是个明白人,更知道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是权力和利益。

凤鸾宫那位娘娘,还有王氏一族能给他的,自然不是她一个知县之女能给得起的。

幸好,他虽不过问,却是想法子让她免受王氏的折腾。

在秦姝看来,他能做到这样,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坐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秦姝一早就派人去膳房传了话,让人做了楚昱泽平日里爱吃的菜过来。

楚昱泽坐在桌前,慢条斯理的吃着桌上的菜,殿内只听得到些许的响动声。

秦姝见他不说话,自然也不会没话找话。

这些日子,东宫上上下下谁都知道,楚昱泽心情不好。

“明日,你带着哥儿去给母妃请安吧。”

秦姝正端着白玉小碗用膳,心里头也琢磨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没想到楚昱泽会突然开口说话,一口汤呛到喉咙里,控制不住咳嗽起来。

“主子。”银杏在一旁伺候着,见着自家主子这样,忙上前拍了拍她的后背,面色显得有些紧张。

殿下好些日子没来了,主子却是失仪了。

秦姝咳嗽完,才直起身来,带着几分歉意道“殿下恕罪,婢妾失仪了。”

楚昱泽却是将他手边还未动过的汤递到了她的面前。

“无妨。”

看着楚昱泽的动作,秦姝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随口道:“这些日子,殿下清瘦了许多,可是没有好好用膳?”

秦姝说完这话,好半天都没听到楚昱泽说话。

抬起头来,才发现楚昱泽正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她。

“没有姝儿陪着,孤如何能好好用膳?”

整个屋子里伺候的奴婢听到这话,心里头别提有多诧异了,就连银杏,一时间也有些无法相信。

殿下那样的性子,怎么能当着奴才的面儿说出这样的话来。

秦姝一听,顿时也脸红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楚昱泽会突然这么说。

“姝儿若是舍不得孤清瘦下去,不妨去书房陪孤一起用膳。”楚昱泽看着她脸红的样子,愈发的没有分寸了。

“哦?殿下不怕,婢妾可是不敢。别到时候传到旁人耳朵里,就不知道怎么折腾婢妾了。”秦姝想都没想,随口就说道。

话说出口,才觉出几分不对,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楚昱泽瞥了秦姝一眼,“罢了,你不愿意,就呆在自己屋里。”

银杏站在那里,看着自家殿下的神色,眼中闪过一抹不安。

殿下这话,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秦姝抬起头来,瞧了瞧楚昱泽的神色,忍不住讨好道:“瞧殿下说的,婢妾怎么会不愿意,殿下只让人传一句话,婢妾定是想着法子到殿下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