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作证,我从来不知道,只是每次丁诺都喜欢点,我跟着吃一些觉得还很不错。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否定似乎不会是个好选择。

  “呵呵。”又是干涩难听的笑声,我还顺带挤出了一个应该相当难看的笑容,“那当然记得了……”

  虽然我的声音很小,可说的话一出口,丁诺眼睛里隐隐的光便放大了起来。那一刻我恨不得立马扇自己两个耳光,一个是因为自己昧着不多的良心撒了个谎,一个是因为这个谎言似乎带来了更多的困扰。

  看着丁诺满脸的幸福样,我开始后悔自己没有立场地跟着出来吃了这顿饭。现在的情形,似乎还不如让我饿死在家里来得干净又干脆。

  我暗暗给自己下了决心,陆航的事情,看来第一个应该告诉丁诺。虽然这样有些残忍,可总比他如此这般下去要好很多。

  (9)

  包场就是非同一般,以前“碧枝”因为生意很好,总是要让顾客等上不短的时间,而大家为了享受美味似乎也对长时间的等待形成了习惯。可今天我们点的东西很快便被陆续端了上来。这除了让我感到意外的惊喜,也恰当地缓和了我内心已经开始无限升腾的尴尬。

  可丁诺的注意力显然已经不在面前的食物上。他看着我的眼神定定的,让我手足无措地不敢抬头。

  情侣套餐、烛光晚宴、悠扬的音乐、成群的侍者、俊秀的帅哥、灼热的目光……要是主角搭配好了,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完美,可惜……

  “米朵,你穿这条裙子真的很好看。”丁诺的赞美让我心里直发毛。

  “呵呵,这不是你送的嘛!”

  我仍然低着头,佯装专注地切着牛排,可丁诺却仿佛对食物全然失去了兴趣,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丫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吗?”

  我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抬起了头,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哥哥,那时候我才3岁吧,怎么会记得?”

  丁诺盯着面前的烛火,却似乎很快陷入了回忆之中,眼神也失去了焦点。

  “是呀,那时候你还是个呀呀学语的小不点呢!脸蛋圆圆的,笑起来眼睛里好像有星星。你总是喜欢拖着我到院子里去玩,园子里种了那么多花,可你唯独喜欢嫩黄色的小雏菊。给你采一束,你就高兴得不得了……”

  我放下了刀叉,在丁诺自言自语的讲述中,我的记忆也渐渐复苏了。那个时候的丁诺,为了给我采花,把一件雪白的丝缎衬衣搞得乌七八糟,还把他家美丽的花园搞得面目全非。他们家的管家急得在一旁直跳脚,可他根本不管不顾。

  记忆在我脑中缓缓展开,丁诺还在喃喃说着:“当时一看到这条裙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起了当年那个捧着雏菊乐不可支的你,于是才忍不住买下来。现在看到你穿,仿佛那些沉睡的过去又醒过来了一样。只是,那时的你那么依赖我,现在却完全长大了……”

  说到这里,丁诺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而我仿佛也被他带到了一种情绪之中,心情很复杂。迷迷糊糊地,我竟然吐出一句在现在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话:“哥哥,你永远都是我的哥哥。”

  丁诺眼中的光一闪而逝,他端起酒杯将红酒一饮而尽,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眼睛微红地盯着我,露出一个似乎有些艰难的笑:“我有礼物送给你!”说着,他直直地站了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十分精美的黑丝绒盒子。

  (10)

  看着丁诺拿着礼物盒子向我走来,我忽然变得很紧张,不仅心跳加快,连手脚似乎都不知道应该放到什么地方才合适。仿佛是特意的安排,餐厅的乐队忽然奏响了一支温柔绵长的曲子。我感觉丁诺手里的那个盒子像是潘多拉魔盒,不知道里面会跑出什么妖怪。

  丁诺走到了我的身边,盒子打开了,没有妖怪,里面是一条璀璨夺目的钻饰项链——我知道,那个牌子不是一般的贵。

  不知道是不是被钻石闪了眼睛,我连说话也结巴了起来:“哥哥,这……不太好……”这么贵重的礼物,对丁诺来说或许算不上什么,可要作为送给我的礼物,我觉得那可比妖怪还妖怪。

  可是丁诺却全然不顾我的拒绝,顺势半跪在我的身边,一只手扶在我坐的椅背上,一只手抓住了桌上的项链。这个姿势让我完全无法动弹,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瞬时便僵硬了。

  乐队的音乐声变得高亢了起来,仿佛还有乐手走近了我们身边。

  一切,都像极了若干电视剧中求婚的场面。

  “哥哥,你起来!”我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惊慌,还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的一丝恼怒。

  可丁诺这次好像决心不理睬我的一切反抗,认真的表情让人胆战心惊。

  “朵朵,你还记得当时我给你那束雏菊的时候,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我有说过什么吗?我快速在脑中仔细搜索了一遍,可是却完全没有与此有关的记忆。这个结果让我完全慌了手脚。难不成,我说了什么“长大了要嫁给你”一类该死的、不负责的话吗?

  终于,我不得不放弃,呆板又茫然地摇了摇头,可我还是打算为自己毫无印象的过去辩驳一番:“不管说了什么,小不点的话好像也不用记在心上……”

  “不,我一直都记得……”丁诺也摇了摇头,似乎对我的失忆蛮不在乎。他低下了头,有些沮丧地说:“那时候你就说过,让我永远当你的哥哥……”

  原来,历史与今天重合。

  我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当初没有说出什么离谱的誓言。可看到丁诺伤感的眼神,我的心却有些忍不住隐隐作痛。

  “哥哥,继续吃饭吧。”半天,我才说出一句话来。

  (11)

  丁诺终于站了起来,他很固执地要把项链亲自给我戴上。而在那样的氛围之下,我似乎也没有了反抗的理由。

  或许是为了保护我,最终,丁诺还是没有戳破那层纸。他或许以为我还不懂得,可他不知道我已经清晰地看到了他眼里的伤痛。

  那伤痛不仅让他欲言又止,也让我心如刀割。

  但是餐厅的乐队却没有意识到客人的情绪,他们演奏的乐曲依然情意绵绵,就像情人之间絮絮的低语。在这样的情形下,这样的氛围除了让人尴尬,还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我依然僵硬地呆坐在座位上,丁诺将我的长发理到了胸前。就在他拿着项链绕到我身后的那一刹那,我抬头便看到离我们不出一米远的那个小提琴手。

  他拉出的乐曲虽然悠远流转,眼神却像把刀一样,径直插进了我的心。

  陆航!

  在看到陆航的那一刻,我惊觉到和丁诺之间动作的暧昧。我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丁诺刚要给我戴上的项链一下顺着我的脖子滑了下去,然后停留在我的裙摆上。

  我多想给陆航解释,可是他却随即转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