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那是别人的儿女私情,我不过是个局外人而已。

我收起画卷,又将它们摆放回原来的位置。这时我才发现桌旁有一个竹篓,里面堆满了纸团。一时心中好奇,莫非桓雅文也有作画失败的时候?我随手拾起一个纸团,打开来仔细看了,才知道方才的疑问是多虑的。

这画要比桌上的画要大,而上的人,更是比那画卷里的人要美得多。

那竟是一个少年。他正坐在窗前,依然穿着单薄的睡袍,一只手支在自己的下巴上,身材偏瘦,脸颊清癯,眉目清秀,双眼有些失神地看着窗外。就连他的头发都随意散开的。可是那种毫无修饰的清淡却让人怎么都无法将视线移开。也正是因为这种飘忽不定的美,才会更加震慑人心。

我又赶紧拾起了另一个纸团,打开来看,竟又是这少年的画像。这一张的表情比方才那一张要有活力的多。他有些微微发怒,手里拿着一个小碗,碗中装了许多石榴。

再打开一张,我才明白了为什么霓裳的眼睛我会觉得熟悉。那双眼睛分明就是与这少年一模一样的。这一张画上,少年在笑。似乎是晚上,可是他的笑容已将整个黑夜都照亮了。我心里很清楚这是个美男子,可是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这个少年不是弄玉。

是我。

第二十章 人皮面具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此时在想什么了,只知道一个劲地翻看那些画。我不知道原来我每一个小动作都被桓雅文看在眼里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画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在画了以后又把这些画给扔了,我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得很快。我吞了口唾沫,深深呼吸了一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那扑通扑通的声音将我的思绪全部搅乱了。

终于我把纸篓给翻空了,直到我拿到最后一个纸团——确切说那不是纸团,而是一块透明偏黄色的胶质软皮。看上去凹凸不平,却有很多小孔,我翻来覆去看都没发现在这块小小的软皮上有个什么名堂,除了上面有五个大小不一的洞,最下面那个还有两层厚厚的胶,就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地方了。

我把那块皮绷得直直的,心下一惊,突然知道了这是个什么玩意。以前都听说过江湖上有人会易容术,但我不知道是怎么弄的,现在看到这张软皮,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一个人的脸。

我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看着桌上的铜镜,然后将那块人皮面具慢慢贴在脸上……

我终于明白了。

夜深了。我听见了外面隐隐传来了脚步声。我站在书柜后,屏声敛气,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要让别人发现。

没一会,我便看到了桓雅文的背影。他走到桌前,看着霓裳的画发呆。然后他又坐了下来,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趁他不防,倏地冲了出去!

桓雅文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孱,却也来不及了。我点了他的穴道,他便只能坐在那里没动了。

“温公子……?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没理会他的问题,只是顺手就从衣襟里拿出了那张人皮面具,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注意着他脸上的表情。

桓雅文错愕地看了看那张面具,又看了看我,一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我把面具抚平,朝他脸上贴了过去——没有错的。又宽又肥的脸,扁平的鼻梁,粗糙泛黄而又凹凸不平的皮肤,肥大的嘴唇……除了那一双极其迷人的眼睛,其他地方都是丑得让人无法看下去。

我讥讽地看着他,笑道:“张大哥,别来无恙啊。”桓雅文不再敢看我,眼睛看着低上,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我道:“张大哥为何要道歉呢?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大哥是一个英俊风流的美男子,温采高兴还来不及,怎可能会生大哥的气呢?”桓雅文说:“温公子,我知道你怨我,你可以打我骂我,可是……你不要这样对我说话。”

看到他的样子,突然想起了九灵说的话,顿时也没兴趣再讽刺他了:“好,要不这样对你说可以,那你告诉我,你为何要易容来接近我?”桓雅文道:“在零陵第一次见过你以后,我就知道你和哥的交情不同寻常,于是隔了几日,我又准备约你出来询问一下大概情况。结果刚好碰上你和秦公子从哥的住宅处离开,想到你可能有事,也就没跟你们一起走了……我在江湖上习惯易容出行,否则会有不必要的麻烦。那天,我带着我的书童一起出门,结果碰上了强盗,我隔他太远,他不幸被那些人给打死了。后来那几个强盗又将矛头转向我,原本我想与他们对打的,可我看到你和秦公子正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我知道如果我用了武功,自己的身份就会暴露了,所以没有还手。”

我冷笑道:“你凭什么就认为我们会救你?若不是印月心好,你大概就死在那里了。”他说:“温公子从来都是一个侠义之士。”我说:“那是你看走眼了——好吧,之前你是为了弄玉的事,那之后你跟着我做什么?你怎么又跟到嵩山上去了?”他顿了顿,说道:“……只是不放心你罢了。”我说:“不放心我?我是你什么人,要你来照顾?兄弟?亲人?或者说——情人?”他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温公子,请你自重。这些话若是让哥听到,会难受的。”我说:“要我自重?说这句话之前,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你自己有没有‘自重’呢?那一日我做梦,不小心亲了你,你是什么反应?你都知道是不小心的,那你脸红个什么?”桓雅文微微垂首,答道:“……雅文从未与别人有过肌肤之亲,会有那样的反应,也是在所难免的。”

我说:“你哥已经够变态的了,没想到得个弟弟比哥哥还变态。一个喜欢虐待人,一个喜欢被人虐待,你们两待一块还真是绝配。”桓雅文说:“并不是那样的。我对别人,从来没像对你那般……操心,你可能觉得我烦。连我自己都烦我自己了,可每次一见着你,我还是……”说到此处,他看了看我,脸上又一次浮起了一片红潮。他有些尴尬地说道:“温公子曾问过我,看见霓裳会不会紧张,没看见她会不会着急,每次看到她,会不会想亲吻她……我对霓裳的确没有这样想过,可我一见着你,就会有这样的反应………我、我在说什么呢。”

这下吃惊的人该是我了。

桓雅文居然爱上我了——这不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吗?

我呆掉了许久,才发现桓雅文早就可以动了,还站起身子,低头看着我。我说:“你、你怎么能动了?”他说:“我练过一种内功,如果被点穴,到一定时间都会自动解开。”

我这才发现彼此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近到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我全身顿时都收紧了,慌忙后退一步:“你要做什么?杀了我?”说完这句话我便觉得奇怪,我怎么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

桓雅文没有再走过来,只是继续说:“我一定是哪里犯毛病了。温公子,你告诉我,为何我看到你会变得那么奇怪?九灵说,我已经不像我自己了。”他捂着自己的胸口,细长白皙的手指显得越发惨白:“那天哥在我的面前亲你,为何我会觉得这里好疼?我从来没恨过哥哥,可那时我好恨他,我甚至想要冲过去把你们拉开……我真的变了,我变得卑鄙龌龊,变得心术不正了……”

我慌乱地打断他说道:“你别跟我说这些,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无力地笑了一下,道:“我害怕被人左右,可是我一见着你,什么都忘了。我这段时间什么书都看不进去,事务也是叫别人打理的。我只要一静下来,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子……”我大吼道:“我都说了,叫你不要和我说这个!!你肯定疯了,你在乱想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连话都没法说完,就跑到外间,推开窗子跳了出去。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老张竟然就是桓雅文。这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这不是个好机会吗?他爱上我了,我可以先将他折磨够了再狠狠杀死,这样复仇比什么都来得痛快!

可是,我的心里不安极了。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忘记了要杀他这个事实。

夜间的风却依旧凄然,繁花飘香,漫溢在房内,熏陶着悄然到来的夏季。

我突然觉得,自己欠了他很多。

两天以后,桓雅文就来我房里找我了。刚看到他,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跑。我把自己的头埋在被窝里,只露出两只眼睛。他看上去精神似乎不大好,可能也没睡好吧。

他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温公子,今天我的一个兄弟来看我,请我去骑马打猎,还问你去么?”我想都没想就直接摇头了。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又说:“我的还有一个朋友也叫你去。”我问:“霓裳?”他点头。我说:“那我去。”我对这个女子非常好奇,因为她是公主,更因为她是桓雅文的未婚妻。桓雅文一头雾水地看着我,也没再多问什么。

走到了碧华宅的门口,我便见着了他的朋友。那是个年纪看上去和桓雅文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子,两条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明目炯炯有神,皮肤呈古铜色,却十分健康。一见着我来,他就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和一对明显的酒窝。他和桓雅文的身高差不多,可气质却截然不同。桓雅文道:“这位是长安首富司徒棠的次子司徒琴畅,他的朋友很多,温公子若是有事,可以找他帮忙。”我心想桓雅文还真是好大的面子,他这么说,人家就一定会这么做么?结果司徒琴畅还真的答道:“雅文既然这么说了,我就一定会照顾他。”我点点头,勉强笑了一下:“谢谢司徒大哥。”他爽朗地笑道:“没事没事,大家都是朋友嘛。”我一向喜欢爽快的人,看他说话的气度,果真是一个豪爽之人,于是道:“温采小时便听过‘司徒雪天’一人,既然大哥与他同姓,而且在同一个地方,应该认识他吧?”司徒琴畅道:“原来温兄也认识他,实不相瞒,司徒雪天正是舍弟。”我说:“司徒雪天饱读史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我怎么会不认识他呢?”司徒琴畅道:“哈哈,看来我小弟已经成名人了,不错,他的确是个懂很多的人,无奈武功不懂半点,爹也拿他没办法啊。”我微微一笑,也没再接话。司徒琴畅也明白我的意思,便给我们带路,向打猎的围场走去。

到了以后我才知道那是一个皇家园林,我原以为围场是一个一望无际的草原,有许多兽类和马在上面奔驰,地平线处,与之相连的是一片柔蓝清澈的苍穹。

但是我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到了目的地,才发现那围场竟是一整座山,郁郁葱葱,爬满了参天古木。奇形怪状的植物几乎将道路都给遮拦了,也未见半个猎物出现。

山脚下站着一个女子,红衣翻飞,青丝飘扬,她没戴任何首饰,一头微卷的长发却已赛过天边缓缓游动的浮云,美得令人心动。

见我们来了,她也毫不造作地跑了过来,笑道:“桓公子姗姗来迟,可是在给霓裳准备礼物?”桓雅文愣了一愣,有些羞赧地说:“我忘记带了,真是失礼。”听了他的话,霓裳却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有些沙哑,却显得格外迷人:“我怎么可能找桓大哥要东西呢?你来陪我打猎,我已经很开心了。”

我一时觉得有些诧异,不是说霓裳公主温柔贤淑吗?怎么此时看去,她的性格却与司徒琴畅有得一拼了?刚想到这,司徒琴畅便说道:“公主平时不都挺好,怎么一遇着雅文,那种爱欺负人的劲头就上来了?”霓裳莞尔一笑,道:“人家才没有,我什么都依着桓大哥,不信,你问问他。”司徒琴畅也没问桓雅文,只道:“是了是了,公主大人说话,小的怎敢不听。”霓裳听他这么一说,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接不上口,有些尴尬地看着别的地方。突然听到了霓裳公主问:“这位公子是谁呢?”我转过头,见霓裳正用那双大眼睛真诚地看着我。果真是公主,寻常女子见了男子的眼睛,一般都会回避不看,可她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害我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了。桓雅文说:“这位是我的朋友温采,现在正暂住在我们家。”霓裳笑道:“原来如此,桓大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微微点头,听她这么说,看样子是很喜欢桓雅文了。大概她还不知道我和桓雅文之间的传闻,否则估计她大概也笑不出来了。

没一会,就有几个侍卫给我们牵来了马匹。只是看着那些马的体型,便知道一定是良驹。我到现在骑马都不大熟稔,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出丑。于是对桓雅文说:“我今天就不骑了。”桓雅文说:“那也不勉强你,你是身子不舒服么?”我也不知哪来的火气,怒道:“不关你的事,我不想就是了。”桓雅文也没多问,对司徒琴畅说了几句话,就上马去了。倒是霓裳跑过来对我说:“温采为什么不去骑呢?”我说:“我不会骑,还望公主原谅。”霓裳说:“你不会?男孩子怎么可以不会骑马呢?来,我教你。”这下我没法拒绝了,红着脸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此时,桓雅文突然在她身后说道:“霓裳,他重伤未愈,大概是骑不了马的,如果有空,改天再教也不迟。”霓裳闻言,便说:“原来是这样,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去了。”我点点头,心想我的病几乎已经完全复原了,桓雅文会这么说,大概是找借口给我脱身吧。

没一会,他们几个人就消失在了树林里。我一个人坐在一块大石上,百无聊赖,也只得发呆。

坐了大约一个时辰,他们还是没有回来,实在觉得无事可做,站起身来开始四处走动。

树林里安静得有些诡异,艳阳当头,却只能在石头路上投下点点光斑。我抬起自己的手,看着那些光斑照在皮肤上,越发觉得那颜色显得苍白,我慌忙收起了手,不敢再看下去。已经不知有多少天没有出门了,自己会变得如此病态也是正常的。

我深呼一口气,本来准备放松一下四肢的,谁知刚走一步,小腿上就是一阵剧痛——

“啊……”我惊呼一声,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小腿裤子上竟已浸出了绛色血液。我望前方看去,只见一条头呈三角形的灰褐色蝮蛇正往别的地方爬去。

我对毒物没什么研究,但我知道,三角形脑袋的蛇一般都是有剧毒的。我的头皮一阵发麻,腿上的血依然汩汩流出,那种疼痛带着麻痹的感觉让我几欲昏过去。我咬牙,点了自己的穴位,止了血,却不敢止痛。因为如果没了感觉,不但不能走路,而且还不知道毒蔓延到哪里去了。现在我更不敢跑,心下一急,生怕自己遇到的是传说中的七步蛇,此时大概就要在此地一命呜呼了。

我咬住牙,随地捡起一个松球,就朝那个蝮蛇扔去。没发出一点声音,它便直直地倒下了。未见血,但是它的头已经扁了。我用了十足的力,估计此时它的头骨就像这地上的松子一样了。

四处寻找那三个人的踪影。可是周围除了偶尔会发出一些嘈杂的蝉鸣声以外,皆是万籁俱静。

我吃力地从山上往下走。每走一步,脚上都会有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传入心脏,我几乎能感受到那毒汁正一点一点侵蚀着我的身体,将要代替我的血液,流遍我的全身。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突然有了如此强烈的求生意志——我只知道,这一次,我不会再为别人而活,我是我自己,我不再是被人操纵着的木偶。所以,我要活下去。

山下,是一条蜿蜒的小溪,岸边,绿草如茵。我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个时辰才走到了这个地方,只是天早黑了,周围的环境我也只能看得清楚个大概。

我走到小溪旁坐下,也不管那微微拂动的水是否将我的衣服弄湿了,随手就捧起水来就泼在自己的脸上,浸泡着自己干裂的唇。

我小心翼翼地卷起自己的裤腿,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晚上的缘故,那流出的血竟然已经变成黑色了。我咬住牙,却怎么也控制不住额上落下的冷汗。我用手支撑着地面,想要站起身子,却发现整条腿似乎都已经麻痹了。

我记不清自己试了多少次,但是都失败了。直到后来精疲力竭,一个不慎,便昏了过去。

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天刚亮。小溪流水拍打着鹅卵石的声音哗啦啦地响,极是悦耳。我微微一用力,竟可以站起身子了。这才明白自己是练武之人,弄玉教的武功里多少都有自行解毒的心法。

我松了一口气,沿路朝南走去。

没过多久,便看到了两座小帐篷。帐篷门前有一团已经熄灭的木材灰烬,帐帘拉开,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此时,身后却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温公子?”

我转过身去,看到来人正是桓雅文。他一看到我,就加快速度走了过来,着急道:“你昨天去哪了?我们找你找了一个晚上。”我看着他,一句话不说,突然觉得心里是一阵委屈和烦躁:“你好好和你的霓裳公主待着去,没事不要和我说话!”他却是一脸的莫名:“与霓裳有什么关系?霓裳昨天就回皇宫了,现在就只有琴畅和我,昨天我们轮流守夜,都没有找到你……还好,你没出事。”

“我没出事?!我的确没出事!我说了多少次,看了你就烦,你和你的漂亮小公主在那里你侬我侬,你要谈情说爱是你的事,但是你拉我来做什么?!你还是不是人啊?!”我气得浑身发抖,我能怎么说?难道告诉他,“我的腿被蛇咬了,好痛好痛,你来帮我吹吹”?

桓雅文却没有理睬我的话:“你的嘴唇有些发紫了,是不是受风寒了?”我大吼:“你说在山上会不会受风寒?你这个淫荒之徒,大色魔,大变态,伪君子!”桓雅文略微一怔,道:“我从未做过淫荡之事……”我说:“你还敢说你没有?你一见到漂亮公主,眼睛都看直了,还说什么满脑子是我,分明就是喜欢她!不要脸的东西!”

我愤怒地将自己所有的不满都咆哮出来,谁知桓雅文不但没有难受,反而露出了微笑:“我也觉得自己有问题……为什么我看到你生气,听你骂我,我不但不难受,还觉得……有些开心?”我有些鄙夷地说道:“你还真的不要脸了。”桓雅文的脸微微一红,随即柔声道:“温公子,你在吃醋吗?”听他这么一说,我的脸竟也开始红了:“你在胡说什么!我又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要吃醋?!”

桓雅文看着我的眼神越来越暧昧,我顿时就像傻掉了一样,听着他继续说:“我想了很久,我终于知道自己并不喜欢霓裳。我说过,你说的那些反应都出现在我身上了,我一看不着你,就会心慌着急,我一看着你,却又感到很紧张。而且,我还很想……”

我心中大喊不妙,他的话没说完,一只手就已经搂住了我的腰。我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却被他另一只手抱住了脖子。他微微一低头,便吻住了我。

第二十一章 焚花剧毒

我终于知道了,桓雅文表面上是仁义君子,实际和他哥是一个德行!他们都喜欢把自己的私欲强加在别人身上。他桓雅文平时做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实际上也会喜欢做这种下流的事!

我没有再反抗,还微微启唇等待他的侵入。他有些小心地探进我的口中,鼻间的呼吸立即变得有些粗重,滚烫滚烫的,拂打在我的脸上,我的身上一阵酥麻,一时忍不住抱着他的脖子,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桓雅文是温柔的人,甚至连接吻都是十分温柔的。整个过程,没有像弄玉的吻那样无法承受的激烈和疯狂,只有一种温暖柔和的感觉,一直从我的唇,流到了我的心底。

可是之后的事就非常尴尬了。待这个吻结束以后,彼此才发现做错了什么事。他的脸红红的,我想我大概也是。我想现在的自己大概已经只能适应男人了。这都是弄玉害的!可是,无论我是否能适应其他人,我都没法喜欢上别人了。对桓雅文,可能有心动,但,这绝对不是爱。

尴尬的沉默是被我打破的。我冷嘲热讽地说:“你平时左一个‘温公子’右一个‘温公子’的叫,害我以为你是礼仪学多了。我还真看不出来,原来你也喜欢男人。”他的视线却有些飘忽不定了:“对不起。”我说:“有必要道歉吗?你情我愿的,我是个男人,不是黄花大闺女,亲了就亲了,也不存在占便宜什么的。只是——你认为这样下去好吗?你看看弄玉被人家说成什么样?你要继续这样对我,总有一天会身败名裂。”他淡淡地说道:“那些……我无所谓。”他看了看地面,突然问道:“你……受伤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地上已满是鲜血,颜色还真如晚上看到的那样,是乌黑的。我随便说道:“不是大伤。”

可是桓雅文却在我面前背对着我,蹲了下来。

我问:“你这是做什么?”他把自己的头发搭到前面,露出了雪白的薄衫,还有棱角分明的肩胛骨。他说:“你被毒蛇咬了,不可以走路。我背你回去。”我怒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男人看?我坚决不要。”他说:“你若一直这样走,毒会游到心脏,那样必死无疑。”我说:“但我也不想给个男的背。”他无奈地笑:“莫非女人就可以?”我心想的确如此,然后说道:“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否则我杀了你。”他点头。

我轻轻伏在他的背上,他很轻松地就将我背了起来。敢情我是又瘦了,否则身材偏瘦的桓雅文一定背不动我。他走得很慢,就像是怕把我给弄坏了一样。我抱着他的颈项,突然觉得异常感动。我小声说道:“谢谢你。”他没有说话,但是我看见了他的笑容,正如那烈日下流淌着的清泉,清澈而温暖。

碧华宅。桓雅文刚将我背进去的时候,第一个遇到的人便是九灵。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看上去似乎语塞了。桓雅文说:“九灵,快去准备一些热水和毛巾,还有,把圣驼丹给拿来。”九灵心急地说道:“圣驼丹?温采他怎么了?怎么会用上这个?”他说:“他被蛇咬了,快去吧。”九灵眼神怪异地看了看他,又看看紧紧搂着桓雅文的我,点点头,便跑开了。

桓雅文将我背到了我的房间,让我平趴在床上。然后就撕开了我的裤脚,露出了那个被蛇咬到的伤。我疼得龇牙咧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抱歉地回望了我一眼:“你忍忍。很快就好了。”说完,就坐在了床沿上。我还没弄清他是什么意思,就见他俯下了身子。

“你、你要做什么?!”我惊呼一声,却见他已经开始用口吸我腿上的毒汁。腿上依然有剧痛,可我心里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被蛇咬的伤口,我连自己都嫌脏,所以一直没消毒。可是他却……

桓雅文没有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地帮我吸着。我已经不再有脸叫疼了,一口咬住枕头,拼命忍住腿上传来的剧痛。

隔了一会,便听见桓雅文说:“好了。”我擦了擦头上冒出的汗,全身都像虚脱了一般。 然后我看了看自己的腿,那儿的血已经全都变成了鲜红色,看样子毒素是全部清干净了。

桓雅文用热毛巾在我的伤口四周轻轻擦拭,我这才发现九灵不知什么时候就进来了。此时我竟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我害怕九灵看到桓雅文这样对我。

他的冷汗亦是从额上涔涔流下:“虽然伤口处的毒处理了,但是时间太长,有一些已经进入你的身体了。现在只能用圣驼丹才能救好你。”我说:“这药很贵吗?”他说:“不是价钱的问题……这个药擦在伤口上,比酒精要痛上数十倍。”

我的脸瞬间就失去了血色:“比酒精还疼十倍?!我不抹了。”他说:“不行,一定要抹的,否则会丢性命的。”我说:“那你给我吃点麻药吧。”他说:“任何药品与这个药都不能同时使用,否则会失去效果。”长痛不如短痛,再说我当着九灵的面,也不能丢脸!我一横心,便点头答应了。

桓雅文扭开了盖子,抖出了一点灰色粉末,便往我的腿上撒去。

“啊————!!!”

我惊叫起来,刮骨大概也不过如此了!这种痛,让我想起了曾经在峨嵋上受到须眉那老贼刑罚的鞭笞,就像千万块烧红的铁板都往身上印一样难受。

听到我的惨叫声,桓雅文的手微微一抖,似乎有些退却了。但没一会儿,还是一咬牙,又撒了一些上去。

“唔……!!”我咬住自己的手,血立刻就从牙咬住的地方流了出来,可我还是没法忍住不发出声音。

桓雅文见状,慌忙扯开我的手,一把将我揽到怀里,颤抖着声音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要疼,咬我就好了,不要再弄伤自己!”我紧紧抱着他的腰,全身都在打着哆嗦。

我记得峨嵋山上的刑罚比现在要恐怖得多,但是那时我并像现在这般惨叫。现在的我果然变得软弱无能了。

我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虽然身上的疼痛依然让我十分难耐,可我却突然有了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接连几日桓雅文都守在我的身边,他替我端药来,我也没有怎么拒绝了。我和他有过一年之约,期限一到,我便会杀了他。在那之前,我可以和他当朋友。我不知自己是否有弄玉那样狠的心,再亲密再有感情的人的生命都可以自己亲手结束掉,但是现在我是十分明白自己的感受的,对于桓雅文,我是越来越不忍心了,或许他的温柔正在将我的锐气一点一点吞噬掉,如果一年之后,我无法下手杀他,那就表示我对他已经臣服了。

我一直是这样一个人,爱别人永远胜过自己。莺歌是这样,弄玉是这样,或许……不久以后的桓雅文也是这样。既然我下不了手杀我所爱的人,那我总该有力气去杀自己。父母在天之灵一定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儿子这样没用,可我如此懦弱的性格,是被弄玉调养出来的,我不再恨他,或许终有一日,他会得到自己所爱的人。那时,我会隐忍住自己所有的思念,为他祝福。

很快我身上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

一个星期后,桓雅文走到我的房间来说要带我在院子里逛逛。我看看外面,似乎阳光很明媚,这样的天气总是会使人感到愉快的。我点点头,他便走上来准备扶我出去。我一把甩开他的手,不满地说:“我又不是老人,你扶我做什么?”他说:“我怕你腿上的伤会裂开。”我自己试着走了几步,腿上还是隐隐作痛,可我又拒绝他的搀扶了,一时心情极其焦躁,便说道:“烦死了,我不去了。”桓雅文突然走到我身边,硬是用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扶着我的腰,朝门外走去。我心中一跳,居然没有反抗就跟着他走了。

可全身都绷直的感觉真的很不好,他触碰着我的地方就如燃烧起了一团火,一直烙印到了我的皮肤里去。

“温公子,你的恢复能力似乎不大好。”他一边搀着我走,一边说道,“寻常人都是三四天就会好了,可你的伤都这么久了,还不能走路。以后可要好好调养身子。”我说:“哼,那你呢?”他毫无骄矜之色,却说出了让人十分恼怒的话:“雅文的武功不怎么好,但是练过一些强身的内功,所以受伤以后,一日便可以行走了。”我说:“你武功真的很‘烂’啊,烂到人人都知道你的名字了!虚伪。”桓雅文也没生气,说道:“温公子的身体最重要。”我一怔,他的回答和我的话有什么关系吗?于是抱怨道:“谁和你说这个……”他说:“你若是觉得不舒服,就给我讲,若是心情不好,拿我当出气筒,我也不在意。”我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他是把我当小孩子照顾吗?说得我好像是一个任性凶残的无赖一样。

不过提到内功,我就有些后悔了。原来弄玉曾叫我练心法,可我太注重攻击,把时间都用在修炼招式上去了。所以到目前为止,什么强身健体的内功,我是一个都不会。

这时,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青鸾翼跑到了我们面前,抱拳说道:“公子,我是来给您汇报消息的。”桓雅文说:“请讲。”那青鸾翼说:“汉阳江的灾民都过上好日子了。听说他们已经将公子奉为神了,说什么也要叫您去一次,说要款待您。”

我看了一眼桓雅文,他是一脸云淡风清,可我却忍不住偷偷笑了。桓雅文小声问我:“温公子何故笑如此开心?”我说:“没事,桓大圣人,人家还站在这呢,仔细听别人说话。”桓雅文看了我一眼,对那人说道:“他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最近抽不出空来,没法去看他们了。”青鸾翼也看了我一眼,又立刻把目光转移到了地上,继续说道:“最近人们都在传说重莲已经重出江湖,据说是因为‘莲翼’失踪了。”桓雅文说:“重莲吗……看来江湖上又会引发一阵腥风血雨了。”青鸾翼道:“今年英雄大会,依然是花遗剑夺冠。”桓雅文点点头,拿人继续说:“上次您叫我们去查的事,我们查过了,蜚蠊血王很有可能是峨嵋道长须眉。”桓雅文微微一皱眉,说:“怎么会是他?你们确定吗?”青鸾翼道:“属下不知,但是几乎已经可以断定了。”桓雅文陷入了沉思中,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隔了好一会,却不见那人继续说话。桓雅文又说:“还有事么?”青鸾翼支支吾吾地说:“听说……最近江湖上成立了一个新的门派,名为冥神,其势力扩展速度惊人……”桓雅文道:“那教派可算是正道?”青鸾翼说:“绝非正派。入门者必须签下生死契,一生都不得加入别派,但是依然有人络绎不绝进入此门。江湖上已有许多无辜人士都被冥神教的人杀害,其中……还包括了公子叫我去调查的人,秦印月。”

秦印月?!不,不是印月!!我的心顿时像是跳停了一般,只剩下一片死寂。

一定是重名的人!一定是!!

桓雅文惊愕地看着他,说:“秦印月?他怎么会被牵扯到里面去的?”那人说道:“据说死状极惨,是被冥神教教主亲手杀死的,死的时候别人已经看不出他的容貌,全身血肉模糊,若不是他身上有带着他家的家传宝贝醉月寒琼,属下根本不知道此人便是秦印月。”此时我再也无法隐忍住自己心中的惶遽,一把抓住了青鸾翼的衣领,大声叫道:“不!!不,那人不是秦印月,你告诉我!!”那人已被我吓得说不出话来,却又不敢不答话:“属下知道……秦印月与温公子是八拜之交……可人死不能复生,温公子,请节哀顺便……”

桓雅文拉开了我死死抓住青鸾翼的手,说:“你冷静一点。”我早已是不顾形象地大叫道:“冷静?!你要我如何冷静!!印月死了!印月死了!!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亲人!!”我抱住自己的头,蹲下身来,大喊道:“不可能的,印月怎么可能死,他说他要陪我周游列国,行侠仗义的……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有侠气的孩子……不、不……”那青鸾翼说:“秦印月似乎早就知道自己将要遭到不幸……属下在他身上搜到了一封绝命书……”

我猛然抬起头,双眼发红地抢过了那人从衣服里取出的白色信封,两手颤抖地打开了那封信——

“我知自己命将不久矣,我亦是明白那人是为何要杀我。我秦某人一生未有建树,只有一颗热爱着所有人的赤忱之心。印月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会是十恶不赦的,所以,我并不感到遗憾。印月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唯独义兄温采,望他幸福。”

非常简短的一句话,我却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印月居然就这么死了,我还未见他最后一面!!

桓雅文想对我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只是继续问青鸾翼:“你可知道那个冥神教教主是谁?”那青鸾翼说道:“这……”桓雅文说:“很难以启齿么?”

“是……是大公子。”

刚听到这三个字,我的脑海中就只剩一片空白了,我还痴痴地问道:“大公子……大公子是谁啊?”那青鸾翼说道:“是……”还没说完,却被桓雅文给打断了:“好了,就到这,你退下吧。”那人点点头,便欠身离开了。

待他退下去,我努力平静了自己的心情,说道:“桓雅文,你还有什么哥哥对不对?”桓雅文垂首,却是一句话也不说。我迫切地问道:“你告诉我啊,你还有其他哥哥!!”桓雅文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极是温柔地说道:“温公子,肯定有不对的地方,或许是弄错了呢?”

我鼻子一酸,眼眶大概立刻就红了。可我努力让自己不要流下泪,我不能再为他落泪。我想大声说话,但是此时我就是发出一个音节都会感到吃力:“我没法替印月报仇了……我……我没法替他报仇!弄玉……这种感情真的是一种负担……从此以后,我不再认识这个人。”桓雅文的眼眶亦是微微发红,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低声说道:“温公子,有时候感情是不需要承载任何东西的,再说,这只是传闻而已,连方才那个信使都没有说这是确凿的消息……我知道你喜欢他,我一直都知道。从我第一次见你,你看着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你们两人的世界是永远不容任何人插入的……我会把你送回他的身边,你要懂得珍惜自己的幸福。”

我看着他,哽咽说道:“你又是在笑我么?你明明知道弄玉不喜欢我,还对我说这样的话。他喜欢你,你可知道?”桓雅文的脸倏地变得惨白:“你在说什么?我和哥不是那样的关系。”我说:“他偷了你画的画,挂在自己家里,你又知道?”桓雅文说:“我知道是他偷的。可是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冷笑:“至少他没对任何人认真过。”桓雅文说:“温公子,你太傻了,你和他待在一起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他的性格吗?他怎么可能随便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我说:“你为什么老帮他说话?”他的眼神突然黯了下去:“因为他是我的哥哥。”我说:“你不是喜欢我吗?”他看着我,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可你不喜欢我。如果你喜欢我能到他的十分之一……我、我想我大概就会不顾兄弟情分……占有你。”

周围一片平和,夏日的阳光照射在园内。杜鹃昼夜不停地啼叫,已不知歌唱了多少个时辰。桓雅文看着我,温柔的眼神几乎将我的心给融化了。可是他的脸色却是越来越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在阳光下看上去更像是危在旦夕的病人。我有些慌了:“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他摇摇头,无力地说:“没有关系的。”可是他扶着我的手明显有些颤抖。

见他不愿回答,我一把抓过他的手——这样温暖的天气,他的手竟然冰凉得有些刺骨!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桓雅文,你告诉我,你身子出什么问题了?你不要骗我,你要骗我,我就再也不同你说一句话!”我知道这样说有些小家子气,也很像小孩子在刷脾气,可除了这个方法,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桓雅文的睫毛微微翕合着,没想到我说的话还真有用了:“我……我中了毒。”

我说:“什么毒?”他说:“焚花散……”焚花散?!我突然想起了半年前我骑马离开零陵时的那个下雪天,燕舞在老张身上好像下过毒。当时老张说要回城取解药,然后我就被人打晕了。

原来他的毒没有解。我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居然不告诉别人?你不是什么毒都可以解的吗?”他说:“这并不是毒……也没法解的。毒不至死,只是在毒发的时候会全身无力,恍若死尸。”我说:“那该怎么办?难道就让你一直这样被毒折磨下去?”他的露出了有些苍白却依然柔和的笑容:“没有关系的,最多一天就会好……”

“胡说!”一个声音打断了我们的对话。我们闻声看去,才发现是一脸怒容的九灵。她跑到我们面前,怒道:“公子,你每次发毒的时间都是越来越长,还说什么毒不至死?你以为温采不知道,九灵就也不知道吗?!”桓雅文的眼睛微微睁大,有些担心地说:“九灵,别……”九灵却没有理他,对我说道:“焚花散明明就是一种媚药!若中此毒,必须与人、与人交好才会恢复……这种药的解毒之人还必须得是……是……”说到此处,九灵却突然掉了眼泪:“温采,温采……我……”可是说到这,她就转身跑掉了。

我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个解毒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我。

我看了一眼桓雅文,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生九灵的气,他的紧紧颦着眉,似乎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我驮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回了房里。

第二十二章 今生柔情

走到房里,我将他抛到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不耐烦地说道:“你说吧,要想解毒,是我上你还是你上我?”桓雅文挣扎着想要起来,无奈却像是虚脱了一样,根本没法挪动一步。他小声说道:“温公子……别……别听九灵胡说……不是这样的……”我吼道:“你以为我对你有兴趣吗?!若不是你对我有恩让我无法昧着良心报仇,我才不会帮你!”

桓雅文见瞒不过我,只得轻声叹气道:“这种事……一定要两情相悦才可以的。”我瞪大眼睛,极力压抑自己的火气,可还是忍不住大喊出声:“谁喜欢你了?!说了是我欠你的,我要还!”桓雅文轻轻摇首,柔声道:“你并没有欠我什么,想要对你好,那是我自愿的……我会耐心等你,我不希望你现在因为做了这样的事而后悔。”

我脱掉了外套和鞋子,坐到了床上,顺便把帘帐给拉下了。有一点隐隐的光芒透进来,却也只能看清楚桓雅文那张脸的轮廓。

周围的空气一片沉寂。夏日的微风轻轻拂动着包围着我们的赤色帐帘,扬起了桓雅文散落在枕头上的碎发。随着帐帘的飞起,温柔的光也顺着缝隙洒落进来。

桓雅文俊美的脸因着柔光一明一暗。

他凝视着我,眼底有温暖的波纹。

那漆黑深邃的眸子也因着柔光一明一暗。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要战抖,反身坐在他的身上,开始脱自己的衣裳。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紧张的心情吧,我竟自嘲地说道:“大圣人,你要知道,我可是娈童出身,曾经被男人上过不知多少次了,我是无所谓,就怕脏了你高贵的身子。”

哪知桓雅文根本不吃我的激将法,反倒是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我从来没这样觉得过,采在我的心中永远是最美,最纯洁的。我想抱你,我真的很想……”然后他把我的头往下微微一按,我的唇便碰上了他的。

“只是这样,就够了。”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露出了柔美的笑容,“你不必勉强自己来救我,我知道无论你嘴上怎么说要忘记哥哥,可心里永远都只容得下他。而我,永远都只能看着你。可是,我会等着你,等到你喜欢上我的那一天,即使不是这一世,即使,这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至少,我还有这么一个愿望。”

微风不知什么时候就停了下来。

小小的帐帘下,安静得只剩下两个人平稳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

桓雅文躺在我身下,苍白的脸憔悴却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动容。他的笑靥美若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