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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安闻言心中一酸,面上露出娇羞,道:“儿媳省得了。”

崔氏见她这般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你那院中没个小妾通房却是不行,按说你才过门,这事不该现在提,怎么也得过个一年半载,但三爷的情况到底不同。一来他是嫡长子,子嗣太过重要,再来他年纪也不小了,这事不能拖着。这院子只一个主母传出去也不好听,会叫人笑话的,于三爷和你的名声都不好。更有便是我方才说的,女人的身子娇贵,这伺候男人最是累人,你若将身子熬坏了,却是得不偿失。这小妾通房的也不过是个摆设,有什么伺候的活多叫她们来,事后赏晚汤药便是。你最重要的还是养身子,早早的生下嫡长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慧安听着心中只想大笑,她一口一个子嗣压下来,一口一个为她好,这大道理唱的比花都好听,叫她能说一个不吗?说了只怕在这府里也别想得人心了。

慧安心中讥笑,面上却受教地点头,俯身道:“母亲都是为我好,我心中明白,谢母亲提点。”

崔氏见她这般倒是一愣,只当是慧安还是仗着腰板硬,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以为她是说说就算了的。她便眯了眼,抬手道:“采珊,你过来见过三少奶奶。”她言罢,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丫头便紧步走了过来,福了福身,道:“奴婢见过三少奶奶。”

慧安方才一进屋就注意到了这个丫头,因她打扮的很是亮眼,她一路往祥瑞院来就在猜测崔氏叫她的意图,进了屋瞧见这个丫头,实际上慧安心中已经什么都明白了。如今瞧着这叫采珊的丫头见礼,慧安便大大方方地将目光投了过去,一瞧便道,怪不得声音就娇滴滴的,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只见这采珊生了一张芙蓉瓜子脸,身着一件玫瑰紫的缠枝芙蓉花锦缎小袄,乌黑的头发梳着,插着一支鎏梅花样的珠钗,眉眼含着媚色,一副娇俏可亲的模样。

采珊见慧安瞧过来,一脸的紧张,似生恐不招慧安喜欢一般,慧安瞧了瞧她面上竭力压制的喜色,不由冷笑,便听崔氏道:“这采珊是母亲千挑万选的,是个本分伶俐的丫头,以后便叫她在你身边伺候吧。” 她言罢,似是怕慧安不懂,便干脆将话挑明,道:“你带回去也能多个帮村的人。你刚进门,我也知你有难处,也不说是抬妾,就先开了脸放在屋里,等过段时间再行妾礼也是可以的。”采珊闻言面上便闪过了狂喜,接着又一脸紧张地偷偷抬眼瞧了下慧安。

慧安面上闪过些许难色,道:“母亲也知,我进门准备了陪房的,母亲的好意我心领了,回去我自瞧相公的喜好,做主给他选个中意的开了脸放在屋中,母亲瞧这样可好?”

崔氏闻言自觉着是慧安的托词,便微微沉脸,道:“你的陪房丫头虽是也好,但咱们三爷脾气一向古怪,只怕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是关府的丫鬟知道他的脾性多些,你说可是?”

慧安闻言这才福了福身,道:“母亲说的是,安娘一切都听您的,这就带采珊回去。”

崔氏一听她居然这么利索地答应了,不觉就愣住了,半晌才干笑两声,道:“你果然是个大度贤惠的,三爷有福气,既你明白我也就不多说了,省的讨了嫌,你们退下吧。”

慧安福了福身,这才带着眉开眼笑、已无法压制喜悦的采珊出了屋,坐上春凳檐子又回棋风院而去。

秋儿和春儿见慧安带出来这么个妖妖娆娆,生恐别人不知她身份般的丫鬟出来,不由皆沉了脸。春儿倒还好,秋儿已按捺不住跑到了慧安身边嚼起耳根来:“姑娘,你瞧她那妖精样儿。夫人这摆明就是寻姑娘麻烦,姑娘为何非要受这份气,爷指定心疼姑娘,带回去个货色,爷指定也不会高兴。”

慧安闻言瞪了秋儿一眼,春儿便将她拉了开去,低声劝着。慧安这才瞧了眼采珊,,又冷挑唇角转过了头。

待到棋风院,方嬷嬷迎上来瞧见采珊,面色也是一变,慧安和方嬷嬷对视一眼,这才招手叫采珊过来,笑着问道:“多大了?”采珊忙道:“回少奶奶,奴婢十四。”

慧安便道:“不错,以后你就改名叫暖裘,这是我的乳娘方嬷嬷,你跟着她下去安置吧。今儿便到前头伺候着,等我准备好这就给你开脸。”

采珊闻言面上一喜,忙福了福身,软声软语地应了,跟着方嬷嬷去了,慧安瞧了眼在厢房探头探脑往这边瞧的绿蕊一眼,这才进了屋。

片刻方嬷嬷回来,慧安已换了件石榴红薄缎素衣,又净了面,一身清爽地坐在外间吃茶。方嬷嬷进来,她抬了抬眸子,笑道:“都安置妥当了?” 方嬷嬷便点了点头,叹息一声,道:“没想到她还真敢这么甩姑娘的脸,这才刚进门不出十日,就塞进来这么个给姑娘添堵,也不怕传出去遭人笑话。”

慧安闻言便道:“她只怕没想着我会接下,再来咱们府里到底不一样,爷他没有小妾通房,而且再一个月他不就该往边疆去了,我又不能跟着,便是安置个小妾通房,传出去虽说不好听,但到底说的过去。再说了,这欺负儿媳,总归比叫人说她这个继母见不得爷子嗣繁茂要好听吧。而且,咱大辉也没明文规定新妇刚入门就不能纳妾的。”

方嬷嬷又叹了一声,慧安便起了身,笑道:“乳娘别担心,这院子里越热闹才越是好呢,今儿就叫那暖裘到前头伺候着,我倒是要瞧瞧,她们还能乱成何样,她们不闹我便也闹不成,不是?”

方嬷嬷闻言点头,慧安已出了屋又往书房去了,关元鹤见她进来,便问道:“什么事?”慧安只扬眉笑笑,嘻嘻地道:“好事,爷一会子回院就知道了。”言罢在书案边儿站住。

关元鹤见她换了新衣裳,石榴红绣嫩黄折枝玉兰在前襟和腰背上,配着玫瑰红的素缎细折儿长裙,显得腰肢盈盈一握,胸挺臀翘,不觉便一把将她拽进了怀中。

探手细细摸着她胸前绣着的玉兰花瓣,在她耳边低声道:“之前你在南方,我在北边,我那书房的门前便长着一颗玉兰花树,每到三月花开一树,在寒风中招展,朵朵向上,削玉万片,晶莹夺目,我便常瞧着那花想起你来…”

慧安听他语气中带着缠绵,不由软下身子往他怀中窝了窝,红着脸抬手拦上他的腰,将脸贴在关元鹤的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轻声道“你又哄我,玉兰花在北方那么寒的天怎么生长的…”

她的身子柔软下来,关元鹤便舒服地叹一声,笑道:“嗯,所以说那棵花树似专门生长在那里叫我想你一般。”

慧安不想他能说出这么动听的话来,不由失声而笑,压抑不住心头的喜悦,问道:“你想我什么…”

关元鹤便搂紧了她,低声在她耳边道:“我时常想这两年见不到你,也不知出落成了什么样儿,听说女子十四五时正是长开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像那玉兰花一般,丽质天成,洁白高雅…”

慧安被他说得面颊羞红,心中甜滋滋,晕乎乎的,便听他又喃喃地道:“有时便想着解开衣裳,那肌肤是不是和那花一般如云如雪,莹洁如玉,清透丝滑…那香气定然也好闻的紧…慧安,想的心都疼了…”

他说着就含住了慧安的耳珠儿一阵的轻舔,撩拨,慧安只觉浑身酥麻,目光瞧着他一直在胸前玉兰花瓣上摩挲的手,只觉那力道分明极轻,却好似那股触摸直透过薄薄的衣料落在肌肤上,甚至比直接落在身上更叫她心慌身软,直将她身子都烫的发热起来。

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慧安便不安地动了动,坐着的屁股下便触到一个硬物,慧安一僵,关元鹤却哼了一声,那火热的吻便落向了她的脖颈,手也往里探去。亲了两下,这才有些艰难地抬头,瞧着一脸轻红,艳色无边的慧安,他的手轻轻抚过她冰滑的肌肤,笑道:“我的慧安…原来比花还美,还好,还要叫人心疼…”

慧安被他挑逗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偏心里又飘乎乎的就是起不来,又想着他那两年到底遵守承诺,没有随便放纵自己,慧安便有些感激有些心疼,就由着他胡闹起来,也由着他动作越来越放肆火热起来。

两人在书房腻歪了一晌午到底顾念着礼数,不好意思白日宣淫,待摆饭才磨磨蹭蹭地回了院。关元鹤自还不用慧安亲自伺候,慧安坐下瞧了眼屋中的几个穿红戴绿的丫鬟,笑着执起了著,红鸾照旧上前伺候着慧安,可那绿蕊和暖裘并两个二等丫头却是不甘,争抢着去伺候关元鹤。一会子你推她一下,一会子她撞你一下,慧安冷眼旁观,依旧自顾吃的开心,关元鹤却黑了脸,只瞧着慧安眸中带着戏谑和诙谐,这才没恼起来。

暖裘好不容易挤开绿蕊,将盛好的汤送上,扭着腰,只差没将饱满的胸部整个推到关元鹤的眼皮底下。关元鹤闻着脂粉香气,感受到那近在咫尺的人,终究忍不下去,利目扫了暖裘一眼。

他本就成年一张冰脸,先前连慧安都有些怕他,更何况如今分明生着气,整个人都发出一个暴虐之气来,直吓得暖裘一抖,扑通一声跪在边儿上,绿蕊几个也不推挤了,也吓得面色一白,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便都跟着跪了下去。

关元鹤便又盯了暖裘一眼,喝道:“下去!”慧安见屋中跪了一地,气氛一下子降了下来,不由瞧了关元鹤一眼,这才道:“暖裘,你过来伺候我用膳吧,爷那里红鸾去。”

暖裘被关元鹤喝了一声,吓得跪在那里瑟瑟发抖,非是不想退下去,实在有些站不起身,捧着汤碗了手哆嗦着,热汤洒出来落到手上起了一层红,她都没敢动作,直到听到慧安的话,她才觉着又活了过来,忙爬起来站到了慧安身后。

慧安这才接过她手中的汤碗,亲自放在关元鹤面前,笑道:“这是暖裘,是今儿母亲赏赐下来的,她刚来,笨手笨脚没伺候好,是妾身管教不严之故,爷莫生气,以后妾身会好好调教她们的。”

关元鹤瞥了慧安一眼,听那丫头叫暖裘便抽了抽嘴角,微不可查的瞪了慧安一眼,这才又用起膳来。

经过这一闹,那些丫头倒是安静多了,只绿蕊见暖裘得了慧安的青眼,慧安还帮她回护,不由就瞪了暖裘两眼,心中吃味的同时也惴惴不安起来。

待用完膳,关元鹤回房歇息,慧安却落后两步,见暖裘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便回头瞧着她,道:“爷性子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既是夫人赏赐的,又是指了要开脸的,何必去抢这个风头。如今刚惹的爷不喜,叫我怎么给你开脸,先缓上两日吧,记得以后伺候可要小心些!莫再惹爷!”暖裘闻言一脸感激,忙跪下道:“谢少奶奶提点,暖裘记得了。”

慧安这才点了点头,又瞧她被烫伤发着红的手,道:“下去叫丫头给你抹抹药吧,别留了伤。”暖裘恭恭敬敬地应了,这才退下,后头绿蕊和几个丫头瞧着这一幕,不觉心思活络了起来。

慧安回到屋中,见关元鹤黑着脸坐在罗汉床上瞧书,不由过去抽了他手上的书嘻嘻一笑,打趣地道:“爷可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关元鹤闻言冷哼一声,一掌拍在她的屁股上,道:“你什么时候打发她们,瞧着心烦!”慧安便捂着嘴笑,接着才叹了一声道:“瞧爷说的,倒似受了多大委屈一般,这可是齐人之福,多少人想都想不来呢。我便是打发她们,不是也得那个由头,抓个错处…”

关元鹤见她取笑自己,不觉将她拖上罗汉床,压在身下,盯着她道:“哪儿那么麻烦,直接发落出去便是。”慧安直想翻白眼,心道若真那么简单,她又何必委屈自己,面上却是笑道:“我瞧着她们长的也算不错了,爷真就一点不动心?”

关元鹤发现慧安凡是打趣他,或是说假话,才会唤他爷,平日都极没规矩的你啊我的,听她如此说,便点了点她的鼻子,沉吟道:“要不都收了?你既这般说了,爷不能对不住你这想法不是。”

慧安便笑了,抬手环住关元鹤的脖子,道:“那从今儿起妾身便要将爷拒之门外了,妾身却是一门心思地闭关酿醋了,待爷收用她们时妾身便一坛子老醋酸死爷!”

关元鹤闻言哈哈而笑,含着慧安嘟着的红唇便是一阵吸吮描摹,待慧安喘息才抬头哑着声音道:“为了爷的命,爷还是不收用她们的好。”慧安目光不由一亮,笑道:“谁叫你收你都不收?”

关元鹤挑眉,却点了点头,慧安笑的越发开心,捧着他的脸凑上去亲了下他的嘴巴,道:“难道爷以后就不抬妾不收通房了?” 关元鹤却笑,揽住她因凑上来亲吻他而抬起的腰,道:“她们心思不纯,自是不能收的。”

他言罢便猛地一收手臂,擒住了慧安的唇,慧安心道他那话的意思是不是遇到那心思纯的,性子简单又老实的就能收了,但到底她没再开口逼问。只环住关元鹤的脖颈轻动了几下小舌头,关元鹤扣在她腰间的手瞬时便越发用力了。

两人又笑闹了一阵,这才相拥着睡了过去,慧安歇晌醒来身边已没了关元鹤身影,她舒服地伸了伸懒腰,这才起了身,春儿和冬儿进来伺候她洗漱穿戴,慧安刚挪步花厅坐定,便闻外头响起一阵的喧闹声,接着是方嬷嬷的呵斥声,然后才重新安静了下来。

片刻方嬷嬷打帘进来,道:“是绿蕊和暖裘吵了起来。”

慧安闻言一笑,尚没说出话来,秋儿便跑了进来,一脸的恼恨,道:“姑娘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东西,那暖裘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将来要抬妾的一般,这会子已经使起威风来了。那绿蕊不服,两人便吵了起来,绿蕊骂暖裘不要脸,暖裘却骂绿蕊人老珠黄,差点掐起架来。”

慧安没搭理秋儿,只问起关元鹤的去处,听他被关白泽唤了去,不由愣了下。秋儿见慧安不接腔,一溜烟又跑了出去,片刻功夫却又回来,面色更不好了起来,气呼呼的道:“姑娘,那暖裘真是个不省心的,出去了,奴婢瞧着像是往祥瑞院去了。这不要脸的贱蹄子,姑娘一定不能放过她。”

慧安闻言只做一笑,起身又往书房而去,方嬷嬷见她出去,不由瞪了秋儿一眼,道:“你这性子怎就养不好!做你的事去吧,姑娘本大好的心情被你张嘴搅和了。”

秋儿不服,嚷嚷着:“怎么能怪我,都是那些不安好心的给闹的,我还不都是心疼姑娘…”

自这日后,关元鹤真就如他说的那般,日日看管着慧安用起功来,竟是不再出府,除了偶尔去给老太君请安,连院子都甚少出。他每日在慧安未醒时便去练功,然后回来将慧安挖起来,陪着她吃早膳,待慧安去给定国夫人请安,他便去书房看书看公文,慧安从福德院回来忙些琐事,大部分时间也都陪他呆在书房里。上午时两人有时各忙各的,有时也腻在一处说说话,做些亲昵的小动作,到中午摆饭才一道回院中用膳。

关元鹤没有歇晌的习惯,往往用过午膳陪慧安说会话,待慧安睡下,她便在一边翻会书,或是去书房忙碌。有时候没兴致,便懒洋洋地躺在慧安身边瞧她,通常这时候慧安也甭想睡好,总被他动手动脚地弄醒,然后他便瞧着睡眼惺忪,一脸控诉的慧安呵呵的笑,在她耳边低声笑着说些暧昧的话,手也不老实起来,慧安不依,他便越发闹的起劲,闹着闹着,就有那么一两次没能收得住。

慧安歇晌起来,两人照旧呆在书房,只关元鹤的事一般上午都能忙的差不多,下午便略显闲暇,便不允慧安在小书房看书,又在他的大书房案边儿支个小案。时不时地就抬头瞧瞧她,说上两句话,或是支着慧安亲自做这做那,研磨添香,泡茶拿肩的,有时还喜把她抱着怀里,和她说些趣事妙闻,说着说着便会动起手来,每次不把她弄的面红耳赤,娇滴滴地求饶,什么都应下他来,他便绝不罢手。

白日这般的耳鬓厮磨,偏又忍着耐着,后果却是没到天黑,他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她进屋。夜里便越发的放肆起来,慧安也一日一日起的晚,闹的有两回都没赶上到福德院请安,好在定国夫人听关元鹤说她身子不妥,似也心中明了,还乐呵呵的笑着叫慧安多休息,直羞得慧安半晌都抬不起头来。

这般日子外头人瞧着可真是如关元鹤那日所言,沉迷美色,不能自拔了。慧安自个儿也觉着日子甜的像是酿成的蜜,似老天想将这两辈子积下的苦都尽数补偿她一般,只除了那些时不时闹腾两下的丫头,这就再没别的烦心事了。

这般一晃过了五日,慧安觉着差不多了,这日下午便没陪着关元鹤,到大厨房亲自料理了一道汤,傍晚又叫方嬷嬷早早的摆了饭,用了饭就带着补汤在方嬷嬷和丫头的簇拥下坐上春凳檐子往福德院去了。

她到时定国夫人还在用膳,听慧安带了亲自调制的汤品来,便笑着叫下人摆上了桌,慧安亲自给她盛了一碗,笑着道:“我手艺不好,祖母莫要笑话我。这小碗汤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却最是能安神了,母亲刚过世那会子,安娘也总睡不着觉,方嬷嬷便每晚给我熬这汤喝。”

定国夫人尝了尝,觉着味道极好,又见慧安一脸紧张,便拉了她的手,柔声笑道:“难为你这孩子想着祖母,是听姜嬷嬷说祖母睡得不好吧?你这傻孩子,祖母这是年老了,岂能和你一般,老人每隔一段时间睡不踏实是常有的。真是个孝顺的傻丫头,以后莫要再惦记祖母了,你们好祖母心里高兴,就什么都好了。”

慧安红了脸,看着定国夫人慈爱的脸,手被她温暖却苍老的手裹着,只觉心中暖融融,却又升起一丝愧疚来,不觉眼眶一红,道:“祖母…安娘是个任性的,以后若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祖母且莫生安娘的气…”

定国夫人见她一急险些掉下泪来,忙拍了拍她的手,道:“瞧你这孩子,怎么好好的就红起眼眶来,一会子回去锦奴那倔驴该道祖母欺负他的心头肉了,来擦擦,快别哭了。”

她说着用手帕去给慧安拭泪,慧安忙自己拿帕子压了压,笑着道:“祖母又取笑安娘了。”

定国夫人便笑,接着才叹息一声,抚着慧安的手道:“你母亲早逝,可怜你这孩子了,吃了不少苦吧?”

一旁姜嬷嬷见两人笑着说起话来,便挥手叫一旁伺候着得小丫头退下,只自己伺候在旁。慧安和定国夫人说了不少话,又伺候定国夫人吃了大半碗汤,这才扶着她进了屋。

刚坐下,崔氏和二夫人,三夫人便带着几个小辈过来请安,屋中一下子热闹起来。众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这才散去,慧安却是留了下来,定国夫人催她回去,慧安却道:“每次都是五弟妹伺候祖母歇下,倒像是祖母只喜欢五弟妹一般,连我们爷都说安娘没有五弟妹细心周到,安娘不依,今儿定要伺候祖母一回才成。”

定国夫人闻言便笑,拉着慧安的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这才瞧向一脸笑意的宋氏,道:“今儿就叫这皮猴留着伺候吧,你也休息下,早些躺下别再熬着念经诵佛了。”宋氏便笑着应了,屈了屈身又冲慧安福了福,这才退去。

慧安便笑道:“瞧吧,祖母果然最疼五弟妹。”

定国夫人便又被她逗笑,道:“你张嘴啊,你五弟妹是个命苦的,嫁进来没半年小五就没了,他们感情好,这些年她吃斋念佛,越发沉静的不像个年轻人了。你没事常往她那里走走,将来也照应着她点。”

慧安点头,道:“我伺候祖母躺下,给祖母按头吧?兴许能睡的香些。”

定国夫人便笑着允了,被慧安伺候着脱了外头的大衣服,丫头们端了洗漱物件来,慧安伺候她洗漱躺下,便站在床头给她轻轻按起头来,笑着道:“我才艺疏浅,按疼祖母,祖母可要说话啊。”

定国夫人轻嗯了一声,却道:“你这孩子竟糊弄祖母了,很舒服。”

慧安若真是不懂,自也不敢在定国夫人头上动手,她早先学过扎针认穴,虽说专攻的是马病,但人的穴道按摩却也是瞧了一些的。姜嬷嬷见定国夫人一脸舒适放松,又瞧慧安动作有模有样,便唤丫头巧莲在一旁看着琢磨。

慧安瞧了两人一眼,便又低着头按了起来,没一阵竟就听到定国夫人微微的鼾声。

姜嬷嬷上前给定国夫人掖了掖被角,慧安这才放了手,悄声退了出来。姜嬷嬷不由笑着道:“少奶奶真本事,今儿老太君早睡了一个多时辰来,瞧着也安宁的多。”慧安便笑,道:“其实这按摩极好学,以后我多按两回,丫头们也便学会了,只是这法子多用也便不管事了。”

姜嬷嬷又笑着和慧安说了两句,还没能送她出院子,便见颜嬷嬷一脸焦急地从外头过来,见到慧安忙快步赶了过来,道:“少奶奶快回去吧,爷正使火,谁都劝不下!”

慧安闻言一楞,也顾不上多问,便慌忙着辞了姜嬷嬷也不坐春凳檐子便快步往棋风院回。

姜嬷嬷也是一惊,抓住颜嬷嬷问了两句,便听颜嬷嬷道:“今儿少奶奶不在,院子里的丫头有些不老实…绿蕊进去伺候也不知怎地就惹了爷,被爷一脚踢没气儿了。这会子爷在院子里使火呢,老太君睡下了吧?可莫惊倒老太君,我先回院去了。”

颜嬷嬷说罢便慌忙地也走了,姜嬷嬷是知道关元鹤脾气的,寻常虽说性子冷,但一般也不发火,这发起火来却是了不得,谁也劝不住。她听颜嬷嬷说关元鹤一脚将绿蕊踢的没气儿,不觉一慌,这事…

(完)

第143章 踢死了

且说慧安从崔氏那里把暖裘带回来,这丫头便如同一颗石子投进湖中,搅得棋风院越发不宁静了起来。

先前那些有心思的丫头们都是一年多前崔氏和各院主子安排进来的,关元鹤常年不在,大家虽是都知自己来干什么的,但是没有男人却也争不起来。如今关元鹤娶了妻,还不容易有机会,自是个个的生恐落了后,只是到底慧安刚进了门,这位新奶奶的脾气她们也摸不准,故而行事还是顾及着这些的。

可暖裘一来却不同了,先前大家的起点都一样,各凭本事,谁也不比谁强,自是少了些紧张感。暖裘的到来,却叫这场争斗凶狠了起来,就好像一下子冲进来一个外来者马上就要把你垂涎许久却没能得到的那块肉给叼走了,故而院子里的丫头们便变得急切紧迫焦躁不安了起来。

尤其是绿蕊,她本来姿色最好,又指了一等丫鬟的例,和她地位一般的也就红鸾一个。但在她瞧着红鸾是个闷的,长相又不及她半分,故而根本就没有什么威胁性。将来若是关元鹤要收用丫鬟,那么不管怎么排怎么轮,都应是她。院子里的丫鬟们好像也有这个认知,平日里对她多有溜须奉承,可她如今刚刚看到希望,谁知道竟来暖裘。还是个颜色不错,比她更加娇嫩年轻的,又被崔氏指了要开脸,还得了慧安的青眼,叫她一下子便要往后站,绿蕊又岂能坐得住。

她来回地在院子里转了两圈,见没人管,又瞧了瞧天色,估摸着慧安一时半刻是回不来,这便回到房中梳妆打扮,又在身上抹了些早就准备好的香,这便溜出了屋。

而慧安从下午起就没呆在书房,在大厨房熬汤,关元鹤耐着性子在书房看了一下午的公文,他一下午没抱到人,用膳时偏一堆的丫鬟在眼前堵着,好不容易用完膳慧安却带着人去了福德院了。

他本想一起过去的,慧安却道祖母这两日睡不好,她准备晚些回来给祖母揉揉头,有他跟着,祖母念着他,自是不会允的。

关元鹤听她这般说,心中暖暖的,都是感激,自送了慧安出门便在房中胡乱躺下等着人。只平日里这个时候两人已躺在床上,这会子独守空房却是极不习惯,而且他好像这两日已习惯了慧安时时刻刻都呆在身边,如今瞧着满屋子的红色,心里就抓心抓肺的难受起来。他躺着翻来覆去。愣是什么事都做不成,只凝神听着外头的动静,偏慧安就是不回来,他正心烦意乱,便听有人脚步清浅的进了屋。

慧安回来不会只一个人,再加上那脚步声也不是慧安的,关元鹤听着便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身来,就见一个穿着桃红袄子,橘红裙子,束暗红腰带的丫鬟端着一壶茶进了屋。福了福身,却道:“奴婢绿蕊来给爷换茶。”

关元鹤闻言瞧了绿蕊两眼,觉着眼熟似伺候用膳时总在眼前晃悠的那个,这便有些厌恶,也不再多瞧,又躺了回去。

绿蕊进了屋便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她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进来了,而且余光瞧见关元鹤似只穿了一件单衣坐在床上,屋中静悄悄的她便只能听到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跳声。按捺这雀跃的心,她才福了福身说出一句整话来,见关元鹤没回她,却躺了下去,听着他躺下发出的窸窣声,绿蕊的脸便越发红了起来,胆子却也大了些。

她碎步上前换了茶壶,瞧向关元鹤,却见他背对这边躺在床上。一头乌发散了一床,单薄的衣裳似能透出里头蓬勃的肌肉来,那身子高大的紧,纵使躺在那里也曲张有度,充满力量感,阔背,窄腰,长腿…

只瞧了一眼绿蕊心跳不能抑制,烧红了身子,再想到关元鹤的身份,他俊美的面容,绿蕊便更跃跃欲试,胆大起来,他咬了咬牙便试探着道:“少奶奶应该马上就回来了,奴婢给爷倒杯茶吧?”

关元鹤听她提到慧安应该快回来了,心里倒是火气降了些,加之他在床上自己个儿折腾了半天,也烦躁地出了汗,听绿蕊一说还就觉着口干舌燥,便嗯了一声。

绿蕊闻言只觉受到了鼓舞,又觉关元鹤也有心思,想着自己的容貌在这院子里也是一等一的,她便越发心急起来,用有些发抖的手倒了杯茶,便扭着腰扯了下衣襟往床前走。

关元鹤听到声音起了身,刚转头瞧见站在床前的绿蕊,灯光下她桃红袄子竟半掩半开,露出里面的绿抹胸来,一脸春色地晕红着瞧着他,端着茶的十指上满是红红的丹青,一点都不像慧安那粉粉如同珍珠一般的玉指,叫人瞧上一眼便想含在嘴中好好舔弄把玩。

想到慧安,他便觉出不对来了,只觉这绿蕊出现的古怪,再瞧绿蕊那衣裳和穿戴还有她的神情,登时就明白了过来,且不说绿蕊就敢做出此等事情来,那便说明她平日里就没有将慧安这个主子看在眼中。关元鹤登时便目光森冷了起来。

偏绿蕊竟在此时向前凑了凑,关元鹤顿时便闻到了一股子从她身上散出来的撩人暖香,他当即就暴怒起来,抬起脚想也未想便踹在了绿蕊的心窝上,他那一脚用了些内力,竟生生将绿蕊给踢得飞了出去,一下子撞在八仙桌上,直撞得一壶茶倾倒下来洒了一身,那绿蕊却是连惨叫一声都没能发出,便嘴角淌血地歪倒在地上,竟是一下子没了声息。

今日慧安不在,动心思的本就不光绿蕊一人,暖裘也在犹豫观望,时时刻刻都注意着上房呢。绿蕊进来,可不就被暖裘给瞧见了,她岂能不知绿蕊这是做什么去了。她心中又气又恨,犹豫了一下,便也去提了冰桶,慌忙着跟了进来。谁知道她刚进门便瞧见绿蕊飞撞上桌子那一幕,偏绿蕊头一歪正正对上她。

绿蕊眼睛都没闭上,嘴角便流出血来,猩红猩红的沿着下巴往下滴,可她竟是无声无息躺在那里,睁着大眼一点焦距都没得瞪着这边,那样子惊悚地直叫人想尖叫。

暖裘也真就这么做的,她啊地大叫一声,手中的冰桶也咣当一声落了地,发出刺耳的声音,关元鹤听到外头动静气的面色变黑,大步便走向外室,站在屋中冷冷盯着暖 。

暖裘浑身发抖,可就动作不了,只觉关元鹤那眼神瞧着她,便像是在盯着死人一般,她还没惊吓过来,就听见关元鹤冷声道:“拖下去,杖毙!”

颜嬷嬷和留院丫头婆子听到动静便往这边来,进屋瞧见屋中情景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关元鹤那一声冷喝。

颜嬷嬷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吩咐丫头将暖裘拉出去,又叫婆子们进屋收拾,关元鹤已是抓了件外衣披上出了屋。

婆子们将绿蕊拖出去,就扔在廊下,绿蕊经过这一番折腾,衣裳散的更开,露出一大片葱绿肚兜和肌肤来,又被茶水浇过身,肚兜登时便半透明了起来,在廊下红灯笼的照映下叫人一瞧就知道她是上屋中做什么去了。

关元鹤一身凛冽地站在门口,见暖裘被丫头押着,一院子丫头婆子鸦雀无声,不由就冷喝一声:“杖毙!还用爷再多说一遍吗?”颜嬷嬷听着一寒,婆子们再不敢耽搁,忙去搬板凳拿廷杖,暖裘被拖着压下去,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大声呼喊起来,刚喊两声便被堵住嘴,拽了下去。

这大半夜的闹腾起来,传出去那些不知道的却是要瞎乱编排的,到底对名声不好,颜嬷嬷刚想上前劝,关元鹤却冷眸扫了她一眼,颜嬷嬷吓得忙躬了躬身,这便瞅机会忙往福德院去寻慧安了。

慧安急急赶赶地回到棋风院,关元鹤却已经不在院中了,院子里一堆丫头婆子战战兢兢地跪着,暖裘被压在庭凳上已经被打的落了半身血,那绿蕊还躺在廊下。

慧安带着人大步进来,一院子人便纷纷瞧了进来,慧安瞥了眼瞪大眼睛哀求瞧向她的暖裘,便上了台阶。

见绿蕊一点声息都没地躺在那里,也不知是死是活,便冲方嬷嬷使了个眼色,方嬷嬷过去探了探绿蕊的鼻子,却是一惊,过来道:“死透了…”颜嬷嬷闻言一僵,直吓得面色一白,她方才来不及多瞧绿蕊便匆匆地出了棋风院,以为绿蕊只是被踢得闭了气晕死过去了,倒没想竟就这么断了气。

慧安也是一愣,半晌无语,目光只盯着那些平日作怪的丫头们,半晌才道:“都起来吧,夜里天凉,别再跪坏了身子。该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没得累大家都受苦的道理,我是个明理的,也不愿做那背后被人戳脊梁骨的主子,你们一心为我,我便会一心待你们,今儿这事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来,但到底是这院子里没规矩才惹了爷,出了今日的事。至于是什么事大家心中也都清楚,我不愿多为难你们,往后你们愿敬我这个主子,我便不会亏待你们,也不会追究你们原先都是在那里当差的,之前又是起的什么心思,但若你们还妄自尊大,奴大欺主…哼!”

慧安只一冷哼目光锐了锐,扫了眼院中战战兢兢的奴仆们,却没将话再说下去,待见下头再没有敢抬头,这才道:“以后这院子由方嬷嬷和颜嬷嬷总领着,各自做好手下的活,今日的事每人罚月例一月,下不为例。各自管好嘴,都散了。”

婆子丫头们这才谢了恩,起身散去,慧安瞧了眼被婆子压在春凳上大气不敢出的暖裘,道:“先拖下去关柴房,给她上些药。”

婆子这才将人拉了去,慧安便道:“将她也拉下去赏口棺材埋了吧。”

婆子们低眉顺目地上来拖走了绿蕊,又清洗了地面,慧安才进了花厅,瞧了眼里头空了八仙桌的内室,问道:“爷呢?”

春儿本留在院中,闻言便忙回道:“发了一通火,似是往外书房去了…”

慧安一愣,还没做出反应,便听颜嬷嬷在外头喊道:“少奶奶,老太君来了!”慧安忙起了身,刚出屋,便见姜嬷嬷扶着定国夫人下了轿子,慧安忙快步过去,扶住定国夫人的胳膊,道:“祖母怎么来了。”

定国夫人本就睡的轻,听到外头的动静便醒了过来,叫来姜嬷嬷一问,听到棋风院关元鹤踢死丫了头,生恐是出了什么大事,来回也着急,便干脆起身赶了过来。如今瞧见慧安一人迎出来,不见关元鹤的身影,便更是一急,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就突然发起火来了。”

慧安一面和定国夫人说着,一面将她迎进了屋中,亲自上了茶,这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下,眼一红,磕头道:“是安娘不会持家,没能管理好院子,这才惹得相公发了大火,一怒之下离了屋。大半夜的还累的祖母为我们担心,累的相公生气,去了外书房,这都是安娘的错,祖母处罚安娘吧。”

定国夫人进来便没瞧见关元鹤,一听他竟自去外书房了,忙叫姜嬷嬷亲自带丫头过去伺候着,生恐夜凉关元鹤再睡了那没人气的屋子,过了病。又起身亲自扶起慧安,道:“你这孩子,怎又哭了起来,有事好好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的话刚落,慧安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外头春儿道:“奴婢给老爷,夫人请安。”

第144章 只算计你

慧安微微一愣,忙快步往外迎,还没出屋门帘便被打了起来,关白泽大步进来,回头跟着的正是崔氏。

棋风院这边大晚上了闹了这么一场动静,崔氏又岂能没听到风声,而关白泽却是刚刚从外头回来,一进内院,远远便见一队灯笼开道往棋风院这边来了,他叫小厮一问,却回报说是老太君去了棋风院。关白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竟是这么晚连母亲都惊动了,便忙也往这边赶来,却在半道儿上遇到了崔氏。所以两人才一起过来,关白泽如今进了屋,见老太君好好的端坐在太师椅上,这才松了口气,上前行了礼,道:“娘,这大半夜的您怎也不顾念着点身体。”

定国夫人闻言便沉了脸,还没吭声,慧安便先一步又跪在了关白泽身前,流着泪道:“都是媳妇的错,是媳妇和夫君闹了别扭,这才累的祖母担忧,大半夜的还为我们受累。”

关白泽闻言这才发现关元鹤没有在屋中,他沉了沉脸,只瞧着慧安跪在那里哭,到底是新妇,也不好发作,便只问道:“锦奴呢?这新婚里头吵什么!”

慧安听他言语中带着谴责,面上越发恭敬,泪珠儿也流的更凶,再拜,便听定国夫人喝道:“你凶什么凶!这大冷天叫媳妇跪在凉地上,这若是跪坏了身子,谁赔我老婆子好不容易得的孙媳妇!”

关白泽闻言忙起了身,冲定国夫人行了礼,连道母亲息怒,这才赶忙叫人将慧安扶起来。

慧安却是不起,只跪着不停的说是自己的错。崔氏在祥瑞院时便已经听说关元鹤在棋风院中发作了绿蕊和暖裘两人,她心中这会子有些担忧,可瞧见定国夫人这般紧张慧安,跪上一跪便担心坏了身子,一口一个孙媳妇的叫着,倒好似只关元鹤娶回来的是孙媳妇,别的孙子都是草芥一般,崔氏这心里就极为不平衡。

见慧安跪着不起,只一口一个是自己的错,崔氏倒是心中没底,只想着早点堵住慧安的嘴。

她便开口道:“娘,小两口子争争吵吵是难免的,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过两日也就好了。既她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也不用再过多指责了,依媳妇看还是莫再问了,指定媳妇是碍着面子,不好多说。现在这天色都这么晚了,夜里的凉气也上来了,娘您身子不好,相公明日又还得早朝,就都回去歇着吧。媳妇留下,定看着三爷回来再离开,您看这样行不?”她言罢怕定国夫人不答应,便又道:“外书房到底没有人气,三爷虽是身体健壮,但也不是铁打的。这人一生气都特别爱染病气儿,三爷又是那么个倔脾气,下人们去请指定不能消气,还是叫少奶奶亲自走一趟的好。”

关白泽见崔氏一脸关切,说的话也合乎他的心意,便点了点头,也劝着道:“娘,这儿孙自有儿孙福。年轻气盛,吵吵架也是有的,您不必过于忧心。”

慧安听崔氏问都不问这便将过错全部都安在了她的身上,心中就发冷,垂泣道:“母亲说的极是,若祖母和父亲再因我们受累,媳妇情何以堪。媳妇本就持家无方,没能管好内院,只出院子一会子丫鬟们便惹恼了相公,如今这婚房还见了血、死了人…不吉利…呜呜…相公又甩了媳妇的门,媳妇…媳妇若再累祖母受累,相公他越发不会原谅媳妇了…呜呜…媳妇可怎么办…”

关白泽一听便蹙了眉,问道:“怎么还死了人?”

慧安便哭泣着又说不出话来了,崔氏恨不能上前撕烂了慧安的嘴,心里正着急,定国夫人便道:“颜嬷嬷!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嬷嬷,把你们奶奶扶起来!怎么能由着她跪在地上,去拿热水帕子给敷敷腿!”

崔氏一急,颜嬷嬷已是上前回道:“回老太君的话,今儿少奶奶在福德院伺候您,院中的丫鬟绿蕊和暖裘便溜进了屋,想伺侯爷…许是那绿蕊身上抹了香,惹恼了爷,被爷一脚踢的没了气,爷又发作了暖裘,便怒冲冲地往外书房去了。”

定国夫人一听面色就绿了,关白泽也是蹙了眉,崔氏面色大变,双手握紧,心中已将那死去的绿蕊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大户人家丫鬟爬床虽说是常事,但却极忌讳用药这种阴损招数,颜嬷嬷此刻提起香来,虽是没明说抹的什么香,但是任谁也知道那香必不是寻常的香,定然是催情所用。那绿蕊和暖裘本都是极伶俐的丫鬟,在崔氏面前也算稳重,崔氏这才委以重任,可她那里想到这人在重利和情急之下就会爱犯冲动,更何况绿蕊和暖裘还被慧安刻意地纵容,挑拨了这么几日,行事自然就不稳妥了!

崔氏没想着绿蕊竟如此胆大,手心额头便有些冒汗。她本是想压制慧安的,哪能料到这后头的事,更没想到慧安会反过来拿捏住她的错处,这要是叫老太君和老爷知道这两个丫鬟都是她送来的…

崔氏咬牙,盯着慧安抽抽泣泣的小脸心都绞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想出法子遮掩一二,定国夫人便怒道:“绿蕊、暖裘?”

颜嬷嬷忙回道:“绿蕊和暖裘原都是祥瑞院的丫鬟,暖裘是夫人前几日给三爷安排的通房,少奶奶这两日还忙着准备寻时间给暖裘开脸…”

定国夫人闻言便盯向了崔氏,沉吟着不说话。关白泽没想着这事竟是崔氏折腾起来的,也不由瞪了她一眼,只是到底是他的妻子,又这么多人瞧着,他并不好落崔氏的脸,故而便沉声打断颜嬷嬷的话,道:“这般不知廉耻的,还开什么脸,若真开了脸,这后宅还有宁日吗?!”

他这话虽是没指骂崔氏,但人是崔氏送来的,和斥责崔氏却是无异的。崔氏面色青白交加,站在那里不敢再说话。关白泽便瞧向慧安,见慧安垂泣着,这才恍然,原来媳妇是不想落了崔氏的脸,这才将错都搅在自己身上,什么都不说,这可真是一片孝心,是个恭顺贤惠的好儿媳。他这般想着便越发觉着妻子这事做的过,这儿媳妇才刚刚过门,怎么好端端的就给放了个通房进来,还是这么些不省心的,想着便又瞪了崔氏一眼。

崔氏心知今日自己多说多错,便耐着心中的愤恨,死死地咬着牙一声不吭。

定国夫人又瞧了她一眼,这才冲慧安道:“这事儿怨不得你,是我们关府对不住你了,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心意你母亲想来也是懂的。锦奴是个坏脾气的,这两个人过日子,遇事总是得一个包容着一个的,一会子你去外书房好好劝劝他,把人哄回来也就是了。委屈你这孩子了,这新房若是不想住了,回侯府去住几日也是省得的,祖母叫人将这屋子再重新改过,从栖霞寺请个大师来念念经就无碍了。”

她说着又利目扫了崔氏一眼,崔氏偷鸡不成蚀把米,心中憋屈的紧,却只能上前拉着慧安的手,道:“此事是母亲的错,母亲只想着你年纪小,多安排两个人给你做个帮手,倒没想着挑花了眼,选了这两个不省心的,你可莫要气怪母亲啊。”

慧安闻言忙福了福身,连声道不会,定国夫人便扶着姜嬷嬷的手起了身,关白泽见状忙上前一步扶住她另一边手,定国夫人瞧着他,道:“我老婆子好容易得了这么个好孙媳,以后谁再害得他们多吵生分,我却不饶她。”

言罢,她才在关白泽的劝慰下出了屋,自回福德院而去。

崔氏听到她那话,指甲却又往手心钻了钻。关白泽和崔氏亲自送了定国夫人回到福德院,这才出来向祥瑞院去,待坐上轿子,崔氏瞧见关白泽面色极为不好,不由轻声道:“老爷莫要气坏身子,妾身…也只是想着再一个月三爷就要离京,以往没成亲倒还罢了,如今却不能没个贴心人在身边照顾着,偏咱大辉的规矩,少奶奶又不能跟着到边疆去,所以妾身才自作了主张,只是没想到挑错了人,妾身知过了…若真少奶奶真回侯府去住,妾身…妾身定登门认过,定将人请回来。”

崔氏说着便就红了眼,神情颇为委屈,懊悔,关白泽盯着她瞧了两眼,想着她说的话,又想了想崔氏平日的性子,觉着她虽是有时候有些小心眼,但却不是那坏心之人。

更何况她已经知道错了,到底是自己的妻子,瞧着她这么委曲求全,对儿媳妇尚且要小心翼翼,赔礼认错,关白泽心中的气便消去了大半,道:“你既知错了,以后棋风院的事便少插手,由着他们自己过去。这次你犯错,却不是能不罚,就在院中禁足半个月静静心吧。”

崔氏闻言一喜,忙应了是,待轿子快到祥瑞院,关白泽却喊了停,道:“你自行回去思过吧,我去清姨娘院歇。”他言罢便下了轿子,带着小厮往岔道而去,没一会便没了身影,崔氏在轿中瞧着,直咬碎了一口银牙,这才猛地扯下轿帘,令婆子抬着自回了祥瑞院。

而福德院中,定国夫人被姜嬷嬷扶着躺下,巧萍往香炉中添了香饼子,便悄然退了出去。

定国夫人瞧了眼她退出的身影,道:“锦奴虽是个不会疼人的,可却有担当,巧萍是个老实的,心底实在,人也细致,本想着给了锦奴做妾,锦奴瞧在我老婆子的面上,这一辈子也不会亏了她。他在外时间长,身边也能有个知冷暖的人,巧萍也是个有分寸,不会生野心不知进退,乱了尊卑体统,可…哎,如今这么一闹,我也没脸张这个口,却是不行了。先前我就和他提过这事,他偏以未娶妻不纳妾为由拒了,如今好不容易娶了妻,却又出了这种事。巧萍今年已快十八了,却是不能再拖着了,锦奴这一去下次回来却不知要到何时了…”

姜嬷嬷闻言便道:“老太君念着巧萍,是巧萍的福分,也是我们这些伺候老太君的老人的福分。但是依老奴看,这事只怕老太君想左了。”

“哦?”定国夫人闻言一愣,瞧向姜嬷嬷。

姜嬷嬷便道:“依老奴看,三爷是真真的对三少奶奶动了心思,老太君是瞧着三爷长大的,何曾对女子这般上心过,便是那梅园的云姑娘,当初瞧着是个绝色的,又是三爷亲自送回来交托给老太君照看,原想着三爷是开了窍,谁知这些年不也就搁着瞧也不多瞧一眼。可三少奶奶,这热乎劲儿,叫老奴看只怕三爷是真喜欢的紧。三爷是个拧脾气,别说巧萍相貌一般,便就是那绝色的您硬要塞给他,以往没三少奶奶倒还好说,可如今只怕他心里要别着劲儿。这若再惹的三爷和三少奶奶闹起来,再叫三少奶奶和您生分了,岂不是好心做了坏事?”

妾嬷嬷见定国夫人若有所思,便又道:“老太君对我们下人仁厚,可巧萍也是个实心眼子的,若是三爷心里没她,只怕这孩子捂着金山银山,心里也不好过,反倒是误了这孩子。”

姜嬷嬷一辈子跟着定国夫人,从八岁就伺候在跟前,说话也直来直去惯了,定国夫人也能听得进去她的话。闻言她想了想关元鹤自当初请她议亲到现在的各种行为,又细细想了想今日的事,慧安偏留这里伺候她,院子里便就出了事,她心里登时便什么都明白了,不由摇头道:“我说这孩子今儿怎就好端端的哭了起来,还说做错事,叫我原谅她…哎…”

姜嬷嬷便笑道:“少奶奶聪慧的紧,瞧着是个爽朗粗心的,其实细致着呢。老太君有福,三爷娶了这么个媳妇,将来定也无后宅之忧,是关府之幸。”

定国夫人便笑,复有叹了一口气,道:“只怕那丫头也是早知我想将巧萍留给锦奴,这才绕了这么个大圈子…罢了,你说的对,还是那句话,这儿孙自有儿孙福,也难为她顾念着我了。以后那院子的事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老太婆也不碍人事儿了。”

姜嬷嬷便忙笑着道:“瞧老太君说的,您该管的地方还是得管着的,孩子到底还是孩子,有了您的提点,少奶奶才能更通透不是?”

定国夫人便笑,抬手点了下姜嬷嬷,道:“你这嘴啊,都老太太了,还是这般的不饶人,这倒左右都是我的不对了。”

“奴婢这嘴也是被老太君惯出来的不是…”

慧安将定国夫人和关白泽夫妇送走,这才往院中走,秋儿见院子里没了外人,那股兴奋劲儿便抑制不住了,呵呵笑着,道:“姑爷真厉害,怎就一脚把那绿蕊给踢死了,这倒便宜了她,哼!”

慧安瞧了秋儿一眼,心道那绿蕊虽说是个丫鬟,但这相府中的丫鬟比外头官宦人家的小姐还来得金贵,哪里受得住关元鹤那毫不留情的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