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你。”我对上他炙热而狂喜的眼。“我只想问隐哥哥一句话。”
“深儿，你说。”
“你可愿只得深深一人？”
我紧紧地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字吐出这句话。
他没有说话，脸色更加苍白。
在我意料之中。只是为何我的心里仍然浮上了失望？是对他还有些期望么？
“隐哥哥，我不怪你。只怪我们无缘吧。”我挣开他的怀抱，转身进门。
身后，一片沉寂。
××××××沉痛的分割线××××××××××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一进屋子，小园便迎了上来，一脸不满。“一个人一声不吭就跑出去玩，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才好。”
“小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有些小小的歉意。“再说了，我也不是一个人去的啊！”
我把遇到沧月浓的经过跟小园说了，她惊讶得合不上嘴。
“这么巧？小姐你居然遇上了公主殿下？”她一脸羡慕。“公主殿下一定又美丽又高贵吧？”
“确实很美丽。高贵••••••”我眼前浮现小浓大大咧咧的做派，有些好笑。
“对了小姐，今儿个司礼官大人来过。托我向你转交明日长乐才会的花笺呢。”小园从荷包里小心翼翼地拿了片紫色的花笺递给我。“小姐，你没忘了明日的才艺比试吧？”
我接过手掌大小的精美纸笺，上书邀出云秦城主家深深小姐，于沧永熙十年九月十五未时乾平殿长乐才试••••••等字样。
“当然没忘。这么重要的事儿。”若不是月隐相邀，我也不会来参加这长乐盛会，更别提什么才试。如今却——。罢了，既然来了，也不能让出云蒙羞。
“小姐，你那首曲子练得如何了？”小园见我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赶紧出声提醒。
我捏捏她白里透红的圆圆脸。“放心吧。你家小姐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弹的差不离。”
“小姐！”她摸摸被我捏红的脸。“对了，今儿个大皇子殿下又来找你了。我跟他说你去参加祭神会，他跟丢了魂儿似的。小姐，你和大皇子——真的没希望了？”
我微微一笑。“小园，我们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他有他的责任和追逐，我有我的原则。所以以后，就别提了好吗？”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姐，你说的这些稀奇古怪的词，到底从哪儿来的啊？真奇怪。小园知道了，以后不提便是。”接着她又似想到什么，一脸振奋的笑。“其实四皇子也不错啊，今天他也来找过你呢！”
“小园！——”我瞪着她，一脸威胁之意。
“好好好，小园不说了。小姐，你早些歇息。”说罢她向我做了个鬼脸，轻巧退出门。
这个丫头！
我不禁微笑。宣黎回了自己的国家，紫苑离我越来越远。还好还有个小园，一直陪在我身边。
思极她的话，我又不知觉地发起呆。月华••••••，我何尝不知他对我的心意？只是刚刚结束这样的一段感情，如何能尝试接受别人？更何况月华和月隐都同为皇子，又是兄弟，这之间的关系实在太复杂。
还有我的任务——前世的玄玉，今世的风岚。
风岚的身上实在有太多神秘之处，连了解这个人都无从谈起，更不知如何着手完成我的任务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走一步算一步吧。
×××××偶是终于开始比试的分割线××××××××××
九月十五未时，乾平殿。
听说这是第一次将长乐才试放在皇宫内殿进行，其用心昭然若揭。
我并没对我的半调子琴技抱多大希望，不为出云丢人就行。
临行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月隐送我的绿绮。一则凤尾的确有些招摇，二则算个临别纪念也好。我已跟小浓约定，长乐会之后便搬到宫中与她作伴。如此应该不用再与月隐有如此多不得不见的机会了吧。
比试的顺序由抽签决定，一共有二十人参加，我抽了十七号。
乾平殿是皇宫内殿中靠近外侧的宫殿，本是甄选秀女所用。皇上和皇后娘娘坐在上首的位置，四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分别坐在他们身侧。在大厅的两侧设了案几供高品级的大臣和家眷坐着，在殿中央设有平台以供表演之用。官位较低的臣民和沧国的知名人士坐在殿外。
我抱了绿绮，进入到乾平侧殿。二十名参加才试的沧国大家闺秀都集中在此。呃，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一双美目，带了些憎恨地看我。
没错，正是白素。
只是这里我似乎只认识她，所以勉强地向她笑笑，招了招手。
她却向我走了过来。
“这是绿绮？”她的眼紧盯着我怀里的琴。
“是，是啊。”我有些紧张，怎么她也认得这琴。“向大皇子殿下借来的。”
“难怪。”她的眼里有一丝轻蔑。“怎么深深没有自己的琴么？不过也是，这绿绮可不是一般的琴，得它相助胜算也多了不少。”
“深深没有求胜的想法。”一丝怒火升起。我冷冷地说。“早闻素儿你书画双绝，深深自叹不如。”
“深深过谦了。”她也冷冷地看我。真是话不投机。其实我已无心与她争夺月隐，完全不用搞的如临大敌。她正想说什么，两名女子朝我们走了过来。
其中一名年约十六七，身穿紫色纱衣，气质高雅，嘴角含笑。她走进后对我微微一笑：“素儿，这位是？”
“这是出云城主家的深深小姐。深深，这位是韩右丞家的意晓小姐。”
“原来是出云的深深小姐。难怪之前没有见过。深深小姐是第一次参加长乐才试？”
“是，请意晓小姐多多照顾了。”
“那是自然。深深就称我意晓姐姐，我就称你深深妹妹可好？”她巧笑倩兮，很有些亲切感。
“嗯，意晓姐姐。”我对这位没架子的大家闺秀很有些好感。“不知意晓姐姐这次选用什么题目？”
意晓刚要回答，身旁的绿衣女子却接了口。“意晓姐姐可是前届长乐仙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她年纪稍幼，眉目精致如画。
意晓掩唇一笑：“深深妹妹别听她的。她是逾风南宫城主家的二小姐晨曦。也是第一次参加盛会呢。”
“若不是为了——，我才不来呢。”她撅了嘴，一派天真烂漫之态。
“对了深深妹妹，不知你在都城住在何处？盛会之后我们也好寻你一道游玩。”意晓牵了我的手，很是真诚的样子。
“我住在——大皇子府，和我哥哥一道。不过盛会之后应该会换个地方居住。”
白素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是啊，深深的大哥就是秦翎大人，可是大皇子的知交好友呢。”
韩意晓点点头。“换个地方住也好，毕竟住在大皇子府有损深深妹妹的声誉。”
南宫晨曦却是一脸羡慕：“大皇子府啊？——深深真好福气。听说大皇子殿下和月华哥哥一样，也是难得的美男子呢。”
月华哥哥？我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韩意晓点点她的额头：“你这小妮子，说话太没分寸。心心念念你的月华哥哥就好，怎地又扯到大皇子殿下了？”说完看了看白素，似意有所指。“别忘了，大皇子殿下未来的皇妃可就在你面前站着呢！”
白素羞红了脸，斜睨我一眼，大有讽刺挑衅之意。“意晓姐姐——，你别说了。”
南宫晨曦一脸娇俏地揽了白素的胳膊：“白姐姐，你可别生我的气。”
白素刮刮她的鼻子：“知道你心里只有四殿下，来长乐盛会也是为了他吧？”
南宫晨曦精致的脸上浮起两朵红云。“白姐姐，你再说，曦儿可要不理你了。”
说罢，众人皆笑。
我的脸上挂了敷衍的笑意，心里却涌起一种复杂的滋味。
所幸此时礼官宣布比试开始，大家这才安静下来，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等待出场，同时观看别人的表演。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愿得一人
韩意晓排在第三位出场。她刚上场便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也难怪，她可是上届的胜出者。这一次她表演的是剑舞，倒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原来还可以跳舞，早知道就不用这么辛苦练琴了。
她手持利剑，身旁有两人持琵琶伴奏。一阵激越的调子响起，她翩翩起舞，挥动手中宝剑，身姿如行云流水，令人惊叹。
调子越发激烈，她旋转，轻跳，俯身，屈膝。的确有几分飒爽英姿。可惜这剑似乎平凡了一点，若是配上藏在我袖子里的九勾，那可就完美了。
结束退场是，她赢得如雷般的掌声。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表演，难怪能获得上届长乐仙子之称。接下去的几个都表演平平。南宫晨曦排在第十，她也选了弦琴。我伸长了耳朵，却发现她弹的正是“流水”。
不会吧？！我暗暗叫苦，居然撞上了？她的指法娴熟，意境也不错。我最多只能算和她平手。若弹一样的曲目，恐会惹人非议。出云的颜面啊——
我这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那厢倒是演出结束。虽不及韩意晓的精彩，却也赢得不少掌声。
白素抽了十四号，她瞥我一眼，从容上台。
只见她两手持笔，站于台中，两侧有铺开的宣纸。
莫非——难道——
只见她轻行一礼，两手齐动，姿态柔美优雅，若蝴蝶在花间轻舞。
果然，左手作画，右手行书。总算让我大开了眼界。
台下哗然一片，皆为惊叹之声，比起之前韩意晓表演时也不差几分。她的眼神淡然，只看向月隐时带了些色彩。
奇怪，看着挺淡泊一个人，怎么对我态度就这么——，就算是情敌也不用这样啊!
对了，我的节目！已经到十五了，再过一个可就是我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只能选择别的曲目了，比较熟悉的，难道弹“凤求凰”？似乎不妥。弹什么呢••••••我在脑海中为数不多的几首稍微熟练些的曲子中筛选筛选再筛选，一直到礼官叫到我的名字，还没决定。
罢了，死就死吧。
我心一横，抱着绿绮上了台。
台下黑压压坐了一大片人，投向我的眼光各式各样。
皇上和皇后娘娘坐在上首的位置。我屈膝向他们行了一礼。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人版的皇上。年约四十上下，俊美高大，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他听到我的名字之后，眼神中竟有些激动和怀念。
莫非他也认识我的城主爹爹或是娘亲？我有些奇怪。
皇后娘娘依然是高贵清雅的样子，对我温柔地笑。
有几道视线一直跟随着我，有哀伤，有鼓励，激动，不用看我也知道。是月隐，月华和月浓他们。
我走到案几边，放下琴。
台下已有人认出这琴，低呼：“是绿绮!”“绿绮不是在大皇子府中么？怎么会在这出云的大小姐手上？”“听说这出云的大小姐就住在大皇子府！”••••••
月隐的目光从绿绮又转到我脸上，多了分炙热和希望。
莫非我这样做，让他误会了什么？
我轻叹一声，抬手抚上琴弦。方才的些许紧张忽然消失不见。
绿绮绿绮，在我们的世界里有一个众人皆知的传说。
相传绿绮曾为司马相如所有，并在他手上弹出了一曲凤求凰，博得卓文君的芳心。也成就了一番夜奔的佳话。谁知司马相如重得皇帝重用后却想纳妾，卓文君为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作一首“白头吟”以绝旧情。
不如我就弹一首白头吟，以和绿绮。
嘴角一勾，漾出一抹决绝浅笑。我轻抚七弦，拉开凄美却坚定的调子。
这首曲子我弹的次数不多，调子有些生涩。不过这里的人都没有听过，一时间也没听出端倪。倒是窃窃私语声又响起。“这是何调？似乎从没听过。”“的确。美则美矣，却有股子悲伤。”
此时，一阵箫声响起，竟与我的琴调相和。四周立刻安静下来。
我一惊，差点弹错调。这儿居然也有人知道这曲子？
镇定了一下，我望向箫声传来的方向。只见一袭红衣，坐在一颗榕树上，潇洒自如的样子。一双上挑魅惑的凤眼，含了笑意看我。
风岚？我有些释然。难怪，除了他还有谁会知道这白头吟的调子。
我朝他点点头以示感激，唇角不自觉地上勾。
有了他的箫声相和，我弹得越发挥洒自如。
轻启双唇，开始吟唱。
“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的时候，乾平殿里一片寂静。
大概是这样的词句和意境，还很难为古代人民所接受吧。我坦然起身，向皇上和皇后所在处行礼。月隐的脸色一片惨白，墨色的眼里满是无限的惨淡和哀恸。我想他，应该是听懂了我的意思。这样也好。
两道探究的眼神投向我所在的地方。一道来自越海白石的桃花眼，一道来自——二皇子？这位二皇子殿下我仅在御花园见过一次，也是紫苑未来的良人。看上去的确算的是个人物，紫苑也算没有寻错人。
没想到的是，此刻坐在最上首的沧麟帝竟然起身，开始鼓掌。
“好！果然是出云家的女儿！竟有如此胸襟和见识！”皇帝已经发话，下面立刻响起如雷鸣般掌声和叫好声。
没想到皇帝陛下竟能赏识这样的思想？皇帝自己不也是三宫六院的，不更该对“只得一心人”的思路弃之若敝屣么？
我有些疑惑地望向这位大沧最尊贵的天子，从他眼里看到了真真切切的欣赏和明了。
他明白我？
我转向他身边的皇后娘娘，她的眼里竟也有相同的欣赏和肯定，还有——一些惋惜。
我低下头，心里有些莫名感慨的滋味。本以为自己已经掩藏得很好，原来已经成了众所皆知的秘密。
“陛下谬赞，臣女惶恐。”
“秦姑娘，不知此曲何名？”
“此曲名为‘白头吟’。臣女先行告退。”
说毕，抱了手中的绿绮，走下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