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首，吻上我胸口伸展的花瓣。难以抑制的酥麻顿时覆盖全身，我无法自控地随着他的动作弓起身子，攀在他光滑的背脊处的双臂无力地垂下，搭在他的腰间。
沉沦，沉沦。如果这沉沦是梦，我宁愿再不醒来。
只是，往往事与愿违。
他忽然间停了动作，贴住我的肌肤忽地凉了下去，整个人开始微微颤抖。
我疑惑地睁开眼，正对上他眼中的一片惊痛。
顺着他的视线，我低头看见自己裸 露在外的腹部，一条蜿蜒的血色红线，从肚脐的位置一直攀升到了胸口下方，就快到达心脏的位置。
我竟然忘了它！裂帛红线，在这个时候打碎了所有的旖旎情状。像横亘我们之间的深谷，生生分开了彼此。
汹涌的情潮瞬间褪尽，只留下懊悔和忐忑。风岚的神色让我扯了心扉地疼。
“七-七七——”他的唇竟失了血色，语气中包含的意味让我无法面对。“这是怎么回事？”
“风岚，我——”我下意识地掩住那条红线，却再也说不出欺骗他的话。
“你还是中了裂帛？”他不信地摇头，“你骗了我？”
我想摇头，却终是垂眼不语。
他握住我的肩膀，力度大得让我险些痛呼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他的声音已变得凄厉。“多久了？这红线已经快到你的心脏，你就要魂飞魄散了知不知道？！！”
“快-快两个月了。不是，风岚，你听我说。寻骊和翼帝想用我威胁你助他们进军三国，我——”
他的脸变得更白，忽然冷冷一笑，打断了我的话。“原来你是怕我会帮他们对付沧国，对付沧月华和沧月隐？”
我被他语气中的寒冷惊住，竟忘了反驳。
“原来如此。所以你对我曲意逢迎，都是为了救你的沧月华？”
我睁大了眼，不，不是这样。他怎么会这么想？
他却以为说中了我的心事，怒气烧着了一双凤眸。“为了他，你宁愿魂飞魄散？宁愿跟我——？好，真是好极了。”
他松开手，冷酷地将我推开。
“既然你这样为他考虑，那我便如你所愿。反正他现在正四处寻你，你走吧。从此你我各行各路。魂飞魄散也好，再与我无关。”
说罢，便转身要离开。
我有种预感，若这次真让他离开，也许他便真的再也不会见我。
所以我猛力一扑，不管三七二十一，像只无尾熊般四肢并用地紧紧攀附在他身上，终于成功地止住了他的行动。
“风岚，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想把我弄下来，我却箍得更紧。
“寻骊他想利用我来威胁你，其实是想要得到九宫，我不能让他——”
他突然停了动作。
“为什么要瞒着我？难道你认为我会眼睁睁看着你魂飞魄散？难道你认为在我心里还有比你更重要的物事？”
我哑口无言。为什么不告诉他？
“因为——因为你也说了，裂帛之毒连你也解不了，我又何必——再说若真解了毒，我便又得离开你，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听的有些迷茫。“裂帛之毒我虽不能解，不是还有寻骊？你怎知就没了法子？不受他胁迫拿到解药的方式多的是。再说，为何解了毒又要离开我？这是为何？”
我咬了唇，从他身上下来，闷闷地绞着手指。
他转身，看了我许久。
“七七，究竟你还瞒了我什么事？”
“我——我不能说。”
“那么，我只问你一句。”他的声音里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你心里可有我？”
我猛地抬头，眼前一片模糊，泪水夺眶而出。
“有，有。我的心里，一直装的都是你。”我终于忍不住吐露了心声。“我——我爱你，风岚。”
没有看清他眼中的光芒是如何斑斓眩耀，因为下一刻，我便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七七——你可知道，我什么都不怕，只怕——只怕你爱的人不是我。”
我的泪水似无穷尽，湿了他胸口的衣衫。正欲开口，一阵剧烈的痛兀然袭上心口，喉咙一热，竟然吐出一口热血。
神智涣散，隐约地意识到，大概是我之前用了金针刺穴，毒提前被激发了。
风岚立刻发现了我的异样。我倒在他怀里，已睁不开眼，难以言喻的痛楚从四肢蔓延到心口，再从心口爆炸开来。
隐隐听到风岚焦急的呼唤。
只觉身体不断移动着，痛楚一波一波地卷来，我已无法思考。
心中无比惆怅，莫非真到了告别的时候？
寻骊之死
这样的痛楚，连晕过去也变成了奢望。
周围人声嘈杂，似乎在惊呼，又在说些什么。我只听到“地牢”，“宫主”，“不可”等等词汇。
再后来，总算安静了下来。一股热力从心口灌入，痛楚渐轻，我也清醒了过来。
才睁开眼，便看见风岚煞白了一张脸，眼底是掩不住的担忧和焦急。
“如何？七七可感觉好些？”
我费力地点点头，有些困惑。难道不是毒性发作？
风岚神色凝重：“裂帛提前发作了。七七，我绝不会让你魂裂。”说罢，他抬头向前，眼眸沉静。
“说罢，你要什么？”
我扭过头，才发觉我们正身在地牢。
一个血迹斑斑的人形栓了铁镣，伏在地上。我看过去时，他也正好抬起了头。
寻骊？！
我早该想到的。他竟如此狼狈地出现在我面前，倒是让我有些痛快。
看见我的样子，他居然还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步棋果然没有走错。宫主大人，她只剩三个时辰的命，三个时辰之后便会彻底裂魂。若想救她，便照我说的做。”
我挣扎地起来，想阻止风岚。风岚却比我快一步，点了我的麻穴，制住我的行动。
“你说吧，要我做什么？”他的神情凛冽，即使是这样受人胁迫的情况，也高贵得如同不可侵犯的神祇。
“我要你自断灵脉，将九宫宫主之位传给我。”寻骊阴测测地，一字字吐出这句话。
“不行！”我忙开了口。自断灵脉，对于风岚而言，不仅仅是从此没了灵力，更大的可能是衰竭而亡！
风岚没有说话，只盯着寻骊的眼，似乎在思考。
“风岚，你不能答应。若你答应，我-我便自尽，哪怕下到黄泉，你也再找不到我！”
风岚的眼终于转向我，带着心疼和不舍。“七七，你何必——”
“好一对有情有义的情人。”寻骊阴阳怪气地桀桀笑着。“可惜太不识相。好好在人世做伴不是很好？何必要闹到地府去搞什么生死相随？宫主大人，只要你舍了灵力和这位子，我便给你解药。”
风岚冷冷一笑：“你当我是三岁孩童般好糊弄么？若是自绝灵脉，再将宫主之位传给你，你还会留下我这个威胁？再说，我怎么知道你的解药是真的？”
寻骊转了转眼珠子，想了想。
我拉拉风岚的袖子，冲他拼命地摇头。他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
“好。那么我便退一步，只要你自断灵脉，我便将解药给你。”他的眼神里有道诡厄的光闪过。“若解药没有作用，你大可再灭了我。反正我被玄铁拴住，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风岚沉吟片刻，点头答应“好。”
“不行，不能答应！”我绝望地看着他，却无力阻止。
他轻吻我的额头，眼神坚定。“七七，你放心，我会活着。”
将我轻轻放下，他站起来，轻弹衣袍，优雅得如同正在赴宴一般。
双手结成莲花印，他低声轻语几句。强烈的白光从他身上迸发出来，刺了我的眼。
“不——”我绝望地闭上眼。
耳边似乎传来千年前的轰鸣，难道这一世又要让他为了我散尽灵力？
我已不敢去想。风岚，我欠了你这么多，究竟该如何偿还？还能否偿还？
片刻之后，白光渐止。风岚的面色苍白，一双凤眸也似黯淡了不少。
他身上灵力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解药在哪儿？”
寻骊怔怔地看着他，似不敢相信。
“没想到宫主大人竟真是这样的情痴。”他呆了一会儿，开始无法抑制地大笑。
风岚厌弃地看着他。“解药。”
他却笑得越发嚣张，身上的锁链随着他的大笑而晃动着。
“解药？”他忽然止住笑，直起身，眼里满是嘲弄。
接着，他浑身白光骤起，双手掐诀，几道白光化为利刃，轻易地割断了锁链。
我惊得说不出话，风岚却淡定得很，只稍稍皱了皱眉。
重获自由之身的寻骊得意地走了几步。“裂帛之毒，我祭上十年阳寿，才堪堪炼成了一点，怎会有解药？九公子也实在大意了些，或者说，关心则乱啊！”
说罢，他惋惜地看了我一眼。“深深小姐倒是聪明得很，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如今我灵力已恢复，天下灵脉如今只剩了一个我，九公子你还是快些让出宫主之位，也许我会考虑让你去得痛快些。哈哈哈哈哈——”
果然如此。我早就怀疑这样的毒药怎会有解药，如今正是着了他的道。
风岚的表情却有些奇怪，并没有懊悔或是愤恨，而是满满的悲怆。他的嘴唇微微颤抖，让我不忍再看下去。
从地牢外跃进几条人影，正是那日在伽罗皇宫出现的几名黑衣男子，夜九为首，挡在风岚和我面前，拔剑做了防御的姿势。
“宫主，深深小姐，你们没事吧？”夜九见我们如此情状，立刻明白了些，如临大敌状。
风岚却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你以为靠几个没有灵力的凡人莽夫便能制住我？”寻骊仍然嚣张。
风岚做了个手势，让夜九他们退到一边。
夜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和几人一同退到旁边。
“这么说——裂帛果然是无法可解？”风岚的语气仍是淡淡的。
“无法可解！这是逆天之毒，绝无解法！”寻骊似心情大好。“九风岚，让你也尝尝无力归天的滋味！就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既然如此，”风岚往前踱了两步，离寻骊不过两臂远。“留着你，也没了用处。”
不过刹那间，风岚身上白光再现，整个人已完全不同。他右手微握，九曲离殇剑闪着寒光。
“你！”寻骊惊愕得完全失了态。“你——你不是已经绝了灵脉？怎么——？”
风岚的长发飞舞，灵力充溢，绝美的凤眼此刻充满了尖利的杀意。此刻的他，如妖魔般邪魅，美到极致也冷到极致。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这样突发的情况已经让我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封灵术向来只传嫡系，你不知道也实属正常。”风岚朱砂般的薄唇开合，“能死在离殇剑下，也是你的造化。”
他身形微动，姿态优美如仙子凌波而舞，不过刹那，九曲便已插入寻骊的胸口。
寻骊不敢相信般看看自己胸口的剑，又看看风岚，面如死灰。
风岚抽出九曲，只见剑身上竟一点血迹也无。
寻骊胸膛上的伤口开始淌出汩汩的血液，越来越大，越来越猛。
“不-不可能!”他捂住自己的伤口，却还是体力不支地倒了下去。
风岚折身抱起我。“七七，我们走。”
他的手覆在我的眼上，似不想让我再看下去。
身后，传来寻骊绝望又疯狂的叫声。
“九风岚！你以为我输了吗？我没有！我-我不过是一死，而你的女人却要灰飞烟灭，再无来世！看看谁更痛苦！！哈哈哈哈！！我没输！！”
声音渐弱下去，风岚抱住我的手臂紧了又紧。
麻穴被解开，我伸手抱住他的脖颈，有些疲倦。
“深深，别怕，我不会让你魂裂。”他的脸冰凉，贴住我的脸颊摩挲。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不怕。”呢喃地说出这两句，我终于晕了过去。
合魂重生
痛，无法克制的疼痛，从未有过的疼痛从灵魂深处传来。
我发觉自己身在一片无边际的黑暗之中，没有光，也没有方向，只又疼痛存在。
低下头，发觉自己竟只由下红色的光晕组成，光晕时稀时密，时明时暗，混合着被撕裂般的痛楚纠缠了我的所有感官。
“啊——”我痛呼，尖叫，想将自己撕碎，想向某个方向逃窜。可无论我怎么逃，也逃不过这铺天盖地而来的痛楚。
原来这就是魂裂之苦。
是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魂魄被撕裂么？
实在太残忍。
连我自己都不忍心看到自己的惨状。可是我却不得不看，不得不承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光晕终于渐渐黯淡下去，我感觉到自己似乎就要渐渐破碎，渐渐消逝。无情的痛楚下，连消逝也是种解脱。
我放任自己，准备迎接最后的分裂。
意识一点点模糊，走吧，走吧。
“七七——”一个遥远而又让人怀念的声音。
为何，为何他的声音如此悲恸？为何他的声音如此熟悉？为何我听到，就不自觉地想要再看看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