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典型的闺阁画面,几幅画面分别描绘了一个女孩在闺房里描眉贴花黄,覆着盖头被人引下绣楼,坐着轿子吹吹打打送亲,在洞房里被一个俊秀的郎君挑开盖头的画面。这是典型的明代嫁女的画面,直到现在还是这一套流程。

看了两遍,还是不知道特别之处在哪里,我有点疑惑地看着老头儿,他还是示意我仔细看。我把瓶子捧在手里,拿出“大家来找茬”的精神一丝不苟地查找起来。

“咦,这是什么东西?”我终于在画面中发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在姑娘对镜贴花黄的时候,她坐的绣凳下多了一样东西,貌似是一只脚,我又凑近仔细看了一下,似乎又不像脚,似乎有点像是……

“是尾巴。”老谷头儿知道我发现了什么,淡然地说。

“啊,尾巴?”正在聚精会神看梅瓶的我差点儿吓得把瓶子一抖手给扔了。

老头儿笑了笑,擦干手,把带回来的卤肉摆上桌,招呼我坐下。我抱着瓶子傻乎乎地坐了过去。

“你才在第一幅画面里看到了尾巴,再仔细找找,还有几条。”老头儿开始朝酒杯里倒酒。

听他这话我赶紧低头看,这才发现,不仅是“闺阁贴花黄”这张图画上有尾巴,在“引下绣楼”那张画面上,莲步轻移之间也有尾巴显现,就连牵引新娘的婆子裙袂下也有一条尾巴。再看抬轿的那四个人,裤管处也都有尾巴若隐若现。找了半天,只有最后用棍子挑开盖头的那个年轻人看起来是正常人,其余的人似乎净是一群狐狸。

老头儿似乎知道我看出了一些端倪,抿了一口酒说:“这是《狐嫁女》,这对瓶子就是传说中的狐狸嫁女瓶啊!”

“狐狸嫁女瓶?”我重复着他的话,“那是什么意思啊?”

老头儿喝了二两酒,来了兴致,一把抓过我手里的瓶子问:“你知道狐仙的故事吧?”我点头。

老头儿接着说:“那就好,要知道,狐仙这玩意儿,有时候还真是存在的……”老头儿打开了话匣子。

狐仙在神话传说中是不可缺少的一大主角儿,甚至在一些正史里也客串出演。从上古传说到明清的笔记小说里,狐狸似乎是永远不变的主角儿。

传说上古大禹娶的就是涂山氏之女,拥有九条尾巴的天狐女。之后有关狐狸与人通婚的传说屡屡不绝,传说由于狐仙修炼的缘故,雌雄比例极不匹配,往往是雌多雄少,而且雌狐善妒,往往不能两女共事一夫,所以经常有狐仙与凡人通婚的例子。

在离我们县城东北四十五里的地方,有个叫苑陵城的古县。当然,现在早就没有这个县了。传说不知道是哪朝哪代,有个书生在县城外荒岗的破寺里读书,因为家贫,每日都是自己煮些稀粥度日。虽然三更灯火五更鸡很刻苦,但是屡试不中,这位书生也只得在破寺中苦熬。

虽然他偶尔到县城里给人代笔写信赚两个铜子儿,但正是年轻长身体的时候,经常填不饱肚子。有时候几天都没有生意,就只有靠喝凉水来填饱肚子骗一骗自己。

有天又断了炊,他一天都没有吃饭,饿得眼花头晕,也读不得书了,天一擦黑就摸索着睡了,睡着后净是做些大鱼大肉使劲儿饕餮的美梦,梦见自己正在大口吃肉,满嘴流油。

梦里吃着,自己愈发地饿了,一下就被饿醒了,醒来之后却闻见阵阵肉香扑鼻。书生以为自己还在梦里,赶紧起身去看,只见寺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一个乞丐,正架了火在烤肉,油花滴在柴火上,溅起一阵酥香。

书生顿时被勾起了馋虫,期期艾艾地靠了过去。那乞丐也不搭理他,继续翻烤自己架在火上的肉,不时地往上面撒些细盐,味道愈发浓郁飘香,书生的肚子咕咕直叫。

不大一会儿工夫,乞丐烤好了肉,也没有搭理那书生,捧起肉来大快朵颐了一番,看得书生是饿火直冒。

乞丐吃饱之后抹抹油嘴,乜斜了书生一眼,说:“罢罢罢,用了你的地方,总得给个见面礼吧!”说罢从火堆里掏出两块山药根扔给书生,书生见了大喜,连声道谢,捧着狼吞虎咽一番,看得乞丐直皱眉,说:“你好歹也是圣人门徒,怎么落得如此下场?”

书生把自己苦难的身世说了一番,引得乞丐同情之意大起,说:“好吧,本来一场大富贵要我自己去取,可实在是忍不住嘴馋,今天吃了这香肉,明天自然无法去,怕要再等十六年了。也罢,就便宜了你吧!”

乞丐从口袋里掏出十几枚铜钱摆在书生面前,告诉书生:“明天到了县城里,在骡马市旁边会有一个老妪带着一个小女孩在那里插草标卖身,她们俩跟前摆了一对梅瓶,记住一定要用这铜钱买下那对梅瓶,然后捧来见我。到时候有一场大富贵,咱们俩二一添作五分了它,保证你下辈子衣食无忧。”

那书生取了铜钱,对乞丐所说的事儿半信半疑,天亮之后在乞丐的催促下来到了东城的骡马市。骡马市里热闹非凡,一路上走来,各种卖小吃的香气扑鼻,引得书生饿火直冒,恨不得用手里的钱换了肉饼油汤好好地大吃一顿。

书生很快就找到了乞丐所说的地方,果然见一个老妪带着一个小女孩插着草标卖身,两人衣衫褴褛容貌枯槁,没有几分颜色,来来往往的众人眼都不往那里看一下。书生看那老少脚下,果然有一对梅瓶用枯草半掩着放在那里,书生大喜,急忙上去搭话。

那老妪见书生来到跟前,急忙说:“先生可怜可怜吧!买下我们二人,可给先生收拾打扫,还能缝缝补补。”

那书生牢记乞丐的话,指着其脚下的梅瓶说:“我不买你俩,只买你俩脚下的这对梅瓶,这个多少钱?”

那老妪一愣,仔细地端详了书生一番,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听见旁边那小女孩放声大哭,连声喊饿,声音凄惨。

那老妪看了看小女孩,朝书生拜了拜,然后说:“先生可怜可怜我们,如果不买我们,迟早也是饿死,不若买几个肉饼给我闺女,我把这对瓶子送与先生。”

书生一听还有这好事儿,这铜钱可是能买好几十个肉饼呢,忙不迭地答应,赶紧到旁边的肉饼摊儿上买了几个肉饼送给她们。

只见二人起了身,接了肉饼竟然不吃,只小心翼翼地用麻纸包好揣到了怀里。书生这时候才发现,那个小女孩站起之后的身量竟然像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那老妪拿了梅瓶递给书生,书生只顾看那女孩儿,那女孩儿被看得赧然一笑,竟然有几分娇媚。

书生抱了梅瓶,用剩下的铜钱买了十几个肉饼,狠狠地大快朵颐了一番,撑得打着饱嗝儿回到了庙里。

那乞丐见书生抱了梅瓶回来,仔细一看有两张红纸贴在瓶上,大吃一惊,问书生这梅瓶难道不是买来的?书生就把原委细说了一遍。

乞丐一听,拍腿大叫:“坏事,坏事啊!”书生吓了一跳,急忙问是怎么回事。

乞丐指着书生的鼻子气得咻咻直骂,骂书生因为贪小便宜而误了大事,把书生骂得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乞丐细细地说清原委,把书生惊得坐在地上。

原来那个老妪和小女孩是一对狐狸,每隔十六年,老狐狸就要下山带着小狐幻化成各种人形去寻一个郎君相配。

狐狸嫁女的嫁妆丰厚,而且有个规矩,必有一对梅瓶作为定情信物。倘若是你买到手里,那么狐女进家之后为妾为婢,且随时能休回娘家,还可以指使狐女运财转运,财运滚滚,狐女不能侵害丈夫,否则就会遭雷击。若是那梅瓶做了定情信物被人送到了手里,那么狐女就会带着家人住进家里,不仅生出一大堆小狐狸,而且还会将丈夫的精气耗干,将家里的鸿运吸走。

那书生听了这话,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急忙问那乞丐可有破解之法。那乞丐本来恨书生贪小便宜,但是见他如此可怜,就指点他说:“你只要在狐女嫁给你之前把这对梅瓶送出去就行。记住,千万不能卖出去,否则贻害无穷。”乞丐说完就匆匆而去,似乎怕沾染上晦气。

故事讲到这里,我已经和老谷头儿推杯换盏喝得有几分醉意。我醉眼迷离地说:“难道您这梅瓶就是当年狐狸的定情信物?”

老谷头儿哈哈大笑说:“后来好多捞邪门偏财的人知晓这个办法,就会烧制一些狐狸嫁女瓶摆放在家中以期待捞偏门财运。究竟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谁也不知道。但是,凡是苑陵城这片玩古董的人都知道,这个瓶子只能贴了红纸送,不能卖。”

老谷头儿又闷了一口酒,露着诡异的笑容对我说:“不过,也难说哦,谁又能说我这对瓶子不是真的呢?要不,我卖给你?只收你五块钱。”

我连忙摆手说:“算了,我可没这个福分消受。”

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两人喝得都有点东倒西歪,我就赶紧告辞了。歪歪扭扭地走出门的时候,一个年轻人与我擦肩而过,迈步进了古玩店,不大一会儿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老板,你这对梅瓶,五十万可卖吗?”

得玉

文/顾适

相传东海上有一无名小岛,岛上有一眼泉,名为玉泉。玉泉每三年才出一次水,每次只有斗余,待干涸,便凝为白玉一块,玉泉由此得名。女子若饮了这玉泉水,便能青春不老,男子若得了白玉,可坐拥金山银山。因为有此一说,想要找到玉泉的人成千上万,却都无功而返。

民国年间,有一个前清的太监,名叫得玉。据说是当年慈禧太后听了玉泉的故事,命他去找寻,又赐了这么个吉利名字给他。谁知玉泉还没有找到,太后已经殁了。得玉干脆在自己的名字前面加了个魏姓,取“未”的谐音,“未得玉”是也。魏得玉没有跟随溥仪皇帝北上满洲国,临了卷了宫里的几样东西逃出来,在京城西边的百万坟住下,讨了个哑女做老婆,从街上牵了个小乞丐当儿子,如此也算安顿下来。

再说魏得玉卷出来的几样东西:两幅前明的山水画、一块珐琅西洋表,另有一条龇牙咧嘴的古怪铜鱼。这铜鱼上既无名家落款,长得又奇丑无比,若非两只鱼眼上镶了宝石,实在是不值什么钱的。为了置产业讨媳妇,魏得玉卖了画。后来两口子坐吃山空几年,他不得不又卖了西洋表和鱼眼睛,再用余钱圈了几亩地种菜养活自己。等到日本人打京城的时候,这一家子又穷得叮当响,手头却只剩下这条没眼睛的丑鱼了。

这一日,魏得玉将铜鱼系在腰上,又从家门口的菜园子里拔了些新鲜的萝卜和白菜,打算进城卖掉,换两斤大米回家。谁知才到城门口,便听见远处火炮齐鸣,说是南郊又打起来了。魏得玉心下仓皇,但想着百万坟离城不远,而且日本兵惯常不会打到西边去,便还是守在城门口。等晌午过后,才匆匆由西直门进了城,用卖菜的钱拎了一口袋玉米面。再转过街,奔东边想去当铺,可没走几步又听见远处隆隆的炮响,便想还是先回家去。

魏得玉转了方向,才走到一半,就被路人告知城门已经提早关了。他一时惆怅非常:身上大子儿没一个,只有一袋玉米面,想投宿都不知该敲哪家的门。他在街口徘徊再三,眼见着天色擦黑了,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咬了咬牙,终于决定走当年逃出宫的那个狗洞,摸回紫禁城里,寻个空屋子睡一晚。

说起来,自南郊打仗的第一日起,军队就开始把故宫里还存着的那点宝贝流水价往外搬,很是忙活了些时日。魏得玉来的这一晚,已经搬得差不离了。自溥仪皇帝走后,紫禁城里便传出闹鬼的传言,再没人住。尤其天黑以后,整个护城河以里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瞧不见。这个曾经的小太监倒不怕这些,他趁着日落前的最后一点亮光,利利索索翻进西六宫,寻了个尚有床榻的屋子美美睡下。

睡到半夜,魏得玉忽然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哀家让你寻的玉泉,你找到了没有?”

魏得玉听见这个声音,浑身一个激灵,一骨碌爬起来。却见四下烛火通明,西洋大座钟嗒嗒响着,几个侍卫一字排开站在侧旁,身后的床榻铺着绫罗,悬着纱帐,面前一个瘦长脸的老太太,戴着尖利的长护甲,不是慈禧太后是谁!魏得玉扑通跪倒,脑中一片空白,只凭着一条皇宫里浸了十年的舌头,回道:“启禀老佛爷,这些年奴才从未倦怠,一直在找呢。”

“无用的东西。”慈禧冷哼一声,“来人,把这废物给我拖下去打死。”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将他架起来,魏得玉一时间吓得魂都飞了,高声呼道:“找到了,奴才找到了!”

等侍卫一松开手,他连滚带爬向前几步,从腰上解下那条铜鱼,说:“启禀老佛爷,这就是那无名岛……”

他话未说完,已被大太监李莲英狠狠打了一个耳光:“你还想骗主子吗?”

魏得玉不敢去擦嘴角的血,跪下哭道:“老佛爷明鉴,此物虽丑陋,确是那无名岛无疑。您看这鱼的大小,刚刚好是一斗的量,正正应了那‘三年出一斗’的传言。您再看这鱼眼睛,原先是被宝石蒙着的,其实正是那泉眼!奴才也是才得此物,不知这三年里哪一天才能涌出泉来,化成白玉,故奴才不敢说找到了。奴才绝不敢欺瞒主子,老佛爷明鉴!”

说着又拜下去,把两手举得高高的,只盼着这丑鱼能骗过这群恶鬼。慈禧似乎是点了头,李莲英便接过那铜鱼,上上下下看了看,呈到太后跟前。谁知慈禧的长指甲才碰到那鱼的眼睛,便尖叫一声,魏得玉抬眼去看,见那铜鱼竟张开大嘴,咬在慈禧的手上,鲜血淋漓!他暗道糟糕,只怕自己一条小命,今日是交待在这里了。李莲英也吓呆了,等太后叫骂起来,才上去要掰开鱼嘴,谁知竟然纹丝不动。紧接着便听他也惨叫一声,竟也被那鱼嘴咬住!暗红的血汩汩流进鱼腹中去,两人叫得愈发凄惨,直惊起了紫禁城里的老鸹,嘎嘎叫着全飞起来。他们都像要被铜鱼吸进去似的,身子愈发干瘪,等那鱼喝饱,血从鱼眼里涌出来时,两个鬼都只剩下裹着衣服的干皮了。

四下悄然无声,只有血不断从鱼眼睛里涌出来,如同泉水一般,汩汩而出。魏得玉忽然生了胆子,上前拿过还在冒血的铜鱼,对着剩下的几个鬼站定。侍卫鬼见了此景,早吓得动弹不得,魏得玉冲上去用铜鱼咬住一个,余人登时就呈鸟兽散。那铜鱼喝光了三个鬼的血,红彤彤地冒着热气,丑得活灵活现,仿佛是在做快乐的鬼脸。魏得玉捧着那铜鱼,连念了三句“阿弥陀佛”,血忽然一下子喷得高了,沾在他嘴上。魏得玉只觉得一股辛辣之气顺着嗓子眼滚下去,紧接着便天旋地转,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他才醒来。人还在榻上,铜鱼还系在腰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是一场奇怪的梦罢了。只是那梦太真了,让他不敢不信。他撬开鱼嘴,一块血红色的玉掉了出来。

那日魏得玉留着铜鱼,去当铺当掉了红玉,用得来的钱倒卖粮食和军火,很快便发了大财。他到古稀之年时,依然肤色白净,黑发童颜。成了大商人之后,魏得玉又多方寻访,终于找到一位知道玉泉故事的高人。原来这玉泉本名鱼泉,是东海巫师用来捉鬼的铜鱼,若一夜食得三鬼,便可将其血凝为红玉。

世人的谣传,对了,也错了。

魏得玉临死前,把铜鱼交给儿子,忽然想起当年慈禧对他说的:“你,就叫得玉吧。”

绿袖红裳

文/柯南君

十年前,我还在临安经营着一间酒楼,名为“翠云楼”,在整个临安城颇有名气,常常要接待一些达官贵人,甚至皇亲国戚,而富商大贾更是往来不绝。

翠云楼生意兴隆的原因并不在于酒菜的丰盛美味,而是因为临着一家名为“绿袖红裳”的青楼。

这家青楼从不像其他同行那样,每隔一段时间便举办一个抢花魁大赛的噱头来招揽顾客,用她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绿袖红裳里人人都是花魁。

光顾过的每一个人都会认同这句话。

不过没有人知道她们究竟是何来历,对于临安城里的人来说绿袖红裳仿佛是突然间出现的。

绿袖红裳里加上鸨母一共七十三位姑娘,个个生得水灵清秀,美艳无比,和她们相比,其他青楼女子全部成了不入流的庸脂俗粉。这里的每位姑娘几乎都是夜夜客人不断,要想让其中一位服侍自己,夜夜都要进行竞投,价高者得。而在芙蓉帐里享用着那光滑细腻脆生生的玉体时,任谁也不会觉得银子花错了地方。

绿袖红裳营业不足整月,临安城里其他青楼便已关门了大半。我的翠云楼因为紧邻其旁,也跟着沾了光,每日客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腰缠万贯的富商们,因此常常一月结算下来赏钱竟比利钱高出数倍!

然而绿袖红裳最神秘的地方却不在于姑娘们,而在名唤红玉的鸨母。别处青楼的鸨母多半年逾三十,即便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和风华正茂的姑娘们相比毕竟稍逊一等。但红玉作为鸨母却不过二十,美得更是清新脱俗,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两片脸颊更是如尚沾着些许露水的荷花般粉嫩,让人忍不住想上去一亲香泽。美到极致竟无端生出三分高贵来,让她在那七十二位姑娘中间也显得绝美超群。这期间无数蛮横难缠的高官富商拿出各种价值连城的宝物想要与之共度春宵,但无一例外地被拒绝,能让这些人也乖乖听话可见她自有一套与他们周旋的方法。

不过红玉最终还是出于减少麻烦的缘由而戴上了一层面纱,但一层面纱怎能遮住她的美貌,很快整个临安城便传遍了红玉以及她的绿袖红裳的事迹。后来,更有传言说我朝的高宗皇帝也曾微服光顾绿袖红裳,那红玉再美也不过一介红尘女子,怎敢冒犯天威,因此便有了和高宗皇帝的一夜云雨。

尽管很少人听信这类市井传言,但大家还是不约而同地猜测起这些个女子的来历来,各种说法纷乱不一,不过流传最广的还要数这临安城里说书堪称一绝的王二爷说的故事:

话说在那南越蛮荒之地,人的足迹是远远到达不了的,于是各种飞禽走兽便开始修炼成精,并大肆抢占地盘,爆发了一场又一场的惊人之战,俨然如王朝末年的割据政权。这其中,智慧而高贵的狐族渐渐变得十分强大,占据了南越之地最广而又最肥沃的地盘。

而带领着狐族抢占下这广大地盘的狐王却一天天老去,终于有一天,狐王知道自己大限已近,便把狐王之位传给了自己的后代,一只幼狐,并嘱咐幼狐的生母以及自己的亲信沙狐尽心协助小狐王。

数年之后,当小狐王渐渐长大,便开始对日益骄横的沙狐心生不满。但精明的沙狐早就察觉到了变化,未等小狐王动手,沙狐便纠结了一群手下直接将小狐王杀死,沙狐立即称王并开始残杀老狐王一族,老狐王一族不得不四散奔逃,其中老狐王的妻妾们便逃入了这繁华的临安城,这便是现在的绿袖红裳。

王二爷不愧是说了半辈子书的人,将那志怪之事说得好像亲眼见过一般。不过一些读书人却对此十分不屑,认为这故事不过是历朝历代王朝更替的翻版,更有甚者认为王二爷这是借说书之名讽刺我朝太祖皇帝欺负后周的孤儿寡母。

但那市井之人却对王二爷的故事十分感兴趣,女人们见自己的男人朝朝都往绿袖红裳里跑,不消王二爷说也早把她们当成了一群狐狸精,男人们听说自己是和一群狐狸精同床共枕后,竟生出一种别样的快感来。

只可惜王二爷讲完这故事后便变得疯疯癫癫起来,否则凭他的好口才,一定能将那位白衣书生的来历讲成另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

那位书生是孤身一人进城的,并没有带什么书童随从,不过从他的穿着装束可以很明显看出他必定出身不凡。他刚进城就来到了我的翠云楼,还未喊小二上菜就直接把我叫过去:“老板,你这翠云楼就开在那绿袖红裳旁,想必一定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吧。”

“客官说笑了!那绿袖红裳是像你这种贵公子消遣的地方,我就是一小饭馆的老板,怎么可能去得起啊!”

“听这位公子口音不像本地人啊,这次进城不会就是为了绿袖红裳来的吧?”接话的是地痞卫季,我瞧见有空便赶紧退了下去。

“敢问公子哪里人氏?”卫季接着问道。

“穷乡僻壤不值一提,不过就是个落第的秀才来京城见见世面罢了。”

“公子真是开玩笑,单看公子那双白皙无比的手岂是常操农具的样子?另外,公子身上的那块玉玦想必也不是个寻常物件吧。”卫季说着瞥了一眼那书生腰上佩戴的泛着绿光的玉玦。

“让兄台见笑了,在下的确是听人说这绿袖红裳里的姑娘个个美若天仙,所以才特此前来看看。”

“哈哈哈哈……”卫季得意地笑了起来,“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啊!要说这绿袖红裳里的姑娘,那可真是名不虚传,七十二位姑娘个个身姿妖娆,千娇百媚,没有进过那绿袖红裳里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人间极乐啊!”

“敢问兄台,那七十二位姑娘中又数哪位姑娘更为美上一等呢?”

“那七十二位姑娘的美貌还真无法比较,不过要说这更为美上一等的,还要数这绿袖红裳的鸨母红玉姑娘,那可是真真的人间尤物啊!只可惜那红玉姑娘倒似个贞洁烈女,不知拒绝过多少个像公子这样的达官贵人啊!”

“在下听说这绿袖红裳里的姑娘不仅样貌出众,而且吟诗作词更是不在男人之下,难不成这红玉姑娘是不爱财物爱才子?”

“哈哈哈哈……凭着那红玉姑娘的眼光,我看只有那柳七柳三变在世才能博红颜一笑啊!我说公子,我劝你还是不要打红玉姑娘的主意了,那是只有皇帝老子才能享受得起的美人儿,我们能得到那七十二位姑娘的其中一位的服侍,就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啦!”

“原来如此,谢谢兄台说了这多!这顿饭就算在下的了!”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哈哈哈哈……”

接下来的几日,那位书生住在临安城内最好的客栈里,并没有去绿袖红裳,反倒天天来我这翠云楼里和一群客人闲聊。

一段时间后,那位书生突然就销声匿迹了,让大家不明就里。

不过不消几日他便又重新出现在翠云楼,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人群中有一人试探性地问道:“难道是红玉姑娘……”

书生只是笑笑不说话。

那书生确实不是个寻常人物,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让这绿袖红裳在这天闭门拒客,只接待他一个客人。

当夕阳西下,玉兔高升之时,那位书生终于摇着一把折扇得意地走了进去。

第二天东方未白,便已有不少人候在绿袖红裳门前了。等到日上三竿时,仍不见有人来开门,大家开始羡慕起那位书生的福气来。而等到红日渐渐西错之时,绿袖红裳仍紧闭着门,大家便觉得有些奇怪,当时门前已聚集着大量的人,当人们合力把门撞开后,发现这偌大的绿袖红裳竟空无一人!

人们把每一间房都搜寻完毕后又恍恍惚惚地回到大厅里,没人敢打破这时的寂静。绿袖红裳里各种器物的摆设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大厅里桌子上的那杯漂浮着茶叶的茶还向上冒着热气,仿佛它的主人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但她们是确定无疑地凭空消失了……

市井里又开始有了关于那位书生的传言,有人说那书生是沙狐派来追杀老狐王妻妾的苍狐。人类都有什么凌迟腰斩等酷刑,兽类的刑罚更加残酷,而苍狐又是狐族中最冷漠的一类,估计绿袖红裳里的美人们早就被苍狐扒皮拆骨打回狐狸原形,在某处荒野里被山鹰野狗吃了。不过此人没有王二爷的那副好舌头,故事性欠佳,而人们对这种拾人牙慧的说法并不买账。还有人说那位书生来自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人之家,那晚趁着夜色已把那七十三位姑娘全部迁回老家当妻妾去了。也有人说是上天不忍心看这临安城堂堂帝都被一群风尘女子坏了风气,便降下一仙人将那群女子度了去了。

人们不喜欢悲惨的故事,而富商之说又牵动了男人的嫉妒心,于是仙人之说便广为流传,最后人们甚至在绿袖红裳的原址上建造了一座仙人庙以供人们拜祭。

没人知道那位书生的真正来历。

当然,除了我,我至今仍记得那位书生第一次去翠云楼的情形。

“老板,你这翠云楼就开在那绿袖红裳旁边,想必一定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吧?”

说着他向后看了看我藏得很好的尾巴,同时也露出了他的那条粗大的雪白的尾巴。

传奇故事

两小无猜

文/丁小闯

在我的印象中,阿菜曾经给我讲过许多关于瀛洲的故事。他说那里生长着一种会飞的种子,它们通常要飞几千年才会找到落脚的地方,然后生根发芽,开出世界上最美的花。花的名字叫玉菩提,据说看见它的人可以心无杂念地快乐一辈子。在很多年以前,瀛洲人都梦想能找到玉菩提,可时间久了,梦想也就降格成了妄想,最终消失在人们的回忆里。作为当事人,阿菜并不知道造成这种转变的原因是什么,他只是看着自己的故乡由化外的仙岛变成了不堪回首的名利场,然后掉进同门的陷阱,被关进我的古墓里。

在地面上的时候他是个以抓鬼为生的天师,而生活在古墓中的我恰巧是个属于他执法范围之内的僵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固执地认为一切注定是场悲剧,但此刻回头再看,却发现最美好的东西往往都藏在了那些峥嵘的往事里。

我的故事发生在两千多年前,那会儿我还是卫国的太子,父王得了重病即将驾崩。他把我叫到跟前说:“我的位子就交给你了。”

我摇了摇头:“不想干。”

父王怒道:“有些事你不干自然会有人来干掉你,天下很大,人心却很小,你可要想清楚了。”看他发火,我权衡再三,无奈之下只好点头应允。

我记得当时天下即将大定,卫国以外的地方已经被秦国统治许久,由于太平无事,秦王便把对战争的兴趣转移到采买各种保健品上。这种日子过久了难免无趣,在百无聊赖之际,他便想起了可以充当玩具的卫国。

我记得,当秦国即将入侵的消息传来,朝野中乱成一片,这时我同父异母的哥哥站了出来,他说他算出秦国气数已尽,只要我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用不了十年天下必将是卫国的。对此我深感怀疑,他则拍着胸脯说:“为兄一开始也不信,但这是上天注定,我也没辙。”

这件事,直到许多年后我才想通其中的道理,所谓“天定”,最后还要落在“人定”之上,而人又难免扯淡,在那些年中我哥找了个叫作“天”的代言人,让虚假的故事裹上了一层类似真相的糖衣。而我信了,所以败了。

我按照他说的那样带着下人藏进了王室的墓室之中,等待着咸鱼翻身般的历史性转折。可我前脚刚进去,紧接着墓室大门便轰然落下,此后的故事便无可挽回地沦为俗套,在这地下的墓室中,每天都在循环上演着一出出哭戏、骂戏、生离死别戏。当时我身在局中无法看透,事后才发现,历史对于某个时间段而言,只是凑巧演绎了一场谋朝篡位剧,而我凑巧是主角,而主角凑巧是受害者而已。

事情原本到了这里便算有了了结:我死在古墓里,发了霉、长了毛,缩水成陈年腊肉状。按理说我会静静地躺在石棺中,或者被官方考古或者被私人盗墓,总之我已无关于尘世。但流水千年,在某个莫名的日子里,我睁开了眼睛,从棺材中慢慢爬起,蓦然抬头就见一个道士装扮的青年正无比震惊地看着我——他便是阿菜。

后来我俩谈起这件事的时候,阿菜说:“其实当时你可以不醒的,一切都是意料之外。”我追问缘由。他说:“你还是不要刨根问底的好,不知道还可以算是情理之中,知道了就毫无借口可言了。”

我说:“不可能,上天让我复活肯定是有原因的,并且冥冥之中这个原因还很重要。”

阿菜说:“既然你如此执着我也不好反对,你只需记得初见你的时候我还很小,凡尘之气尚未断绝,猛然看见你这个千年大粽子心中难免兴奋,一兴奋就把凡尘之气排了出来,没想到你甚是灵敏,吃屁复活,没留给我一点儿犯错的机会。”

听完他的话,我终于了结了自己对于人世的最后一丝幻想,从此心无挂碍专心做鬼。我记得初见阿菜时,他表现得并不友好,一上来便从背后抽出了桃木剑大力刺向我。我自然不甘示弱,奋起反抗,但令谁都没想到的是:这一抗就是两百年。

在我的印象中,这场天师与粽子的争霸战并不算精彩,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俩都是以平局收场,偶尔阿菜的剑法小有斩获,但也仅局限于削掉我一些皮毛,砍断我一些牙齿而已。以至于百年过后,这场打斗造成的结果,只是让我久未打理的粗犷外表变得越加清秀起来。阿菜对此颇为义愤,他觉得花两百年的时间给一个粽子做美容实在有伤道家先圣的尊严,在想通这个关键之后,他毅然决定立即离开这座古墓。

当年阿菜钻进这里面是通过墓室顶上的一个小洞,现在想要出去必然还要借助这个洞。我看着阿菜姿态华丽地一跃而上,紧接着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以狗吃屎的方式一落而下,半天都没有站起来。我走过去问他:“你没事吧?”

阿菜故作镇定地说:“要你管,老子在练功。”说罢又运功蹿了上去,结果吃屎依旧。

我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朝洞顶飞去,竟然发现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用手一摸,掌心瞬间飘出了红烧腊肉的味道。我说:“这里刻着许多奇怪的字。”

阿菜问:“你怎么知道?”

我把冒着烟的手掌举到他面前:“你看,都烙在上面了,这是什么意思?很玄奥的样子。”

阿菜惊道:“这是我们门派最厉害的封印术,专门用来囚禁人的,字面就是‘别摸我’,不过写得潦草了一点儿。”

我咬牙感叹道:“好直白的法术,你刻的?”

“怎么可能?八成是我那些师叔干的,掌门大选在即,他们想把我困在这里。”

我又问他:“那你来我家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