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疑惑地问道:“什么他?他是谁?”

她神经质地看了一眼虎子的尸体,然后像是害怕黑夜的林子里会出现什么恶鬼一样,又看了一遍四周,说:“快点儿帮我把虎子哥身上的寿衣脱下来,快!”

林旭没有搞懂,但是他被翠娘这种神经质的恐惧感染了,把包裹塞进自己军服的口袋里,然后开始脱虎子的衣服。随后翠娘把衣服扔给了林旭:“快,穿上,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

林旭一怔,他根本不知道这两个行为古怪的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他觉得这两个人太诡异了,他警惕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翠娘拢了拢头发,然后瞥了他一眼:“现在也不用瞒你了,我们是干倒斗的。”

林旭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皱着眉头重复了一边翠娘的话说:“倒斗?”

翠娘不耐烦地说道:“哎呀!就是盗墓的!快来不及了!虎子哥很快就会诈尸的!”

林旭依然没有搞懂,但是被翠娘的情绪感染,穿上了虎子的寿衣.翠娘从自己的包袱里摸出了一捆绳子,割断一半,递给林旭说:“绑住他的脚,一定要绑牢了。”

林旭拿着绳子发呆,正在想绑还是不绑,这时他发现虎子的手臂上正在疯狂地长着黑毛,而且尸体开始散发出腥臭味儿。虽然林旭不懂这些奇门异术,但是此怪状,连忙照着这个女盗墓贼的说法去做。

周玦捏了捏鼻梁,当图书馆那笨重的挂钟再次响起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看了很久了。他默默地合上书,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周玦想把书放进书包,但是考虑了很久,直到下班他都没有那么做。他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有些恐惧这本小说。而于此相对应的,还有对小说的探求和好奇。他知道他自己是入迷了。自我保护意识和好奇心同时骚动着他的心。

周玦没有失去理智,他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把书藏在他私人的柜子里,然后便回家了。因为下个星期一他就得在学校住宿了,所以周玦这次回家得拿行李去宿舍。

第二天一大早,周玦跟母亲打了声招呼,然后准备坐班车去学校,但是还没下楼梯,他就闻到一股烧糊了的怪味,随后是断断续续的呼喊声,其间还隐约混杂着念经的声音以及古怪的锣鼓声。他心里嘀咕:看来是有人死了,今天是出殡的日子。

果然,当他走出楼道,就见一大群袖子上套着黑布、腰上缠着白布头的人围成一堆,有的烧花圈,有的在那里闷头抽烟,有的则默默地哭泣。

周玦稍微绕了一圈,从那群人的身边走了过去,身后突然传来了更加刺耳的哭声。周玦被这种哭喊声吓得头皮一紧,他明白这是出殡的队伍要开始了,慌张地往边上靠了靠,让那些人先走,否则一直走在他们前面,等于是他带头出殡,这太晦气了。

周玦往花坛上靠了靠,他看到带头的是一个蛮年轻的女人,她的头上戴着白色的纸花,一套黑色的紧身衣显得身材非常不错,不过她的脸太苍白了,和苍白的脸色形成对比的则是她手上黑色的相框。她手里捧着一张遗照,相框上方黑色的花配合着漆黑的相框,让人感觉特别压抑。相片中的人的眼神透着一股绝望的死气,但是这眼神中还有游走着某些东西。突然周玦发现,这个死人他认识!

周玦惊恐地叫了起来,很快的就引起了那些出殡者的反感,他们瞪了他一眼,而那个女人也默默地转过了头。这时侯,那张照片彻底对着周玦了。周玦一看,居然就是那个收藏刀剑的男人!那个男人居然死了!周玦的心犹如坠入了冰窟,他连连倒退,最后背靠在了一颗树上。那张遗照里的男人,目光十分阴沉,完全没了昨天和周玦谈话的精神头儿,就像一个精神衰弱的男人,但是周玦可以肯定,这个男人就是昨天和他谈话的男人。

周玦不想再继续看这张遗照了,他默默地低下了头,紧紧的握着拳头。他感觉到那个队伍一点点从他的身边走远,哭声也越来越远。他摸着头蹲在了草丛里,一时间脑子里开始混乱起来。

旁边一个老头儿见周玦这样,有些好奇地问他怎么了。周玦啊了半天,只能说太热了,自己有些中暑。老头子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瓶风油精塞给周玦,周玦连忙凑到鼻子前使劲儿闻了闻。大脑被这股风油精的味道刺激得顿时回过了神儿,他又朝太阳穴抹了些,问道:“那个…那人是怎么死的?昨天…昨天还不是好好的吗?”

老头接过风油精说:“啊?怎么可能呢,这家伙一年前就得了尿毒症,撑到现在算是不容易了,可怜他媳妇那么年轻啊…”

周玦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因为他属于那种不关心邻里交往的人,而且这里还是公寓,另外这个男人也不是他这一幢楼的。周玦说:“他…他有尿毒症?”

老头又啊了一句,接着说:“都一年了…熬到现在不容易了。”

周玦听到这句话,前面的风油精算是白擦了,他的头又疼了起来。老人看他的脸色很差,以为他中暑比较严重,想要替他叫救护车。周玦摇了摇手,然后拎着行李自顾自地往小区外走,他不甘心地回头又看了一眼那死者家的阳台,窗户上绑着的根本不是半截儿刀,而是半根自来水管。

周玦心中只有一个问题:那昨天的男人到底是谁?

在车上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周玦,周玦不是一个迟钝的人,直觉告诉他,这一切都和那本书有关。而那本书的开头就说了,小说的内容会和现实重合,周玦认为这个男人的死亡是最好的回应。周玦心里开始有些发毛,他狠狠地摸了一把头发,他确定怪事的源头,就出在这本叫做《七人环》的小说上,而这本小说本身就很怪。直到现在周玦都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图书馆什么时候进过一本这样的小说?

还没想到任何头绪,车子就到了学校门口,热闹的事物稍微冲淡了周玦的烦躁。

校园的北边有一排建筑,那里靠近一条臭水沟,可谓是处于冬冷夏热的特殊环境。这里生活着一批“苦逼”的男人,而周玦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周玦驾轻就熟地上了三楼,然后进入306房间。这房间一共住着四个人,他是第一个到的。

周玦把行李仍在地上,一个翻身躺倒在床上,脑子里依然在思考那本书里的事。突然房门嘭的一声开了,边上的脸盆也掀翻了。周玦听这动静就知道是谁了,他转了一个身,用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拿后脑勺儿对着即将对他打招呼的李成浩。

果然,李成浩放下行李就一屁股坐在了周玦的床边,用他肥大的手拍着周玦的后背:“老二!你居然第一个来啊!”

周玦不爽地拿枕头罩住自己的头,但是太热了,没过十秒,他就拿开枕头不耐烦地说:“谁允许你称呼我老二了?你再喊一声试试看!”

李成浩很胖,所以特别怕热,他那手擦了擦脖子上的汗说:“排号的时候你就是二号啊,我叫你老二没错啊,你不是也叫我胖三吗?”

周玦猛地坐了起来,然后动了动胳膊说:“冯老九还没来?”

李成浩摇着头:“不知道,可能去拿登记单了吧。对了,大新闻,你知道不?”

周玦皱着眉头问道:“什么?”

李成浩像是说书的一样敲了一下写字台说:“咱们这次主修的科目里有三门是那个陈昊来安排的,而且他是第一次带班上课,新官上任还他娘的三把火呢,哥们儿准备好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吧,估计咱们就是被挤下去的那批。”

周玦没有李成浩预料的那么震惊,挑着眉头说:“你早知道了?不亏是小周郎啊!小子消息够灵通的啊!”

话毕,就见另外两个人领着旅行包进了屋子,这两个人就是这个宿舍的另外两个成员,一个是宿舍长——冯翔,还有一个长的比周玦还瘦小的,就是这里人称瘦猴的侯晓伟。

至此,306四大金刚终于在阔别一个暑假后顺利会师了。

大家都混了一年了,连各自放的屁都熟悉了,所以也就很快进入了状态。周玦终于从早上的混乱中恢复过来。老大冯翔是经济系的学生,颇有20世纪70年代的知识分子的气质,哪怕他穿着再潮的衣服,也会有那衣服是他借来的的感觉,所以他有一个外号叫做冯老九,来源于“文革”时期对知识分子的污蔑称号“臭老九”。

老二就是周玦,人称“小周郎”,其实叫他周郎,出了因为姓周外,还有就是这个小子长得非常俊美,而且比较中性,此外还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头脑比较灵活,为人处世圆滑,统筹兼顾,非常有组织能力,在这四人中起到军师作用。

而老三是李成浩,人文系的,外号胖三,有“巨型人肉坦克”之称,听这形容词就说明这家伙的块头有多夸张了。饭量大、呼噜响、放屁臭,这是他的三大特征。

老四侯晓伟,体育系。他和这个胖子是两个极端,瘦的和越南兵有得一拼,不过他长得倒是比越南人精神许多,眼神中有一股不服输的英气,人称“瘦猴铁拳”,在学校里是数一数二的狠角色,手底下还有好几个小弟和跟班。

众人有说有笑地聊了一番,最后话题又转回了陈昊身上,特别是瘦猴和胖三这两人最感兴趣。瘦猴是因为他觉得陈昊和他是一类人——江湖中人(其实就是流氓)。而胖三则很明确地表示:这次周玦和他是难逃一死了,挂科是必然的。

周玦只是应付地点头,半个脑子依然在思考关于早上的事情。就在他们谈论的时候,瘦猴爆出了一个八卦,他道:“哥们儿知道不?陈昊啊!他是一个人物啊!当初他貌似为了一个女人连挑了五六个人,居然还只是轻微挂彩,其他几个貌似住院了。这样的身手有机会一定要见识一下,我估计他学过截拳道!”说完还学了两声李小龙的招牌式怪叫。

胖三冷笑着说:“非也,非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你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女人和那些人动手的吗?”

“什么女人?”

胖三喝了一口王老吉说:“为了他的姐姐,陈什么兰!”

周玦听到这里,这才抬起头问道:“他的姐姐?”

胖三见一直漠不关心的周玦也来劲儿了,舔着嘴唇更加起劲儿地说:“没错!据说他姐姐是校花,长得很标致,不过后来她好像发疯了,可惜啊…后来一直治病,时好时坏的。他姐姐在发病的时候被几个流氓调戏了,他教训了那几个流氓一顿,不过就那之后他的姐姐就失踪了,到现在都还没有下落。”

周玦皱着眉头说:“疯了?又失踪了?”

这时侯,一直在看书的冯老九插嘴道:“嗯,巧的是她姐姐当初也是在边上那个图书馆打工。周玦,难道你没听你们的老前辈说起过?”

周玦心里的一块肉跳动了一下,仿佛感觉有什么事被他给遗忘了,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于是问:“是不是…她姐姐是在五年前失踪的?”

胖三嗯嗯地哼了几声,挤出了一句:“不知道…”

周玦不再插嘴,缩着肩膀,此时他又想看那本小说了,就像一个瘾君子一样,开始心痒难耐。他烦躁地拿出烟想要抽,冯老九快一步拿掉烟说:“老寝室管理员崔老头儿马上就要来检查了,等他走了再抽吧,否则味儿跑不掉。”

周玦烦躁地点了点头,心里总觉得那本书是一块石头,压了那么久,他实在忍不下去了,但是说出来又怕被人笑话,他纠结了半天,最后舔了舔嘴唇对其他三个人说:“哥们儿…我跟你们说一件事,你们可别说我迷信。”

冯老九推了推眼镜架说:“什么事?”

周玦搔着头发:“我可能…可能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其余三个人顿时静下来了,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周玦,最后胖三伸出肥掌盖在周玦的额头上:“没发烧啊…咋说糊涂话了呢…”

周玦拍开胖三的手,说:“拿开你的猪蹄儿,你们听我说…事情真的有些诡异…”于是周玦把连日来遇到的怪事和这帮子兄弟说了一遍,气氛果然肃静了。最先开口的是瘦猴,他龇着牙说:“不是吧,拍电影呢兄弟?”

周玦唉了一声说:“骗你,我是你孙子,这事…这事主要怪就怪在事情开始像书里写的那样,不正常了!早上那死人是最好的解释。”

冯老九摇着头说:“这些事情虽然说起来很怪异,但是都可以用正常的理由来解释。比方说,你所说的书莫名其妙地出现又消失。很有可能是你放进书包的时候,没盖起来,别人又拿出来了,你的包又没密码锁之类的东西,要我说老赵是最有可能的人。还有你看到的女人,也许是想要趁你们不注意混进来看书的读者,总之怕被你发现所以跑了。另外电脑,可能是天气太热,显卡坏了。而那个死人,其实更加好解释了,你看到的不是那个死人,而是他的兄弟什么的,长得十分像。至于刀,又不是焊在栏杆上的,拿下来很容易。”

胖三也在边上点头道:“没错,其实这些根本不能算是一点儿都无法解释的,兄弟我看你是打工打糊涂了,算了,别干了。我介绍你去网吧当网管吧。”

周玦扶着额头,摇着头说:“那么陈昊怎么解释?”

胖三乐了,他说:“那小子拿你当小弟使唤呢,还怎么解释?哥们儿别怕,如果他对你还有什么非分的要求,和兄弟说,我找人帮你出气。”

说到打架,瘦猴就起劲地直点头,好像下一秒就要冲出去一样。周玦摇了摇手说:“行了,被你们那么一说,看来是我神经过敏了。得了,这事也没什么。”

经过和兄弟们的一翻促膝长谈之后,周玦也觉得是自己太过敏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再也没有谈起过关于小说的事。他后来又去了几次图书馆,而那本“长脚”的小说也如他所料般又一次失踪了,找不到书让周玦的内心烦躁了好几天。如此瞎混了几天,他也不去图书馆打工了,收心在学校里学习。其实他不去图书馆打工的主要原因是想控制自己极度想要看那本书的欲望,否则他天天去那里翻箱子,别人还以为他在等情书。

这天,周玦、胖三、瘦猴三个照常去泡网吧,而冯老九则留守寝室。凌晨的时候,周玦三人才晃晃悠悠地赶往学校,路上胖三看着手机自言自语:“明天就是七月半了,鬼节啊。哥们儿点支烟,来点儿火气。”

周玦用手挡住风点上火,吸了一口烟说:“不是说了么,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些玩意儿了。”

胖三不客气地嘲笑道:“你也太孬了吧,就因为那几件屁大点的事,连图书馆都不去了,还控制兄弟们的言行自由?”

周玦懒得和他说,胖三象征性地锤了一下周玦的胸口,表示自己的不满情绪。瘦猴拉住他们两个:“别闹了,白天还得上课。对了,你前面说明天是七月半?不是今天吗?”

胖三啊了一声说:“啊呀!搞错了!早知道哥儿几个就不通宵了,搞得现在回去赶上鬼门大开啊。”

周玦吐了一口烟说:“怕你妹啊,前面还说我胆小,你自己也好不到那里去。而且我不去图书馆有我自己的道理,你不知道那个陈昊有多烦。”

周玦刚说完,三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去,他们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突然没有一个人接话,仿佛有第四个人让他们安静下来一样。

三个互看了一眼,彼此心虚地干笑了几声,便加快脚步往回走。因为没有骑自行车,三人一路步行,从网吧到学校,这段路程相当于两站公交线路的路程。

走到一半,身体最虚的胖三开始有些喘气。他摸了摸后脑勺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人在我后脖子上吹气啊。妈的,我怎么觉得一直有人在我边上啊。”

他说完就想要回头看,瘦猴连忙拉住他说:“肯定没人,你别回头,我听说如果走夜路,感觉有什么人在你后面,你绝对不能回头,否则…”

胖子摸着脖子哆嗦着问道:“否则?”

瘦猴神经兮兮地瞥了他两眼。舔着嘴唇说起了那件事:“据说咱们身后肩膀上有两盏灯,灭了一盏不打紧,快点儿回去睡一觉,回头早上多吃儿阳气足的东西补补就行。但是如果两盏都灭了,那么就真的跟鬼走了…”

瘦猴越说越寒,最后自己都没胆量继续说下去,不过胖三马上就不再回头了,而是一脸“确定不?兄弟”的表情看着他。

周玦烦躁地打断他们的胡扯道:“别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了!快点儿走吧!”

于是他们三个人加快速度,空旷的街道上除了他们凌乱的脚步声,连虫子都不叫唤。这时侯,周玦渐渐地发现了一个问题,他气喘吁吁地喊停:“停停停!你们干吗非得绕远路?前面转角可以直接回学校啊,非得绕到这条路上来干吗?”

瘦猴和胖三顿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说:“我们是跟着你走啊,啊,不对啊!我们怎么会往这里走啊?”

周玦拉住他们说:“等等,你说我带你们走,我明明是走在你后边的啊。”

瘦猴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他说:“屁,你明明走在我前面啊。”

此时他们三个人都停了下来,瘦猴走在最前,而周玦和胖三则是并排。

胖三摸了摸胳膊,他抬头看着边上的建筑说:“我靠!太邪门了!图书馆?”

周玦抬头一看,那幢50年代的三层楼建筑就那么立在他的面前,黑压压的一片好像是一块巨大的墓碑。周玦呆站在图书馆门口,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胖三开始有些慌了,他拉着其他两个人说:“别,别看了,快走吧!七月半鬼节啊。”

就在周玦他们慌忙转头要过马路的时候,他看到图书馆的一扇窗户居然自动打开了,在窗户那里站着一个人,但是那个人只露出手臂和半个身体。脸根本看不见。深色的窗帘像是一块黑色的绸布一样,开始不停地飘动,感觉像是在召唤周玦他们一样。

周玦停下来脚步,往回走了几步。胖三见状,一把拉住他说:“怎么往回走了?”

周玦的脸像是上了石膏一样僵硬,他转过来说:“你们看,那儿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胖三和瘦猴被他的样子给吓坏了,他们同时抬起头看着上面,周玦发现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帘上多了一块布,仔细一看居然是一件衣服。就在他们三个人的目光都锁定在那窗帘上的时候,那件衣服像有感知一样的,不早不晚地被风吹了一下,然后缓缓飘了下来。但当时周玦三人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风吹过。

衣服就缓缓飘落到他们的脚下,瘦猴是最大胆的,他蹲下身捡了起来,只看了两三秒就像见鬼一样叫了起来,连忙扔掉衣服,狠命地搓着手说:“我的妈呀,这…这是寿衣啊!给死人穿的!呸呸,太晦气了!”

周玦脑门的一根筋仿佛被挑断了,他死死地盯着那间衣服,透过泛着妖异红晕的月亮,他发现这是一件宝蓝色的寿衣,上面绣着许多“寿”字,而且非常破旧,不过的确是那种给上了年龄的死人穿的寿衣,甚至有一种这衣服像是从棺材里的尸体身上脱下来的感觉。

周玦动了下嘴唇,蹲下捡起衣服,这时恰巧从衣服的口袋里掉出了一件东西。周玦捡起来一看,发现是一本书,那本书有着黄色的封面,周玦紧紧地抓着那本书对两人说:“又回来了…这本书就是那本《七人环》。”

他们三个人并没有捡起寿衣,而周玦却不知道为什么,自顾自地把这本书往背包里塞。胖三马上抗议道:“不行,不能带回去。这书不管是不是你说的那本邪书,它居然被包在死人衣服里,我觉得晦气,扔了吧。”

周玦则像梦游突然被打断一样,恍然地看着他,随后咬着嘴唇,眼神里充满了犹豫,因为这时侯他对这本书有着绝对无法舍弃的心情,好似这本书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这时,瘦猴幽幽地开口道:“我觉得不能扔…”

胖三问道:“为什么?”

瘦猴道:“你先想想啊,如果真的是故事向现实过渡的话,那么周玦已经打开过了,所以就算扔了依然会发生事情,而且我们根本无法知道后面故事的内容…”

胖三接着瘦猴的话说:“你的意思就是,如果我们不知道故事接下去的发展,就根本无法预料还有什么事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瘦猴点了点头说:“有这个可能,现在我们知道的情节,全都是周玦之前看的内容,但是他才看了多少?这本书那么厚,万一…我说的是万一后面的事情出在我们头上,那怎么办?”

胖三脑门上马上就淌下了汗水,他点着头说:“瘦猴你说得太对了,反正带着也没事,如果没问题,那也只是一本普通的破书,还怕个球?”

周玦思索片刻,下定决心似的捏着书,塞进背包:“先回去再说。”

周玦三人回到宿舍,冯老九已经睡下去了。胖三连拉带拽地把他从床上拖下来。周玦拿出了那本书放在了折叠桌上,四个人八只眼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书。

冯老九从写字台边摸来眼镜低头看着这本书,喃喃道:“这书好老啊,感觉有几十年了。不过,这样的封面应该是新中国成立以后的…”

说完就想去翻,周玦厉声阻止道:“别碰啊!”

其他三个人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周玦,周玦发现自己失态了,支支吾吾地摸着脖子说:“不…不是…我总觉得,这书太邪乎了。你们还是最好不要碰。”

冯老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戴上眼镜,坐在周玦身边说:“你太多心了,一本书能有什么邪乎?我只是想要看看这书里到底写了什么。”但手却缩了回来。

胖三和瘦猴对看了一眼,瘦猴说:“有没有这个可能,其实有人想要整你?你在图书馆得罪了什么人没有?”

周玦捂着额头讥笑着说:“怎么可能,我的个性你们还不清楚吗?而且就算有人和我过不去,但是今天莫名其妙就走到图书馆,然后又莫名其妙遇到寿衣,最后从衣服里掉出这本我藏在箱子里的书,你们说,有谁那么处心积虑地来这样整我?吃饱了撑的?解释不通啊。”

周玦连珠炮一样地发问,把长时间积攒在内心里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他那么一问,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倒是引起了瘦猴的问题:“那么怎么前段时间都没事?我们那么多次通宵玩游戏了啊。”

胖三说:“笨!今天是什么日子?七月半鬼节啊!阴气足啊。”

最后搞了半天,这四个人又兜了回来。周玦捂着下巴盯着这本书,仿佛想要把这本书看出一个窟窿来。他盯着书看了半天,最后说:“我觉得有一个人也许可以给我们答案。”

冯老九扶着眼镜架:“你说的是陈昊?”

周玦终于把目光从书移到冯老九的身上,冯老九双手抱胸叹了一口气说:“怎么说呢,我觉得如果非要那么说,我倒觉得那个顾老更加可疑。”

周玦摇了摇头,眼神又直勾勾地看着书,他把手缓缓地伸向书,其他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就在周玦要翻开书的时候,瘦猴突然开口道:“我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知道这本书到底邪乎不邪乎。”

众人的目光又落在瘦猴身上,连有些失神的周玦也朝他投来询问的目光。瘦猴有些不好意思,擦着鼻子说:“我们家是满族人,老家那儿有请萨玛的习惯,我小时候听我姥爷说过有一种方法,可以测试物品到底有没有诅咒。”

胖三好奇地问道:“什么方法?”

瘦猴道:“这个法子叫做‘太阴乾坤测’。据说是在月圆之夜,搞一个阳气最足的东西和一个阴气最足的东西,然后将这两样东西各自摆在两面镜子的前面,然后把邪物放在这两个东西中间,然后在前面放一盆水,滴入人血,看血朝哪个方向靠,就可以知道这东西到底邪乎不。”

胖三摸着他肥大的下巴说:“这个说法,我也听人说过,不过那玩意貌似很邪乎,它是最接近自然原始崇拜的一种宗教方法,瘦猴你有把握没?”

瘦猴耸了耸肩膀说:“你说呢?你以为我家在深山老林啊?我也只是听我姥爷谈过,从没亲眼看到过。”

周玦拍了下桌子说:“试试看吧,的确,萨玛这玩意可能真的对这类东西有用。胖三你忘记了?萨满这话最早是在史籍中出现的,《三朝北盟会编》中记载‘兀室奸滑而有才…国人号为珊蛮。珊蛮者,女真语巫妪也,以其通变如神’。萨满的本意就是通鬼神,如果这本书真的有鬼,那么一定可以被测出来。而且今天正好是七月半,月圆之夜,但是什么东西是极阳、什么东西是极阴?”

冯老九笑了笑说:“我不是这方面的专科,你们不是学民俗的吗?”

胖三不想在这种关键问题上丢脸,只有硬着头皮道:“我觉得吧…就是最暖和和最寒冷的东西!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周玦摇着头否定道:“不完全是这样的,你们想想看,太极生两仪,而化阴化阳。比方说,我们男人是属阳的,女人是属阴的…”

胖三连忙打断周玦的分析道:“打住打住…你还男人和女人呢?我们这里哪里来的女人?你是女人?”

周玦瞥了他一眼说:“不学无术的废柴!你想想看,我们男人是属阳的,但是任何属性都附有阴阳两种。即使我们男人身上,也有阴性的东西存在。不过这不是我要的结论,我只是提出最容易获得阴阳的两种东西,其实就是吸铁石啊!笨蛋!”

冯老九拍了下台子说:“我懂了!所以那些看风水的都要用到司南或者罗盘,其实这就是最明显的,是阴阳两级!”

周玦双手交叉撑着自己的下巴说:“没错,磁针是铁打成,铁五行属金,按五行相生相克的说法,金生水,而北方属水,所以北水是金之子。铁产生于磁石,磁石是受阳气的孕育而产生的,阳气属火,位于南方,因此南方相当于磁针之母。所以南宋人就说过了,指南方就是生气所在。”

冯老九接着说:“而磁铁则有两极,N与S,N永远指向北极,而S则永远指向南极!S极为极阳,N极为极阴。找两根吸铁石,然后分别以N或者S朝着镜子,于是我们就得到了最阴和最阳的东西!”

第三章 太阴乾坤测

胖三有些悻悻然,觉得自己没有很好地发挥自己的聪慧,连反映最慢的瘦猴在听到吸铁石之后,都去自己的工具箱里拿来了两块磁铁。

周玦去厕所找出一张身份证大小的镜子,说:“我这里有一面小镜子,你们谁还有?”

随后他们翻箱倒柜地找齐了镜子,瘦猴拿出脸盆,胖三一看连忙喊道:“兄弟,只要几滴血!你以为是杀猪啊!居然拿脸盆!喏,这碗我本来备用着准备去食堂多打点儿菜当夜宵时用的,还没用过,拿去用。”

周玦看了看手表说:“OK,现在大家听我指挥!崔老头儿铁定去睡觉了,我们出去就在后门那儿开始仪式,不管结果如何,谁都不要给我大声嚷嚷,否则我们明天就会被列为邪教修炼者了!”

众人认同地点着头,猫着腰溜出了宿舍。今夜是月圆之夜,但是月亮红得仿佛染了血似得,那种诡异的红光像是在宣告可能会发生不祥之事。

虽然已是深夜,不过天气依然非常烦闷。四人站在宿舍后的一小块空地上,边上就是那条奇臭无比的死水沟,水面上漂浮着许多垃圾,此时月光正好经过一片薄薄的灰云,洒下一片灰白,使得水面看起来像打了一层白蜡,让人心里非常不舒服。

他们四个人把东西放在正确的位置上,由周玦最后把书摆在那面镜子的前边。月光透过镜子折射出一种古怪的光晕。三面镜子分别对准三件不同的物品,这一切都呈现出一种古怪的平衡。

胖三搓着手低声嘀咕道:“靠谱儿不?咱们现在有些太过了吧,毕竟我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文明人啊。”

冯老九比较同意他的看法,但是同时也抱着一种猎奇的心态,心情还略有些激动。而对于瘦猴,他作为一个满族人,萨玛是他们古老的宗教,几千年传承下来,他很相信也很敬畏这些,所以并没有把它当做一种游戏,而是当成一种神圣的仪式。

在这些人当中,周玦是心态最复杂、但也是最安静的,至始至终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那本书,他等待着最后的答案。此时忽然卷起了一股小风,这种古怪的风吹起了四周的垃圾和树叶,把水里的那股子臭味也吹了过来,周围莫名其妙地充斥着一股腥臭味儿,但是周玦总觉得这腥臭中还掺杂着一些其他的味道。同时那本书也被风吹得微微抖动,幅度渐渐地开始变大。大家看到这一幕都不禁倒吸一口寒气,因为这实在不像被风吹开的,而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那里翻阅着书籍,就连频率都是一模一样的。

周玦不禁往后退,被身后的瘦猴一把挡住,瘦猴在他耳边低声地说:“快,可以开始了。”

周玦点着头,从胖三手上接过一把剃刀,他小心翼翼地蹲在书的边上,随后闭上眼割开了自己的手指头,他只感觉手指头忽然一麻,然后就是细微刺疼,并没他想象中那么疼痛。他睁开眼见,发现自己的手指上出现了一粒豆大的血珠,他用力气挤出一滴滴入清水中,随后众人都围了上去,都睁大着眼睛看着水面的动静。血滴入碗中,沉入了水滴,随后像有了生命一样,开始拉成了一条直线。

冯老九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叹,众人屏住呼吸看着血线的走向,发现那细长的血线渐渐地向着S极的方向延伸,在妖异的月光下,形成了一条鲜红的射线,没有半点儿偏差。

胖三看到这里舒了一口气说:“搞了半天居然没有鬼?!”

周玦也不敢相信,那么多古怪的事情发生之后,按照太阴乾坤测的法子居然测试出并没有什么鬼怪?那么,那些事又该怎么解释。

冯老九也叹了一口气,感觉有些失望。周玦歪着头,掻着后脑勺儿对瘦猴说:“会不会不准啊?居然没鬼?”

瘦猴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啊,不过据说这个测试很灵的,如果测出来没事,那么就真的没鬼了,是我们想的太多了。”

胖三拿起碗倒掉里面的血水说:“得了,收工撤吧,戳在这里也是白搭,既然人家萨满大神都给咱们打包票了,咱们还瞎嘀咕什么?没事就是没事。我说老二,你也就别那么孬了。没事,估计那不是什么寿衣,而是一件普通的老式唐装,看把咱兄弟吓的。”

周玦傻乎乎地看着那本书,这时侯,他们听到楼内传来了脚步声,瘦猴马上说:“不好,崔老头醒了!撤啊兄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