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放摊摊手说:“没了…”

本来大家伸着脖子听,他这话讲完之后,所有人都像乌龟似的把伸长的脖子缩了回去,只有陈昊一个人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自从听到马教授死了之后,他就变得非常沉默,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别人说话他也不太爱搭腔。

胖三说:“没了?这不清不楚的一句话就是他的遗言?好歹那封遗书还有一张看不懂的地形图,老头儿为什么不能直白一点儿?做学问的人怎么都这么不干脆呢?”

周玦听到此处,拍着胖三的脑袋说:“人家马教授没有义务给你说明,你以为你是游戏里的NPC(非玩家控制角色)?人死为大,尊重点儿!”

胖三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分了,摸着脖子说:“这不是没办法嘛!我们再耗下去,估计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了,你说我能不急吗?”

瘦猴皱着眉头说:“他会不会也复活?像冯老九一样?他会不会就是第七人?”

胖三听着点了点头说:“我看有可能,咱们要不去看看尸体?应该有权利守尸吧。”

叶炜说:“你们说那么多没有意义的事,还不如开始解教授留下的线索,而且你不觉得,他说得那么隐晦是另有其意吗?”

周玦其实也想到这一点,按照普通人的思路,遗书和遗言是写得越明确越好,生怕别人看不懂,误解了其初衷。马教授的遗书却非常隐晦,出现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写遗书的人不想让人那么容易地知道遗书的真正含义。

周玦看着叶炜,叶炜若有所思地低着头,现在大家都低头看在想马老爷子留下的这两个谜。

最后是陈昊打破了沉默,他问李放:“你最近有没有发现老师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大家才发现前面这些话都被李放听进去了,不过李放对马教授的死也是一百个想不透,而且好像他对七人环的事情并不了解,目前他最大的疑问依然围绕着教授之死这件事。他皱眉说:“是啊,你说老师好好的,怎么会自杀?昨晚我见老师喝多了,便送他回家。他回到房间就坐在写字台前一言不发,我还以为是喝醉了没力气闹腾。没想到我一走…”

陈昊说:“郭梅没有和你一起送老师回家?”

李放愣了一下,他听到郭梅两个字之后便沉默了下来,他说:“没有,是我一个人送老师回去的。小梅这个师妹,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周玦警惕地问道:“什么意思?”

李放顾忌地看着众人,最后把眼神放在陈昊身上,他说:“我说出来,你们不能嘲笑我那么多年书白念了。”

直到所有人都绷着张脸、慎重点头之后,李放才眼神闪烁地说:“唉,不知道你们相不相信中邪这种说法…”

胖三咽了一口唾沫,重复道:“中邪?”

李放连忙解释道:“你们不要误会,我也是读了那么多年书的人,但是发生在郭梅和老师身上的事情,我思前想后只有这一种说法才能解释啊。”

他见所有人的脸色都非常严肃,也没有丝毫嘲讽之意,就大着胆子说下去:“事情还得从一年前茹兰带着一群陌生人来说起。一开始老师还很高兴,但是最后说得越来越激烈,简直就像吵架一样。后来茹兰带着那群人走了,走之前就留下一句话,如果陈昊再来,请老教授看在你们姐弟二人同是他学生的情分上,一定要帮你,否则你们姐弟都会出事。之后老师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内,等第二天老师从房间里走出来时,便放下手头研究多年的宋代金石学,重点放在了东晋南北朝时期的研究上,最后的半年则把重点放在对郭璞的研究上。而后老师就变得非常害怕独处,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我总觉得他好像在躲什么东西。也就是这个时候,郭梅也变得奇怪了,本来这个丫头非常伶俐,老师没有女儿,便把她当作女儿来看。有一次我看到郭梅在扔一袋垃圾,正好我也在扔,我发现她的垃圾里面居然有一颗血淋淋的猫头,猫肯定死了有些日子了,猫眼附近已经钻出了好几条蛆。她只是说被玻璃砸死的,但过了几天,我在垃圾堆里又看到了死猫。我问郭梅,郭梅说她不知道。后来死猫倒是没再看见了,我也把这事给忘了。只是没想到,有一次我在郭梅宿舍边上发现了一只纸箱子,里面居然都是死猫,有些死猫已经腐烂得一塌糊涂。”

李放像提起肚子里所有的气,说:“这还不是最诡异的,自从郭梅不断杀猫,我还发现,她到了晚上会一个人在研究室里面自言自语。我没敢出声,走近一听,发现从郭梅的嘴里发出了两个人的声音,一个是她本来的声音,另一个声音是一个非常沙哑的老头儿的声音。这声音绝对不是她能发出的,她好像在和那个声音对话…”

李放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周玦干涩地说:“所以,你说郭梅被鬼附身了?”

李放点了点头:“否则怎么解释?还能怎么解释老师的死?”

出乎意料的是,一直不发言的叶炜突然开口道:“难道郭梅在复制当年蛰族的复活之术?”

陈昊道:“得找到郭梅。李放,这事你就不要再管了,专心处理老师的后事吧。老师的学术就靠你了。”

李放认真地说:“是啊,谁想到会是这样呢。老师一辈子研究金石学,我跟他学习了那么长时间,虽然我的资质比不上你和茹兰,我会尽我的能力去钻研这门学问。至于…至于茹兰这头的事,我看你们能放下就放下吧。老师已经…这事太可怕了。”

陈昊拍了拍李放的肩膀,没再说什么便下了车。众人和李放告别之后,心中的疑团不减反增,陈昊疲惫地抚着额头。突然他的手机传来短消息,上面写道:“欲知详情,速来江宁。”是一个陌生号码,陈昊打过去却显示手机已经关机。

叶炜低声笑道:“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急啊。”

瘦猴侧目:“这是什么意思?”

叶炜没有回答问题,而是笑着看着瘦猴说:“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我说的话?莫不是看上了我?”

瘦猴闻言犹如吞了只苍蝇般恶心:“你是不是自我感觉太好了?”

叶炜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看着陈昊,而陈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陈昊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去江宁。”

六人坐不下一辆车,于是喊了两辆出租,这直接乐坏了两个司机。冯老九居然还要坚持回去拿上所有的行李,于是司机们乐呵呵地把这帮少爷从南京市区一路拉到江宁区。而所有人仿佛都不在乎这点儿跑路钱似的,这一下午等于是南京郊区半日游。

六个人下了车,当然付钱的时候各自脸上终于出现了或多或少心疼的表情。到了江宁,他们才发现心太急了,偌大的一个区,连到底在哪个地点碰面都没问清楚就跑来了。

两个司机也莫明地看着六个人,这六个人不像来旅游的,他们疑惑地问:“几位小哥,你们来江宁干什么?旅游还是出差?”

周玦看了一眼一直面无表情的陈昊,只得假笑道:“我们是来旅游的,这里有人过来接应。师傅,你们可以走了。”

司机爽快地摆手道别,还留了手机号码给他们,意思是,如果要回去可以叫他们来送,估计把这六个都当成上海来的凯子了。

胖三看着陌生的环境,一下午的时间都折腾在路上了,眼看着太阳就像一个橘子似的往西落,一天就要这么莫名其妙地过去了,心里有些不爽。周玦瞄着手表,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耽搁的时间太长了。他看着大家疲倦的样子说:“今天估计又耽搁了,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没想到话音刚落,就听到陈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打开,发现又是一条陌生短消息,上面写道:“马上来麒麟镇。”

胖三摸着胳膊说:“太惊悚了吧,咱们刚到江宁就马上发消息,简直就像…”

胖三没有说下去,但是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简直就像有一双眼睛一直都跟着他们似的。瘦猴看着四周说:“也不知道这麒麟镇往哪里走,陈哥你看怎么办?”

陈昊冷眼看着马路对面:“去麒麟镇。”

胖三和瘦猴又拦下一辆面包车直奔麒麟镇,但是他们又犯了同一个错误,依然没有明确的时间和地点,就连人物也不明。这要怎么等?坐在面包车上,六个人都沉默下来。司机以为这帮人没钱坐车,准备轰人下车,这时陈昊发话了,让司机顺着麒麟镇的一条开城路,直奔宋武帝刘裕初宁陵神道石刻的地方。

就在众人纳闷之际,陈昊又收到一则消息,上面只有两个字:聪明。

周玦心中百思不得其解,陈昊收到那则消息反而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周玦勉强笑道:“我也是猜的。据《六朝事迹编类》等文献记载,东晋南朝许多遗迹都分布在江宁和南京周边,也就是鸡笼山、云台山等周围,而在江宁如果有和南朝有联系的,最著名也最容易找到的就得数这个初宁陵神道了。而这个消息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找到郭璞墓,他总不见得会约我们在一茶座聊聊吧。”

众人不禁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但是叶炜没有笑,他幽幽地说:“我们的决定和猜测他可以在下一秒就得知,真厉害啊。”

冯老九说:“是很可怕,但是我们没时间怕。而且如果他真的是第七个人,那么我们就要做好更可怕的打算。”

车厢内的气氛又一次降至冰点,大家不再对话,好像只要一说出口就会被对方得知,这种窥视仿佛是从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大脑深处来的,他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心里住着一个鬼,而这个鬼则控制着他们每一个人的思想行为。

鬼,由心生。

等到了初宁陵神道的时候,天色已经暗得差不多了,西边只留下一丝红晕。而这里又算不上是闹市区,他们下车之后,司机立马踩着油门一路往回跑。六个人站在石刻前显得非常恍惚,昏暗的光线照在这神道前独立的石麒麟上,显得有几分狰狞。四周杂草丛生,除了石麒麟周围有防护隔栏外,只有一块说明指示牌。和大众意义上的皇陵神道大相径庭的是,这里已经没有了皇家神道的霸气,经过时间的洗涤冲刷,除了这石麒麟还能看出几分傲气外,一切都显得格外肃穆萧条。

这不大的豆腐块儿似的地方,除了陈昊他们六人外,再无他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有一个问题:人呢?

瘦猴看着四周说:“没人?都已经这么晚了,不会是先走了吧。”

周玦摇头:“不可能,他能够算到我们何时到江宁,怎么会算不到我们何时到麒麟镇?”

胖三似乎想起了什么,哆嗦地说:“你们还记得…警察说,在摄像头里没有看到郭梅吗?”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下去:“我以前看过一个鬼片,说的是一个女人死了,然后为了报仇就化作女鬼去杀人,所有人都没办法看到她…但她一直都在…”

说到这里,所有的人都看着胖三。胖三越说越觉得害怕,说:“会不会…她已经来了?”

胖三说完这话,所有人都神经质地看着四周,觉得那尊石麒麟更显阴森。叶炜低声道:“听。”

叶炜背包中的那只黑猫也探出脑袋,朝街道最深处破天荒地嘶哑地叫了一声,大家都被这一声凄厉的叫声吓得不知所措。随后,从街道的深处传来了隐约的笑声,但是非常轻微,几乎就像细微的风声。如此过了好几分钟,但一直没有什么人走出来。

周玦看着四周,下意识地靠近人群,好像他们中真的有一些看不见的人,他咽下口水说:“不会真的是鬼吧?”

冯老九也低声附和道:“莫非真的是第七个人?”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这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阵古怪的气味,那种气味他们非常熟悉。冯老九惊呼:“是那个东西,快逃啊!”

话音刚落,这诡异的神道突然刮起强劲的旋风,风大得几乎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呼啸的风声中只能听到黑猫凄厉的嘶叫,但是很快连猫叫声都听不清了。

陈昊生怕众人因为惊慌而走散,他想要拉住离他最近的周玦,一伸手却发现他抓的是一只冰冷的胳膊。

众人发现,不知何时,那个俏丽的郭梅居然已经站在他们当中,但他们居然谁都没有看见她是怎么来的。

就在此时,旋风聚停,四周又恢复了寂静,先前的一切好像都是幻觉。

陈昊这才发现,自己先前拉的竟然是郭梅!郭梅笑吟吟地对大家说:“你们终于来了。”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不知道这个女人还算不算是一个人。她笑得越美丽,众人越是胆寒。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叶炜,他警惕地看着郭梅,而郭梅眼中也露出了一丝迟疑。两个人互看一眼,好像都在疑惑什么,但是郭梅很快就又变回那笑吟吟的样子,轻笑道:“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本来是马老师在这里等你们的,不过…他来不了。”

陈昊下意识地松开了她的手,问:“老师是你杀的?”

郭梅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喉咙里咕噜一声,好多有什么东西要从那里裂开了。她说:“不是我。”说完,她的眼神忽然有些后怕。

陈昊继续追问说:“那他是怎么死的?”

郭梅有些怨恨地说:“他是被你姐逼死的!你以为老师最后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五年了,他就那么过了五年,李放那呆子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老师为了陈茹兰,一直都在查蛰族的事情,研究蛰族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他知道越多,也就越危险,但是他没有放手,查查停停地就这样过了五年,过的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一开始我不知道蛰族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老师一个人无法研究,好几次我发现他的资料中混杂了许多关于方士的法术,这些东西晦涩难懂,不是一般人能够解读的。我见他一天到晚愁眉苦脸,也就帮他一起整理资料,起初老师很反对,不过最后老师实在无法独自完成,也就让我一起参与研究。我们发现蛰族中藏着许多知识和秘法,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那就是宝藏,是一种无形的诱惑。”

陈昊语气坚定地说:“老师不可能动心。”

郭梅抖着肩膀,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说:“只能说你还不了解他,他当然动心了,越是接触这些,就越无法置之不理。我也是,不过老师注重的只是理论知识和它的文献意义,而我则对其所可能产生的作用着了迷,我开始了自己的研究工作和实验。”

叶炜冷笑道:“你不会蠢到仅凭手上的文献就开始修炼那些诡异的法术吧,你根本不行。”

郭梅神经质地摆着手,激动地说:“怎么不行!帮助老师调查蛰族的过程中,我收集了许多资料,这些资料都是封档的。我研究之后,发现真的可以做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像刚才的大风!你们也看到了,这就是我的成果。我还可以做更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像古代的崂山道士一样。”

周玦说:“也就是说,昨天晚上你的确在老师家中?”

郭梅见有人终于问到此事,这才有些得意地说:“不,我根本没去,我只是事先在老师房间的书桌上放了一面镜子。这一招是镜术,是古代方士幻术中的一种,你们看到的只是我的倒影,而唯一的破绽是我没有影子,也无法说话。”

叶炜认同地点头道:“的确可以办到,特别是晚上在有月亮的时候,镜术可以发挥最大的作用,让幻影更加清晰,不触碰根本不会发现是影像。”

郭梅略有深意地看着叶炜,而叶炜对她的探视并不在意,继续说道:“你都是通过蛰族留的那些资料窥得这些法术,但是单凭此不可能成功。你…碰到了什么东西?”

郭梅吃惊地看着他,她忽然有些犹豫,开始欲盖弥彰地说:“我就是通过这些保密的第一手资料炼成的,也许是我运气好,也许这是天意。”

叶炜冷笑着摇头,不再说什么。陈昊继续追问:“老师是怎么死的?”

郭梅不耐烦地说:“我说过了,我不知道。”

周玦有些迷惑了,难道说,郭梅不知道七人环的意义?那么,她叫他们几个人来又是为了什么?还妄想着入伙?

周玦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我们到这里来?”

郭梅第一次从头打量着周玦,好像对周炜有一种莫明的敌视。她瞥了他一眼说:“老师在你们来之后就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如果他出事了,就要我把你们带到这里来,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要往老的地方找,新的没有用。”

胖三看着周玦说:“又是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周玦立马制止胖三的提问。

郭梅见他们表情异样,马上说:“怎么了?”

周玦说:“我们觉得听不懂,没明白。”

郭梅笑了笑说:“当然,你们当然没办法解读蛰族的秘密。好了,话我带到了,你们想要知道郭璞墓的正确方位吗?带我一个,我也要加入你们。”

陈昊坚决地说:“不可以。”

郭梅瞪着眼睛不服气地说:“为什么?我的能力可以给你们提供很大的帮助,还有,我对蛰族和郭璞的了解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还是说,你觉得在你眼里只有你姐姐才是完美的?”

陈昊听到郭梅再一次提到陈茹兰,猛地回头,看着郭梅说:“我说了,你不可以跟。”

瘦猴拉着周玦的胳膊,在他耳边悄悄地说:“这听上去有点儿暗潮汹涌啊,不过这个女人的确对蛰族很有研究,比四眼金刚有用处。”

胖三连忙打断道:“你傻逼啊,这个女人可能已经干掉了一个老头儿,她要干掉我们很容易,你找死?”

瘦猴恍然大悟地点头,但周玦没有和他们一样的心思,他只是觉得郭梅好像哪里不正常了,跟第一次看到的她有些不一样。还有,她身上总是发出那种类似布匹撕裂的声音,难道是土豆吃多了放屁?这姑娘还真是有屁就放,好不避讳啊。

就在周玦胡思乱想的时候,冯老九忽然撞了一下周玦,然后用眼神示意郭梅的脖子。周玦朝她的脖子看去,发现她脖子的右侧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但是看不清楚。

冯老九低声对周玦说:“这个女人和我身上有同样的味道…”

周玦疑惑地看着冯老九,郭梅还在纠缠陈昊,对他们并没有在意。周玦给胖三、瘦猴打了手势,于是他们三个悄悄地绕到郭梅的身后。郭梅没有注意到这三个小子的动作,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陈昊身上,死缠烂打地要入伙。

周玦挪到了她的右侧,瞪着眼睛倒吸一口冷气,实在不敢相信郭梅的脖子后侧居然有一只没有眼帘的眼睛。当他看到那眼睛的一瞬间,眼睛像马上感觉到什么似的,一下子转了转眼珠。而郭梅像触电似的捂着脖子,痛苦地皱着眉头,难受得直喊疼。

渐渐地,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默默地垂下了头和双手。胖三惊呼道:“她脖子上居然有眼睛,太恶心了!”

突然郭梅的声音变了,变成一个沙哑老头儿的笑声。陈昊与叶炜大骇,他们分别对周围人喊道:“快退开!”

一个粗老的声音说道:“你们既然不肯,那么就和那个老头儿一起上路吧。”

陈昊连忙上前把周玦拉到身后,说:“别靠前了,她不对劲儿。”

周玦哪儿还用得着他提醒,早就退到了陈昊的身边。

郭梅再抬起头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郭梅的脸上出现了许多皱褶,再仔细一看,上面根本不是什么皱纹,而是眼睛,她的脸皮和脖子上出现了许多眼睛,不停地眨着,乍一看,就像皮肤裂出了无数条裂纹。

郭梅恐惧地抓着脸,她发现连她自己的手上也都是眼睛。她害怕地摇着头,眼神恐惧地看着陈昊。陈昊警惕地拉着周玦往后退。

叶炜也默默地往后退,他靠近陈昊悄悄地说:“她的身体里是蛰虫,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这女人早就死了,现在被那些虫子给控制了。”

郭梅全身开始发生巨变,裸露在外的皮肤都长满了眼睛,并且发出了喳喳的声音。

“郭梅”的嘴里发出嘶哑苍老的声音:“郭公之墓岂是尔等小儿进得去的?蛰族之秘你们又懂什么!”说完又特别朝叶炜和陈昊看了一眼,“郭梅”身上的那些眼睛也在一瞬间分别看着这两个人。

二人不由得都后退了一步。叶炜手里的那只黑猫一下子跳了下来,龇牙咧嘴地对着“郭梅”嘶叫,而“郭梅”看了看猫只是冷笑了一声,而所谓极其辟邪的玄猫居然就那么后退了。陈昊问道:“你是谁?”

“郭梅”说:“我是谁你们不用知道,我叫你们来,是因为你们背后的那些东西。”

她话刚毕,阴风骤起,比先前那阵更加阴寒,好像在回应着这个怪物的召唤。周玦此时仿佛感觉到在四周的树林里隐约散发出一种熟悉的腥味儿,而“郭梅”依然没有动作,但是紧闭的双唇告诉众人,“郭梅”体内的那个东西非常在乎这些。她身上的眼睛快速地眨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喳喳声。

周玦用余光扫视着身后,他发现那树林里的风声简直可以用鬼哭狼嚎来形容,让人听得心像落在冰窟里似的。他还发现那黑乎乎的树林里好像溢出了什么东西,回头一看,便吃惊地喊道:“头发,林子里长出了许多头发!”

那些黑色的头发像有生命似的,疯狂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蔓延,越来越多,乍一看,像一片黑色的潮水。

“郭梅”看着这些头发,发出刺耳的笑声,然后朝林子里走去。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冷冷地瞥了陈昊他们一眼,说:“你们注定是要成为蛰族的祭品,何必挣扎呢?这是一份殊荣,你们中就有人很清楚。”

六个人互相对视,他们不知道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难道说他们中有人出了问题?真的存在叛徒?

周玦不安地看了一眼陈昊,陈昊的嘴角划过一丝笑容:“你走不掉了,老师把你放出来,就是要把你带走。”

“郭梅”没有动,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停下脚步,身上所有的眼睛都在不停地转动着,发出瘆人的喳喳声。

周玦站在陈昊的身后,问:“什么意思?”

陈昊没有回答。周玦此时发现,林子里的那股血腥味道并没有靠近,而那黑色的头发也没有进一步蔓延。突然,那尊石麒麟开始不安地晃动起来,就像感受到什么东西在靠近似的,四周就像即将要打破的玻璃罩子一样脆弱不安。

陈昊看着石麒麟顿了顿,随后说:“这就是老师的安排。”

周玦不敢大意,眼睛不停地扫视四周,对陈昊说:“怎么了?”

忽然愣在原地的“郭梅”痛苦地咕噜了几声,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喉咙里不停地攒动。然后,她皮肤上的眼睛开始流出血泪,像身上有无数道小口子在流血似的。她再也站不住,一下子倒在地上。

胖三恐惧地想要朝身边的人靠近,结果发现身边的冯老九也非常痛苦地蹲下了身体,整个人都在不停地颤抖,整张脸变得惨白,身上散发出浓烈的丧气,那种只有在人刚死不久才会散发的味道。

陈昊依然不为所动,看着四周的动向,冷静地关注着这一切。周玦被陈昊这样的举动感染,渐渐地镇定下来,他发现了除“郭梅”和冯老九外,其他人虽然害怕,但是都没有什么异样,难道说因为他们都是活人的缘故?

陈昊看着石麒麟,随后让所有人都靠近那个麒麟,而“郭梅”似乎想要往林子里爬,但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她嘴里痛苦地喃喃道:“救我,陈…救我…”

陈昊摇着头,他说:“没得救了,你早就死了…”

“郭梅”还在拼命往前爬,她掐着自己的脖子,说:“我知道…郭璞墓在龙…在龙…那个女人的坟墓…有诈…”

就在这时,石麒麟的肚子里猛地发出一声巨响,就像打雷似的。陈昊在此刻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叹息声,随后那鬼魅的头发也在瞬间消失了,四周又恢复到先前的寂静。此时地上趴着两个人,一个冯老九,一个郭梅。

他们不停地抽搐着,好像还没有从前面的痛苦中缓过神来。周玦伸手把冯老九给拽了起来。冯老九痛苦地闭着眼睛,连话都没法说全,只是不停地重复着七人环的那首诗。

至于郭梅就更惨了,众人发现从郭梅皮肤上的那些眼睛里钻出了密密麻麻的虫子,那是一种透明的虫子,长满了触须,样子像透明的小型蜘蛛。这些虫子仿佛受到前面那血气的召唤,继续朝树林爬去。

叶炜大声喊:“别让那些蛰虫爬过去!”

说完他开始疯狂地踩着那些虫子,但是虫子数量太多,怎么踩都踩不完。而郭梅已经不动了,就像一个人皮袋子似的。

叶炜赶紧对陈昊说:“烧死这们,不能让它们和那血气混合,否则它们就会实体化,到时候我们就倒霉了。”

闻言,瘦猴和胖三连忙拿出打火机,把身边能点燃的东西都点起火来。

陈昊听到那声叹息像中了邪似的愣住了,直到周玦激动地拉着他的手,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石麒麟,又看着倒在地上的“郭梅”说:“拿石麒麟周围的土盖在‘郭梅’的身上,把她和那些虫子围成一圈!快!”

大家听到他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所有人都开始用手刨土,很快就将“郭梅”给埋了,并在她四周撒满了土。果然,那些虫子接触到那些泥土之后就开始僵化萎缩。大家见之有效,便刨得更猛,简直就像是五台超级人肉挖土机,没过多久,那些虫子和“郭梅”差不多都给埋得看不见影子了。

瘦猴激动地问:“什么东西?”

而这几个人也累得几乎趴在地上喘粗气,周玦话都说不清楚,颤颤悠悠地指着那土堆说:“那…那虫子居然怕这土?”

陈昊翻着白眼说:“虽然我是你老师,有义务…但是…但是先让我喘口气…”

过了五分钟,陈昊才扶着栏杆站了起来,用手摸着裤子说:“我记得我在带你们出来之前的那次课,说的就是关于墓道和神道,你们这帮兔崽子上课都在听什么?”

周玦见他又端出老师的架子来,便缩着脖子不敢贸然吭声,小媳妇似的看着他,轻声说:“那个时候我纠结《七人环》的问题,事出有因,又不是真的不认真听课。您看我哪次缺席过…”

陈昊拍着周玦的背,打断他的托词说:“别装了,这事很简单。因为自古以来墓道的神兽石像都是极其辟邪的,陵墓中的神道古称‘蓦路’,有隧道之意,其实说白了就是皇帝老儿要升天就要从这条路过,周围这些石刻都是用来镇鬼的,他一路上走得战战兢兢,你还不找几个给力的戳路边?这石麒麟在这里风风雨雨戳了那么久,墓碑都没了,现在它还屹立不倒,可想其耐性。此物最为辟邪,估计已经可以和泰山石敢当较劲儿了。而这些土在其周围,无疑也有着非常强烈的辟邪作用,效果不会比朱砂差多少,所以就让你们把她给埋了。我想,老师肯定是事先已经知道了郭梅的异状,但是他又不忍下决心,毕竟已经没了茹兰,他不想再失去郭梅。不过我们出现了,他知道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他让郭梅带我们来这里,是要逼着郭梅体内的那个东西出来,而那股邪气会激发神道守护神兽的正气。”

胖三擦着额头上的汗说:“不愧是老师的老师,真他妈的能折腾人,搞那么复杂。”

周玦有些心虚道:“她还不知道生死呢,我们埋了她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不会被我们弄死了吧。”

叶炜站起来靠近土堆,胖三一把拉住他:“你还想去给她松松土?”

叶炜没有理睬胖三,甩开手朝土堆走。陈昊冷冷地在身后说道:“别看了,你要的东西她给不了你。”

叶炜微微一笑,回头道:“我想要的只是那陵墓的正确位置。”

陈昊笑着说:“那你问我就可以了,刨尸没意义。”

所有人都立马跳了起来,陈昊还看着那堆土说:“老师遗书的谜底,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