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文君华,在听完张爷的回答之后,嘴角却几不可见地上扬起来,既是新来的生面孔,那么事情解决起来就简单多了。

小寒被张爷的话吓得缩了缩身子,直拉着文君华的衣袖啜泣哀求,文君华却是挺直了腰背上前几步。

“知道你为什么不能打他么?”文君华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狠厉,她纤步绕过张爷,走到那乞儿的面前…

忽地目露狠色,对准他的小腿,抬脚便是一踢!

第032章 心生误会

幸好文君华年小又是个女儿身,气力本就不足,故而那一脚踢得不算很重。

但是,众人却看得惊愕无比,原本看好文君华的那些人,忽地向她投以鄙夷的眼神。小寒亦是惊得捂住了双唇,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却始终不信自家小姐会做这样残忍的举动!

“因为此人的生死,唯有本小姐可以决定!”

文君华忽地回过头来,对准张爷阴狠一笑。张爷一时间摸不清这小妮子想要干什么,但是,仅凭文君华方才的举止,张爷已是认定文君华与自己是同路人。

那受伤的小乞儿原以为文君华要为他开脱,现见文君华对自己抬脚就是一踢,当即便歇了那心思,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文君华,充斥着不解与怨恨。

“他叫顺儿,原是本小姐院子里的小厮,因为偷窃主人的首饰被发现,而连夜偷跑出府!”文君华用带着厉色的目光看着趴在地上的小乞儿向众人道,“我们府上本是报了官要擒了这厮去的,但不想却让他给逃了。今真是上天有眼,让本小姐在这儿见到他被人踩在脚底的场景!”

听了文君华的一番话,众人的情绪纷纷变得复杂起来。有一小部分的人竟开始将矛头转向了那个乞儿,称他是恶有恶报,居然偷主人的财物!

“原来是这样!”张爷忽地大笑起来,露出了他那一排蜡黄的牙齿,“敢问这位姑娘是哪个府上的小姐?”

“我家小姐的姓氏岂是你们这些外人可以知晓的?”小寒虽然年小,却也机灵,听文君华又是“顺儿”又是“偷窃”地说了一大通,便缓过神儿来明白了文君华是变着法子要救这个小乞儿。当即佩服文君华的才智之余,还不忘尽自己丫鬟的本份儿。

此言一出,众人皆有赞同之意,未出阁的闺秀是最在意自己名声的,倘若她的身份是大街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知晓的话,那她就不是大家闺秀了,应是那望春楼里的莺莺燕燕了。

张爷的问题有些站不住脚,但见文君华穿着不凡,年纪轻轻却谈吐不凡,想是个有教养的,应不像是那会扯谎的人。

现又见她说得头头是道,那乞儿是与他们府上签了卖身契的。于情于理,他都归文君华管,再说那乞儿还犯了偷窃之罪,这就牵扯到了官府…张爷就是再怎么蛮横,却也是不敢跟官府作对的。

心下比较一番,张爷便知趣地退了一步:“嗯,我就说这乞儿怎么这么不知礼数,原是个犯了偷窃罪的歹人!既是你们府上的人,那你便领走吧。今日之事,大爷我可以大度些,当做没发生过,就暂且饶了他一条贱命,等待官府来裁夺吧。”张爷说话的时候,已有走的意思,忽又觉得面子拉不下来,便尴尬高声一句,“不就是件儿丝绸料子的袍衫嘛,本大爷有的是钱,损得起这点儿!”

众人听了,心里皆抱以嫌恶的看法,但是碍于张爷在这一带的淫威,不敢显于面上…

见闹剧已结束,众人便渐渐地散了,留下了文君华,小寒和乞儿三人。

那小乞儿最后才明白,这位华服小姐是要营救自己,所以在张爷离开之后,那小乞儿便立即咬牙忍着疼痛跪在了文君华的面前:“小姐的救命之恩,顺儿永生难忘!若有来世,顺儿做牛做马地报答您!”

“你真叫顺儿?”文君华见张爷终于走了之后,也兀自地在心中大呼了一口气,现听得那小乞儿自称为顺儿,便不由得有些好奇。

“顺儿原没有名字,方才听小姐呼自己为顺儿,那么小的以后就叫顺儿吧!”小乞儿忽地抬头,眼神清亮!

小寒此时已不顾脏乱扶起了小乞儿,嘴角微抿:“你还真是个机灵的!”话毕,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对文君华提议道,“小姐,奴婢见他是个可怜的,与其让他一个人流连在外,倒不如将他带回府上,给他一份儿差事做吧?”

小乞儿一听,心中激动,当即又跪在了地上含泪道:“求小姐行行好收留顺儿吧,顺儿无父无母,在这江城无依无靠的。今日那张爷是走了,赶明儿他再遇见顺儿,指不定扒了顺儿的皮呢!”

文君华闻言,便对小寒道:“你的想法太过于简单了,府里的情形你多少是知道些的。带了他回去,只怕会多生事端。再说了,院子里丫鬟小厮人手已够,唯缺了谷雨一职,他又是个男儿身,且出生不高,我不方便带在身边的。”

小寒听完,心下也觉得是这个理儿,倒是自己鲁莽了。而小乞儿闻言,则更像是落入了绝望的境地,当即埋下头去嘤嘤地哭了起来。

“你不必害怕,稍后我会命府上的家丁带你去隐秘些的医馆里瞧伤,到时再给你些银钱,你自己好自为之。要么离开江城去乡间靠自己的能力生根落户,要么拿着部分银钱去给那些个忠厚老实的农家人,拜他们为父母,从此安稳一生。”文君华示意小乞儿起身,务须再跪,“我能给你的忠告就这些,天地之大,我能助你一时,不能助你一世。况且方才的情况你是清楚的,现你的身份是我府上的罪奴,我是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好生将你带回府里的。”

“是啊,刚才是我一时嘴快了,现今想想,要让小姐带你回府是不可能的。”小寒也忙地上前劝道。

小乞儿止了哭声,像是终于领悟了一般,忽地重新跪下身子来,郑重地朝着文君华叩了三个响头,随后坚定道:“顺儿会将小姐的大恩大德谨记于心,虽然不知小姐的身份,但是小姐的模样顺儿会刻在心中。待到顺儿有能力时,定回来寻小姐报恩。”

“报恩就不必了,你能安稳过日子便好。”话毕,文君华看向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心道自己已不能多留了,遂给了小寒一个眼色,两人离开。

那小乞儿愣愣地看着文君华和小寒离去的身影,随后簌簌地落了泪来。含着感动,激动,虔诚的眼泪滴在他受伤的小手上,刺痛感袭来,他却浑然不觉。

这厢,文君华回到马车旁,照旧扶了小寒的手上了马车。

萧旁早已回到了马车内,且面色更是冷峻清寒。他方才下车去看文君华,本还为她要去救那小乞儿感到困惑,她这样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大小姐,会去救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低贱之人么?

却不想,他看见她,忽然抬脚朝着那小乞儿的身子猛踢了下去!这令本来疑惑不解的萧旁顿时恍然大悟!一个连自己的奶娘都肯辱骂的嚣张小姐,一个不惜牺牲自己身边的贴身丫鬟来保全自己利益的狠毒女子,怎会去怜惜一个小小的乞儿?

看来,江城这边流传过去的流言是真的!

文君华掀帘进来时,就看到了这样的萧旁,不仅面色冰冷,而且看向自己时的眼光,也是充满嫌恶。

当下心疑,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令他讨厌的事情,能让他三番五次地这般看不起自己?

小赫元依旧在香眠,丝毫不受任何事影响,只不过在文君华落座之时,又重新地枕上了她的胳膊。

文君华心中微颤,脑海里不停地浮现那小乞儿被踩在脚底的血红小手…思及此,文君华的手轻轻地抚上了文赫元粉嘟嘟的小脸,她要好好地护着自己这唯一的弟弟,不让他受到任何委屈。

萧旁见到文君华对待文赫元的温柔模样,终于不再动摇,只微微冷眼瞧之,随后不再去理会文君华的举动。

马车终于离开了东街,徐徐地朝着文府驶去。

中途,文君华终耐不住萧旁朝着自己这边投来的冷光,当即抬头迎上,毫不客气地直白问了句:“敢问我究竟做了何事,惹得萧大少爷用这样的眼神来看我?”

她这时是在讨我的欢心么?萧旁的心中讽刺一笑,的确,她可是自己未婚的妻子呢,当然要适时地讨自己的欢喜。

有了这个念想,萧旁忽然盯牢了文君华,那样的眼神,简直是想将文君华来回看个彻底。这样的眼光,让文君华很不好受,她眉头微皱,当即便低下了头去,不再出声。

在文君华以为萧旁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萧旁忽然开口了:“如果是你,会欣赏一个辱骂自己奶娘,杀人夺命,霸道横行的人么?”

“你说什么!”文君华闻言微愕,猛地一抬头,一颗心更是止不住地颤抖着。她没有想到萧旁带给自己的,是这样的答案。

“你听不懂么,看来你装蒜的功夫的确了得。”萧旁拿着书的手忽地微微用力,那本书的边缘立即就起了褶皱。

看着萧旁极力隐忍的怒意,文君华心中的寒意更甚。她不是傻子,萧旁这么说,自然不是在故意编排自己!

那么…

往事一幕幕浮现,云妈的嘴脸,谷雨的事情…难道,难道这些被文府封得密不透风的事,全都被萧旁知道了么!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自己亲眼看见的么!还是…有心人在他的耳边吹了什么风?云妈果真是有二心的人,好在自己早早儿打发了她!定是文李氏或者柳雯绮的眼线吧,谷雨那件事,云妈不也扯上了关系么?

竟会在这么早的时候,就算计上自己了啊…看来,府里还有好些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文君华当即捏紧了拳头。

一串串想法涌上文君华的心头,她丝毫没注意到萧旁话里的第三层意思,更是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误会,因为自己踢小乞儿的那一幕,又加深了一层!

面对文君华的错愕,萧旁干脆不再理会。只闭目养神,直等马车到达目的地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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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碎梦

马车停在了文府的红漆大门前,文君华被小寒扶着下了马车之后,便看见了笑得一脸和蔼的文伯阳。当下阴鸷的心绪消了不少,心头重新添了几分温情。面对着这位宠爱自己的慈父,文君华知道自己的心永远都是柔软的。

也不顾萧旁和家丁丫鬟们在场,文君华当即就小步上前拉住了文伯阳的衣袖撒娇道:“爹爹,女儿在外边还没玩够呢。”对着文伯阳撒娇,也终成了文君华生活的一小部分。能够哄得这位慈父心情大好,文君华也就不介意为自己再戴一层面具了。

“哎哟你个小调皮啊,”文伯阳笑呵呵地拍了拍文君华的小肩膀,随后又笑眯眯地对萧旁道,“萧贤侄,你看看我这不懂事的女儿,再过三年便及笄了,却还是这般长不大的模样。”听见文伯阳提及萧旁,文君华就是再怎么不喜,也不愿扫了文伯阳的兴,便又一个劲儿地往文伯阳的怀里钻,一副娇羞欲滴的模样。

萧旁不屑地看了文君华一眼,但并未让旁人察觉自己的情绪。在他眼里,文君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嚣张小姐,仗势欺人,矫揉造作。懂得曲意逢迎,难怪文老爷这么疼这个女儿…

“萧贤侄与小女还真是有缘呢,竟能在街市上偶遇,现见你们俩相处得甚为融洽,我也就放心了。”文伯阳轻叹了一口气,眼里带着对文君华浓浓的不舍,再过几年,这小丫头可就是别人的妻了…还这么不懂世故的她,日后该怎么在别人的家宅中生存下去?

文君华自是不知道文伯阳心中的想法的,只用寒光扫了萧旁一眼,随即又满脸笑容地看向文伯阳。

几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府,文君华却忽然“哎呀”一声,满脸坏笑地看着被乳娘抱下马车的文赫元。她上前忽地轻捏住了文赫元的小鼻子,随后哼哼道:“小懒猪,都睡了这久了,还不快醒来!”

文赫元本来已消了些睡意,不过想被乳娘继续抱着不愿走路罢了,现见自己的大姐姐跟自己打趣儿,文赫元忽地憋红了小脸睁开眼睛愤愤道:“大姐姐欺负人!”

文君华丝毫不害怕,只伸出自己的食指在文赫元面前摇晃着,随后嘴里幽幽地吐出了一句:“小瓷人儿。”

文赫元脸上原本硬邦邦的表情忽地就软塌了下去,他随即睁开乳娘的怀抱,跳下身来拉着文君华的手求饶道:“好了好了,是赫元贪睡,赫元小懒猪,大姐姐可千万别跟赫元一般计较呀。”

闻言,文君华扑哧一声笑开了,方拉着文赫元的小手齐步往府里走去。临行前,无意间瞥见萧旁向自己这边投来的嫌恶眼光,文君华原本灿笑着的小脸忽地一滞,随后心中漫过无声的轻叹。看来,自己日后想要如意顺利地嫁个人家,恐怕有些困难了。

不过…文君华看着走在自己前方与萧旁说说笑笑的文伯阳,心道,有爹爹在,自己大抵还是吃不了多少亏的。

午饭用得很沉闷,虽然有文伯阳时不时的关爱,但是文君华却依旧想早早儿地解脱了回房歇息。

柳雯绮和文静媛因为是内宅女眷,所以没有出席。而文李氏是现在文府的掌权人,文君华又是与萧旁有婚约之人,所以必须在场。

整桌盛宴下来,只听得文伯阳与萧旁的款款而谈,文李氏的刻意吹捧,以及,时而不时地对文君华带有若即若离的尖刻。

终于熬过了午饭,文君华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想是今个玩儿得太尽兴了,身子很是困乏。

守在院子里的白露和春分一早就准备好了相应物事,见文君华一回来,便温柔体贴地伺候着文君华净面卸妆。过了半响之后,文君华便睡意袭来,躺在床上准备安安稳稳地睡个午觉。

今早买回来的红梅图被小寒装裱了起来,应文君华的要求,挂在了内室。那些杂书和字帖,亦被文府的家丁从墨书阁那边送到了院子里,陈放在文君华的私人书房内。

文君华躺在香软的床上静静冥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那小乞儿的事情被她暗自吩咐下去了,现在他应该在治伤了吧。翻了个身,文君华闭眼皱眉,忽地又想起了萧旁那令人讨厌的脸容。

忆起午饭结束后,临行前,他趁人不注意,贴近自己说的那句话。文君华的眉头皱得更深,不管是误会还是什么,他对自己没有好印象是真。

不然,他怎么会说出“你在这个家里,戏演得真好啊,连我这个外人,都差点认为你是那温柔贤淑的大家小姐了”这样的话来…

伴着紊乱的思绪,文君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她幽幽地做了一个杂乱的碎梦,梦中的她置身于雪地里,有株妖娆的红梅正对着她噗噗地迅速绽放着,景象妖冶奇异。看着这繁美艳丽的一幕,她的兴致突起,想要伸手去折下一枝红梅来。却在这时!萧旁忽然出现在她身后,沉声喝了句:“这红梅,岂是你这等卑劣之人可以污浊的?”

文君华惊得缩回了手,心中渐渐不好受起来。可是无奈胸间气闷,她想要还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旁冷笑一声,绕过她走到了那株红梅前,随后信手折下一枝红梅,转身离开。

她愣愣地呆在了原地,转身再看时,却发现萧旁已将那枝美丽的红梅别在了一女子的发鬓上,那女子的容颜是模糊不清的,文君华心中漫过一丝异样。

看着萧旁与那女子携手离开的背影,文君华终是回过了神来。想要再去折下一枝红梅来,却发现,满树的红梅花正簌簌地落下,疯狂而美丽。

只是…那落地馨香的红梅花,却在瞬间化作了殷红的鲜血!

文君华见之骇然,忙地捂嘴惊慌!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还是不能出声!殷红的鲜血直直地漫到了自己的暖黄色绣鞋下,染湿了绣鞋。

耳畔却是一直回荡着萧旁嘲讽的声音,你这个卑劣之人,怎可以伸手去污浊那芳香高洁的红梅…

“啊!”文君华忽地坐起身来,额上汗珠密布。她心绪未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涣散的眼神忽地朝着室内的那幅红梅图瞧去。

小寒正守在文君华的床边打盹儿,猛地听见一声惊叫,便被骇醒!睁眼之时见自家小姐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小寒便慌了:“小姐,小姐!你快回回神,想是被噩梦魇着了。”

文君华的心智在一点一点地被唤回,心渐渐平静下来之时,她侧过头长呼了一大口气,随后摇摇头勉强笑道:“我没事。”话毕便接过小寒端来的温水,仰头一饮而尽。

原本燥热昏晕的身体好受了些,但文君华却依旧皱着眉头。梦里的场景一遍遍地在她的脑海里浮现,自己怎会做那样的梦?

随口问了时辰,文君华才知道自己没睡多久,可眼下自己小腹胀痛,头也痛得紧,想是很难再安稳入眠。又恐自己再做那样的碎梦,文君华便干脆弃了午觉。

小寒也完全醒了神,这就掀帘出去唤了白露和春分来。待她们三个再次进入内室时,却见文君华面有异样地端坐于床上。

“要不要让张大夫过来看看,小姐的面色瞧着不大好。”白露命小丫头们将脸盆汗巾一类的物事放下后,便满脸忧色地看着文君华说。

“午觉时做了个不大好的梦,不过…却还真有一事要劳烦张大夫了…”文君华的语言不大爽利,白露几个亦是瞧出了异样。

小寒这时上前去伺候文君华起身梳妆,一双小手触及床褥的时候,忽地呀了一声,随后双眼含泪地看着文君华道:“小姐,你怎地流了这么多血!春分,你赶紧去找了张大夫过来瞧瞧!”

文君华见小寒的表现,面色不由得黑了几分。早料到小寒比自己年小,应是不知事的,怎想她竟如此夸张?

白露听了小寒的话先是心里一突,紧张不安起来!但是见文君华只是面色苍白了些,并无虚弱之症,心思转了转,白露也就立即明白过来是怎么个回事儿了!当下白露便拦了拔腿欲走的春分:“无碍的,小姐这是葵水来了。”

话毕,白露一脸笑意地走到文君华的面前,福了一福:“恭喜小姐!”

文君华前世是个十七八岁的丫鬟,月事是早已经历了的,故而这具身子葵水初来,她倒也没有几分惊慌。只是,她十分困惑的是,月事初来前,自己怎会做那样的梦…

小寒虽然不知详情,但是忽听得白露一声儿“葵水来了”,当即也就忆起府里老人跟她偷偷讲过的月事。她忽地尴尬起身,小脸通红,匆匆地埋下了头,只用余光去瞄床上的那一抹嫣红。想来,这些状况却不像是身体出问题了,倒是小姐初来葵水了…只是,自己刚才焦急,情急之下,夸张地惊呼出声,却是出了大洋相了!

思及此,小寒站在一边,咬唇跺脚,支支吾吾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文君华无奈笑笑,随后便给了小寒一个台阶儿下:“午饭我用的少,这会子饿了,你下去命人准备了饭菜上来。”

“嗳,小寒这就去!”话毕,小寒一溜烟儿地跑了。

白露和春分两个都是已经来了葵水的,当即便温笑着陪伴在文君华的身边,嘘寒问暖的。

谈笑间,白露忽然问及文君华午睡时做了什么梦。文君华尴尬一阵,最后徐徐地将那个梦说来,不过只捡了红梅纷纷落地,化作鲜血的那部分说,丝毫未提及萧旁。

白露听完后,目光忽地定格在了室内的红梅图上,沉吟片刻之后,她的双眼一亮,自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她欣喜地回过头来看着文君华道:“是吉兆啊小姐,初来癸水时梦中一片嫣红,而且是那高洁幽香的红梅,这床褥上的血渍也多,那么证明小姐日后的身体必然康泰,生活亦会过得美满幸福呢。”

顺着白露的喜言,又忆及自己方才的梦境,文君华自口中幽幽地吐出口气:“但愿如此罢。”

第034章 水榭一曲

文君华初来葵水不算是小事,当天张大夫就过来诊了脉,确定身体康泰之后,便开了些补身的良药予文君华服用。文李氏柳雯绮等都上前好生慰问了一阵,这令文君华着实佩服她们俩在人前的表面功夫做得好,那欣喜的泪花,那激动的言辞,令文君华闻之欲呕。

蓝泱前不久也搬进了毓秀院居住,时常与文君华一处聊聊天,做做女红。

因来了月事,从那天起,文君华便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再出门。这样一来,也有理由避过萧旁不见。

然而,文君华想也想不到的是,文府东面临湖而建的兰陵水榭里,正发生着一场她无法预料的风花雪月事。

兰陵水榭是文府中美丽的一景,临湖而造的兰陵水榭,如同一只欲飞升天的白鹤,蜿蜒着它的翅膀,优雅而飘飘欲仙。这厢,文静媛正端坐于水榭中央,语笑嫣然。

今日的她,身着淡粉蔷薇缠枝广袖襦裙,水色的短衫轻盈地披在她的上身。头上别致的发髻用一根碧玉羊脂簪子缠住,大大小小浅粉色的珠花缀于发鬓上,娇俏而美丽。瞧她清灵妍丽的模样,应是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的。

身边的贴身丫鬟为她焚了香,水榭内香烟袅袅,美人如玉。

丫鬟们鱼贯而出,退至一旁的假山边。仅留文静媛一人,端坐于玉石桌前,双手平稳轻盈地搭在她面前的古琴上。

纤指撩拨,仅仅只是试音,水榭内却忽地响起了叮咚悦耳之声,如同玉石相碰在一起的脆声。

水榭外微波粼巡,偶有一两只水鸟掠过,又惊起圈圈涟漪。

琴音初始,忽而急,忽而缓,如同细细密密落在湖面上的雨点,叮叮咚咚好生有趣。文静媛眉眼含笑地拨动着琴弦,那一声一声的弦乐,生生地扣住了她的心绪。

今日的她,别于往常那个戴着面具的她,今日的她,只为引来他的青睐。

偶有凉爽的微风拂过,轻卷起她轻盈的衣袖,令她整个人看上去,如同天上不可触碰的仙子一般。

假山旁的丫鬟们皆面露艳羡之色,侧头忽地瞥见伫立在一旁静静聆听的萧旁时,丫鬟们纷纷弯身欲行礼,却被萧旁的一个手势给止住了。抬头再看水榭这边,文静媛依旧在享受琴弦上带来的优雅。

兰陵水榭离萧旁居住的厢房最近,故而他可以清晰地听到文静媛的琴音,信步而出,行至水榭这边,萧旁便发现了一袭粉衣的文静媛。原以为是文府训练有素的歌姬在此倾心弹筝,却不想,竟是与自己曾有过几面之缘的文二小姐。

清雅优柔的琴音在萧旁的冥想中结束,文静媛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去看正一脸迷醉的萧旁,心跳忽地加快,如同小鹿乱撞般急促。她作势欲再弹一曲,却好似才发现萧旁站在不远处一般,惊得忽地局促起身,脸上早已是红香飞散。

萧旁不是个扭捏之人,当即便一边鼓掌一边朝着水榭这边走来。文静媛出于害羞和造作的心理,故意地后退了几步,低着头,一副柔弱似水的模样。

“琴弹得很好,跟哪位师傅学的?”萧旁清冽的声音笼罩在水榭内,文静媛的心跳得更加快了,面上却依旧显得镇定优雅。

“能得萧哥哥的赞赏,是我的福气。琴技乃是跟曲然师傅所学,学得不好,倒是让萧哥哥见笑了。”文静媛一口一个“萧哥哥”,却不知萧旁早已听得眉头轻皱。不过她与自己相处的那几次,都是这么叫的,萧旁也就不好开口驳斥什么。

“文二小姐过谦了,方才我听那琴乐,优柔而绵长,急促而有力,实乃上乘之作。”萧旁嘴角微牵,笑意却并未达至眼底。

文静媛忽听得萧旁称自己为“文二小姐”,心里便涌起了一阵失落感。她讶然抬头迎上萧旁的目光,眼里全然透着委屈与晶莹,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不远处的文李氏瞥见了二人在水榭内的相处,眼角不禁微翘,遂吩咐假山旁的丫鬟们勿要过去打扰。且让她们守好这一方,莫让其余闲杂人等来清扰了。交代完一切之后,文李氏又看了看水榭内的情景,随后满脸含笑地离开。

这厢,萧旁与文静媛二人已对面而坐,两人恭敬地坐于石桌前,忽地静默了下来。

文静媛心里紧张,见萧旁并不开口说话,她便捏着手里的香帕,犹豫了片刻,终咬唇出声:“萧哥哥好似也喜爱古琴?”

萧旁方才正沉浸在自己的冥想当中,忽见文静媛问他,便点了点头。回神再看文静媛时,她已笑得面若桃花。

眉头再次轻皱,萧旁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不过只是闲时的喜好,并无深究。”

文静媛连连点头:“萧哥哥平日里要帮着萧伯父打理家族事务,定是十分忙碌的,能再闲时偶尔弹筝,已是不容易了。”

气氛有些尴尬,萧旁对文静媛的印象不深,从来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故而不知道该跟文静媛聊些什么,遂干咳了一声,开口道:“令姐也会弹筝?”

问题一出,文静媛的脸色就沉了几分,萧旁自己也心生不喜,怎么说着说着,就到了那残忍的文大小姐身上了?依着她的嚣张性子,又怎懂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文静媛心里失落归失落,但依旧要维持文雅小姐的姿态,继而含笑娇柔道:“大姐酷爱行书作诗,对这古琴,倒是没什么兴趣。”顿了一会儿,文静媛想再抹黑文君华一把,便继续说道,“而且,大姐曾经大病一场…病好之后,右手落下病根,写起字儿来,却是不爽利了。原本娟秀洁雅的小字,却是不复存在了。”话毕,文静媛还蹙眉叹了一口气,表示自己对文君华的关心。

料想,本以为萧旁会嫌恶文君华的,倒不曾想,萧旁竟好奇问了句:“她喜爱行书作诗?”沉吟片刻,萧旁又补充道,“手受伤了,却是不幸的。”萧旁向来恩怨分明,他虽然不喜文君华,但是对于文君华的遭遇,却是好好同情了一番。

文静媛心里气得火冒三丈,但面上却依旧配合着萧旁点头道:“是呢,本还想教大姐弹筝的,可惜了她那手,怕是终身学不得古琴了。”

萧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笑道:“今叨扰二小姐许久,是萧某鲁莽了。二小姐请继续,我这就离开。”话毕,萧旁悠然起身欲走。

文静媛的心强烈跳动着,想开口挽留萧旁片刻,无奈碍于身份不敢启唇…只眼睁睁地看着萧旁自她的目光中远去…

视线带着些微的模糊,文静媛终是站不住,跌坐在光滑的玉石凳上,泪如雨下。水榭内依旧香烟袅娜,却终不闻那清雅的琴音萦绕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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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更勉强送上,因为写完没有仔细审阅,所以也许会有问题。如有问题,各位亲可以在评论区发帖告诉我,等过阵子我安顿下来之后,我会仔细地将那些章节都看一遍,然后进行修改。最近在忙暑假实习,所以没有办法,只能这样了…

第035章 旁敲侧击

两日后,萧旁离府返回洛城。

文君华的月事也终于稳定了些许,腹痛渐渐消失,而且身体也逐渐舒适顺畅。

蓝泱搬进毓秀院有好几天了,慢慢地适应了毓秀院的生活,除了每天清晨要去向文李氏和文伯阳请安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呆在毓秀院内。吃食一类,也因有孕在身不方便出行而得了准许,设在了毓秀院内,并不与柳雯绮文李氏等人在一处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