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醒来,文君华忽觉神清气爽,昨日发生的事情也终在她的心里生根落地。心绪不再如昨日般紊乱,反是恢复了素日的清明。

洗漱穿戴完毕之后,文君华忽地叫住了自己身边的丫鬟们。

“小姐不去请安么?”白露愣了愣。

文君华摇摇头,随后挥挥手吩咐小寒道:“你先去遣个小丫鬟到西上房那边禀报了,就说我今儿贪睡,身子昏沉,不宜走动。”顿了会儿,又叫住了转身欲走的小寒,“若是那边要请了大夫来,便称不必,我只需自行歇息一日。”

小寒会意,随后便出门办事去了。

室内仅余春分和白露两个,白露自有心思,故而站在一边没有开口。春分瞧着文君华的面色凝重,又猜不出究竟发生了何事,便呐呐开口说道:“不如,奴婢先下去传了早饭来?”

却被文君华伸手制止:“暂且不必,且等小寒回来。”

不多时,小寒打了帘子进来,见内卧里气氛不大愉悦,便恭顺地欠了个身道:“小姐吩咐奴婢的事,奴婢办好了,院子里的人也被奴婢警告过了,让她们这会儿不要靠近这边儿。”瞧着这形势,小姐想是有什么话要交代吧。

文君华面色稍霁,方扫了一眼自己面前的三个人,随后吐了一口气缓缓笑道:“有些事,今日不得不说。”

闻言,三人心中皆是一紧,甚少见到文君华这般严肃的模样。平日里的她,虽然处事凌厉,但是待身边的人却还是和颜悦色的。思及此,三人皆认真等待着文君华的下文,不得怠慢。

文君华心中思忖了一会儿,便幽幽地将昨夜想了一宿的话徐徐道来。最先说的,便是昨日在华园发生的事,尔后,她又将谷雨一事的内幕,云妈是如何背叛自己的,以及诸多隐藏在黑暗深处不为人知的内幕,一一地告知于眼前的这三人。

小寒几个听得心中生寒,真没想到,这短短的几个月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倾尽所有之后,文君华方缓缓地自唇边吐出了一口凉气:“我现在能信任的人,便只有你们了,所以,我想了想,这些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们。”除了,我不是真正的文大小姐一事之外。

“太可怕了,小姐为何现今才说,您受了多大的委屈啊!”小寒眼里噙着晶莹的泪滴,哽咽着嗓子看向此时的文君华。怪不得…大病初愈之后的她,会性情大变。原来,她是遭人暗算的!所以,才逼不得已,让自己速速成长,终能够独当一面,保护自己罢!

思及此,小寒再也忍受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文君华的面前哭道:“小姐,小姐受累了,是我们这帮做奴婢的没有保护好小姐,让小姐屡屡遭人算计!”

白露深知文君华此时的心绪微乱,怕小寒因此而扰了她的心神,便急忙上前扶起了小寒小声叮嘱道:“你既知道体恤小姐,难道还希望乱上加乱么?”

闻言,小寒忙地抹了一把泪,止了哭声,肩膀一抽一抽地看着文君华。

许是文君华说的那些事太令人气愤,就连素日里木讷的春分,此时也是紧咬着唇瓣,一脸恼怒愤恨的模样。

“我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就是为了让你们清楚,我是信任你们的。也必须让你们知道,我们这院所面临的所有危机与挑战。”文君华简短地嘱咐了几句,随后自面上挤出一丝笑容看向诸位,“好了,该说的我已全部说完。你们最好恢复成以往的样子,这些事,你们心里知道就好,切勿在面上显出来,落人心疑。”

白露闻言上前几步承诺道:“我等谨听小姐吩咐。”话毕又拍了拍正小声啜泣的小寒,示意她尽量掩饰起这抹情绪。

“如是就好,我有些饿了,你们下去传饭罢。”文君华挥了挥手,示意三人退下。此时的她,需要好好地静下来,思索自己日后要走的路。

室内重新恢复平静之后,文君华的目光落到了蓝泱赠与自己的香囊上,思绪渐飘渐远。

刘婆子道出的真相着实将自己震撼了好一会儿,仇恨的心与丑陋的内幕像是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她的仇人,也由一开始的柳雯绮,逐渐地变成了柳雯绮,文李氏,或者,暗中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敌人。

昨日初听到刘婆子诉出的内幕时,文君华脑海里闪过的唯一想法便是,立刻告诉文伯阳,并且让刘婆子前来对证!以此一举打垮掉文李氏,为文秦氏,文大小姐报仇。

但是,经过一夜的思虑之后,文君华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文伯阳已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如若此时,他知道自己深爱着的妻子,是被文李氏当年狠毒残害致死的,只怕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她怕文伯阳只要一想到,自己赋予信任的文李氏,其实并不是他所见到的那般温婉,反是个蛇蝎妇人。再想到自己心中的那个女子,曾经无辜无奈地被奸人害死,心中沉痛万分!

考虑到文伯阳的身子,文君华不想铤而走险。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敬重的人,因为这个真相倍受打击而倒下。亦不能,冒这个险,让文府上下天翻地覆,主位变动!到时候,不小心殃及池鱼可怎生是好?更可况,蓝泱还怀了三个月大的身子!

这样一来,她只能依靠自己。

在文李氏等人的附近编织出一张细细密密的网来,最终趁其不备,将那些不知好歹的人一网打尽!

只是这计划要耗些时日,不过不妨事,她有信心。

主意打定之后,文君华的心方稍稍安稳了些,只是文秦氏的真实死因,依旧萦绕在她的心尖,久久挥之不去。

第049章 计划有变(加更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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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天儿是最善变的,由最一开始的冷凉,转至寒天冻地,犹是立冬这日一过,天儿忽地就冷下来了。

文府上下自十月中旬之后,短短的这几日,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虽然文李氏早已下了严令,说是对外不得声张议论,否则严惩不贷。但是,隐隐约约间,大大小小的传闻还是悄悄地流露了出来,弄得文府上下人心惶惶的。

道是,文秦氏住的那个院子,闹鬼了!每到夜晚时分,路过的人,或是守夜的下人,都会听到低低的哭诉声,森然冷柔,是女子的啜泣声!故而,众人一下子都慌了,声称是文秦氏以鬼魂的身份重回文府了!

文李氏听到传言之后,顾不得身份,将那些下人大骂了一场,随后便亲自前往文秦氏的院子一看究竟!是夜,文李氏仓皇落魄地从文秦氏的院子里逃出,她听到了哭泣声,她看到了文秦氏!

人总是做贼心虚的,那日之后,文李氏小病了一场,尔后便加派了下人去“照料”文秦氏的院子,明面上只称她是“关心”故去的姐姐。

但是,哭泣声,女子在夜色里的身影,还是断断续续零零碎碎地出现在那间院子里。

文君华身着偏厚的裙裳漫步在文府的花园里,天气偏冷,呼吸一呼一顿的,不觉地冒出了白烟儿来。一想到最近文府上下流出的传言,文君华便满意地嘴角微翘。文秦氏院子里的哭泣声与女子的影子,是文君华命守那院子的丫鬟弄出来的。她们两个是文秦氏身边的人,自是对文君华十分恭敬。虽然不知文君华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是她们却还是照着做了。

尤其是,当文李氏来到那个院子的那夜,她们更是弄得活灵活现,不出一丝破绽。因为十几年前,她们是亲眼目睹这个文李氏,是如何用那些小伎俩将文秦氏气得悲伤欲绝,郁郁寡欢的。

小寒跺跺脚跟在文君华的身后,随后哈着气对着文君华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命人回去取件披风来?”

“不必,我身上这件儿已经可以御寒,现还不是最冷的时候,穿那玩意儿作甚?”文君华说话的时候,又哈了一大口气出来。

两人正说着,忽得听见假山处传来了两个人谈话的声音,只听其中一个人用惶惶的声音道:“不得了啦,这府上的怨气越来越重,听说,那院子里是真的闹鬼!那是死去的夫人回来了,要为自己报仇呢!”

“真的么,我不曾在那儿附近走动过,只是道听途说的。真的是夫人的鬼魂回来了?可是我听府里的老人说,夫人是难产致死的,怎会要为自己报仇?”另一个声音年小些,语调中充满着好奇之色。

小寒本欲开口说话,却被文君华一个眼色止住。

原以为这不过是两个小丫鬟在谈论府上最近的传闻,文君华便搁下心思,准备携了小寒回院子。却不想,脚下刚走了几步,忽听得身后假山里传来了一阵激烈的声音:

“二夫人!奴婢们不敢了!求二夫人网开一面,饶了奴婢们罢!”

尔后,便是几个啪啪作响的耳光声传来。

文君华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随后停下了步子,拉着小寒迅速地躲进了假山旁的隐秘处!

小寒见是文李氏,便气得牙齿打颤,双手紧握成拳。文君华侧头瞧见,便拍拍小寒的肩,示意她冷静下来。

假山里边儿时时传来哭喊求饶,过了一小会儿,方听见文李氏阴冷的声音:“这次我姑且放过你们,下次你们若有再犯,可休怪我无情!”

两个丫鬟听见文李氏饶了自己,皆面露感激之色!心里有感,觉得此次逃生,实为难得!

“滚下去,待会儿你们二人就去洗衣房报道,自此之后便不必在绣阁里做事了。”文李氏的声音依旧冷冷的,比之现下时节里刮出的寒风还要更甚。原来那两个丫鬟是绣阁里的绣娘,身份不比府上的丫鬟们低贱。现忽地被贬为了粗使的洗衣丫头,却是比骂她们打她们还要罚的重了。

二人听到文李氏的处置,面上皆是一愣。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忆及文李氏的性子,便都埋下头去紧咬着自己的双唇,不敢过多地为自己求饶辩解。

“夫人,怎地这般放过那两个小蹄子?”待她们走后,连红忽地疑惑看向文李氏。

文李氏缓缓地叹了口气,随后颓丧地说了句:“许是我老了,该积点阴德了。不然,他日媛儿赫元他们,怎好安生度日?”

话毕,文李氏又恢复了以往的神色,眼底丝毫不见颓丧悲凉之色。

连红怔了怔,随后便堆笑吹捧道:“夫人哪里的话,素日里,夫人辛苦劳累管治府上,哪一个不说夫人仁慈心善的?再说了,二小姐如今慢慢儿大了,只待毓秀院那位被退了婚,二小姐便可安然地嫁进萧家了,也不枉二小姐欢喜萧大少爷的一片心…”

“住嘴!这等话语,岂是在这种地方可以说的!我看你也真是愈发地糊涂了!”文李氏听见连红说及文静媛,碍于自己的计划与文静媛的名声,便忽地厉声止住了她,惊得连红立即跪下,口里忙不迭地求饶!

文李氏见连红知错,面色稍霁,方令她起身,随后缓缓地说:“不过,那位休想好过。我不会让她顺畅的,等着吧,就这几日的事儿,我要让她跪在我面前哭。”

连红立即称是,随后少不得吹捧安慰了文李氏几句,方让文李氏歇了心思,携着她徐徐离开了这里。

“呸!猖狂狠毒的毒妇!”待文李氏和连红走远了之后,小寒忽地狠狠骂了一句,又见文君华面色微沉,若有所思,便消了面上的鄙夷之色,略有担忧地看向了文君华。

“我们回去。”文君华这厢已经站起了身子来,面色带着些微的急切。

刚才听文李氏与连红的只言片语,文君华心中顿起波澜。文李氏想让萧家那边退婚?看来,之前萧旁之所以会误会自己,定是听了文李氏暗中放出去的谣言!本还在怀疑此事是否是文李氏所为的文君华,这下子已经实打实地肯定了是文李氏的作为!

也不枉二小姐欢喜萧大少爷的一片心…

对了,还有文静媛。

文君华忽地叹了一口气,也许,是自己看走眼了。外表怯懦的文静媛,却有胆子去欢喜萧旁,那可是与她大姐有婚约的男子。而且,她还将自己的心思告知与文李氏!这样的行为,这样的心思,文静媛可还是自己所想的那般,怯懦善良?

思及此,文君华不禁心中一痛。

再想起文李氏方才所说的言语,文君华面上又露出几分凌厉之色!看来,自己须得先她一步!按照原来的计划,是不行了。扮鬼传流言,慢慢地让文李氏服用五石散,再让她名声扫地,这样一来,少不得需要好几个月甚至是一年半载的时日,等到那日,自己早不知道被文李氏给算计成什么样子了!

不行,得变动原来的计划!

文君华双手握拳隐在袖中,步伐偏快。

这次,只得用硬办法了,必须让文伯阳知道一切,然后趁早除掉文李氏!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个中细节与危险,文君华早已完完全全地想好了,并且决定搏上一搏!

如此一来,文君华便匆匆地朝着文伯阳的书房走去!

小寒自是知道文君华的全部计划的,现见文君华的表现,心里也不禁拍手叫好起来,她真想看到文李氏倍受打击的模样!

“小寒,你且先回去交代一声,让白露先去华园等着。”穿过月亮门,快要行至文伯阳的书房时,文君华忽地回头吩咐小寒。

小寒会意,忙地转身往回走去。

步行在绵长的红漆游廊上,文君华的心忽地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廊外的冷意袭来,让文君华免不了打了个寒战!

小厮恭敬地将文君华引进了书房之后,房内银碳散出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伴着丝丝檀香的清香,全数涌进文君华的鼻腔里。

文伯阳此时正在处理生意上的账务,待他算完最后一笔时,方站起身子来笑眯眯地看向文君华道:“天儿这么冷,怎地不带个手炉?一路走来冻坏了吧?”

“还不到那天儿,暂时不必这番严重。”文君华亦是笑着答道。

文伯阳以为女儿只是过来看望自己的,便忽地笑着看向文君华道:“爹爹过两日便要去京都一趟,小妍可是想去那儿见见世面?”

“怎地忽然要去京都?”文君华闻声诧异,脱口问出。

文伯阳点点头,随后粗略解释道:“那边有几个铺子生事,爹爹得亲自去看看,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还是得爹爹亲力亲为。”

文君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自顾沉吟一句:“从江城去京都,来回得七天呢。”虽然七天的距离,对于现下的社会来说,已是不长的距离,江城本就依附着京都周边而建。但是,文伯阳却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要出行,七天,对文君华而言,又算是漫长的了。况且还不包括,文伯阳呆在京都那边的时日。

“怎么了?”意识到爱女的异样,文伯阳不由得担心道,“可是受寒了?”

文君华摇摇头,随后一脸正色道:“爹爹,京都女儿就不去了,女儿怕冷,不愿出门呢。”顿了一会儿,文君华忽地一字一顿地咬道,“不过,当下女儿却有一事不得不禀报爹爹,此事关乎二娘的作风,爹爹不得不知道。”

“何事?”文伯阳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自柳雯绮一事之后,文伯阳对文李氏的态度是越来越冷淡了。

“不过爹爹可得跟女儿保证,听完后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此事重大,爹爹知道了,兴许会痛心疾首。女儿本不敢说,生怕爹爹的身子出了问题,那便是女儿不孝了。但是现在,碍于二娘的作为,女儿不得不…”

“爹爹答应你。”

第050章 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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镂花窗外呼呼地刮着寒风,枯叶凋零毕净的枝干散发着凛冽的寒气。

“爹爹,二娘她…”

“爹爹,不好了,不好了!”文君华刚想将腹腔之内准备好的话语告知与文伯阳,却忽听得门外一阵哭音,随之,朱红色的木门便被嘭地撞开!

文静媛满脸泪痕,跌跌撞撞地进了门,随后快步走到文伯阳的面前,扑通一声便跪在了文伯阳的面前哭嗓道:“爹爹!爹爹快去看看我阿娘罢!她今儿早上起来身子就不大好,现在更是神志不清半昏半醒了…呜呜呜。”

“怎么回事?”文伯阳见文静媛此刻哭得梨花带雨的,心里不由得起了疼惜,忙地上前一把扶起了文静媛瘦小的身子,一脸雾水地问道。

“大夫已经在途中了…呜呜呜,爹爹,您也赶快去看看阿娘罢…阿娘,阿娘面色苍白,快吓死媛儿了。”文静媛的削肩一抽一抽的,双眼赤红,丝毫不似作假。

文君华眯着眼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兀地涌起一丝感叹,好演技!

文李氏今儿早上就不好了?

哼,为何不久前,她还看见文李氏在花园里呵斥下人?!

文静媛丝毫不知文君华此刻所想,她只知道自己刚才在外无意间偷听到的那些只言片语,想是文君华再接着说下去,定会对自己的母亲不利!所以,在仓促之间,她打发了自己的丫鬟雪砚前去通知文李氏,自己这边,只好用这种莽撞的方法来阻止文君华!

幸好…幸好自己来了书房这边探望自己的爹爹,又幸好,自己阻止了小厮的通传准备自行进去书房。不然,根本就没有时间来准备那些!只差一点啊,好险…

文静媛心里哆哆嗦嗦的,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的事情,如若发生了,将会使文府上下变成何种样子。冥冥间,她预感到文君华所述的事情将会给予她母亲重重一击!

“怎么好好儿的就病了?”文伯阳的眉头起了褶皱,虽然对文李氏日渐冷淡,但是,现听得她病了,心里还是几不可见地起了一丝涟漪。人心肉长,将近二十年的夫妻情义,纵然文伯阳的心里没有文李氏,但却不能做到对她完全置之不顾。

“既是如此,我们就赶紧过去瞧瞧罢。”文君华忽地自椅子上站起,信步行至文静媛的面前,她瞥见文静媛看向自己的目光是多么地惧怕,亦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文静媛那微微颤抖着的身子。

可是,自今日起,她不会再相信这个女孩儿了。

一个敢于在背地里偷偷欢喜有了婚约的男子的人,一个在情急之下巧智撒谎阻止的人,又怎会是个怯懦天真善良的姑娘?

怕只怕,她不仅非自己往日所想,性子反而更加阴沉吧。念及此,文君华看向文静媛的目光不禁又多了几分戒备。

此番,文君华今日想说的真相终是没能说成。他们赶到文李氏院子里的时候,张大夫已经过来瞧病了。

“老爷,您可来了,夫人病弱,但是口里却声声喊着要见老爷呢,呜呜呜。”连红忙地上前欠身行礼,嘴上还不忘为文李氏博得同情。

文静媛更甚,一进房门,便不顾一切地冲到了文李氏的面前,哭着噎着道:“阿娘,阿娘您可好些了?别吓媛儿啊!”

见文伯阳等人赶来了,张大夫汗涔涔地站起身来回禀文李氏的“病情”。只道是受寒多日未保养,身体又劳累奔波的,这才导致气虚亏空,一时体力不支,病倒了。

文伯阳并未注意到张大夫脸上的异样,故而又向他询问了几句相关事宜。文静媛见状,目光瞥向一脸苍白,眼底透着疑惑的文李氏,偷偷地给予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张大夫方才受命赶来,文李氏在暗地里少不得给了他些许欺压,他碍于文李氏的淫威,又寻思着这件事并非到了伤天害理的地步,便应下了。这番张大夫已经昧着良心说了谎,便再也呆不住了,只好匆匆开了几帖药,收拾收拾便辞别了文伯阳。

“老爷…”张大夫离开后,文李氏气若游丝地道了声,随后便眉目含情地看向了文伯阳。

文伯阳对感情虽然忠贞,但是他亦是个心软之人。此时见文李氏面色苍白,双眼黯然,便少不得动了恻隐之心。前段日子因柳雯绮的事情而降在文李氏身上的怒气,也即时烟消云散了。

“你好生歇着罢,这段日子好好将养着,就别操心府上的事宜了,一切事宜暂且交予夏管家便是。”文伯阳已是信步行至文李氏床前,言语发音亦是柔声柔调。

文李氏听得心中大安,心想这一来,躲过了即将发生的灾祸,又重新赢得了文伯阳的信任与怜惜,两全其美。思及此,不禁满意地瞧了身边站着的文静媛一眼。

文君华木然地站在一旁,双眼清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她不怪文伯阳,怪只怪文静媛来的巧,自己太大意!

这些疼爱,关爱,怜惜,本该全属于文秦氏!

思及此,文君华欲言又止,心里渐渐地燃烧起一股恨火来!

文李氏瞥见了文君华的表情,便更加确定这丫头预加害自己,虽不知是何事,但是隐隐间却透着不安。思及此,文李氏便满脸含笑地弱声一句:“君华,这段日子的请安就免了罢,省得我过了病气给你。媛儿也是。”

“阿娘,您赶紧歇着身子便是,莫要再忧心那些琐事。”文静媛乖乖巧巧地柔声答话,片刻间,她早已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文君华也上前一步,双眼含笑地看着文李氏:“二娘素来细心,想要不忧心是难。二娘如今病了,可要好生将养着,免得到时候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文李氏听得青筋直跳,但是面上却依旧维持着虚弱温婉的表情,只得压下心里的怒火,柔声回答着文君华:“二娘定按君华说的去做,不辜负君华的一番美意。”

“呵呵,如今咱们府上可真是转运了。”文伯阳笑眯眯地看着房内的三人,“能够看见你们如此和睦,我的心也就安了。阿洁,你能够接纳小妍,待她如己出,我很高兴。我相信小妍此时也是将你当成长辈来敬重的,我希望咱们府上一直这样维持下去。”

文李氏忽听得文伯阳唤自己的闺中小字,便不由得双眼晶亮,遂又泪眼婆娑地看着文伯阳道:“老爷,妾身何德何能,得老爷这番垂爱。”

文伯阳见状,思及柳雯绮一事,便嘴上宽慰道:“罢了罢了,大媳妇的事儿也怪不得你,终是她在娘家那边没有被教好。日后你提防着她些便是,莫要再让她做出更丢人的丑事来。”

“谢谢老爷!”文李氏忽地簌簌落下两行热泪来。

文君华心中无声地叹息,在这个时候,她又怎地说得出文李氏的勾当来?太突兀了,显然今天被破坏了,不是时候。

心思百转千回,文君华忽地看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文静媛,不简单啊,如果自己可以早些发现的话,也不至于在今日让她有机可趁。

即是如此,那么自己这几日便不可呆在文府了,以免发生更让自己措手不及的麻烦事。不如跟文伯阳去京都一趟好了,躲过文李氏的触手,还可以找机会跟文伯阳说清楚。主意敲定之后,文君华便稍稍安了心。

不一会儿,文赫林,文赫元两个也都匆匆赶回府来看望文李氏。

见大夫已经瞧过了,文赫林便自心中大舒了一口气。文赫元年小,便奶声奶气地偎在文李氏的身旁,撒娇问候。

一时之间,文伯阳,文李氏,她的三个儿女,齐聚一堂。

文君华忽地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外人一般,刺目多余。

眼前的这一幕温馨场景,深深地刺痛了文君华的双眸,如果,如果文秦氏还在,那么坐在这里承欢膝下的人儿,应是她!如此,自己亦不会成为这多余之人,生生地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目睹他们的亲情温暖。

文李氏在文君华看不见的角度得意地瞥了文君华一眼,随后便又任自己跌入子女丈夫的温情里。

“女儿忽然想起自己院子里还有事未处理,实在失礼,但是女儿不得不先行一步。”文君华是再也站不住了,她任由自己的指尖陷进肉里,疼痛浑然不觉。

“小妍,等一等,你方才不是有事要跟爹爹说么?”文伯阳见文李氏已经安下,便想起了文君华欲对自己说的事情。

“啊——老爷,妾身,妾身忽觉腹痛难忍!”文李氏面色不由得又惨白了三分,紧紧地抓住文伯阳的袖摆扬声痛苦道。房内立即又乱成一团,众人脸上不禁又挂起担忧。就连本欲起身随着文君华去毓秀院玩儿的文赫元,也终是撇撇嘴,呐呐地留了下来不再提心中所想。

文君华才刚回身,就见文李氏这般装腔作势的模样,便是再也看不下去了,只说等日后再议,随后便转身出了这闷人难受的院子。

回至毓秀院,文君华将身在华园的白露唤了回来,随后便收拾了心情,前去对面的卧房内看了看蓝泱。

是夜,文君华洗漱完毕,心里闷着白日里的难受。见自己身边的几个丫鬟面上皆露着疑惑,文君华便稍稍解释了下白天发生的那件事。

听后,小寒大呼文李氏与文静媛二人的不知耻,又低呼文君华日后得更加小心谨慎。这个道理文君华何然不知?只是…想起自己在这府上又多了一个要戒备的人,文君华的心中不禁顿起涟漪。

次日醒来,文君华收拾好一切,便欲去寻了文伯阳,告诉他自己想去京都的想法。怎料,还未出毓秀院的院门,便遇见了前去办事的夏管家。听夏管家说,昨日夜里京都传来急报,说是那边儿的事儿愈演愈烈了,文伯阳再也等不住,便在今早清晨提前一日启程去了京都。因怕吵醒了内眷,便没有通知各院,只是自行打点了一切,便往京都方向去了。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文君华的心里一角忽地塌了一小片。

原本想好的计划此时落空,文君华的心里有些凌乱,看来接下来的日子只好来什么挡什么了!

只不知文李氏这次,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