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做什么,阿九来葵水了,你帮她弄下。”人生就是这样的大起大落啊,以至于项郝不得不逼着自己“收放自如”。比起刚才,他的口吻里已经没有了激情的痕迹,只像是一句平淡无奇的交待。

“可是七爷看起来好像怒气很大,真的要让阿九跟他回段府吗?住在这儿不是挺好嘛,反正七爷也快成亲了,就跟段夫人说怕阿九留在段府会给他们添麻烦,接她回来住吧。”红扁担忧地看了眼房门,不太放心就这么看着段子七把九金带走。

项郝没急着回答,想了会,眸儿转向了九金,见她抿着唇不发一言的样子,便笑着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你呢?想不想回段府?”

“唐九金!我警告你,你如果敢留在这里,我一定会把咸宜观给铲平!”门外传来了子七的警告声。

“……”九金愣了下,无助地看着师公,踌躇了很久,“我的小金库还在段府……”

“我可以帮你去拿回来。”

“我至少得跟观世音和爹说一声。”

“我可以帮你去说。”

“我还没攒够银子……”

“你回去吧。”他面无表情,口吻冷漠,蓦地站起身,朝着门走去。

九金坐起身,张了张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事,包括感情。她还是依赖师公,可已经不是爱了,差一点就迷失了,然而九金却好希望在刚才意乱情迷的那一刹那迷失掉,也许……就可以让自己不要再想那些无望的东西了。

房门又一次开了又合,她隐约听见门外传来了交谈声,是七哥哥和师公的声音,却听不清楚内容。反正是什么都不重要了,九金紧抿着唇抬起头,下颚一颤一颤的,渐渐地抽泣声越来越响,最后她索性放声大哭了起来:“哇呜,红扁……为什么要这样子嘛?明明就只要伸出手好像就能抓到幸福了,我做什么要那么犯贱嘛,做什么……做什么每次都非要去抓那些抓不到的东西……有毛病啊!不止是我有毛病,所有人都有毛病……想要人家的时候就不顾一切地要,不想要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说地丢掉,全都把我当傻子!”

第三十二章

夜深了,整个段府也就那么几点零星的灯火,最亮的便是中堂。

落凤不停地探头窥探着中堂里的动静,可惜只听到少爷来来回回踱步的声音,平静得有些许不寻常。

“别看了,少爷不是让我们去睡嘛。”龙套打了哈欠,总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瞧落凤紧张的,活像他家少爷会把她家小姐给分尸了似的。

“小姐真的被那个师公给吃了吗?”落凤没理会他,径自问道。

闻言,龙套不耐地瞥了瞥嘴角,“你都已经问了几十遍了,不是跟你说了嘛,一定吃了,软榻上还有血迹呢。”

“哎呀,那我就更不能睡了!我好期待少爷的反应呀。”落凤双眸熠熠生辉,好奇心更重了,“最好是奔放点,直接把小姐拖到床上,把衣裳剥光了,先生米煮熟饭。哦……一定要覆盖掉那个师公留在小姐身上的味道,要让小姐白皙的胴体上布满爱的痕迹……”

落凤越说越觉得兴奋,有点滔滔不绝的趋势了,脑中很自然地浮现出春情荡漾的画面。

不知不觉间,她说得越来越大声了,尽管龙套一个劲地在一旁给她使颜色,落凤却完全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

直到那聒噪的声音飘进中堂,子七停住脚步,回眸瞪了眼,用力地把门关上,杜绝了一切窥视,也有效地让落凤闭嘴了。

顷刻间,一切又归于沉寂。

良久良久,九金耐不住了,偷偷飘了眼子七,见他的视线茫然地落在前方,便小心翼翼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企图趁他不注意从后面溜回房。

只可惜没有得逞,她才刚迈出一步,身后就飘来了一道凉凉的声音。

“我有说你可以回房了吗?”

“……”九金僵硬住,扁了扁嘴,他也没说不可以走嘛。

“你还是很喜欢他?”转过身,子七沉了沉气,不去看她,斟酌了好久才酝酿出一句开场白。

“谁?”

“你师公。”他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三个字。需要做多少的心理建设,他才能让自己维持住此刻的镇定,实在好想骂她,却怕情绪失控的时候会伤到她。

闻言,九金看了他些会,没说话。她喜不喜欢师公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用什么身份在问她。

她的沉默,在子七看来是一种默认,他握了握手心,心不自觉地抽搐了下,暗暗地疼,“那他喜欢你么?”

“不知道……”

“不知道?!”简单的三个字,让子七之前佯装出来的冷静全都崩塌了。他发现压根就没必要在九金面前维持住理智!理智是什么?就是把自己妹妹往其他男人床上送,然后还要故作大度地说:你们玩得开心点?!

那他娘的不叫理智,叫孬种!

想着,子七蛮横地拉起九金,粗暴地挥开帘幔,绕到了后头的回廊上。

他走得很快,害九金很费力才能跟上,跨下了阶梯后,他直冲着前面的内堂而去。那架势,那销魂冷艳的背影,配合这月黑风高夜,让九金很容易联想到曾听说过的那一桩桩血淋淋的奸杀案,顿时她觉得好恐慌:“七哥哥……你、你是不是需要冷静一下……好歹你也是个仵作,不能知法犯法,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我没告诉过你,我选择当个仵作,就是为了收集一百种杀人后毁尸灭迹的法子么?”

“没有!你没有说过!”九金想也没想就坚定地回道。

“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他回眸,像是在笑,又像是面无表情的,总之让九金有阴森森的感觉。

连拖带拉地被塞进内堂后,九金瞧见了一只好大好大的澡盆子,足以容纳十只顽强抵抗的猪。可惜,她环顾了圈屋子,没有猪,只有她和七哥哥。然后他开始脱掉罩衣,卷起袖子。这个情况……唔,是要洗鸳鸯浴吗?

“七哥哥,我……我今天不太方便……啊!”

她难得含羞带涩的,多么有纯情小闺女的含蓄感啊,不幸的是,这种情绪被破坏了。在九金刺耳的尖叫声中,她已经被子七揪了起来,甩进了澡盆里。九金试图扑腾了几下,水不断地灌进她的嘴和鼻子里,被呛得猛咳后,她仍然执着地没有放弃挣扎。

但是再经历一番抗战后,她惊奇地发现,原来水很浅,“咦?我可以站起来喏。”

“下去。”子七靠坐在澡盆边缘,被溅了一身水,依旧无动于衷,斜看着她命令道。

“啊?”

“在水里泡上三天再出来。”

“……”不要玩了吧?那不把人活活泡死才怪!

“下去!”

“七哥哥……”求饶吧,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总之先求饶:“我错了,让我出来好不好,特别时期泡太久很伤身子的。”

“你哪里错了?你做得很好啊!跟一个完全不知道爱不爱你的男人翻云覆雨,多美妙的经历。啧啧,早知道这样就不要给你买那么多衣裳了,反正对于你师公而言,不穿更爽快。”子七挑了挑眉梢,完全没有心软的趋势,见她垂着头舔着唇的模样,他气得直起身,一把拉住她的手肘,“你那是什么表情?很意犹未尽么,我不介意委屈自己让你更销魂些!”

说着,他顺势将九金带进怀里,用力地紧掐住她的下颚。

让子七惊讶的是,刚想要吻她时,九金忽然奋力地推开他,无辜地眨着双眼,往后退了一步:“不能再啃我的嘴了,那经历太痛苦了……”

回想起那一碗碗苦到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药,直往自己嘴里灌的滋味,九金就开始害怕,死都不想再尝试。

可是这话在子七听来完全变了味,被他吻的经历很痛苦?他都没有介意她恬不知耻地和其他男人在床上忽上忽下了,她居然敢嫌弃他?!这到底是什么世界,这到底是什么女人,非要把他逼疯不可吗?

越想,子七便越觉得生气,情绪再一次冲破理智,开始宣泄而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倒是告诉我,那个死老头有什么好,把你骗成这样,居然还能让你这样死心塌地的!你怎么就能傻成这样?也不想想你在道观里天天被人打的时候,他在哪?你死的时候,他在哪?你差点无家可归跑去做尼姑的时候,他又在哪?现在就这样三言两语,随随便便让红扁做了几道菜,算是给你庆生,就把你给哄到床上去了,也不管死老头到底爱不爱你,到底会不会负责!”

“不是随随便便的几道菜,那些都是我最爱吃哒!”九金随意地拨开挡在脸上的湿发,抬起头,趾高气扬地喊。

“那又怎么样?今晚何府菜哪道不比道观里的那些好?你想吃什么可以跟我说,犯得着跟着他走吗?!”一切就像段子七所预料的,他的情绪果然还是失控了。

“是……是你自己聊婚事聊得很开心,让我一个人摸黑去茅厕的。那、那每次我去茅厕,师公都会很奇迹般地出现,这已经形成一定规律了嘛……”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很开心的聊婚事?你又哪知耳朵听见我应下那门亲事了?他出现你就要跟他走吗,难道都不需要跟家里人交待声么?你就没有考虑过我会担心?他要你去死,你也一定屁颠屁颠地跟去,傻到没药救了!”

“有药救那就不叫傻了喏……”痴傻本来就是没药救的嘛。

“你还傻出骄傲感了?”不是他多心,而是九金地口吻真的带着一股引以为傲的成分。

“你干嘛一直要把傻啊傻的挂在嘴边,我是木头人啊,不会难受的哇?”九金咬着唇,想到了他回答何静的那些话,心不禁一抽一抽的,气呼呼地鼓起腮,她越来越激动了,干脆不顾一切趁乱爬出了澡盆,扬起头,“我又不是生下来就傻的!要是我也跟你一样投对了胎,有这么疼你的爹娘,也不会变成傻子,更不会天天被人欺负最后变得越来越傻。说不定,就是我指着你的鼻子笑你傻了,就算师公不喜欢我,那又怎么样?即使他对我只是同情也够了,有个男人会因为同情而一辈子对我好,那也算是我修来的福了,你难道不是也在同情我么?错了!你连同情都不是,根本就是可怜,在可怜一个不知道什么原因而变成傻子的姑娘而已。可怜比同情低了好几个档次!你根本是在拿我来增加自己的优越感吧,你才是败家到没药救的二世祖!”

很流畅地吼完这段话后,九金立刻很不争气地大哭了起来,哭声很响,足以惊动整个段府的人。

“……我要找优越感不会买个乞丐来养啊。”想说些安慰的话,好让她能把泪收住,可结果子七犹豫了半晌,气势是软了下来,话却已经依旧不肯输人。

“……”他是什么意思嘛!是嫌她连乞丐都不如吗?

九金开始觉悟,她干嘛要站在这边跟这个二世祖羞辱,自虐也不带这样的啊!她要离开,躲到自己被窝里好好哭一场,咒死他,咒他成亲的时候被新娘子甩掉!咒他被大家笑话死!咒死他啊啊啊啊……

看着九金用双手捂着脸,拼命往外冲的样子,子七泛起了一丝愧疚感,想留下她,却又拉不下脸,刚好摸到脖间的玉坠儿,便找了个烂到极点的借口,“生辰礼物也不稀罕了?”

九金顿了顿,透过指缝偷看着那片静静躺在他摊开的手心里的玉叶子。小小的,白里透着淡绿,雕琢得很精致,叶子上的每一条纹路都是那么得清晰。她别扭地转过身子,用身体撞开他的手,哽咽着:“不要不要,才不要这种不适合我的东西。”

这一撞很用力,也很出乎子七的预料,他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破涕为笑的。他的手顺势滑开,那片玉叶子就宛如秋日里被风吹离树枝的枯叶一样,飘落到了地上,摔成两半。

声音不大,两人却同时震住,目光齐齐聚向那片玉叶。

子七眯起眸子,这是他第一次花了一下午,跑了三四条街,还差点跟人大打出手,就为了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挑礼物。结果,心思放得再多又如何,人家压根就不屑一顾,简简单单地一句不适合,就把他的心思给摔碎了。

原来礼物值多少银子不重要,花了多少心思也不重要,重要的只是送礼物的人。

所以,玉叶子连鱼眼珠都比不上?!

须臾后,直到贴在门板上偷听的落凤和龙套跌落了进来,九金回过神,看了眼倒在地上互相推搡的俩人,又见到了门外问询赶来的观世音和爹,她抿了抿唇,顶着一头湿漉漉乱糟糟的头发一个劲地往外冲。

“落凤,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看看小姐啊!”段夫人最先回过神,本想自己追上去的,又怕这丫头还在气头上,有话也不太好说。

“哦哦……”落凤赶紧爬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恶狠狠地瞪了眼龙套,迈步追了出去。

“我说子七,你也真是的。九金又不是小孩子了,都十八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懂女儿家那些心思呀。估摸着她也就是想快点把自己嫁出去,才想让趁她家师公意乱情迷的时候,让事情成定局嘛。到底是我的女儿啊,真是聪明,一点都不傻嘛。对男人就应该这样,喜欢了,就吃掉,省得便宜了其他女人,想当年我和你爹……”

段夫人的话题越扯越远了,再这么下去,那些丢人的陈年旧事就全要被抖出来了。段老爷赶紧清咳了声,打断了她的话:“子七,这就是你不对了。自己不开窍,还不准你妹妹开窍。我觉得这样很好嘛,反正早晚都是人家的,还有什么好拖的。人生苦短啊,把该干的事早点干了,那样才安心,唔……九金这孩子真不错,比你有规划。”

“相公啊,那我们也去规划下吧。得赶紧约个日子,让那个师公来我们家吃顿饭,把婚事给定下来。万一那个师公很能干怎么办,我不能让我们家九金大着肚子上花嫁啊……”

“嗯,有点道理。我去挑个日子,你说聘礼要多少比较好,嫁妆是一定要丰盛的……”

“够了没有!”子七终于忍不住了,铁青着脸,吼道。

总算,周围安静了。

他没好气地冷哼了声,跨步走出中堂,朝着自己屋子走去。

龙套却偏在这时候很不识相地冒出一句话:“少爷,这玉叶子怎么办啊?”

“丢了!丢到我看不见的地方,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就直接把它给吞了!”

它的主人都不在乎了,他还留着做什么,给自己找气受么?想着,子七不自觉地摸了摸悬挂在自己脖间的玉坠儿,分不清是他的心太凉了,还是那玉太凉……

第三十三章

经过昨天那个不平凡的夜晚,段府的人今天都起得很晚,唯独九金,一大早就坐在了院子里发呆。

落凤抱着一大盆热水,惊讶地看了会,发现小姐还穿着昨晚换上去的衣裳,脸色有些许的憔悴,她皱了皱眉,迎上前,尝试着轻轻唤了声:“小姐……”

须臾后,九金茫然地转过头,眨巴着无神的双眼,看着她。

“你该不会是一夜没睡吧?”瞧她那副后知后觉的模样,落凤猜出了个大概。

“没有喏,睡了,就是睡不着。”九金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自己的衣裳。

“洗个热水脸,再去睡会吧,反正今儿也没什么事。”说着,落凤把怀里的水盆搁在了石桌上,拧干帕子,递给了九金。见她没什么反应,便亲自帮她擦了起来,忍不住有点心疼地唠叨开了:“你不会还在计较昨晚少爷说的那些话吧?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少爷,他不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嘛。我刚才听龙套说,昨晚罚完你之后,少爷自己也没多好过,也才刚睡下呢。”

“他怎么了?”一听这话,本来还很萎靡的九金立刻就打起了精神。

落凤长叹了声,慢慢地叙述了起来,口吻里带着一丝隐忍的笑意:“听说少爷自己也跑去洗了个冷水澡,结果冻得直打喷嚏,我就说呀,这是他活该,谁让他那么冷的天还把你往装满冷水的澡盆子里丢,的确应该让他领略下这到底是什么滋味;折腾完后,他还是睡不着,就拉着龙套出门,绕着段府跑步,跑了两个时辰,回来还不愿睡,就跑去中堂把老爷的画像挪下来了,换上了上次那幅为你写的墨宝。这才觉得满意,总算去睡了,可差不多都折腾到天亮了,真是辛苦了龙套。”

说完后,落凤等了大半晌都没见小姐有所反应,只瞧见她拧着眉心,像在考虑什么事儿似的。落凤不禁有点好奇,轻轻地推搡了她一下,“小姐,你在想什么呀?”

“落凤,你跟我说实在的。如果你以前没有听说过我是个傻子,你会不会觉得其实七哥哥要比我更像个傻子?”九金仰起头,问得很认真。

落凤的叙述让她觉得很困惑,实在没有办法理解七哥哥这些举止的目的是什么?这真的是一个正常男人会在半夜三更做的事么?

“噗……”本来真的不觉得,但是被小姐这么一说,落凤发现她家少爷的行径的确越来越超出正常的范畴了。

“本来就是喏,你说就他那个德性,凭什么一直傻子傻子的骂人家啊。你很了不起哦,除了会凌虐我,还会做什么?又说自己不想成亲,那……那做什么不表态呀,看全家人一头热地为他筹备亲事,他觉得很开心吗?”足足憋了一晚上的话呀,九金势必得找个人吼出来不可。

“这个……”小姐最近的火气很大哟,落凤小心翼翼地扫了她眼,劝道:“小姐,这桩亲事少爷到底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就觉得少爷对你还是不一样的,虽然嘴上常说你是傻子,可是他亲自为你挑选生辰礼物耶,以前每年何姑娘的礼物他都是丢给我和龙套去筹备的,自己从来不理,我在段府当差那么久,这一次看见少爷亲自给女孩子挑礼物。你说,要是你在他心里当真是傻的,他这么做岂不是更傻嘛……”

“你说那个玉叶子?”九金想到了那片被自己撞碎的小玉叶,也着实怪心疼的,“那是他亲自挑选的?”

“是呀,昨儿下午他不是说有事让我们先去何府的嘛,晚上就把变成这个礼物了,那不是去挑礼物还能去做什么呀……小姐,你去哪呀?!”虽然她只是个婢女,但是好歹也尊重她一下吧,她在讲话耶,她家小姐居然理都不理,就往外头冲,很不给她面子喏。

“我去捡回那片叶子。”九金好气自己,难得任性一次,就这么着践踏了七哥哥的心思。

“你又不知道龙套扔哪去了,怎么找啊……”

“龙套把那个给扔了?!”原来七哥哥对龙套的种种折磨,总是让九金很同情他,但是此时此刻她深刻地觉得龙套很活该!

“不过是我陪龙套扔的,你猜猜看我们扔哪呢?你猜你猜呀。”

“……”九金紧握双拳,双目炯炯有神地瞪视着落凤,无语凝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近猪者吃?太符合民情了,瞧瞧这落凤,活脱脱就是被龙套给玷污了!

听说今天的段府很不寻常,段少爷染上风寒病了,奄奄一息,一个劲地说着胡话。胡话的内容倒是很简单,很容易让人听明白,来来回回也就那句话:“叫那个跟我不同姓也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死过来给我喂药”。

非常不巧的是,段少爷口中那个跟他不同姓又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据说又犯傻了。

这次傻的比较另类了些,没有伤人,只是伤己而已。可靠情报表明,她在段府后院堆放垃圾的地方待了足足三个时辰,废寝忘食,又不准收垃圾的家丁把那些垃圾拿走,大伙只好待在旁边干瞪眼,看她差点用垃圾把自己活埋。

好在还剩一口气的时候,她的目的达到了。

于是,九金在众目睽睽下,捧着刚从垃圾堆里拯救出来的那个摔成两半的玉叶儿,带着满脸的污渍,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冲出了段府,骑上那头名叫“宝马”的骡子,一路缓行到朱雀大街。

再无数家店铺进进出出后,她终于听到某个卖玉器的掌柜,说了这么一段让她心花怒放的话:“哦,这个玉叶子是我这卖出去的,卖给七爷的嘛,才一天怎么就坏了?咦,我认得你,七爷带你来过,你不是段府的九姑娘吗?不会是想来退货吧,那可不行,我打开门做生意都是说清楚的,玉器这东西要有什么瑕疵离柜前一律包退包换,离了柜我可不负责。”

“不是不是。”九金踹着粗气,连连摆手,“我是想问问你能不能把它修补好,不管多少银子我都愿意付,我有很多银子的!”

“这个……不是银子的问题。这是比较少见的紫罗兰玉,硬度这么高的紫罗兰更少见,修补起来实在不容易。”掌柜很为难地打量着那片玉叶,尝试着拼接起来,发现中间还是有微弱的断层,恐怕摔成了玉末找不回了,这要是修补成原来的样子,难度太大了。

“不容易而已,又不是不能,你试试嘛。”九金耍赖似的凑上前,整个人几乎都快要爬到柜台上了。

逼得掌柜有点无路可退,只好堆起笑脸,耐心地跟她解释:“九姑娘,七爷没跟你说吗?紫罗兰玉雕成的玉叶,别说我们店铺了,就算你逛便长安城,也就这么一对。其他地方我就说不清了,昨儿七爷是一眼就看上了,可惜被人给订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非要这个不可,跟订货的客人商量好久,人家不肯让,还差点打起来,好在被我们铺子里的人拉开的。最后还是七爷拉下脸求来的,你说被人抢成这样的东西,又怎么是说补就能补的。”

“你说七哥哥为了玉叶儿求人家?”九金稍显冷静了些,不敢置信地重复确认着。

“那也是没办法的,能买得起我铺子里东西的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跟人家来硬的,人家才不理你;你出高价,人家还不屑一顾呢;也只有拉下脸来软的,才能派上些用场。”掌柜说这话时,眉飞色舞的,很是得意。

“这样哦……”九金嘟着嘴,自言自语地咕哝了几句。忽然就抬起眼眸恶狠狠地瞪了眼掌柜,伸出手横过柜台揪住他的衣领:“那你就非把它给补好不可!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是个傻子,惹不起的,我不会打人,可是我可以咬断你的脖子,让你死都没有全尸,还得做个无头鬼!你修不修?修不修?修不修?”

“嘁……”掌柜不爽地挥开她的爪子,斜睨了她一眼。搞不明白了,还真是世风日下,痴傻也变成可以炫耀的资本了。

眼见掌柜明显不信她,九金被气急了,果然是人善被人欺!光说是不行的,一定要配合点行动才好。想到这,她不顾一切地爬到柜台上,伸手猛地抓过往后逃的掌柜,张开嘴,冲着他的脖子用力地咬了下去,这不是一般的咬,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就差没有撕咬了。

掌柜痛得惨叫出声,这声音响彻了整条朱雀大街。

场面顿时陷入混乱,铺子里的伙计见状全都拥了上去,拼命想拉开九金。无奈这看起来羸弱的姑娘,力量不是一般的大。整个铺子立刻成为了众人围观的焦点,里头时不时地传来掌柜的痛呼声,伙计的吆喝声,除了前排的观众,其余人都觉得这掌柜兴许是买了头猪回来,正打算在铺子里直接宰了。

第三十四章

通常坏事会传千里。

即使足不出户,有些事还是会不受控制地传来。就比如今天晌午时分,有个傻姑娘不明原因地把某个玉器铺的掌柜咬得癫痫发作。

子七靠在床上,敞开衣裳,方便散去那一身捂出来的汗。龙套就站在他面前,眼眸子时不时会被这活色生香的画面吸引,虽然大伙都是男人,但是诱惑当前羡慕赞叹一下还是可以的。就因为这样,导致他始终无法把外头听来的那些事儿别开生面地汇报出来。

“知道是哪家玉器铺么?”保持安静聆听了些会,子七眸儿一抬,打断了他的话。

一个很有破坏力的傻姑娘,完全符合这种特质的,非他家宝贝妹妹莫属。相较之下,子七更好奇的是,她做什么丢下生病的他不管,跑去人家玉器铺瞎闹腾,又犯傻了?

“没听说耶,要不……我再去打听打听?”

“那还不快去?!”见龙套依然杵在床前不动,子七不悦地吼了声,又提点道:“必要的时候你可以牺牲美色,反正我看你在附近几家的婢女里也挺吃得开的,落凤那你不用担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

“这怎么行?我不能像你那样喜新厌旧啊……”龙套下意识地反驳,很快就意识到说错话了,赶紧捂住嘴。

“你……”子七坐起身,撩起袖子,正打算让龙套领略一下自己的身份。

门外就传来了落凤地叫喊声:“小姐啊!少爷是真的快要死了,他说他也没什么心愿了,就想要在他最后的那段日子里,你能经常陪陪他,不要再去找你师公了。哦,你要是有心也可以喂他喝个几碗药,你也知道的嘛,亲情的力量是无穷的!”

落凤的声音很响,几乎拔尖了嗓子,一听就是故意暗示屋里头这两人的。

子七转过头,与龙套对视了一眼后,赶紧躺了下去,钻进被子里,双眸迷蒙,奄奄一息地哼了声,紧紧拉住了龙套的手,有气无力地说着:“龙套啊,你也跟了我那么久了,往后我不能再照顾你了,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跟我爹娘说一声,我要真就这么走了,场面不用太铺张了,要是有空呐,就把我尸体卷一卷丢护城河好了,实在没空的话丢院子那口井里也成……”

“少爷,你说太溜了,来点气喘的感觉啊。”龙套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提醒道。

太溜了吗?子七顿了顿,回想起九金以身试狗肉和绿豆的那次,好像是该断断续续才逼真:“咳咳……我也没什么其他心愿了……就那几柜子的衣裳啊,记得一会打包,方便我带着上路。哦……一定要告诉九金,死老头不可靠……啊,被人骗了身子也就算了……那个、那个像我这种品德的男人是……是不会太介意的,千万……千万不要再被人骗了感情啊啊啊……”

说着说着,他都觉得自己像是真快没气了。

好不容易九金总算进屋了,没料,却只是轻轻飘了他一眼,鼓着腮,接过落凤递给她的药碗,理都不理他,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不行,我越来越觉得气,你刚才真不该拉我回来的!别以为他在地上抖两下,吐点豆浆出来,我就怕了他。还差一分力,就那么一分力,我就真的可以把他咬晕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把鼻孔当眼睛用盯着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