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胜一进来就被宓园柱子回廊上雕刻的花纹吸引住了,远远看了好几眼,但他还没有忘了此行的目的,猛的一拽穆宏毅,“兔崽子,走。”

宓妃故意落后和穆宏毅并排走着,瞥见他光裸的背上那一道道的血痕有些心疼,低声问,“爷爷抽的啊?”

穆宏毅点头。

“你活该。疼吧?”

穆宏毅笑着摇头,眼睛一直看着宓妃,他很喜欢看宓妃为他担心的样子。

宓妃碰了一下带刺的荆条,“真的啊,我可算见识了一回负荆请罪。”

宓妃偷偷跟穆宏毅说,“我劝我妈了,我妈松口了,你放心。而且我爸妈都是文人,肯定不会拿这带刺的荆条抽你的。”

前头牵着穆宏毅的穆长胜笑的眼袋抖了抖,悬着的心放下了。

得了,问题不大。

此时宓玉珂夫妻携手迎了出来,就见,一个穿了一身灰色中山装的老人,光头,留着花白的山羊胡子,神色威严,看似不好接近,眉眼之间却给人很是正派的好感。

宓玉珂夫妻一见就心生敬意,宓玉珂笑问,“是亲家爷爷吧?”

穆长胜点头,把宓玉珂夫妻打量了几眼,所谓相由心生,他一早就猜能养出他长孙媳妇的父母不会差了,果然不差。

“我是穆宏毅的爷爷,兔崽子做错事给我长孙媳妇委屈受了,我带他来给你们请罪。”

穆长胜回过头来眼神就是一厉,“臭小子,还不赶紧过来给你岳父岳母下跪请罪。”

穆宏毅应声膝盖一弯就要跪,宓玉珂夫妻又惊讶又是哭笑不得,宓玉珂忙扶住穆宏毅,“使不得使不得。”

此时林若玉的心里忽然就畅快了不少,原本堵的那点气散了,笑着道:“亲家爷爷,现在不兴下跪了,您真是太严重了。赶紧屋里坐,我们正要吃火锅,正好大家一起吃。”

穆长胜人老成精,知道适可而止,过犹不及的道理,“打扰亲家了,那我们一家子就厚着脸皮在你们这里吃一顿。”

“请请请。”宓玉珂很是高兴。

宓妃趁机把穆宏毅拉东厢里去,让他卸了背上的荆条,拿手绢轻轻给他擦,“你这出苦肉计算是成功了。”

穆宏毅疼的咧了下嘴,心里也很高兴,“那你呢,不和我离婚了吧?”

宓妃笑眯眯的瞥他一眼,“离。就像你当初一而再再而三的问我‘凭什么’一样,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要你‘离婚’,你也想想原因,什么时候你悟透彻了什么时候咱们欢欢喜喜的把家还。”

穆宏毅一咬牙,“不离。”

“那你就继续憋屈吧,憋屈死你算了。”宓妃把手绢往他怀里一扔就走了出去。

饭后,穆长胜和宓玉珂夫妻聊了聊家常,又陈了陈情,天色不早,穆长胜带着小丫和穆宏远顺势在宓园就住下了。

两方亲家初次见面,都心生好感,聊的很是愉快。

宓玉珂夫妻没想到农村出来的来人家这么通情达理,大智若愚,穆长胜也没想到,做那么大官的宓玉珂夫妻那么平易近人,待他敬重。

第94章 抱抱抱

月色正浓,宓妃把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和穆长胜密谈。

“爷爷,我是一定要和宏毅离婚的。”宓妃正襟危坐,看着穆长胜。

穆长胜抽烟袋的动作一顿,没急没慌,“接着说。”

“爷爷,他都跟你说了吧,他因为疑心我和徐诚之间有什么把我关了。”

“都说了。爷爷也觉得这件事他做的过了,往深了说,你要是我孙女我心里也犯嘀咕,也恐惧,可他是我孙子,我向着他,再有宏毅不是那种黑心的畜生,他就是太在乎你了,宏毅媳妇,你看爷爷的面子原谅他这一回吧。”

“爷爷我一开始是生他气了,可事后我看见他自我折磨的那个可怜的样子我又气不起来了,爷爷我和他离婚就是要治他这个疑心病,我要他知道,就算我们还在婚姻内,如果我不爱他这个婚姻过的也没什么意思,可如果爱他,就算离了婚,我也不会和徐诚在一起,那样我们才能长久的走下去,爷爷你支持我吗?或者我要问,爷爷你信我吗?”

穆长胜有些犹豫。

宓妃苦笑,“爷爷你也不信我了。”

穆长胜叹气,“是宏毅现在配不上你了,由不得爷爷不往深里想。”

“可是爷爷,我试过了,我什么办法都试过了,我当着他的面试着杀徐诚,我劝他,我威胁他,我引诱他,他给我的回应始终让我放不下心,他始终不信任我,就是不离,这样的他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的,我知道他爱我,在乎我,可同样的他爱我有多深,就有多不放心,他心里存了徐诚这根刺,不除掉的话…”

穆长胜吧嗒吧嗒一阵猛抽,往地上长长的吐出一口烟,“一个两个的都不让我省心。”

宓妃眼眶一红落泪哽咽。

穆长胜叹气,不看宓妃,试探着问,“事出必有因,你是不是做过什么让他逮着了?”

宓妃心里是有些恼的,但对着长辈她也克制着,只心灰意懒的摇了摇头。

“不对,宏毅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无缘无故的就疑心自己媳妇。”穆长胜看着宓妃,“爷爷也知道你委屈,好孩子,你再给他一次机会,你问问他到底有什么心结或者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了,宏毅这孩子闷,其实他们兄弟俩都一个德性,做的多说的少,你委屈一回你扒着他的心问到底,再不行你灌醉他,酒壮怂人胆,借着酒劲说不定他就说了。”

穆长胜一拍大腿,“我这就让宏远出去买酒,这种事不能拖,就今晚问。”

宓妃也没什么好办法了,站起来就道:“行,死马当活马医,不过不用出去买了,家里好像就有两瓶,是亲故送来的接风礼。”

“那你还等什么,去吧。”穆长胜催。

“嗯!”

废弃的旧厂房里,昏暗的灯光下,赵狗剩抱着豆豆稀罕的了不得,“像,这对小眼睛像我,是我儿子。”

杜丽红跪在赵狗剩脚下笑的比哭还难看,“是、是吧,我没骗你。”

“咦?”赵狗剩忽瞥见孩子的脖子里有块红斑。

杜丽红骇然,忙道:“是蚊子咬的!”

当赵狗剩扒开孩子的衣服,看见孩子身上一块块的青紫,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他娘的骗谁呢,这么冷的天蚊子苍蝇早死透了。”赵狗剩一手搂着孩子一手狠抓着杜丽红的长发就猛的一扯,“你虐待我儿子了?为什么虐待他?嫌他爹脏还是嫌他爹穷?贱货,你说!”

“没有,真的没有。”杜丽红抱着头皮痛苦的尖叫,“我不是故意的,当时因为宓家把我爸从厂长位置上弄下来了,我一时气不过,震天、震天你信我,我往后再也不会掐豆豆了,我会好好对他,我当宝贝一样爱他,你放手,你饶了我,疼啊。”

赵狗剩狠踹了杜丽红两脚,“再让我发现你掐他,我剁了你。”

杜丽红吓的使劲摇头,“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这时豆豆哭了起来,赵狗剩哄不住,杜丽红忙道:“我来,豆豆最喜欢我抱了。”

“好好抱着我儿子,弄疼一点我剁了你。”

“豆豆也是我儿子,我不会的,你放心。”杜丽红一边哄孩子一边瞅着赵狗剩强笑,“震天,你看我给你生了个儿子,我是不是就是你的女人了?”

赵狗剩狞笑了一下掐住杜丽红的下巴,“怎么,老子弄的你太舒服了,你想做老子的女人了?”

杜丽红被掐的两眼衔泪,点头,“是,震天我做你的女人好不好?”

赵狗剩瞅着杜丽红清秀可人的脸,“你是我儿子的妈,你不做我的女人还想做谁的女人,徐诚那个小白脸的?”

杜丽红赶紧摇头,眼神逐渐恨起来,“震天,你还记得不记得,是穆宏毅关了你,要不是穆宏毅关了你,你就回家照顾奶奶了,奶奶就不会出事。”

赵狗剩眼神一冷,“穆宏毅得罪你了?”

杜丽红心口一窒,“穆宏毅两口子也在上沪,你帮我毁了宓妃的脸,你毁了宓妃就等同于重创了穆宏毅,你难道就没怨恨过他?还是说你不敢惹他,你还是上梨村那个赵狗剩?”

赵狗剩一巴掌扇了过去,扇的杜丽红嘴角破裂出血。

“我赵震天会怕他?”

“是,震天你怎么会怕他呢。”杜丽红凑上笑脸奉承。

“我早摸清他们的底细了。”赵狗剩冷哼了一声,“让我去对付市|长的女儿,杜丽红你是想一石二鸟趁机把我也弄进监狱吧?”

“没有,我没有那种想法,我就是太恨宓家恨宓妃了,震天你要是觉得为难那就算了。”

“不、不为难。老鼠钻象鼻,我就是老鼠。”

宓园。

夜深人静。

宓妃把霆哥交给林若玉搂着睡去了,东厢亮着灯,宓妃给穆宏毅倒满一杯酒,托着下巴轻轻的敲桌,“喝。”

穆宏毅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三更半夜的你让我喝酒?”

“那你喝不喝?”宓妃睨着穆宏毅。

穆宏毅看了宓妃一眼,一杯就灌了下去,“行了吧,早点睡。”

宓妃抬手又给他倒满,“喝。”

穆宏毅拧了下眉,“别胡闹了,早点睡。”

“喝嘛。”宓妃往他跟前推了推酒杯。

“你有话直说。”穆宏毅握住宓妃的手,“除了离婚你想怎样都行。”

宓妃眼睛有一瞬的湿润,“我现在就想让你喝酒,让你喝醉。”

“为什么要我喝醉?”穆宏毅拽着宓妃的手把她拽怀里抱着,“我不喝醉,你让我做我也做。”

宓妃轻抚着穆宏毅刺手的胡茬,“那我问你,你为什么那么疑心我,爷爷说你一定是因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了才那么疑心,你看到什么了,听到什么了?”

穆宏毅眼神闪烁了一下,端起酒杯自动狠狠灌了一杯。

宓妃一看他这个样子心就提了起来,“你真听到看到什么了?说!”

“你还问我?”穆宏毅冷笑了一下,抓起酒瓶猛灌了一气,宓妃把酒给他夺下来,“有话你说清楚,别给本公主阴阳怪气的。”

“你自己说过什么话你还问我?咪咪你别欺人太甚。”

宓妃觉得自己冤枉死了,“我到底说什么了,你要急死我了,快说。”

穆宏毅看着咪咪,捧着她的脸竟是笑了,“咪咪,你就算跟我说你仍旧爱着徐诚,忘不了他,我也承受的住,我也不会放开手,你何必装呢,那样太辛苦了,你说吧、说吧,你求我也没用。”

穆宏毅眸色深敛,轻咬了宓妃的唇一下,“我知道你爱他,可我就是不成全你们,我就是要折磨你们,我把你扣在身边,用婚姻锁住,我让你们一辈子都不能在一起,我让你们相见却永远都不能相爱。”

宓妃震惊的看着穆宏毅。

穆宏毅的笑容越发黑气弥漫,“你恨我吧,恨吧,恨我一辈子也好。这辈子我赚了个儿子,我就挺满足的了。”

宓妃急的哭,“你倒是说呀,我到底跟你说什么了?我爱的是你啊,你怎么就看不见呢。”

穆宏毅把脸埋在宓妃脖子里笑,“你在产房里,生死关头,看都不看我一眼,只问徐诚爱的是你还是秋淑媛,到你昏迷你都没看我一眼啊咪咪,你现在却跟我说你爱的是我,哈哈,咪咪你骗谁呢?”

穆宏毅吻着宓妃的脖子开始脱她的衣裳,“也行,我至少能得到你的身体,可你现在连这个也不给我了。”

宓妃推拒的动作一僵,搂着他的脖子哭起来,“我冤死了啊。”

穆宏毅抱着她就哄,“别哭,你不想给就算了,我不碰你,不碰。”

穆宏毅张开手和宓妃保持距离。

宓妃更伤心了,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我命令你抱!”

“真的?”

穆宏毅还有点受宠若惊。

“抱!”

宓妃往他怀里使劲的拱。

穆宏毅有点高兴,抱起宓妃就往床上去。

第95章 天真无邪

这一缠绵就没个够了,宓妃求了几次饶都不顶用,他就好像是吃了这一次就没下次了似的。

喘息方止,宓妃趴在穆宏毅的胸口上哀哀的喊腰酸。

穆宏毅抱着她,轻轻的揉,心中半暖,眼神已经柔的能溺死人了。

“穆宏毅,我不逼你离婚了,我就用行动证明吧,只能是,等咱们俩头发都白了的时候你才知道我的心。”

穆宏毅一下又激动起来,宓妃吓的都快哭了,忙逃出他暖和的怀抱和他拉开距离,“我要歇歇了。”

“过来,我不碰你了。”穆宏毅又把宓妃抱回怀里,一边揉着那纤腰一边试探的问,“不离婚了?”

“我真是恨死了。穆宏毅,也就是你罢了,换个人这么怀疑我,我早恼了,老死不相往来。本公主警告你,你可得给我适可而止,再惹我我就不理你了,对你实行:不见不听不接触的三不政|策!”

“只要你不离婚,什么都行。”

宓妃看他笑的这么傻心里就醋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就凶巴巴的问,“你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穆宏毅双臂搂着宓妃老实承认。

“什么地点?”宓妃心里这时候已经醋海生波了。

“在上梨村。”

可宓妃还不满意,不知怎么的眼眶就红了,泪哒哒的看着穆宏毅,“你就不能说的再具体点吗?”

“怎么就哭了?”穆宏毅有些不知所措,笨拙的给宓妃擦眼泪,“我说错话惹你伤心了?”

宓妃哭的更委屈了,“你快说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事件喜欢上我的?”

“好好好,我说,你别哭了,就是在上梨村第一眼见你我这心就跳个不停,之后就一直想着你。”

宓妃一点也不满意,“那你还记得我被袁卫民在麦场调|戏的时候吗,你是在那之前喜欢我,还是在那之后?”

“我之前就喜欢你了。”穆宏毅老实的回答。

宓妃一下伤心了,哭出声来,“穆宏毅我不跟你过了,找你那个宓妃去吧!”

穆宏毅慌了,把发脾气的宓妃紧紧抱在怀里,“怎么了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你喜欢的根本不是我,你喜欢的是、是…”可宓妃一想到他根本不信她的话登时更委屈了,还很愤怒,觉得自己堂堂公主竟成了别人的替身,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是、可是前世后世,到底她是不是她啊?

宓妃泪眼朦胧的又问穆宏毅,“本公主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喜欢现在的我吗?”

“我难道还不够疼你吗?”穆宏毅觉得他选择退役是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上辈子他和她聚少离多,他只知道尽可能的满足她的要求,却往往做不到她的心里去,总是被她抱怨,他心存愧疚,只知道尽可能的忍让包容,包容忍让到最后她变了,和秋淑媛争斗不休,结果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他去取悦徐诚。

可这辈子他和她生活的点点滴滴都让他觉得幸福满足,让他知道原来他老婆那么鲜活那么可爱,有心计而并不乱用心计,活的那样天真无邪。

他喜欢这辈子的咪咪,喜欢到如果这辈子她再背叛他,逃离他,他可能会崩溃,会不知道走上怎样的道路。

上辈子没放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放心不下她,她斗不过秋淑媛,而徐诚一直摇摆不定,放她飞蛾扑火的飞向徐诚,结局可想而知。

“你疼的不是我!”

“我怎么就疼的不是你了?”穆宏毅简直哭笑不得,忽的倒抽一口冷气,他一把握住宓妃掐他大腿内侧嫩肉的手,“有话好好说。”

“你混蛋。”宓妃趴他怀里呜呜咽咽哭起来。

“好,我混蛋。”穆宏毅有点无奈却又觉甜蜜,他喜欢她这样毫无顾忌的对他,哪怕是骂他打他都好。

“你王八蛋。”

穆宏毅心里其实是有点抵触这个词的,但现在媳妇哭的这样委屈,他还是由她骂吧。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宓妃恨的拧他。

穆宏毅“嘶”了一声,“没什么好说的,你骂吧。”

“你什么意思,你厌烦我了?”宓妃生气的瞪他。

“…”穆宏毅低下头一口衔住那张不依不饶的小嘴。

一吻毕宓妃软了身子,眼睛里就像有云彩似的。

“你喜欢现在的我吗?不许说别的,回答是还是不是。”宓妃娇软着嗓子瞥他。

“喜欢,我喜欢现在的你。不,我喜欢从麦场之后的你。”麦场,那是这辈子他第一次和她接触的开始。

宓妃高兴了,捧着他的脸主动“啵”了一口。

“这还差不多,我就说本公主怎么可能比不上那个,哼。”

穆宏毅失笑。

他瞅着宓妃用长了胡茬的下巴噌她挺翘的鼻头,宓妃痒的躲,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别闹我了。”

“嗯,你睡会儿吧。”穆宏毅让宓妃睡他身上,他就那么搂着她,这辈子他都不打算告诉她上一世发生的事情了,那些都是伤人的刺,那些刺他一个人消化掉就够了。

“宏毅,你说点什么哄我睡吧。”宓妃打了个哈欠往被子里缩,穆宏毅顺势侧身让宓妃枕着他的胳膊。

“嗯…对了,你不是要当厂长吗,去过工厂了没有,什么情况?”公私合营,宓家乍然回归,厂子里一个自己人都没有,情况可想而知。

说到这个宓妃就哼了一声,“你知道吗,所谓让我当厂长不过是一个傀儡,对于工厂的运营我一点插不上手,更没有决策权。呵,只有本公主竖别人做傀儡的份,还有人想把我竖起来当傀儡呢,简直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