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兰香守了半夜很快也困了,她迅速地洗了把脸,揉了揉眼睛跟男人道了一声晚安很快就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中。

……

谷场上,青年坐在水泥地里,跟中年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贺松柏卷了一支草烟递过去,“抽几口,不然白天没精神干活。”

顾工望着远处那片黑黢黢的山脉,闲聊地感慨道:“这边丘陵很多,耕地少。修建梯田可以扩大耕地面积,增加粮食产量。”

贺松柏默默地打着哈欠。

顾工继续说:“不过你们这里属于喀斯特地貌,地下水源虽然丰厚,但山石和溶洞也多,主要成分为碳酸盐岩……%#¥@&”

贺松柏在尽力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顾工聊天,然而坐了一会他很快就听晕了。

贺松柏猛吸了一口烟,爽冽的烟浸入喉里,刺激了一下又清醒了。他淡淡地道:“你要是干不了那么多活,可以偷懒打个盹。”

顾工抹了一把脸沉默无语,眼角的皱纹更加深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年代,投机倒把是犯法的。

所以作为一个农民,柏哥宠爱对象的方式就是—>

拼命帮她干活帮她干活帮她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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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一:

香香在屋外看书

柏哥:她的背影真美,这个背影我可以看一晚上看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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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二:

顾工:“%#¥*&@!”

柏哥:作为一个耿直的农民,我很想打断他的话。

但他好像不懂什么是对牛弹琴,算了算了,让他说吧。

第030章

顾工和贺松柏一块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抽烟聊天,一直聊到了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才罢休。

顾工感慨道:“如果有机会, 我一定收你做徒弟。你这年轻人虽然笨了点, 但是能吃苦, 跟着我学土木肯定有出息。”

说着他苦笑地摇摇头, “算了,徒弟这个名讳不好, 这辈子再不收徒了。”

其实这年头还有什么关系是可靠的呢……

贺松柏把最后一根烟支在鼻子上, 嗅了嗅, 嗤之以鼻:“你还是顾着你自己好了。”

“被整得那么惨,还有心思收徒弟?”

顾工来到河子屯的第一天,他穿了一身深黑色的中山装, 熨帖得一丝不苟。胸口上的口袋别着支精致的钢笔,从头到脚透露着一股高级知识分子的清贵,他指挥起工程队的工人来也颇有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味道。

对于贺松柏这些指望着挣工分的最底层的人来说, 工人已经算是无上光荣的职业了, 而顾工还是工人的头子,那更是了不得。顾工在这群地里刨食的农民的眼里, 无异于浑身都发着光, 令人敬佩又畏惧。

结果……

秋收没几天, “高高在上”的高级知识分子顾工霎那间沦为了劳改分子。浑身的光芒霎时掉落, 掉进泥里的速度令人瞠目结舌, 这对于大伙来说还是一种新鲜得不得了的体验。

贺松柏对于他的遭遇,只能报以同情。他能做的也就是腾出空来的时候,稍稍帮上一把, 更多的是没有了。

连他自己都还是个日子过得苦哈哈、自身难保的穷小子。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不过阿婆从小就告诫贺松柏,要尊重知识分子。无论在哪个年代,知识分子都是建设祖国的栋梁,国家的蒸蒸日上离不开他们的贡献。因此贺松柏把他亲爱的对象送回去睡觉后,怕一朝摔入泥潭的顾工心里犯轴、想不开,又折回了谷场,好心地陪这个高级知识分子聊了一晚上的闲话。

贺松柏说完话,顾工也沉默了。

他有些狼狈地说:“可能是想着人到晚年还没有个继承衣钵的人,有些不甘心。”

贺松柏满不在意,他擤了擤鼻涕声音有些沙哑地说:“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现在都这样了还不安分点。”

“我阿婆还留过洋呢,她现在能做的是就是每天吃吃睡睡。”贺松柏淡淡地说。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人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顾工一听,沧桑的脸顿时更苦了,皱成了一团苦巴巴得像是随时能挤出泪水似的。

贺松柏扛起锄头,一言不发地往田里赶了。

……

赵兰香早起做了顿早饭,蒸的是白花花的雪馒头,面被她翻来覆去地揉着,揉出了韧性,趁热吃香甜绵软;冷了之后吃,越嚼越有味。做完早饭后她偷偷往男人的屋子瞄了一眼,发现屋子里根本没有人。

连铺盖上的摆设还是工工整整,换洗下来的干净衣裳还叠在床头没动,看着就像一晚上没回来睡过觉似的。

她立刻联想起了昨晚在谷场碰见的那位“顾工”,贺松柏昨晚的表情就有些古怪,敢情这是一夜未归?

赵兰香的眼睛沉了沉。

早餐贺大姐就着热开水吃了两只馒头,又拿了两只装进布袋里,当做中午的午饭。

虽然阿婆同她说过已经“付”过赵知青饭钱了,贺大姐吃得仍旧是有些不安稳,她本来打算把赵知青的活全都包揽到自己身上来,但无奈赵知青的活就是守夜,这个贺大姐就无力照顾了。

她晚上还要负责背阿婆起夜,伺候她喝水、上茅厕。老人家有个头疼脑热也得她在一旁看着。

贺大姐怀着感激的心吃完了这顿早餐,向赵兰香道了谢。

贺三丫把傍晚在山里摘的野果子都拿了出来送给她赵姐姐吃,跟葡萄似的眼睛透出一抹甜甜的可爱。

赵兰香揉了揉贺三丫黄黄的头发,说:“等会我跟你一块去打猪草。”

贺大姐去抢收了粮食,照顾大队里的牛啊猪啊,这些繁重的活就压在三丫孱弱的肩膀上了。实际上赵兰香晚上看谷场,也是想帮三丫一把,看她背着一只比自己还高的竹篓子去山上到处乱晃,赵兰香担心她干不过来。

用完早饭赵兰香背着竹篓子便跟三丫一块上山去采猪草了,所谓的猪草就是苜蓿,也叫金花菜,拌着米糠喂猪吃,猪长肉特别快。

三丫每天跟着大姐一块上山采草,哪里的草长得丰美、哪里长得茂盛都摸得透透的。

小姑娘采猪草之前,拉着赵兰香去摘了野果,一簇簇红艳艳跟滴血似的浆果长在草边,低头就可以摘到。

三丫小拇指点了点,迅速摘了几颗扔进嘴里。

这种浆果叫野草莓,小拇指大小,不够草莓肉厚汁多,胜在酸酸甜甜,吃起来别具风味。赵兰香跟着尝了尝鲜,这一片的野草莓很快就被两人“糟蹋”光了。

三丫又蹦蹦跳跳地带赵兰香去摘山捻子,一路快活地唱着山歌走过去。湛紫色的果子掩映在苍翠的叶中,小家伙跳着勾住了枝丫,眼疾手快地摘了一兜,放开手树枝“嗖”地一声弹了回去。

她浑身上下都沾满了乱糟糟的叶子,针粒似的荆棘,笑嘻嘻又腼腆地抓了几把果子递给赵兰香。

赵兰香和她坐在山石头上,解决了一半的山捻子。三丫说:“跟赵姐姐一块来山上好开心。”

赵兰香摸了摸她的脑袋。

一大一小的两人到山里采完满满两笼的猪草,已经差不多到吃午饭时间了。赵兰香沿着山路小心翼翼地跟三丫一块下山,路上碰到了几个青年人领着一小队的工人走上山。

他们穿着黄色的工程队的工人制服,眉眼意气风发,暗藏得意。

赵兰香和三丫停下了脚步,把路让给他们先走。

三四个青年人纷纷道:“同志好!”

赵兰香回道:“你们好,背着这么多东西是要去干嘛?”

一个工人说:“准备勘测地貌,这些是炸.药,疏通了水源,挖好的沟渠就能通水了。”

赵兰香说:“那你们继续忙,我们先走了。”

赵兰香拉着小姑娘的手,小心翼翼地下了山。

三丫捏着赵姐姐温暖的手,小小声地说:“这些人以前好凶的。”

赵兰香没有说话,拉着三丫继续往山下走。

四个打头的青年扭回了头,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说:“没想到在山沟沟里还能见着这么俊俏的女人,不容易。”

另外一个说:“应该是下乡的知青,谈吐打扮都挺时髦的,哪里像本地人!”

几个人哦了一声,转向了其他的话题。

“没有顾怀瑾这思想顽固的压着,工程哪里还要拖这么久,咱几个早就回京了。”

……

中午,烈日高照。

赵兰香回家急急地炒了个蛋炒饭,用清凉解毒的百花菜炖了个汤,火速地赶往谷场。

她给贺大姐送了饭盒,又跟她推了推。

“贺二哥也没吃,大姐去给他送一份。”

贺大姐笑着擦了擦汗,摇摇头,“活,没干完。”

“你,去送。”

赵兰香拎着饭盒,心里有些激动,又有些退却。

“这怎么好意思?”

贺大姐奇怪地皱了皱眉,好像在问: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赵兰香自己心里有鬼,自然干啥事都带了一丝的紧张。这可是大姐叫她送过去的,贺松柏可不能指责她了!

赵兰香走到谷场,看见一水溜的汉子脱了上衣,光着膀子用铁铲扬谷,她红着脸,露了个面后迅速地退了出去。

贺松柏注意到场边边露出的那抹深蓝色的影子,太阳穴跳了跳,摘下了帽子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跟着溜了出去。

他走到葱郁郁的小树林里,他亲爱的对象捧着饭盒,笑眯眯地冲他招手。

赵兰香说:“快来吃吧。”

贺松柏有些迟疑。

赵兰香又说:“快点吃完快点回去干活,磨磨蹭蹭的你想招惹别人都过来吗?”

贺松柏这才犹犹豫豫地跟了过去。

对象还是头一回“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送饭,这让贺松柏有种隐秘的自豪感。脑袋一热之下跟着走了过来,结果小树林里缕缕凉风吹了过来,贺松柏浑身一凉,这才震惊地发现自己没穿上衣。

他跟个害羞的黄花闺女似的,驻足不前。

赵兰香含笑地打量着贺松柏。

他脖子下面的皮肤可真白,深麦色的脖子一路下去,直到锁骨边上就出现了泾渭分明的黑白线。虽然是瘦削的身形,没想到脱下衣服还是肌肉的,腹部下那六块腹肌清晰地浮起,一块块地整齐地码着,硬硬白白的,可爱极了。

令赵兰香这种由内到外“成熟”的女人,浑身看得发热。

啧,这是就她可爱的男人啊。

赵兰香看见贺松柏微微窘迫的脸,轻咳了一声,用手捂住眼睛,凶巴巴地说道:“可以了吧,女孩子都没有你这么害羞。”

贺松柏摘下帽子,感觉被结结实实地噎了一下。令他羞窘的不是他没穿衣服,而是她火.辣辣的目光跟烧着似的黏在他身上,看得他浑身不自在。这婆娘真是不害臊!

然而腹中的饥饿感战胜了一切,贺松柏迅速地走了过去端起饭盒,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饭。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一:

顾工:你这年轻人虽然笨了点,跟着我学肯定有出息

柏哥:这句话……让徒弟什么的,都变成云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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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二:

有个主动的婆娘,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柏哥:大概肉放在嘴边,天天勾引你吃的体验吧。

自己体会。

第031章

刚出炉的蛋炒饭热气腾腾,入口脆香, 米粒软滑, 三四颗米粒裹着一圈金黄的蛋花。炒饭里的猪油散发着诱人的气息。融化的猪油拌着肥瘦均匀的猪肉被炒得嫩软滑腻, 雪白的肥肉几乎焖得透明, 流下盈润的油滴。

这顿蛋肉炒饭极大地满足了饥饿之人的口腹之欲。

鸡蛋的脆嫩加上猪肉的香咸,令贺松柏暂时屏蔽了光着膀子的尴尬, 他使劲地往嘴里塞饭。饿了的人吃嘛嘛香, 何况对象的厨艺还是一流的, 好吃得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这顿油水充足的饭,填饱了贺松柏黑洞般的饥饿。

半大的小子吃穷娘,他出了双倍的力气, 吃的份量比成年男人还要多得多。

赵兰香满意地看着饭盒里的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被男人刨干净,他吃饭的模样可真令人忍不住疼爱。

嘴巴填得满满的,还一个劲儿地把饭往嘴里塞, 吃起肉来深邃锋利的眼睛暗沉一片, 凶狠又专注,然而咬到了肥肉会享受地眯起眼睛, 这幅模样让赵兰香有种自己养了一只小藏獒似的错觉。

那么瘦的男人, 怎么能干掉那么多的粮食呢?明明他的肚子还是平平瘪瘪的。

她忍不住探出了手环绕住了他劲瘦的腰, 拇指触到他硬硬白白的腹肌上, 男人的身子顿时僵硬了起来, 刨饭的动作也微微滞在了半空中。

赵兰香又按了按,下一秒她的手立即被男人粗粝的手掌抓住。

贺松柏不自然地说道:“不要、乱摸。”

声音僵硬又喑哑。

赵兰香说:“你继续吃啊,另外一个盒子里还有汤。你吃你的, 我摸我的……”

她说完点了点他红红的耳朵,凑上去小小心地亲了一口。

赵兰香温柔的声音里带着数不尽的愉悦。

“你好可爱。”

贺松柏敏感的脖子感受到了柔软的触碰,脑袋忽然一片空白,浑身紧绷得跟拉满的弓一样。

赵兰香忽然发现他不吃饭了,也不喝汤了,整个人就木愣愣地钉在大石头上。

她感受到了男人浑身蒸腾的热气,渐渐发烫的身体。整个人僵硬得不像话……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沙漠里干渴了数日的人一般,喑哑得几乎模糊。

“兰香……”

赵兰香将微微凉的手放在了他的腰侧,男人倏而地站了起来,连饭碗都顾及不暇地打泼了,热烫的汤水撒了他一身,他跟离弦的箭般“噌”地就不见了。

赵兰香愕然地看着满地的狼藉,这电光火石之间的变化令她连追都来不及追。

这……这,到底算什么!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拣起了打泼的碗,本来还想再亲亲他,没想到连这点福利都拿不到了。

老男人的热情猛烈得让人吃不消,一点火花都能勾得他不要脸地缠上半天。轮到这个青涩的男人,他的反应就像块僵木头! 一激动就跑得没影了!

……

贺松柏火烧屁股一样地跑回了谷场,心有余悸地擦了把汗。他的脸由内向外地腾起一股灼热,整个人像是被烧着一样。

只有闷头闷脑一个劲儿地劳动带来的肉体上的疲惫,才能够让他摒弃脑子里那一切光怪陆离的杂念。

他浑身跟炸开了一样的炽热,埋头干起活来也是下了狠劲儿的。铲子下的谷子仿佛变成了他的发泄地,一铲一铲地不断地翻着,很快他就翻完了小半边场的谷子。连带着顾工的那份活都揽在了身上。

顾工被炽热的太阳灼得眯起了眼睛,他看着跟蛮牛似苦干的青年,不由感慨:“不愧是年轻的后生,这股力气去当工人肯定是年年评优秀的。”

贺松柏低沉沙哑的声音透露出了无奈,“我这辈子都当不成工人。”

他连种块好一点的水田都轮不上,工人这样光荣又待遇优渥的工作更是连想都不敢奢想。连份工人的工作都不敢奢想,又怎么敢奢想干部的女儿?

顾工叹了一口气,也默默地劳动起来。

他一边劳动一边快活地唱道:“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贺松柏并不是很想搭理身边这个试图娱乐他的中年人,闷不吭声地埋头干活。

同样在谷场上的周家珍,此时顶着烈日、滚滚的汗珠流下,她整个人宛如从水里打捞起来的一般。停下来补充水分的速度还够不上她流汗的速度。

她握着铁铲的手突然感到一阵无力,铁铲哐地砸到了地上发出闷厚的声音。

吴良平注意到了,走过来跟她说:“你好像有些中暑,去树荫底下乘乘凉,这点谷我给你翻。”

周家珍这时也不逞强了,抹了把汗说:“吴同志,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