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凤自从开学之后就再没回过家,县中休息天也有老师补课,几乎将所有的课余时间都利用了起来,只有星期天的下午,是唯一一段属于个人的时间。

当然,大多数人对于这么一点点的时间也舍不得浪费,都是在学习中度过的,而这也成为了李玉凤和赵国栋一周唯一的约会时间。

但今天中午,李玉凤只怕要放赵国栋的鸽子了…

陈招娣因为太想李玉凤,趁着李三虎送马秀珍上学的机会,一起到县城里来看她了。

秋收刚刚过去,大家都晒黑了一个度,县中高三以下的学生,还都放了三天的农忙假,但这种假期对于要备考的他们,却太奢侈了。

“哟,瘦了!”陈招娣一看见李玉凤,眉心都皱了起来,李玉凤以前就是小巴掌脸,但最近大概是真的用功了,下巴都尖了。

其实她也不是自己想这么用功的,但身在这样的气氛中,好像只要她消极怠工一点,就会影响到别人的士气,所以…李玉凤在这样的环境下被动用功着。

“哪有,每天都吃好多…”她的饭量最近也确实变大了,大约是因为学习真的辛苦,上周末赵国栋过来看她的时候,在食堂打了红烧肉,她居然还吃了一块带皮的。

“给!”李玉凤的话还没说完,陈招娣就从兜里塞了一把钱给她,继续道:“大熟刚下来的分红,我带了六十块过来,你四哥、你三嫂、还有你每人二十,平常吃好一点,千万别节省伙食。”

李玉凤倒是不缺钱,况且她是女生吃的也少,就是平常和赵国栋约会的时候,多一个红烧肉的钱罢了,所以就推给了陈招娣道:“妈,你上次给我的钱还没花玩呢,这个给四哥和三嫂吧?四哥的运动鞋坏了,他说要买一双呢。”

马秀珍连连推拒道:“我不用,大熟的分红我也拿了的,还够花。”她现在是老李家的人了,但之前都是属于知青集体的,所以这次大熟的分红,还是分给了她个人。

马秀珍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同样是儿媳妇,二嫂王爱华手上可没沾到一分钱。

但她这次要是不把钱收下吧,到时候老李家拿钱出来供自己念书,那王爱华的心里估计还更不好受。所以想来想去,马秀珍还是把这钱给收下了,只巴望着自己能考上大学,到时候国家供应粮票,她也就不用太为难了。

“叫你拿着就拿着,现在正长身体呢,营养跟不上,那可是要影响考试的。”陈招娣过来看她,还拎了一罐麦乳精来,对她道:“每天早上起来喝一杯,整个人都精神,现在小宝儿也爱喝这个,她还能吃米粥和鸡蛋羹了,等你考完试回家,她都该长牙了。”

她们在女生宿舍坐了一会儿,李玉凤看了看时间,又到了每周日赵国栋来找她一起吃中饭的时间了。

高三文科冲刺班的班花李玉凤有一个长相帅气、一身腱子肉的对象,这已经是县中人人知道的事情了。本来学校的风气是很保守的,在校生也很少谈对象,但因为这一届恢复高考,别说谈了对象的,很多人考生连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所以班主任也就没什么好批评的了,只是告诫他们,不管谈没谈对象,或者生没生孩子,努力把自己的成绩提高上去,考上大学,这才是最终的目标。

有陈招娣在,李玉凤也不好下楼,正巧有室友回来,看见她这宿舍坐着一圈人呢,便朝她笑着使了个眼色。李玉凤走到阳台上看了一眼,果然看见赵国栋已经带着赵家栋在小桥边等着她了。

她这远远的一眼,就发现赵国栋的脸似乎又晒黑了一些,前几天秋收农忙,纺织厂的工程都停了几天,大家伙都回生产队抢收粮食去了,直到这两天才重新回来开工。

陈招娣见李玉凤往外瞅了一眼,笑着道:“别看了,是国栋在外头不?他今儿一早跟着我们的车出来的,我让他一起来吃中饭呢,咱们去外头国营饭店里,吃一顿好的。”

国营饭店吃一顿可不便宜,李家虽然殷实点,但也不至于要这样浪费的,李玉凤急忙道:“就在学校食堂吃好了,食堂师傅的手艺挺好的。”

“那可不行,今天非要外头吃去,你三哥已经去喊玉虎去了。”陈招娣看着一脸茫然的李玉凤,笑了起来道:“傻丫头,可真是念书念呆了,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了?”

李玉凤可不是真的呆了?这年头没有身份证,但凡有什么大事,都要用上户口本,上回她办入学申请的时候,也是对着自家的户口本填写的,写完了之后也就忘记了…

“走吧。”马秀珍站起来,对李玉凤道:“妈前两天就记挂着这事儿呢,打了电话让姨父找人订了一桌酒菜,家里人太多就不全来了,就咱几个,帮你们俩先庆祝一下,也当是考前冲刺了!”

第95章

广安县有好几家国营饭店, 但厨师手艺最好的, 要属县委隔壁新开的国营广安饭店, 就连省里下来的干部,县委的领导都是安排在这个饭店招待的。

不过那个年代能上得起饭店的人不多,而且都得先付钱, 后吃饭。所以虽然冯志刚早两天打了电话来预定了包间, 但等他们人到了之后, 还是需要把菜重新点一下, 再把钱付了,才能坐下来有东西吃。

店里没有菜单, 只有收银台背后的墙上贴着一大幅用红毛笔写下来的价格单,总共也就十几个菜色, 和后世每家餐馆都会精美印刷的菜单完全不能相比。

陈招娣拉着赵家栋问他喜欢吃什么, 赵家栋瞅了一眼那菜名边上的价格, 咽了咽口水, 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些寻常家里菜地就能种出来的瓜果蔬菜,怎么换了个地方, 就那么贵了呢?他左瞅右瞅也不敢开口,抬起头默默的看了赵国栋一眼。

“想吃什么就说吧,用不着忸忸怩怩的。”

赵国栋扫了赵家栋一眼,知道他肯定是被这菜价给吓坏了,平常让他每周吃一顿他们县中食堂的红烧肉, 他还舍不得呢, 到了这里, 红烧肉的价格都翻倍了,他肯定更舍不得了。

“再来一个红烧肉,一碗肉丝炒面。”赵国栋替赵家栋点了红烧肉,想着今天是李玉凤和李玉虎两人的生日,又加了一个炒面。

过去过生日可没有生日蛋糕这新鲜玩意儿,城里面倒是有,可那都是要提前几天预定,还硬邦邦一点儿不好吃的植物油蛋糕。

营业员把大家点的菜都记了下来,坐在收银台里面拨动算盘,最后道:“一共十五元三毛,再加两斤肉票两斤粮票,付了钱厨房就开始备菜了。”

陈招娣正要从钱包里拿钱出来,身后已经有人快她一步,把钱和粮票都放在了收营台上。

皱巴巴的钱被压得平平整整的,卷了边的粮票也叠得很整齐,一看就是有一个细心保管的主人。

陈招娣转身,看见是赵国栋掏的钱,急忙道:“国栋,快把钱收回去。”

赵国栋已经把钱和票都交给了营业员,黑黝黝的脸上带着诚恳的笑,开口道:“玉凤生日,那是您受苦的日子,哪能还让您请客呢。”

他倒是一点儿没把自己当外人,竟说出这样一句贴心的话来。

陈建英已经领着其他人去了包间,李玉凤见赵国栋没有跟上来,出门看了一眼,正巧就听见他说的这句话。

儿女的生日是母难日,陈招娣一辈子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闺女,在鬼门关上经历了那么多次,到了这把年纪,也没享到儿女的福分,反倒还要她请客吃饭,确实是不应该。

可现在,他们都还是一穷二白的人…但赵国栋的这份心意,李玉凤是明白的。

“妈,你就让他请客吧,你不让他请客,他还当你是看不起他呢?”

李玉凤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把营业员找的零钱一张张的摊平了,放回他那个手工缝制的,灰不溜秋的粗布小钱包里,钱包的开口处还缝着一颗老式金属嵌口,防止钱和票从里面掉出来。

也不知道这十几块钱他存了多长时间,但今天一下子都拿了出来。

“那怎么行呢?说好了今天是我请客…”陈招娣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李玉凤朝她使了一个眼色,陈招娣一下就明白了过来。

她闺女是想让她男人在别人跟前挣脸呢!

出门在外,男人付钱吃饭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赵国栋有这样的心,她确实不该拒绝。

陈招娣笑着道:“你这丫头,国栋的钱以后不是你的钱吗?也不心疼,他现在才刚起步,不该花他的钱。”

“他的钱怎么就变成我的钱了?妈的钱才是咱家的钱呢!”李玉凤笑了笑,拉着陈招娣往包间里去,转身看了一眼跟在她们身后的赵国栋。

他已经把零钱收好了,恭恭敬敬的跟在她们后面,做着一个乖女婿的本分。

在座的加上了赵国栋兄弟,正好九个人,不大不小的圆桌,刚刚好坐了一桌。

赵家栋还是头一次上饭店吃饭,看着放在自己跟前洁白的餐具,再想一想家里用的豁了口子的碗,有一种身在梦中的感觉。

上了菜,圆桌还是可以转来转去的,想吃什么菜,就可以把菜转到自己的跟前。赵家栋不敢上手,看见什么菜在自己跟前,就举着筷子夹一筷,深怕一会儿转走了,他就没得吃了。

冯志刚在这里存了一瓶开过的洋河,赵国栋就陪着他喝了两杯,他放下酒杯,想要举筷子夹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碗里已经躺着一块红烧肉。

国营饭店的红烧肉,可比县中的红烧肉更选料讲究,肥瘦适中的五花肉切成两公分的厚度,在砂锅中文火慢炖,佐以冰糖、老抽、话梅、以及适量姜葱,熬煮出最醇厚的味道。

赵国栋抬起头,看见李玉凤啜了啜筷子尖尖,偷偷的看了他一眼,俊俏的眉眼弯成了一弯小月牙。

酒过三巡,陈建英看着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站起来举着酒杯开口道:“今天是玉凤和玉虎的生日,我们请他们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大姐,来说几句话,发表一下感想,也鼓励一下两位高考考生。”

大家都是自己人,也用不着客气,陈招娣虽然是没什么见识的农村妇女,但她拉扯大了一对弟妹、又生养了五个孩子,算是经历了人生百味,可真的让她说,又说不出什么来。

“我有什么好说的呢?不过就是希望他们两个,还有三虎他媳妇,他们这次都能考上大学,为咱家争光,也为咱公社争光。”

陈招娣看着在座的一对儿女,叹了一口气道:“我是农村人,一辈子都在农村,我知道城里有享福的人,可不管是城里还是农村,在哪儿都有穷人,在哪儿也都有享福的人,我希望你们将来能做城里享福的人,而不是城里的穷人,要不然还不如留在农村种地。”

话糙理不糙,陈招娣的这一席话,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忠言逆耳的大实话。而原身李玉凤…也是因为没有听她的话,最后成了城里的穷人。

吃过了饭,陈招娣和李三虎要回大队去了,李玉凤让李三虎先送了陈建英他们回学校,自己陪着赵国栋往纺织厂那边走走。

自从李玉凤上了学之后,两人的见面次数明显就减少了,周末匆匆见上一面,也就在一起吃一顿饭而已。

初秋的广安天气日渐凉爽,李玉凤穿着长袖衬衫,外面是绿色的军服,两只又粗又黑的大辫子垂在身侧。县中的校服就是绿军装,平常大家都这样穿,看上去很精神。赵国栋身上穿的是一件洗旧了的浅蓝色涤卡外套,原本的平头张长了一点,梳理的一丝不苟,除了肤色稍显黝黑,整个人挺拔帅气。

李玉凤在想刚才饭店付钱的事情,任由赵国栋抢着付钱,却不是真的舍得他花钱,但男人,无论是在什么场合,总要有他的体面。她的心里很清楚,赵国栋这些钱来的不容易,从小熟之后,他就跟着徐二狗学瓦匠了,生产队的工分都没有赚多少,照这样计算,今年大熟分红的钱赵家是不用想了,分到的粮食够不够他们一家四口吃上一年,那都还是未知数。

“一会儿我把吃饭的钱还你。”李玉凤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赵国栋道。

男人忽然抬起头看着她,一脸不解道:“谁要你还钱了?我有钱。”

“你又有钱了?你哪里来的钱?”李玉凤反问他道,学徒只能拿一半的工钱,赵国栋就算再得徐二狗的器重,也不可能违反这个规矩,徐二狗的徒弟可不止赵国栋一个人,这要是别人知道他厚此薄彼,闹出来了名声也不好听。

“师父给的。”赵国栋也没瞒着李玉凤,继续道:“这次农忙之后,我又在咱大队找了二十多个临时工,每介绍一个人,师父就给我一块钱的介绍费,这不就有了二十来块的外快了?”

“那你这二十来块,就这样一顿饭全花了?”李玉凤想起他那瘪了的钱包,心里还有些心疼,可她也不想拦着他那样做,任何男人,心甘情愿给自己的女人买单的时候,是他最帅的时候。

李玉凤撇撇嘴,又眨眼看了看他,忽然间走到赵国栋的跟前,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道:“那…下不为例。”

两人很快就到了纺织厂。

因为徐二狗在这里做工程,所以纺织厂的领导特意腾出了一排平房,给建筑工人们当宿舍。赵国栋和徐二狗住同一间,今天他们火星大队分红,人都还没有回来。

赵国栋领着李玉凤进了宿舍,打开白炽灯之后,原本黑洞洞的房间一下子就亮堂了很多。一股带着酸腐气息的味道从房间里冲出去,赵国栋有些不好意思的推开窗子,把地上几件徐二狗他们丢下来的脏衣服捡起来,放在床底下的木盆了。

这还是李玉凤头一次到他住的地方来,她四下里看了一眼,窗台下放了一张书桌,上面堆着她买给他的书,还有几个洗干净的搪瓷盆,和开了包的香烟。

房间里充满了男人的气息,但李玉凤心里却不嫌弃。

“是赵工回来了呀?”

李玉凤刚在床沿上找了位置坐下,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她抬起头,看见一个带着白色工作帽的年轻女子,提着一个热水瓶从窗口经过。

那人看见屋里坐着个女同志,先是愣了一下,又见赵国栋也在,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尴尬。

赵国栋也是一愣,随即同她点了点头道:“徐同志你好,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赵国栋转头看了李玉凤一眼,又向她介绍道:“玉凤,这是徐冬梅同志,是我师父的侄女,在纺织厂工作。”

徐冬梅已经把热水壶放在了门口,脸上仍旧带着一丝尴尬,笑着道:“我见你们宿舍门开着,以为是我叔叔回来了,所以打了热水来…”徐冬梅说着,脸颊渐渐泛红,她是徐二狗的远房侄女,今年刚二十,家里正给她介绍对象,可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又在纺织厂工作,眼光就未免高了一些,后来听说徐二狗新收的徒弟不错,就偷偷的瞧了几眼。

虽然早就听人说过赵国栋有了对象,可她私心想着那些村里的村姑,哪个不是又黑又丑的,跟她这城里的纺织女工怎么比?

赵国栋一看就是个有上进心的人,将来肯定有些出息,难道就能心甘情愿的跟个乡下的村姑过一辈子?

可她现在看见了李玉凤,却完全惊呆了。李玉凤怎么看都不像是做惯了农活的乡下人,况且这两个月李玉凤一直在学校上学,身上就多了几分书卷气息,只静静的坐在那里,浑身就散发出一种文化人的感觉。

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徐冬梅一下子觉得她把自己给比下去了。

第96章

人比人得死, 货比货得扔。

徐冬梅在纺织厂即便算不上厂花吧, 至少也能算上一朵车间之花。但他们纺织厂向来女多男少, 多少条件好的姑娘,都被癞蛤蟆给拱了。徐冬梅看不上他们厂里的男职工,况且在一个工厂处对象也不方便, 所以她进厂这几年, 一直就单着呢。

虽然工厂有硬性规定, 学徒三年是不准恋爱的, 但不少人还是在私底下处起了对象,条件好的男人就那么几个, 你要是不赶早,还不是被别人给截糊去了。

徐冬梅自从看见了赵国栋, 便起了一些心思, 又听说赵国栋那个对象, 是打小定下的娃娃亲, 就没放在心上了。这都什么时代了,娃娃亲还能作数吗?那是封建思想残余, 到时候她只要请人给赵国栋做一做思想工作,这娃娃亲还不得吹了吗?

徐冬梅完全没有料到,在她心里原本应该又黑又丑又土的娃娃亲对象,竟然是坐在这房里,白白净净, 脸上嫩的能掐出水来的这个俏生生的姑娘?

李玉凤一看徐冬梅这眼神就觉得不对劲, 但她脸上仍是挤出了淡淡的笑容, 从床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把徐冬梅放下的热水瓶拎了起来,冲她笑道:“谢谢徐同志关心我们家国栋。”

这话,要是说给心里没鬼的人听,压根就算不上啥,可偏偏徐冬梅心里有鬼,这脸颊就一下子红透了,只尴尬笑道:“不客气,那既然我叔叔没回来,我就先走了。”

徐冬梅拔腿就跑,李玉凤瞅着她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

这纺织厂的女工…实在是太多了,大家都穿着一样的浅蓝色制服,带着白色纺织帽,看着一模一样,可其实…还是有不同的。

就比如这徐冬梅吧,她的制服是收过腰的,后腰上明显两道褶子,这样弄一下不费事,但原本宽大的制服就会显的有腰身了,穿在身上特别贴身,能显出女人玲珑有致的曲线来。男同志们压根就注意不到这一点,只知道这姑娘俊俏,连件制服都穿出了别人不一样的感觉。

李玉凤低头笑了笑,听见赵国栋在她后面道:“人都走远了,你还看啥?”

李玉凤转头睨着赵国栋,眼神狡黠,冷冷道:“你没看?你没看怎么知道人走远了?”她说着把热水瓶往地上一放,伸手捶到了赵国栋的肩头,崛起嘴道:“不得了了你,竟在这里招蜂引蝶的!”

赵国栋一边躲一边道:“我哪里招蜂引蝶了?她是我师父的侄女,平常就顺便帮打个热水,我跟她说多少遍了,不用给我们打,再说她也是来找我师父的,不是?”

“找你师父?”李玉凤越想越气,推着赵国栋进屋,气呼呼道:“我可听的清楚明白,她一开始喊得就是‘赵工’,怎么,你师父什么时候跟你姓了?”

李玉凤气得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扭着脖子不理赵国栋。其实她也不是真的生气,她不相信她和赵国栋的爱情经不起这么一点点考验,但她必须明确立场,让赵国栋知道,她也是会拈酸吃醋的人。

赵国栋原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被李玉凤这么一提,倒确实也警醒了一些。徐冬梅要是真来找徐二狗的,不可能一开口就喊他,是他自己太不在意了。

“玉凤,我错了,以后我一定和女同志保持距离。”这种误会可大可小,况且这纺织厂那么大,女同志那么多,其实他还没告诉李玉凤,除了这徐冬梅,确实还有别人悄悄的请人给他递过纸条,只不过那些他都回绝了。

李玉凤扭头看了赵国栋一眼,装作不相信的模样,瞪着他道:“你倒是说说看,除了给你打热水的女同志,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女同志,给你送些什么别的?要是让我知道了,你可小心着点!”她想故意吓唬吓唬他,省得他还当自己没脾气。

赵国栋心里是又感叹,又高兴,感叹的是李玉凤这样在乎自己,丁点大的事情就吃醋了,高兴的是自己的对象为了自己吃醋,这感觉对他来说,倒像是在吃蜜糖一样。

“你怎么不说话呢?难道真的有?”李玉凤不过就是开玩笑问一问,没想到他还真有?她顿时就着急了。

“有啊,之前有个女的,还经常给我送吃的,我说几遍人也不听劝。”赵国栋皱着眉心道。

“还送吃的!”李玉凤这回是真急了,气得牙痒痒:“谁那么不要脸啊!”

“可不是,一会儿送鸡蛋,一会儿送馒头…我都怪不好意思收的,谁叫她是我媳妇儿呢…”

“赵国栋,你想死呢!”

赵国栋的话还没说完,李玉凤就站起来,伸了两条胳膊一把将他推到床上,在他的胸口乱捶了一气。

赵国栋笑得身子都颤了,终于抓住了她的那一双小手,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低头含住了李玉凤红润润的唇瓣。

“唔…门没关…”

李玉凤想用脚去蹬他,却被赵国栋给按住了,喘着粗气道:“看见了也没啥,这样别人就都知道,我赵国栋是有主的人了。”

“你个死相!”李玉凤脸颊一红,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在他唇边啜了一口。

既然要宣示主权,那么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李玉凤大大方方的把赵国栋的宿舍整理了一遍,又抱着木盆,去了员工宿舍洗漱的地方洗衣服去。

男人的衣服汗渍很重,李玉凤用口碱浸泡了一会儿,拿洗衣棍把里面的脏污都捶了出来,再在自来水龙头下清洗干净。

李玉凤穿的是县中的绿军装,和她们纺织厂女工的蓝色制服不一样,大家一眼就瞧出了不同来。甚至还有人过来跟她搭讪道:“同志,瞧你这身打扮,不是咱工厂的吧?”

李玉凤痛痛快快的回道:“我是县中的女学生,我对象在你们工程队,今天周末,过来给他搞一下卫生。”

周围的人都啧啧称赞,看李玉凤的年纪,估摸着也是复读参加高考的,这年头家里肯供女孩子念大学的可不多,想来也是一个家境不错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