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怎么能告诉她我抵触床第之欢的原因不在龙体。

我怎么能告诉她对着女子的胴体时我会想起一些可怕的事,然后胆怯退缩了。

这桩心事除了丽妃,再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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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玲珑彩-9 ...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我念这句诗的时候,如嫔在水榭中写字。

池中的荷花衰败了一多半,雨点稀稀疏疏落下来,荷塘里一副凄清的样子。

这一年秋试已经结束了,中选的考生中一半汉人,一半夏人。朝中旧臣专横跋扈,排挤汉族官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怕在明年的会试中会出岔子。我可不想白忙一场,于是时常召见翰林院的学士来商讨。

望着水榭外头的雨景,又惦记要出宫去还伞,只是一直忙碌至今不得空。曾命人去送过两封信,谎称我出关了,年末回京。丝绦给我回的信中规中矩,客套。

我还是很欢喜的,看着她的字迹,心情都莫名地好。

如嫔将抄好的诗给我看,“皇上,臣妾总是写不好‘笑’字。”

我接过来看,字是写得不错了,难为她日日勤学苦练,不过字的意思她未必都明白。那个‘笑’的确有些别扭,我歪头看看她,“如嫔笑靥如花,怎么写不好笑字呢?”

“皇上取笑了。”她倚在我身旁,随手翻着书本小声嘀咕,“方才夹在诗集中的红纸签怎么没了?”

那红纸签是丝绦给我的信,读完诗就夹在里头,不想那书被如嫔拿了出来。好在她没看仔细,我趁机拿走了。

“什么红纸签?”我故作茫然。

“罢了,或许是臣妾记错了,本想问问皇上那上面写的什么字儿。”

我偷着高兴,这是属于我和丝绦的秘密,怎么能轻易让别人知道呢?等雨小了些,我命人去召丽妃和吉嫔,领着一行人去看望皇后。

还有两个月孩子就出世了,宫里的老嬷嬷说皇后的肚子是圆的,指定生个小公主。这话传到母后耳朵里,母后便狠狠禁了一回谣言,叫那些老嬷嬷受了罚。

我平日里也时常来看她,不过每回都带着几位妃嫔,这样显得我的妃嫔们都宽厚有礼,母后也不好埋怨我什么。

其实,我是不愿意和她独处,浑身都不自在。

德阳宫里的草木不像别处那么繁盛,毕竟是我的正宫,担心藏刺客,于是把花园都端了,只剩红墙黄瓦青砖地,还有气派的白玉栏杆。

皇后的装束比从前简略多了,大腹便便行动迟缓。或许是因为脸庞有些浮肿,看起来更丰润,少了一股刻薄之气。

我坐到皇后身边去,丽妃她们请过安也依次坐下了。宫女上了茶来,聊了没几句,吉嫔突然脸色煞白,捂着嘴离了席。我还以为那茶水有什么问题,叫如嫔去瞧瞧吉嫔,又宣了御医来。

吉嫔看上去晕晕沉沉的,仍然不太舒服的样子。御医请脉之后方跟我道喜:“恭喜皇上、恭喜吉嫔娘娘,这是喜脉啊!”

母后闻讯赶来,笑逐颜开地拉住吉嫔的手要给她封赏。太医院、敬事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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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派了人过来伺候。这下,皇后的寝宫热闹了。可惜皇后的脸色不大好看。

吉嫔也算是有福气的人,只在畅春园那一次就怀上了龙胎。我衷心为她高兴,自己心里却并没有多少喜悦。瞥一眼站在皇后身边的丽妃,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我亲自送吉嫔回了寝殿,又折回昭阳宫。

丽妃照样窝在榻上绣花,双膝上盖着一条薄衾。

我问她绣什么,她温柔地望着我,答:“给吉嫔绣个如意锦囊。”

“你真善良。”我伸臂环住她的腰,低头问,“看见她们有孩子,你心里会不会难过么?”

“她为皇上开枝散叶,臣妾高兴还来不及。”

我反而难过起来,抚着她的下巴,小声说:“其实,朕身边可信之人只有你,你若能生个小皇子,朕会封他为王,赐千里封地。待朕驾鹤而去,你也有依靠。”

“若皇上不在了,臣妾怎能独活于世?”丽妃一边用针尖挑着线头一边说出了这句话。

好似不经意从嘴里流出来的,好似别的妃嫔也会说这样的话,我却分明听见她语气中的深切与辛酸。谁我都可以不信,偏偏信她,只因她是拿真心待我的。

瓦蓝的天,偏偏遮了一两片阴云。我借口去翰林院微服巡视,因天气阴冷带上了那柄油纸伞,堂而皇之地出宫了。支开各路人马,带着齐安往琉璃厂奔去。

新瑞瓷器,大门敞开,一院子人都在忙碌。

我刚进去便有人问是哪家来提货,我忙说是来找人的。

那人说:“芳姨和姑娘都出门去了,二位不如在厅里稍等。”

我于是握着伞穿过院子,径自进了厅。也没人招呼我们,看样子各个都在忙活,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也不知等了多久,我的腿脚麻痹了,于是站起来走了两圈,去到上回学做胚的木屋里。

台子上摆了一长溜的瓷板画,画旁边都空着尚未题字。我猜这是特地留给我的,于是自己磨墨,信手写字。

落款皆为贺睿之,对自己取的名字越看越满意。

等芳姨和丝绦回来,我已经写完了。

丝绦见着我的一瞬间眼里有一抹别样的光华,然后仍然神色平淡地走过来,看我写的字。

芳姨啧啧称道:“公子还真是我们的财神爷,这画卖出去不值钱,可有了这字就不一样了。上回那幅画,叫一个当官的买去了,当珍宝似的。”

我心里一惊,笔尖滴了墨在瓷板上,赶紧用衣袖用力擦几下。不会是哪个当官的认出了我的笔迹吧?我尽量不露声色,笑道:“今后,还是别卖给当官的吧,不想与官家打交道。”

“有钱赚为何不赚?”

丝绦推了推芳姨,朝我比划了一下,意思是听我的。

我尴尬地将笔搁下,“不是我不愿意赚钱,而是赚官家的

19、玲珑彩-9 ...

钱容易惹麻烦。”

芳姨狐疑地打量我,倒是也没说什么了,跟丝绦交代了几句便出去忙别的事。

“对了,我是专程来还伞的。”我从桌角将伞拿起来,郑重地交到丝绦手里,又卸下了严肃的表情,呵呵笑着说,“顺便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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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玲珑彩-10 ...

她又为我系上围布,那样熟悉的感觉,仿佛我与她相识多年。

我们还是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方简陋的小台子。她拾起半干的碗胚,用锋利的小尖刀在胚上雕出米粒大小的孔。

她的发髻梳得很整齐,衣裳料子是三色缎,裹在她身上玲珑多彩。每回她要出门去才穿着夏人的衣服,平日里都穿汉服。无论她穿什么都好看,如她手下那些缤纷琳琅的瓷器,每一样都好看。

她的手法很娴熟,刀尖在胚上一转,小孔就出来了。令我想起捉蝉的少年,举着竹竿粘蝉的时候也是这么轻而易举。就这么无声地教了我一会,她递给我一只碗胚和一柄小尖刀。

碗上划了淡淡的线条,标示出哪些地方是需要镂空的,我一手托着碗,一手捏着刀子有些紧张,怕一不小心整只碗就废了。

丝绦瞟了我一眼,如轻烟掠过。然后她放下自己手里的活,挪到我右边来,手把手教我雕出了第一个孔。我完全没有用力,任凭她捏住我的手指控制刀子的方向和力度。她手心里有汗,湿润、光滑。

又想起第一次她在我手心里写字,那时候我就觉得她胆子大,不像寻常女子那般拘谨小心、避讳良多。但又不免觉得失落,她仅当我是普通人而已,不会在我面前手足无措。我多想看她脸红或者窘迫的样子。

就一直这样矛盾,甚至不敢问她是否许了人家、有没有意中人。

如果她已经喜欢别人了,我该怎么办呢?

越想越忧愁,她还在认真地教我,而我的心思完全不在那上面。由着手里的刀子在胚上划动,痴痴望着她的侧脸说:“我喜欢你怎么办?”

她手下的刀子失控,重重划下去,恰好划破我的尾指。一声轻呼从她口中发出,极度嘶哑,像苍老得连咀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发出这样悲戚的声音。

她匆忙地掏出手绢为我包扎止血。

我没觉得痛,愕然瞪着她。

她似乎也怔了一下,握住我的手,缓缓抬起头来,那对朦胧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忐忑。

“你可以出声?”我惊喜地笑了,“为什么不说话?”

她咬紧了嘴唇,摇头,突然丢开我的手转身跑了出去。

我追到院子里,看见许多工人都盯着我,还以为我欺负了他们老板娘吧。我低头看自己手上的绢帕,沾了稍许血迹,这时候才觉得尾指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丝绦不知躲去了哪里,我只好找到芳姨,把方才的情形说了一遍。

芳姨搁下手里的活,叹道:“我们姑娘曾被一场大火困住了,嗓子就是那会被烟给熏的。从那以后极少开口说话。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很难听,姑娘要面子,躲你也不奇怪。”

“可是她去哪儿了?我找遍了也没找着。”

“公子,我看你还是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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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下回来就尽量别提这茬儿了。”芳姨瞟来瞟去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丝绦,我瞧见一抬大箱子后面露出来的衣角。

我想了想,说:“眼看要入冬了,我要出关去办货,这两月或许不能来,不过会遣人来送信的。我并不在意丝绦姑娘的声音如何,我喜欢她,她能不能开口说话我都喜欢。”

芳姨愣愣看着我,好一会才干笑道:“公子说话真直接。”

我也是鼓起勇气才说出来的,想说给她听,叫她知道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不想猜来猜去,不想瞻前顾后,直接说出来了,反倒一身轻松。

“我先告辞了。”我拱手朝芳姨别过,也算是和丝绦别过。

巷子里的落叶又铺满了一地,踩上去喀嚓响,很动听。

我无意识地回首观望,那扇门后面探出半个脑袋,见我回了头又飞快地缩了进去。我忍不住笑了,冲她挥挥手,尽管她整个人都躲起来了,不过我相信她能从缝隙里看见我。于是昂首挺胸,留给她一个潇洒万分的背影。

回宫之后,齐安才看清楚我手上的绢布上有血,慌慌张张地要去宣太医。我阻止他,担心太医又会忠心耿耿地禀告母后,于是叫丽妃拿了些备用的药来将伤口糊上。

齐安还是不放心,不知从哪儿找了个略懂医道的小太监来给我包扎。本来伤在小指上看不出来,这样一包反而明显了。

丽妃问:“皇上是怎么伤着的?”

“呃…玩小刀,不小心划着了。”

“皇上太大意了,流了这么多血。”丽妃拾起那条带血的丝绢,微怔。但是什么也没说就把它给了玉粟,叫她拿去洗干净。

显然那丝绢不是宫中妃嫔所有,宫里的丝绢都绣了字,这一方绢上却只绣了几朵青花。丽妃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只是不愿意说吧。

我笑言:“哪里有很多血,伤口不大,只流了几滴而已。”

丽妃叮嘱:“皇上记住这两日伤口不能沾水。”

“嗯,记住了。别让母后知道。”最后这句话我随口说的,却很重要。丽妃也明白最不能叫母后知道的不是我受了伤,而是那条丝绢。

入冬的第一个月,皇后临盆,诞下一位小皇子。他与我一样都在冬天出生,不知将来会不会像我一样冷漠。我还不敢抱他,他太柔软了,模样还瞧不出来,似乎跟察德的小郡主长的差不多。可能孩子都长的差不多吧。

母后开心极了,还说要宫里斋戒百日,为小皇子积福。可是不久后便是万寿节,再接着是除夕、上元灯节,斋戒似乎不太妥当。

吉嫔的肚子大了,坐在母后身边望着襁褓里的小婴儿入迷了。

我在床帏里头陪着皇后,她生产之后一直很虚弱,胃口也不太好。不过我亲手喂她吃东西她还是能吃下去的。

20、玲珑彩-10 ...

她并没有感激我,还说,寻常的夫妻就应该是这样子的。

我笑了笑,如果她嫁给寻常人,会比现在幸福。谁叫她偏偏想当皇后呢。

“皇上可曾为我们的孩儿取名了?”皇后漫不经心问。

“朕得仔细想想。”我作沉思状,嘟喃着,“之前想了个名字叫玲珑,如今不能用了。”

“为何不能用了?”皇后鼓着腮帮子瞪我。她不识汉字,自然不知道玲珑的含义,念起来倒是挺顺口的。我原以为是个小公主,才取了玲珑,现在是小皇子,也要叫玲珑么?倒也没什么不可以。

“皇后喜欢的话,那就用吧。”我气定神闲地点头。

但愿她能一直喜欢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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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孔雀蓝-1 ...

玲珑刚满月的时候,母后就想劝我立他为太子。

我以为立储不能如此轻率,连话都还不会说,怎么能确信他有资格当一国之君。或许母后不是这样认为的,像我这般无能之人,不也坐上了皇帝的位子。只要有呼延家的势力在,这个孩子被立为储君似乎是迟早的事。

万寿节前后,雪下得很大。母后说我出生的时候王庭里冷得像冰窖,雪有三尺厚,我于风雪中降临人间,给父皇带去了希望。

依稀记得父皇的模样,满脸密密麻麻的黑胡须,有时会将胡须编成辫子。他从前不喜欢我母后,但是很宠甯太妃。那时我还太小,却对这些事记得很清楚。因为父皇不喜欢母后,我担心他也不喜欢我,于是与察德百般争宠。最后我发现,父皇对待我和察德是公平的,在这方面,我做得不如父皇妥当。

就算我再不喜欢皇后,孩子也是我的骨肉。

“皇上。”太医轻唤,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转过身看了眼床帏里的丽妃,问:“怎样?”

“皇上,恕老臣直言,丽妃娘娘身子虚寒,加之上次小产,恐怕再要受孕很难。”

“就没有好办法?多多进补如何?”

“娘娘虚不受补,补过了反而难以消受。”他说的这么大声,就算隔着墙也能听见了,何况只隔一扇屏风。

我郁闷地摆了摆手,叫他退下。心想要如何安慰丽妃才好,谁知她仿若无事地下了床,披着袄子走到我身边,淡然笑道:“皇上,人各有命,不用为臣妾操心了。”

我沉沉叹了声气,老天总是要让我不如意。

齐安从门外进来,禀告:“皇上,德阳宫绿姝求见。”

“何事?”

“说皇后娘娘那边出了点事。”

我更加心烦,安抚了丽妃几句话,匆匆赶去德阳宫。

风雪冰寒,落在睫毛上凝成了冰。

我站在殿门外见里面一片狼藉,不想进去了。

皇后真舍得砸,那些上等的瓷器可都是前朝留下来的精品。刚做了母亲,脾气还是这么暴躁。可怜我的儿子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的,当娘的却不理不睬。

皇后穿着金黄色的锦袍,长长的辫子有些松散,忿然瞪着我。

我语气平淡问了句:“你在干什么?”

她并不畏惧,扬着脸问:“皇上究竟对臣妾有多厌恶?”

“何意?”

“明明是个小皇子,为何要娶女儿的名字?”

我笑道:“是皇后中意的名字,怎么又不喜欢了?”

“皇上是故意要看臣妾的笑话吧?”

我觉得皇后变聪明了,仍然不急不缓说道:“朕早就说过希望你生个小公主,于是取了个女儿名字。当时皇后也并无异议,所以就定下了。”

她笑了一声,表情古怪。

我叫人进去收拾,顺便让乳娘把孩

21、孔雀蓝-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