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江,果然卧虎藏龙,左城的女人不简单呢。

关盺浅笑言兮:“张总说笑了,我不过小小主播,哪能消受得起张总您这个大忙人的久仰。”稍微戏谑的语气,唇沾莞尔,一句话,经了关盺的口,如此悦耳。

张傲天似乎心情极好,大笑:“不愧是名嘴,这说出的话,明明大不敬的很,却叫人生不起气来。”

关盺也笑,美人就是美人,凤眼弯弯,酒窝浅浅,笑得极是赏心悦目:“张总说笑了。”

“既然我们傲天的版块是关小姐来做,以后见面的机会应该会很多,今天晚上的聚餐关小姐也一起来吧。”

似乎商业应承的语气,却总让关盺有种心惊,说不上理由。

“那晚上就叨扰了。”颔首,关盺应道。

张傲天眸中噙着一抹意味深长,拄着拐杖颠簸离去,台长大人哈腰在后。

摇摇头,关盺断了些莫名其妙理不清头绪的胡思乱想。心中暗暗几下了张傲天三个字,以及那些无法证实的传闻。

天高气爽,这样的日子似乎比较适合坑蒙拐骗,招摇撞骗什么的。

这不,某人正在行这勾当呢。

什么话,什么叫坑蒙拐骗,招摇撞骗,关艾义正言辞:我这叫顺手牵羊。

事情是这样的,关艾拿着计算器,正坐在自家咖啡店的另类吧台上搜肠刮肚地想着提高业绩的办法,突然一只‘羊’就找上门了,逼得她演了一出顺手牵羊。

“关盺小姐是吗?”

关艾一眼睃过去,来人一脸嗑药兴奋状,带了一副厚度无人能及的眼睛,嘴角咧出一嘴褶子,手里拿个照相机。

此乃狗仔!关艾鉴定完毕。

放下手里的计算器,嫣然一笑:“是我,有什么事吗?”这语气,与关盺算是如出一辙了,这种勾当干多了,已经入木三分了。

要是别人,关艾一定一个白眼跑过去,顺便吼一句: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娘是关艾。

不过,狗仔与左城例外。

“我只是好奇关小姐居然会在这里喝咖啡。”狗仔大叔笑得无比扎眼,厚眼镜下,小眼睛眯成一条线,还要从缝里面露出一点精光来,甚是讨厌啊。

关艾端出关盺那副不温不火:“我在这喝咖啡有什么奇怪吗?”拼命忍住胸口的一把火,要是平时她一定吼过去:这里怎么了,这里高端霸气有品味,低调奢华有内涵,怎么了?

不过,她忍!

还不知道踩了雷区的记者大叔还是一脸趣味盎然,小眼睛盯着关艾似乎要瞧出什么蛛丝马迹,试探着说:“左大总裁还在医院养病,关小姐却在这里喝咖啡,确实有些好奇,难道关小姐和左总裁闹了什么矛盾?”

什么叫无孔不入,居然捕风捉影捕捉到她这来了。

不过这世上可还有一出戏叫做:反间计。

凤眼不自觉地上扬,一挑,关艾得意洋洋时的小动作。

独家啊,就这么送上门了,有时候人运气太好,没办法。

关艾拢了拢没有型的长发,额上立马显现出一块青紫,动作却是如此优雅,莞尔浅笑:“牢你费心了,我正要去医院呢。”

说完,不管那人错愕,抬步就佯装走出咖啡店,正送咖啡回来的小青刚要开口喊住关艾,被她一记眼神瞪回去了。

这个老板抽得什么风啊,要关门大吉啊?

这戏做了全套,等关艾回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没办法,那老记者在咖啡厅里吹了一个小时的空调,关艾在门外晒了一个小时的日光浴,差点没中暑,天杀的要的半条命。

这天傍晚,关盺一回来,便看见这样一幕。

关艾噙着一脸的诡异笑容半靠着门口,让人不禁想起了个词语——守株待兔。

“你在我房里做什么?”下了班,还没来得及卸妆,却卸了一脸端庄典雅。

“刚没睡醒,找厕所,摸错了房间。”脸上一脸认真,瞧不出一丝面红耳赤,这人说谎不打草稿的本事越发驾轻就熟了。

谎话太蹩脚,关盺都懒得揭穿,关艾房间里就有厕所,摸错门找厕所找到这里,这话鬼才信。

关盺一张漂亮的脸蛋冷着,刚要眼不见为净绕过去,却被关艾挡住。

“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关艾手里掂着一坨资料在关盺面前晃了晃。

关盺脸色骤变,妖娆凤眼唇间冷沉:“你找厕所,还附带翻东西?”

伸手便要去夺那些资料。

关艾别的不比关盺,这伸手绝对敏捷没话说,一个闪身躲过,手扬高:“我找厕纸不行啊。”

关盺脸色酱紫,大抵是气的:“拿来,与你没有关系。”

伸手就去够关艾手上的纸张,只是脱了高跟鞋,没有身高优势,一时也没有沾上边。

关艾踮着脚,左闪右躲,豪气云干地说:“江夏初是我的朋友,当然和我有关系,你搜集这些资料到底想干什么?”

这一坨资料,全是江夏初近三年来的资料。多亏了她一时手痒,动了关盺的书架。

关盺收回手,懒得抢,双手环抱,这名媛淑女摆出一副痞气的样子:“能干什么,她是金曲创作大师,我是媒体人,各司其职。”

关艾想了想,这话听着好像没有猫腻,便正色道:“关盺,我们做个交易吧。”笑了笑,又补充道,“事先声明,和左城有关哦。”

关盺一脸揶揄,关艾一脸诡异。两张相似的脸,迥异的表情。

“说说看。”

一个小时之后,关家大门相继出来两人。

一人一身微微褶皱的套装,似乎还未来得及换下。

另一人一身雪纺淑女长裙,踩着一双十公分的高跟鞋,边走边踉跄,嘴里大骂:“丫的,江夏初,我为了你,可是豁出去了。”

然后,一脸上断头台的模样,雄纠纠气昂昂大步出生入死去了。

一场饭局,一个独家秘闻,换江夏初暂时的息事宁人,在出发之前,关艾觉得值,只是三个小时后……

一杯掺了酒精的饮料下肚,关艾清醒最后说的一句话是:“我亏了。”

言罢,倒在了饭桌上,不省人事。

台长大人囧,对着首位上的张傲天赔笑道:“关主播酒量不太好,张总多多包涵。”

“没事。”笑得意味深长,眼神睃着那醉死的女人,一眼探究。

台长大人一个眼神过去,邻座的小赵连忙推了推醉醺醺的某人,可惜一点反应也没有。

台长大人脸色铁青,嘴角像拉牛皮糖似的拉出一脸笑:“这也差不多了,既然关主播都醉了,就让小赵送她回去好了。”

差不多?这才开始五分钟好不好,那人就喝了一饮料,就倒了,什么叫差不多了?小赵心里腹诽。

张傲天颔首,视线一直落在一处,两点灼热犀利。

台长大人笑笑,给小赵使脸色,小赵一脸心不甘情不愿,架起人苦着脸出去。

小赵出门,包厢里面照样热闹,苦叹:“我还一口也没吃啊。”

走了几步,突然小赵脚步一顿,摇了摇手里的女人:“关主播,不要装了,都出来了。”

谁不知道,菱江上所有女员工里,关主播最能喝。

只是,今天这人除了沉沉呼吸,什么反应也没有。

又推了推:“关主播,醒醒。”

‘关盺’抬手蹭了蹭眼睛,继续不省人事。

将人放在大厅的沙发上:“不会睡着了吧?你还没告诉我你家住哪呢?”

一脸无奈的小赵只得去了前台,开了一间房,回来将钥匙塞到‘关盺’手里:“不要乱跑,我去开个发票就回来。”

这小赵前脚刚走,那醉死的人在沙发上几经翻身,没寻着舒服的位置,就睁开了眼,双眼迷蒙,东倒西歪就四处瞎撞。

好巧不巧,撞人了,好巧不巧,钥匙掉地了,好巧不巧,那串钥匙拿错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关艾这眯着眼瞅着撞的人,是个女人,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身材那叫一个撩人。她咕哝一句:“美人啊。”

那美人也没鸟她,就走了,之后的事情,关艾就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华灯初上,包厢散了场子,静了下来,只有拐棍打在地上,一串诡异的声音,叫人毛骨悚然。

“张总,这个关盺好像有问题。”张傲天身边的黑衣男人一脸棺材相,十分面摊。

“左城身边的女人,哪能简单。”张傲天端了杯酒,没有饮下,在手里微微荡着。眉间皱纹凝着,一脸深沉。

“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做?”

“左城的女人,还真想看看有多少斤两。”笑得诡异狠绝,“我的一条腿,先用这个女人来还好了。”手搭在左腿上,冰凉僵硬,手指握紧。

十年假肢,忍辱负重,就等一场血雨腥风。

包厢酒意弥散,却隐不住一室阴狠。

七月的大早上,烈日当头,夏天来的有些迟,却来势汹汹,热,铺天盖地。

没有停车场,委屈了叶在夕那辆骚包车,在太阳底下暴晒。

叶在夕把鸭舌帽压了又压,还是头一遭这帽子用来遮阳,外套挂在肩上晃悠,被阳光灼热的金属吊坠叮当作响。

额上的汗,滴了一滴,再一滴,叶在夕抹了一次,又一次,阴着脸不爽,不是因为热,而是某个臭美的人恼他的发型乱了。

波光流转的桃花眸四处梭巡:丫的,鸟不生蛋,除了废楼就是废楼,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江夏初,真是托了你的福……某人有些咬牙切齿。

破旧的楼房上写了个大大的‘拆’字,叶在夕嫌恶地避开,咕哝了一句:“这是什么鬼地方。”

方圆不知道多少里,叶在夕目测觉得很大,只有一个小卖部,刻意将帽子拉低,遮住整张脸才走过去。

多少年了没进过小卖部了,还真是某人的功劳了。

这应该是叶在夕见过最简陋的店面,四块塑料板,一把很大的遮阳伞,伞下一桌一椅。会不会倒啊?叶在夕一边想,一边走过去。坐到破旧的遮阳伞下,他往里挪了又挪,他千辛万苦保养的皮肤都晒红了。沉着一张俊脸,语气很大爷:“一杯拿铁,不加糖。”

叶在夕嘴刁,只喝咖啡,而且只喝某一种。

到小卖部买咖啡,绝对千古头一遭,此妖孽非常品,乃极品!

‘塑料板’里走出来一个估摸四十多岁的女人,有些富态,大概因为热,同样沉着一张脸,和某妖孽有得一拼。

“什么拿铁?只有冰红茶。”女人翻了个白眼,左脸颊上的印痕说明她被扰了清梦。

某大爷依旧雷打不动,重复:“咖啡,我要咖啡。”

叶在夕顺手将鸭舌帽取下,发型果然乱得一塌糊涂。拿着手机左照照,右照照,皱着英气的眉头。江夏初是极品,这种‘荒郊野岭’记者也找不来,他完全不担心。

女人打了个哈欠,眼神惺忪,白眼也照翻不误:“不卖咖啡,只有冰红茶。”

叶在夕抓狂,一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盯着女人,闷闷地说:“那——一瓶冰红茶。”顿了顿,“两瓶。”

江夏初,你给我记着!叶在夕定罪。

女人一手刚交货,一手要钱:“七块钱。”

掏出一张一百的,某人非常豪爽地拍在桌上:“别找了。”桌晃悠了几下,太阳伞也跟着晃悠了几下。

女人立马双眼放光,盯着那张一百块的人民币花枝乱颤。从始至终没有鸟叶在夕,这下某人不乐意了,试探着问:“你不认识我?”

不会啊,这月人气排名是第一啊……

女人将桌上的一百块收入囊中,那架势,生怕会被收回。抬头,瞅了叶在夕一眼:“新搬来的?”

……叶在夕缄默,这样自取其辱的事他不会傻到做第二次。而且深度怀疑自己的魅力。

女人拍拍口袋里还没有捂热的一百块,一顾三回头地进去,嘴里嘀咕:“怎么瞅着面熟呢。”挠挠脑袋,“好像在哪见过。”

‘塑料房’的电视依旧开着,《唐宫》正在如火如荼。

《唐宫》——叶在夕荣获奥斯卡金像奖的作品。

叶在夕拧开盖子,大灌了一口,嫌恶地皱起了眉头。这厮嘴真刁。

叶在夕自言自语:“还有这种地方,江夏初真是本事啊。每次见面都搞得和地下党交接似的。”语气怎么听,怎么恶狠狠,抬手看看手表,俊脸皱得更厉害。

遮阳伞破旧得很,太阳烈得很,某人恼得很,时间慢得很。叶在夕的耐心在不断灌着他讨厌的饮料,不断地看表中磨光了。

屋内的女人频频张望,可是硬是没想出来这张熟悉的脸在哪见过,冥思苦想都没有心思看《唐宫》了。

拿起手机,不知道第几次当做镜子来照,果然惨不忍睹,叶在夕咬牙切齿,然后在手机里倒影了某人的脸。

叶在夕慢悠悠地抬头,阴测测地说:“舍得来了?”下意识地将那瓶没有动过的冰红茶推到江夏初前面。

江夏初倒是气淡神闲,淡然坐下,白净的脸未施粉黛,覆了一层微微细密的薄汗,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这是什么态度?叶在夕还是第一次遇上迟到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还真不知道是因为谁,他在这遭罪,没空调,没咖啡,连个热脸都不给。

叶在夕你还真是自作虐。

分外妖娆的桃花眸睃了江夏初许久,说:“通常女人出门前要半个小时打扮,可以理解。江夏初,能告诉我,你这一身……简装怎么花了一个小时的?你知道吧,我有多忙,你这个女人放了我一个小时的鸽子。”

确实简装,T恤配短裤。叶在夕就纳闷了,旁的女人哪一个不是花孔雀,怎么到了江夏初这,就栀子花了呢。三年,见她穿过裙子的次数,叶在夕估计着一只手可以数的过来。

不过在叶在夕公寓里,养着一盆栀子花……

江夏初长发被简单地挽起,清丽的脸庞显得更加小,很少有人能将问句说得这样平静:“你很闲?”看了看手表,“来早了五十分钟。”

叶在夕看看自己的手表,好吧,他承认他夸张了一点。别扭地偏开视线,做贼心虚一般,眸子微光徐徐。

不过……艺人嘛,总得有始有终,说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毫不含糊:“托你的福,唯一的两个小时空闲,一个小时用来在这日光浴。”这话一半真一半假,前半为真后半为假。而且见好就收,拿起手机,打量自己的俊脸,发起牢骚,“我的脸,晒伤了怎么办?明天可要出境,不行回去都好好护理。你看你都选的什么地方,见个面和地下党接洽似的。”熟悉叶在夕的人都知道,这厮最爱惜他的脸。

------题外话------

快到这本书的第一个高潮了,我尽快加快,求大爱的亲们耐心哦。

作者公告 第五十九章:她身边有这样的两个男人

要是下次接了谍战片就来这拍,绝对有感觉。叶在夕能记住的地方很少,这里算一个。

空荡的废楼,独立在城市的边缘……确实适合地下党接洽。

她浅浅莞尔,谈不上笑,却很好看,至少叶在夕这么觉得。她说:“这里离片场近,而且没有人。”

确实很近,片场就在附近取景,开车就十分钟,在他等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时候想过要不要开车回去,可能等得头昏脑胀了,不然怎么没有回去?

叶在夕戏谑:“你就那么怕和我一起上头版啊。”

她诚实点头:“嗯。”

叶在夕怕是演艺圈里绯闻最多的艺人,五天一大,三天一小。过去三年江夏初算是领教了。其实他们私下见面很少,这是江夏初主动约叶在夕,小心得有些过分。

叶在夕笑得妖孽,带了几分野性:“江夏初,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诚实。”

江夏初静而不语。

这幅表情,让叶在夕莫名觉得沉闷:“也就我能受得了你这性子。算了,说吧,叫我来做什么?”

江夏初不疾不徐地从包中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叶在夕面前:“签字就好,赔偿事项,我会找律师。”

这话说得好像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不愧是江夏初,怕是天塌下来,她也只是静静看一眼,便平平静静。

流光溢彩的眸子扫了一秒,便退了颜色:“江夏初,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就看了几秒钟,‘解约书’三个字,足以让叶在夕将冷静丢盔弃甲。

江夏初却轻描淡写极了:“嗯,我们解约吧。”

“合同还有两年,这个时候解约是为了什么?”

“《爱,未果》的主题曲我已经违约了,如果不出意料,一个月之后,我就会收到法院的诉讼,这个时候,你的七辑不适合我来做。”

她很冷静,冷静得有些过分,让叶在夕觉得这不过是鸡毛蒜皮的事。

妖孽的笑也可以很冷,比如现在叶在夕的笑:“我是不是要谢谢你替我着想?”脸色一沉,“江夏初,你这个女人到底在固执什么?不就是首曲子吗?非要弄得自己身败名裂,真是死脑筋一个,你以为违约是儿戏吗?有了这一次以后谁还找你签约,你是要将自己的路堵死啊?我也不是非你的曲子不可,少自我感觉良好,再倔下去,有得你受。你不做七辑,大有人做,以后你的曲子卖不出去,八十块一首也别指着我给你唱火。”

为什么这么生气呢?因为江夏初要解约?因为江夏初要违约?因为江夏初要毁了自己的退路?叶在夕也不知道在气什么,总之,是因为江夏初。

不过,他有必要生气吗?他知道江夏初在固执什么不是吗?知道江夏初在怕什么不是吗?可偏偏他生气。

叶在夕,如果江夏初划了清界线,那债就不好讨了……叶在夕这么对自己暗示,所以他可以生气。

很少见到叶在夕这样动肝火,他一向随性惯了,要是别人肯定猝手不及,只是不是别人,是江夏初,而她最擅长的就是置若罔闻,置身事外,另外文不对题,她说:“那时候谢谢你肯唱我的曲子,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

江夏初很少对人说谢谢,她最喜欢点头,摇头,抿唇,皱眉,这样的略微感性的她,倒是少见。

叶在夕被江夏初这句谢谢弄得有些凌乱,不知道说什么,就顺这前面的气话:“别说好话,你落魄了看我还管不管你?”

会管的,一定会的,因为他是江夏初的债务人,没有清债之前,他不是若无其事的。大概真到了那时,叶在夕会这样说服自己。

江夏初总是淡淡的,没有情绪的,这样将惆怅溢于言表很少:“你总问我,我的曲子是写给谁的,那时候我总说是你,因为你唱了自然是你的。对不起,我从来没有为你写过曲子,也谢谢你,能让所有人听到江夏初的曲子。”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静静的,像湖面,可仔细看,却可以发现,湖面倒影了很多东西。

所有人,有我的谦成……

听了她写的曲子。

所有人,有我的哥哥……

听了他唱的歌。

他们都有各自的所有人,不需要很多或者很少,有那样一个就好。

叶在夕知道,这些曲子都是写给住在天堂的那个他的。可是他却鬼斧神差地说:“以后,以后写我的曲子,不止是我唱,而是专门给我写。”

不得不说,语言是个奇妙的东西,有时候表达不出你要说的,有时候表达出了你不能说的。

叶在夕垂着绵密的睫毛,似乎想要凭此遮住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叶在夕,你越来越放纵了,莫非忘了?季谦成……

“没有以后了,那么多够了。”江夏初的眉间有些阴翳,很淡很淡的叹息,就像雁过的湖面,转眼杳无踪迹。

谦成,你听到了吧,你想写的歌。这些够了吧。你也会原谅我的胆怯,我的退缩对不对?

他问得小心翼翼:“你什么意思?”

她回得无关紧要:“身败名裂之后,也不会有八十块一首的曲子,想做的已经做完了,是时候全身而退了。”

既然够了,就结束吧。她累了,周旋不起了。这个小小的天地已经被左城发觉了,她得躲远点。

叶在夕美眸水光动荡,明知故问:“你是说你要隐退,在这个时候?”眉头一皱,他恼了,“江夏初,你脑子坏了吧,违约也就算了,居然还玩隐退,这个圈子你摸爬滚打了三年,好不容易占了一席地,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了?”

江夏初你还是这样,只会丢盔弃甲地逃窜,左城来了,你就溃不成军了。还找了一个足够冠冕堂皇的借口来遮掩你的怯懦,江夏初,你那双平静的眸子掩饰得好啊,可是别忘了我是个戏子,还是个知道剧本的戏子。你的自欺欺人真是可笑。

可是,你为什么要计较呢?叶在夕这样问自己,他又回答:我的脚本里,必须有江夏初,少了她不行,所以她不能全身而退。

江夏初避重就轻地回答:“你不觉得这个圈子不适合我吗?”

“我觉得地球不适合你。”眸子暗了又亮,“江夏初,如果一个月后没有收到法院的诉讼,你会不会还这么做?”

会不会有一丝留恋?会不会有一点愧疚?会不会……有一点不舍,我的七辑,我的合约,还有我这个人?

这些问句到底在哪里被问出来了?以至于连叶在夕都没有听到,哦,在那个心尖最深的地方。

叶在夕忘了呢,他的立场,他的脚本,他刻意埋藏的某些东西已经背叛了他。他却全然不知。

她退到她的龟壳,虚与委蛇:“没有这样的如果,雨后打定主意逼我。”

“不是你在逼他?”他问得深意,却又漫不经心,让人容易忽视。看着江夏初清凌的眸子,他问得很认真,“你只说,会不会?”

“……”她沉默,每次想要逃避的时候,江夏初都这样。

会不会?应该会吧,可是那些都不重要不是吗?只是当留恋与害怕放在一起时,留恋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所以,她久久缄默。

叶在夕的眼睛灼灼,就那样一瞬不转地盯着江夏初,似乎要看到她眼底潜藏的不为人知:江夏初,你又在逃避,明明你是留恋的,可是因为害怕左城,你宁愿退到你的铜雀楼里,锁得密不透风。

他冷笑:“其实你也没有你自己说的那么洒脱,这个圈子你不喜欢,可是作曲你还是喜欢的。”他拿起解约合同,若有深意地匆匆一眼狡邪,“那就等到一个月再来说解约的事。”

一个月不长,却足够发生些什么,江夏初,不会有机会了,左城是不会上诉的。该继续的,必须继续。

“嘶——”懒洋洋的动作,解约合同碎了不知多少片。叶在夕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夏初。

碎片了丢了一地,江夏初扫了一眼,连喟叹都面无表情:“到时又得写解约书了。”

哪有什么如果,左城从来都是赢家,所以她早认输了。

江夏初,你真有那么了解左城吗?

没有人问过江夏初这个问题,自然叶在夕也不会去触及这样的问题。

江夏初前面的冰红茶没有动,叶在夕拿过来,开了盖,自顾喝了。有力气循循善诱了:“我们打个赌怎么样?要是没有,我的八辑、九辑,还是你来写。”

江夏初没有正面回答:“我们的合约只有两年。”末了还补了两个字,“不到。”

“谁规定不能一年出两张专辑。”这女人又转移话题了。叶在夕觉得和江夏初说话真累,抬头透着破旧的太阳伞看烈阳,“太阳怎么越来越烈了,我用来睡美容觉的时间都让你糟蹋,没见过你这样不让人省心的女人。”

江夏初不语,面无表情地全然接受。其实她很省心,她只要守着她的地带就好了,只要不要来打扰。

“叮叮叮……”天气热了,连手机声都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