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一条长长车辙,蜿蜒了一路。

“左城。”一声惶恐,她睁眼,便看见汉江的铁护栏,越发近了。

“夏初,不怕,有我在。”左城抱住他,一手控制方向盘。

“停车,快停车。”她大叫,失了理智,只看见那高高铁护栏近在咫尺。

“左城。”她惊慌失措,除了喊这个名字,忘乎所以了。

她回头,却见左城松开放在方向盘的手,之后眼前一黑,鼻尖,全是那熟悉的微凉气息。

她闭上眼,耳边环绕着左城的声音,他说:“别怕,有我在。”

她其实想说,我怕,怕你再一次为了我弃了自己。

“不——”她张嘴,声嘶力竭,口鼻中,全是左城的气息,除此之外,天旋地转。

“咚——”

一声巨响,然后,缓缓,缓缓归于平静,可是,她脑中,再也无法平静了,许许多多声音,轰轰烈烈,卷土而来。

“夏初,夏初。”

“先生,少夫人。”

“夏初,你应我一句。”

“车漏油了,快点,将先生先弄出来。”

“夏初,夏初,说说话,不要吓我。”

“夏初——”

“……”

脑中似乎碾碎一般,裂出许多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来自很远很远,像被存封过,忽隐忽现。

“夏初。”

“不要这样叫我。你滚开,我不要看见你。”

“夏初,听话好不好,停车,快停车。”

“是你,是你害死了姐姐,你去死,去死。”

“夏初,你若不想和我一起死,便停下来。”

“不,我不要看见你,不要。”

“呲——”

“夏初。”

这个声音,是左城。

“夏初。”

那这个声音呢?温柔,像春天软软的风,总是轻轻的,那是,是谦成啊。

欲裂的头太痛了,她缓缓抬起,若隐若现,有个单薄的少年身影。

“夏初,快停车。”

“别怕,有我在。”

与刚才分毫不差的一句,那是五年前的声音。

耳边全是杂乱的声音,忽远忽近,眼皮沉甸甸的,她微微睁开,一幕一幕,像老电影一般,黑白的,却清晰地,她看见了——

大雨磅礴,血染红了车窗,还有白色的裙摆,车镜前,有个少年躺在血泊里,满脸是血,看不清面目,然后,雨水一点一点,洗净了他的脸,一张惨白的脸,那是……

“谦成!”她大叫,脑中撕裂一般,那些影像裂成无数碎片,一片一片,全是血里的少年。

“夏初,别怕。”她被带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眼前,所有幻想,碎了。

耳际缠缠绕绕着这样四个字,忽然,世界便宁静了,没有雨,没有血,没有染红的裙摆,没有浴血的少年,她身边,只有他。

左城。

是他来了,不,他一直都在,五年前的那天,还有今天。

缓缓地,她抬头,看见了左城的眸子,与五年前,一点一点重合。

“左城。”忽然安静,她声音嘶哑。

“没事了,夏初,我在呢。”他抱紧了她,吻着她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泪。

她抬眸,泪不止,她哽塞:“我想起来了。”

左城将她抱在怀里,没有看她的眼,声音急促,回荡在她耳边不散:“别想了,乖,听话,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五年前,撞死谦成的人,不是你。”

那抱着她的手,忽然顿住,轻颤。

“是我。”

她没有哭,而是笑了,笑得大声,笑得癫狂。

左城沉默了,什么也不说,只是不停地吻着她,唇角,脸颊,眼角。

闭上眼,她呢喃了一句:“原来凶手是我。”

声落,再没有声响,她闭着的眼,没有再睁开了。

“夏初。”左城晃了晃她的肩,她还是未醒。

“夏初!”他大喊,彻底乱了理智,紧紧,紧紧抱着怀里的她,却似乎,抓不住那一丝温度。

“为什么你要想起来?”

“我宁愿,你一辈子将我当做凶手。”

“我的夏初,我该怎么救你?”

怀里的她,紧蹙眉头,脸惨白,大抵是痛了,也许与他一般痛。

他抱起她,左手的血,顺着她白色的裙摆,染红了大片大片衣角。

五年了,那些埋在记忆里的阴霾,轰轰烈烈,卷土重来。

国贸大道外,越野车已经开远,那车尾,借着月光,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那车尾上印着一团明艳的火焰。

今夜里,左家亮如白昼,里里外外全是人,一个一个严阵以待,噤若寒蝉,表情凝重,原因只有一个,左家少夫人出事了,虽然,一身血的是左家主子。

左右一早便等在左家,第一眼便看见自家主子一手的血,脸色疑似惊慌失措,抱着个昏睡的女人,头也没抬:“左右。”

左右心里偷偷念了一句:祸水。还是乖乖走过去,听诊,查看,连独家的号脉都用上了,最后得出一句:“少夫人没什么大碍。”

有大碍的是您啊,我的先生。

“我怎么也叫不醒她,她一直在发抖。”他还抱着她,手上的血一直没止住,声音似乎紧绷,有些艰涩,微颤,又急促,额上全是汗。

翻开江夏初的眼皮又查看了一番:“是梦魇了。”说完,直直盯着左城的手,想着要是一直不包扎止血,怕是要废了。

“治。”左城只说了一个字,是命令,是绝然。

左城眼角一扯,耷拉下去,颤了颤:“先生,这是心病。”明显头顶一股冷气,左右觉得一颗心被人攥紧了,“可以用镇定剂,但是,只能暂时稳定,之后——”

左右越说声音越小,心里不停哀叹,我的主子,我是病理医生,不是心理医生啊。

“你是说你没办法?”眉间大片大片全是阴翳,声音嘶哑,却字字铮铮如铁,灼人。

从未见过这样的左城,嗜血的,残酷的,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左右一颗被攥紧了的心,碎了,六神无了主,低头死寂。

“用药。”左城还抱着女人,坐在床上,被单染红了,他不曾蹙眉,侧脸阴沉。

左右狐疑不决。

进叔看着左右为难,思索了一番:“少爷,还是让秦医生来一趟吧。”

昏睡的少夫人一直梦呓着,进叔隐隐约约听到了两个字:谦成。

这事,进叔也能猜个八九分来,五年前的事情,终于还是纸包不住火了,也罢,是该理理了。

半天,左城才点头。

左右这才松了一口气,手心全是冷汗,想着这次完了,关键时候掉了链子,八成又要去妇产科待上个一段时间。

秦熙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样一幅阵仗,里里外外,楼上楼下全是人,清一色的男人,房间门口站了两排人,一个一个看见她就像看见活菩萨一样。

“秦医生终于来了,快进去看看我们少夫人吧。”

说话的中年人是左城身边的,见过一两次,秦熙媛只是点点头,正准备进去,手被人拽住,是个少年,一张娃娃脸长得精致:“你是心理医生吧,救苦救难啊,我服了,改日讨教。”

那少年说得诚恳,脸上有点白,秦熙媛摸不着头脑,点点头,不敢在耽误,这阵仗,想来里面的女人是病得不轻了。

进门的时候,房间里没开灯,她顺手开了灯,映入眼帘全是红色,触目惊心的红。

“她记起来了。”左城声音冷而微颤,“五年前的车祸。”

他还抱着江夏初,大概是很用力,手上的伤口都结痂了,但还是有血往外渗出。

秦熙媛心头一紧,惊了,似乎还有点慌,她想,今日若是她也不能治这个女人,大概没有人能独善其身了,包括她自己。

这是怎么样一个男人?他是有多爱怀里那个女人。

“你先放下她。”眼前,她的病人不是一个,是两个,她一步一步,都不敢大意。

秦熙媛的话并没做见效,左城还是抱着江夏初,眸子里全是沉甸甸的暮霭,照不进一丝光线,声音也是冷冰冰的:“她一直念着五年前的人,五年前的事,她醒不过来,不管我怎么喊她都没有用,她好像都记起来。”

“会不会?”忽然,左城抬眸,青眼影沉沉,声音僵冷,“癔症。”

癔症,两个字,重重砸进了左城心尖,那里,血肉模糊,无一处完好,连痛,都不能感知。

若这世上,还有左城所怕的,便只有两样了,一样是江夏初,一样便是癔症。

秦熙媛怔了,不知如何作答,从未有过这样惊心动魄过,她想,这个男人,怀里的,真是他的命,如今,命悬一线,而那一线,握在她自己手里,她有点慌,却不敢慌,走过去,看了看床上的人,什么也没看见,除了一滩血迹:“你先出去,我尽量让她清醒,现在还不确定,她是只记起了车祸,还是记起了所有有关癔症的事情,如今只能看她醒来再做定论。”

左城手似乎颤了颤,没有松开,他怀里的人在颤抖,似乎他也在颤抖。

“你在这里反而对她不利,毕竟,她五年前的记忆,全是你,而且几乎全部都是消极的,我要对她轻度催眠,要绝对的安静,你若相信我便把她交给我。”

左城抬头,只说了一句话:“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要她好好的。”

说完,他放下了江夏初。

秦熙媛震了一下,看着路上一滴一滴的血,正从左城指尖滑下。

“江夏初啊,你怎么遇上了这样一个男人,到底是幸还是不幸。”秦熙媛叹了一口气,走向床边。

门关上,左城隔绝在外,他毫无预兆便倒下了。

“先生。”

左城倒了,左家乱了。

“左右,看来看看少爷。”进叔抚着左城,急得满头大汗。

左右一只脚才刚伸出,便砸过来一个字:“滚!”

左右吁了一口气:如此看来,伤势不算太重,还有力气,但是看着那血确实流得有些吓人:“先生,你手上的伤,要立刻包扎。”

“都给我闭嘴,再说一句,滚出左家。”因为失血过多,左城脸色惨白,声音低微,却让人丝毫不敢忽视言语中的戾气狠绝。

一句话落,再无一人敢多言。

左城撑起身子,依着门,眸子阴暗不明,染血的指尖,一直在轻颤。

这一站,便是整整一夜,左家上上下下也提心吊胆了一夜。

到晨昏时分,门才打开。

“她怎么样了。”眼睑覆了一层青黛,颓废的左城,美得让人心酸。

“好好睡一觉应该没事了。”

左城听完,直直便往后倒。一根弦紧绷太久了,突然松开,他便溃不成军了。

“少爷。”

左城推开进叔,便进了门,关门前,冷冷的嗓音念了两个字:“关盺。”

进叔心下一惊,应了一个字:“是。”

这件事,怕是没完,有些人当真要自找死路。

秦熙媛似懂非懂,只是长长叹气:“诶。”叹完气,便走。

“等等。”身后,娃娃脸少年跟上去,“心理医生,我还没讨教呢。”

天,已经微微亮,房间里还亮着灯,有些许的血腥味,床上的被单血迹斑斑的,她便窝在最里侧,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缓缓走过去,掀开被角,躺在她身侧,环上她的腰,紧紧抱着,她只是微微颤了一下,并未动作。

“夏初。”左城贴着她耳际轻声唤了一句,“睡了这么久,醒了吗?”

她侧着身子,左城便看不到她的脸,也看不到她颤抖不停的睫毛,盈盈垂着泪。

“昨天吓着了吗?”吻了吻她的发,“你也吓着我了,我很害怕,夏初,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嗯?”

他极尽哄着,她始终沉默,身子微微开始颤抖,不可抑制地。

她在害怕,其实他也在害怕,那些过往,一旦揭开,伤疤下,全都腐化,溃烂。

左城手一紧,抱起侧身的江夏初,这才看见她眼角的泪,他俯身,亲吻她的眼睛:“别怕,都过去了,也别想了,你一定累了,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将她颤抖的身子抱紧,他唇角落在她眼睑,不再移开,那眼泪,很涩。

自始至终,她未发一言,也未曾睁眼,只是,她再也无法安睡,任他抱着。

第三卷爱情的毒噬骨侵心 第一百零七章:审判

他在颤抖,他怀里的她,也在颤抖。

深秋时节,乍暖还寒,晨昏后,下起了小雨,整个天灰蒙蒙的,之后连着下了一整天的雨,江夏初睡了一天,昏昏沉沉的,一会儿醒着,一会儿梦着,左城便抱着她,一直一直。

“先生,人到了。”进叔在门口小声请示了一句。

左城眸底墨色青黛,略显疲倦,吻了吻怀里的人儿:“乖,我马上回来。”

江夏初紧闭的眸子并未睁开,只是眉间蹙了蹙。

又亲了亲她,他才起身出去。

左家大厅里,候着很多人,一致的面无表情,除此,还有一张虽是精致,却惨白灰败脸。

“先生。”一致的动作,躬身,绝对的恭敬服从。

关盺抬头,便看见那男人由远及近地清晰,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浑身缠绕不散的寒烈,还有那眸底,嗜血绝然的杀伐,那种美,惊心动魄。

左城一步一步靠近,极慢的速度,关盺一颗心,提起,最后沉下,沉下,到万丈深渊。

关盺想,这场判决还没开始,左城却只用一个眼神,耗去了她所有力气,再无退路,她开口,最苍白的对话:“交往了三个月,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

她抬起眸子微微环视,入目的黑色,入目的人,入目的他,都是冷的,才发觉,原来,这才是真实,他该是这样的,与生俱来的王者,睥睨众人的主宰。

他并不与她周旋,嗓音低沉,极冷:“昨日庆典,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你知道啊。”关盺只是笑笑,眸子毫不闪躲。

“说。”薄唇抿成僵冷的直线,左城侧脸,阴鸷。

这样一双眼,她拼了所有勇气去对视,算计好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却连小心翼翼的表情都不敢表露,表情淡淡,她说:“见了你。”

纯黑的眸子,像那没有半点星子的夜,铺天盖地的黑与冷,左城只是轻启唇:“那辆车,是你动的手。”

丝毫没有疑问,左城这双眸子,总能洞悉所有的不为人知,不给人任何挽回的余地。

关盺知道,她的审判到了,无路可逃了。

大概反抗会更愚蠢,只是反笑:“为什么觉得是我?”

“若昨晚,我没有与她一起,今日受伤的便是她。”语气沉凝,他笃定,一双眸子,冷彻。

一句话,剖析得精细准确。

关盺垂眸,视线落在左城左掌心,触目惊心的伤口,她忽地笑了,看着他,眸底一团晕开的墨,黑沉,渐进死寂:“原来错在我不该挽留你。”敛了笑,她嘴角勾起,嘲讽着,“我本想否认,不过想来是徒劳,我也省了力气。”

天衣无缝的一局,她算准了每一步,每一种假设,每一种后果,甚至精细时间,地点,都准确无疑,唯一错算的就是她自己的心。

原来,最不能掌控的是人心啊。

她败了,不是败给了左城,是败给了自己的一颗心。只是最可笑的是,即便到现在,她未曾有过后悔,哪怕一分。

只是,这个男人,自始至终看不到她的心,或者说,视而不见,所以,才能如此平静的冷漠,他只说:“你不该打她的主意。”

“我最不该的,便是舍不得你去冒险。”她笑,看着他的眼,很利,像剜在心口的刀子,可是,她却错不开一点,一字一字从喉间哽塞而出,“明明知道一旦说了会是个什么结果,还是没有忍住。我想,要是昨晚我没有那样挽留你,你们的结果不会变,至少,我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可是,我还是做了。”她对他笑笑,问,“你说为什么人总是这样愚不可及?”

从昨天到现在,她不止一次这样问过自己,为何昨晚伸手拉住了他,为何对他说了那样一番自掘坟墓的话,她没有想出个结果,只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要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虽然明知道留不住他。

左城并不答,坐在沙发里,昏暗的光线下,他垂着眸子,冷冷启唇:“结果?”眸光一抬,染了窗外深秋那种彻骨的凉,“料想到你自己的结果吗?”

心忽地一紧,她紧了紧手心,她回:“肯定很惨。传言说左城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我不觉得我会是例外。”

“你的确不是例外。”哒的一声,打火机的一点暗光打在他侧脸,明媚的冷峻,极美,他缓缓点了烟,声音散在冷悠的烟雾里,“而且传言也不假。”

关盺呼吸一滞,脸色趋于纸白,张张唇,说不出话来。

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这是他给她的判局。

这一刻,关盺无话可说。

左城还是垂着眸子,缓缓吸了一口手里的薄荷烟,慢条斯理地吐着烟圈,动作那般优雅,她从来不知道,男人吸烟也可以美成这样,可是她也同样知道,这个美丽的男人有多狠。

很久,他不语,手里的烟燃了一层青色的灰,随手扔在了玻璃烟灰缸里,他起身,对上她的眼,视线灼灼:“你若算计的是我,兴许还能走出左家的门,但是,你对她动了心思,我容不得。”

她的审判,真不轻呢。

她笑,又敛了笑,嘴角僵硬,扯了扯,不知道哪里有些疼,难以发声,声音干涩又沙哑,大抵是烟熏了:“左城,我进左家的门这么久?我一直在等,等你问我,问我为什么要如此?”

左城沉默,眸子冷沉沉的一片,全是阴翳。

等不来他的一言一语,她眸子突然便酸了,声音也哽塞得不像话:“为什么你不问一句呢?哪怕是一句。”

她想,这样不贪心吧。不,她不贪心,但是,左城却太吝啬。

她只要他的一点留心,一点注意,一点好奇,只是,他直接宣判了结果,没有审问,没有过程。

“从你动了害她的心思开始,我便想好了你的结局,其他的。”眸光一沉,他的声音,不止冷,还狠,“我并不关心。”

这就是左城的回答,如此干脆,如此果断,不留一丝一毫的余地。

又一次,她错算了,这次错算的是左城的心,远比她想的要冷,要硬。她不禁冷笑出声:“我还以为,我这么费尽心思一场,你总会多记着我一点,看来是我自作聪明了。”

左城似乎漫不经心,却丝毫不少一分凌厉与狠绝:“何必自找死路,游戏一场,不值。”

游戏一场,这个男人从未将她当真。

一句话,她的费尽心机成了一场闹剧。

她还是笑,笑得眼睛弯弯,全是酸涩,快要溢满,她怅然叹了一句:“怎么会不值呢?”抬眸,她看他,“左城,至少这是你第一次拿正眼看我。”

三个月了,外人都说她关盺是左城的女人,只有她自己知道,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这是第一次,她清晰地看见他眼里有她自己的倒影,苍白的脸,冰凉的温度。

她啊,还真是不贪心。这样一个眼神,她便痴了,怔了,却也只是片刻,他眸光冷凝了,眸底,晕开森冷的杀伐。

是时候了。

关盺忽地迈开步子,走近一步,再一步,迎上他冷若冰霜的眼:“也够了。”慢条斯理地,一字一字她都说得极慢,极清晰,“只可惜,受伤的是你,不是江夏初。”

左城眸光一紧,森冷肆意弥漫。

她再进一步:“真可惜——”

一语未完,喉间一紧。

她仰起头,艰难地垂下眸子。

便是那样一只极美的手,如今还沾着血迹,掐着她咽喉,一点一点收紧。

关盺呼吸一滞,喉间火辣辣的疼,每一个字,都像要撕裂喉咙:“真可惜,我本想,若是没有江夏初——”胸腔里抽疼,声音开始断断续续,“至少——再没有别的女人,咳咳咳——能入你左城的眼了。”

左城左手再紧一分,手腕结痂的伤口撕裂,渗出血来,他却丝毫未见,眸子越发灼热:“你说这些话,是想我亲自动手,我便如你的愿。”

他又猜中了她的费尽心思,她确实这么想,若要死,她宁愿是左城动的手。

她想笑,却笑不出来了。

左城手再紧一分,她脚下,一点一点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