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刚落,随之砰的一声,桌上的烟灰缸被拐杖砸了个粉碎,张傲天怒红了眼:“好个summer,这是要将我往死路上逼。”

到现在才知道啊,可惜——晚了。

“说不通啊。”钟海前思后想,“于私,左氏亦或是张氏都未曾与summer有过往来,谈不上恩怨纠葛。于公,summer撤资,就算再找合资商,弥补违约后根本毫无利益可言,撤资这事诡异都很。”

诡异?如今也居然只能指着这两个字。张傲天简直想杀人,颠簸地来回走了几步:“给我好好查查这个summer,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搞鬼。”

“summer行事低调,神秘莫测,根本无从入手,而且——”顿了顿,钟海脸色铁青,“我们没有时间了,媒体那边已经遮掩不住了,怕是明天就会爆出左氏破产的消息。”

张傲天眸子一沉,点燃了一把旺火:“左城呢?他有什么动作?”

如今,也只能依仗左家了,真不甘心!

钟海独眼一垂:“什么动作也没有。”

“不可能。”张傲天立刻驳斥,“怎么可能?左氏是左家的所有,是左家的依仗,左城怎么可能弃了?”

“左城一直陪着那个女人,连门都没出过,左家上下毫无动作。”

这真是怪了,左城绝对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主,一个并非池中之物的男人突然沉寂在水底,到底中间有多少阴谋诡计?

左城在玩什么把戏?张傲天鹰眸闪过迷惘。

“陪女人?”张傲天冷冷一哼,“除非他想左氏跟着玩完。”

此时的左家,左城正半靠着沙发,半眯着眸子漫不经心道了一句:“玩完了好啊。”唇角若有若无的笑一敛,寒气乍现,“准备收购左氏。”

“是,少爷,我会安排。”

“该了断干净了。”一双绝美的手,轻轻扣着沙发。

那句话说得果然没错: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此时左氏怕是热锅上的蚂蚁,这边倒是悠哉悠哉。进叔嘴角直抽,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可惜的。

第二天,左氏即将破产的消息传遍整个上海,随即商界都闹翻了,左氏一经崩塌,几乎整个上海的商场都瘫痪了,人人自危,上海的天这次可算乱得彻底了。

要是这上海如今唯一照常运行的只有叶在夕叶大天王的演唱会了。

叶在夕在演唱会专访时,提到了一句,他说:“破产了好啊,有的忙了。”

在场百多个记者,没一人明白这话的意思。

叶天王的演唱会就这在风口浪尖处如火如荼地照常举行了,而且所有门票被抢购一空。不得不说叶天王的魅力,那是势不可挡啊。

当天晚上,昌吉露天海洋馆万人空巷,演唱会响起了前奏,离演唱会开始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只是化妆间里一片混乱,因为主角叶大天王不见了身影。

叶大天王哪里去了?

此时,叶在夕带着个鸭舌帽,一身骚包地站在入场门口,做什么呢?

‘翘首以待’啊。

江夏初还未入场,便听到一声抱怨:“非要踩着点来吗?”

江夏初闻声抬眸望过去,正好瞅见门口抱胸而站的叶在夕:“你怎么还在这?不是快开始了吗?”

“看不出来?”叶在夕白了她一眼,“等你啊。”

江夏初没说话,而是回头。

叶在夕顺着看过去,一张化了烟熏妆的脸黑了:“靠,这人不是快破产了吗?还有兴致看演唱会?”

那边,左城慢条斯理地走近,再慢条斯理地将江夏初搂进怀里,全程没看叶在夕一眼,就那样走进去了。

叶在夕足足愣了好几秒,才跟上前面两人的节奏,俊脸十分不爽:“一张都没撕,真让人不爽。”

亏他还保守估计,左城那个小肚鸡肠的醋缸至少要撕掉一张呢,早知道,他就送一张门票了。

确实是保守估计啊,不知道叶在夕知道左城撕了两张票会是什么表情。自然叶在夕不会知道,因为左城怎么可能让他知道江夏初的票是在上网抢购的呢。

叶在夕原本的好心情,因为左城的出现毁了个干净,上台前,他恶狠狠地在江夏初耳边说了一句:“江夏初没想到你男人还挺大方。”

演唱会很成功,观众很热情,粉丝很狂热,叶在夕很妖孽,江夏初很认真,旁边的男人脸沉得很厉害。

叶在夕在台上谢幕时看到左城沉脸不爽的模样,心里别提多爽了。

竟不想,乐极生悲了。

演唱会结束后,叶在夕同样在江夏初耳边念了一句,几乎咬牙切齿:“江夏初,你男人真大方!”

又是这一句?左城绝对不会是个大方的男人,这一点江夏初深知。

江夏初懵了。

“算你们狠。”眸光狠狠睃着左城。

叶大天王又爆了一句粗口后,走了。

江夏初回头看左城,似乎左城刚才出去过一趟。

这个男人,又做了什么?

“他怎么了?”江夏初倒是问得委婉。

左城揽着江夏初往外走:“他送你门票,我回了个礼。”

“回礼?”江夏初有些凌乱了。

连不谙世事的江夏初也看出来了,这两个男人向来不对盘,这礼尚往来的事绝对不适合他们。

“什么礼?”

左城原本勾起的唇角抿了抿,看着江夏初的眼睛:“我们的结婚请柬。”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请了他做伴郎。”

心,狠狠抽了一下,不疼,说不上什么滋味,很陌生。

江夏初愣了,一双眸子忽明忽暗的,最后缓缓沉下,毫无起伏。

“夏初。”左城见江夏初如此反应,有些慌了。

一个须臾后,江夏初抬起眸子,深不见底的眼潭,若深秋渐凉的湖,她说:“我们已经结婚了。”

不冷不热的一句,听不出喜怒,左城微蹙眉,看着她。

“我还欠你一个婚礼。”

她忽地笑了,眸中暗影沉沉的,像蒙上了什么,叫人怎么也瞧不真切:“左城,你还是喜欢一意孤行。”

江夏初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是喜或是怒,永远都不在眉目,她若不说,他根本无从揣测。

左城带了试探,轻声问着:“你不喜欢?”

她只是抿抿唇,转身,走了,不留一句话。

左城愣在原地,半响冷笑出声:“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起步,跟上江夏初的步子。

江夏初这个女人啊,当心乱,当慌张,当无措,当悸动,当害怕,当心痛时,都喜欢逃跑。

只是,此时江夏初属于哪一种呢?

一路上,两人无言。

第三卷爱情的毒噬骨侵心 第一百二十四章:原来丢了心

一路上,两人无言。

江夏初走在前,左城走在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左家,谁都没有说话,脸色均是面无表情的。

左家上上下下顿时察觉到了诡异,到底怎么回事?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这样了?

是不是那个唱歌的家伙闹的?进叔想。

江夏初走到了房间门口,身后的男人忽然叫住了她。

“夏初。”

她顿住了脚步,但是没有回头。

左城走近,便站在她身后,一身的寒凉,连她也沾染了几分。

“夏初。”他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有动作,没有言语。

“为什么不说话,你可以说不喜欢,也可以拒绝,或者对我发脾气,我设想好了你所有的反应,唯独这一种,没有想到。”

她不说话,许久。

“你还是这么让我手足无措。”他似乎在苦笑。

亦如刚才,她无丝毫反应,或者说,左城看不见她的反应,她背对着他,眸光亮了,又暗了。

左城没有再开口,很久,很久。

忽然,江夏初转身,眸中,正好映出左城转身的荒凉,一丝不差。

这一次,他背对着她,走了。江夏初怔怔看着他的背影,眸间闪过一丝犹豫,一丝疼痛,却杂乱着,理不清的纠缠。

很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左城。”

他已经走远,不曾听到。

她脸上,是与刚才左城相似的冷笑:“我只是同你一样,手足无措而已。”

婚礼啊,她只在十六岁之前幻想过,那时候,她幻想的新郎还不是他。

还有,她的姐姐便是在婚礼上倒下送进了医院,她不知道左城记不记得,她原本忘了,可是刚才他说起婚礼时,那段记忆突然就清晰了。

不知不觉,后退了,后知后觉,她开始慌了。

又苦笑一声,她打开房间的门,走进去。

今晚,注定失眠了。

整夜未眠,第二日里江夏初起得很早,左城不在,她不知道是左城彻夜未归还是起早离开了,她唯一可以确认的便是他不想见她。

既然如此,她也不问,似乎一切照常。

足足三天,江夏初没有见到左城,她连着吃了三个晚上的安眠药,效果越来越不好了。

第四日,江夏初依旧没有见到左城,却在衣帽间里见到了一屋子的婚纱。她对着那堆耀眼到刺眼的婚纱发呆,从上午待到下午,却从未看过一眼。

“少夫人,要试试吗?”左鱼看不懂状况,小心试探。

江夏初那双凉眸毫无起伏,没有做声,便那样静静立在窗前。

到底也表个态啊,左鱼举步维艰,不知道如何是好,又试问:“少夫人,有喜欢的吗?若是都不喜欢——”

这次左鱼的话还没说完,江夏初开口了,声音凉凉的:“拿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拿出去?左鱼愣了一下。

“拿出去吧。”在左鱼怔愣之时,江夏初淡淡重复。

“少夫人,你至少看一眼啊。”

江夏初视线落在窗外,从未转眸。

不看,不念……谁会知道心乱如麻与心如止水的区别?

左鱼沉不下气,趋步上前:“少夫人,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响起一声寒凉的话,极淡薄:“让人重做,直到她肯看一眼为止。”

是,左城,他回来了,江夏初转身,便看着他,他脸色有些白,眸中倦怠,这是四天来第一次看到他。

她原本安静某个地方突然便喧嚣躁动了,只是突然,她张张唇,却说不出话来,喉间酸涩成灾。

那人背着灯光,俊容微暗,一点一点靠近,先是声音传过来:“我以为即便你不爱我,也做好了和我过一辈子的准备。”

他冷笑:“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夫妻,可你却不要我的婚礼。”

他嘲讽:“我以为你开始舍不得我了,却不知道你对我还是如此心狠。”

他一句一句砸在她心底,然后那个最柔软的地方冰天雪地了,张张唇,十分哽塞:“左城,我——”

左城却不等她的话,狠狠截断:“江夏初,我从来不知道你的心这么硬。”

左城总是想,他捧在手心里的是一颗冰冷的石头,原来不是,石头至少可以捂热,但是江夏初,他没有信心了,第一次没有一点接着走远的勇气。

这个女人,到底是有多刀枪不入。

而她呢?夜夜失眠想好了无数个反驳他的质问,只是对上左城的眼睛时,却说不出一个。

“左城。”除此二字,她脑中空白得干净。

左城冷彻的眸光因着两个字,柔和下来了,抚着她的肩,沉沉问道:“夏初,到底你还要我怎么样?”

“我——”她忽然哑口,怔怔无措了半响,才低喃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只是突然发现,欠了一个人很多很多。

而那个人是他们的伤疤,谁也不愿揭开。

左城冷笑着,松手。

江夏初心里似乎有什么崩塌了,然后空落落的,她慌了,伸手去抓他的手,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他转身,她忽然开口:“给我时间。”

“我一直都在给,只是你从未珍惜过。”转眸,只传来一句薄凉的话,“将这些都扔了。”

“我想解释的。”江夏初顿了顿,笑得苦涩,“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也许你不信,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做什么。”

那是一种潜意思,潜意识里排斥,潜意思里慌乱,潜意识里惶恐错愕,似乎丢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明白了什么,却不知道丢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明白了什么,然后这种潜意识便出现了。

她不知道怎么将这些荒唐的言论解释给他听,然后,怔怔看着他转身了,只留了一句话:“你赢了,婚礼取消。”

然后,不见了左城的身影,她重重跌坐在沙发上,突然便明白了那种荒唐的潜意识。

原来,她是丢了一颗心啊,所以,不知所措了。

“呵。”江夏初忽然一声轻笑,“原来这么害怕——”

突然,声音湮灭,只剩冷笑。

原来,这么害怕爱上他……

江夏初坐着,抬头看着那些婚纱,一件一件,美得不真实,像——像偷来的梦。

江夏初坐了很久,看了很久。

“少夫人——”左鱼欲言又止,“这些婚纱,先生花了很多心思。”

江夏初没说话,也看不出喜怒,左鱼叹叹气,苦笑着去收那些挂起的婚纱,手才刚刚触到,江夏初开口了,说了两个字。

“留下。”

“少夫人,你——”

“你出去吧。”

左鱼不懂,却也不敢多问,“是。”

不是说旁观者清吗?左鱼她从来就没清过,困惑着出了房间。

待到房间门合上,江夏初起身,走到那婚纱前,忽然笑了:“真漂亮。”

莫名其妙地一句,然后转身了。

夜半里,辗转反侧,又吃了一片安眠药,不顶用,之后许久未发作的偏头痛犯了,她叹叹气,还是坐起来,掀开被褥下了床,走到衣帽间,将婚纱取下来,一件一件,然后抱着这些婚纱去了三楼。

住进左家半年,她第一次走上三楼。

熟门熟路地推开门,里面的布置和六年前一模一样,姐姐的照片,姐姐的橱柜,姐姐的化妆镜……都亦如从前,唯一变的,就是走进来的她。

她抱着几件婚纱,走到化妆镜,对着江深夏的照片:“姐姐,好看吗?”似乎苦恼,她蹙蹙眉,“该选哪一件呢?”

没有人回答,夜深人静,只有她自己的回声,渗人的地来回荡着。

她一手抱着婚纱,一手拂着已经泛黄了的老照片:“我记得姐姐对我说过,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挽着那个人的手步入教堂。”

她苦笑一声,有些无奈:“刚才左城转身的时候,我好像也开始遗憾了。”

“姐姐,可不可以——”她顿了顿,说得坚定,“可不可以不那么歉疚,可不可以让我纵容一次,就这么一次——”

忽然,她扑倒了照片,眸中再没有江深夏的模样。

继续刚才的话,字字决绝:“忘了姐姐的遗憾。”

无人回答,她想,这算是默认吧,算吧。

她笑了笑:“我比较喜欢这一件,保守。”又笑了笑,“左城比较喜欢这样保守的款式。”

江夏初抱起那件保守的婚纱,将其余剩下的婚纱留在了房间里,转身,走了。

我的姐姐,请原谅我的自私,就这一次。

人去,楼空,空荡荡的三楼里,皱起的风吹动了窗帘,缕缕凉风吹进,刮过那书桌上的笔记本,一页一页,历历在目。

暗沉的月光下,唱起了一幕一幕江深夏的过往……

2005年四月七号晴

那一天,漫天香樟花落,他缓缓朝我走来,然后所有花开云舒成了那一个人的背景。

我遇上了这样一个男人,然后爱上了这样一个男人,仅仅一秒钟的事情,我甚至可以预料,这一秒要花去我一生的时间去珍藏。

2005年四月十五号阴

我遇上了这样一个男人,他总是站在高处,总是一个人,总是没有喜怒,他们都说,他是天生的王者,我只说,他是天生的孤独者。

2005年五月三号晴

他从不喝咖啡,独爱酒,那种烈到心肺的酒,他不爱说话,喜欢一个人点着一根烟,然后任其燃灭,他喜欢尤其钟爱黑色,那种与他骨子里相溶的颜色,仿若与生俱来,却让人心疼。

2005年七月七号晴

我们相遇了三个月,只是从未相识,那一天,他从那将谢的香樟树里走来,他身后洋洒的微光全成了背景,他说:你是否愿意嫁给我?不问原因。

那一天来得毫无预兆,我一下子便跌进了一个万丈深渊,像张爱玲说的:有那样一个人,他生来便是为你渡劫的。他就是我的劫。

然后,我鬼斧神差便点头,不问原因。

2005年八月九号晴

我成了他的妻,左城的妻,我的名字写在了他的户口本上,没有喜宴,没有婚礼,没有烛光,甚至没有戒指,但是我愿意。

2005年十月二十二雨

他不爱我,从很早我便知道了,我甚至庆幸,他即便不爱我,也没有爱别人。我给自己编织了这样一个梦境。

2006年一月九号雪

我的梦醒了,在夏初来的第一天,他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看过我,或者任何女人,只那样看夏初,那样恨不得揉进骨髓的灼热。

我终于知道,她娶我,始终不愿碰我,都是因为夏初。我不怨夏初,这样一个男人本就不是我要的起的。

2006年二月一号雨

知道吗?那个男人,自相识,一年以来,他只与我说过一句话:你是否愿意嫁给我?不问原因。

这十二个字,禁锢了我短暂的一生。终其一生,我也不会忘了那日的香樟下,那个男人,还有那一地的七月微光。

2006年三月三号晴

他教着夏初脚踏车,嘴里一声声说着真笨,手上却不停地为她拭汗。

原来这个男人也可以温柔的。

2006年三月五号晴

那天,他喝了许多的酒,醉了,嘴里喃着一个名字:夏初——

我想,我没有我想的那么大度,我开始怨她了,我的妹妹。

2006年四月十八号晴

原来我活不久了,难怪老天怜我,将他送到我身边了。

2006年四月二十七号晴

夏初调皮,偷喝了酒,睡得迷糊,他抱了她一夜,而我看了他一夜。

我忽然怕了,我怕我要去的世界里没有他。

2006年六月四号晴

我已经渐渐看不清东西了,忽然庆幸,还好,他不爱我,所以我若离去,他也不会伤心,甚至庆幸,还好有夏初,她可以替我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