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么跟她说的。

但她一个残废之人,又岂能左右了这天下大局?萧冷儿笑着摇头。

摇头间便见白衣蓝衫的女子匆匆跨进院门来,神色间颇有些急切。

自庚桑楚下了不许任何人前来扰她的命令,原镜湄内里再有多少不甘都好,终究次次来此都只在院外停留。

萧冷儿挑了挑眉。

见她闲适模样,原镜湄气得直跺脚:“你先出外去避上一避。”

含笑不语,萧冷儿仍自修剪花草,眼角余光瞟到原镜湄直想破口大骂的气急模样,不由摇头轻叹:“湄儿啊湄儿,你年纪说小不小,勉强也算得一方统帅,遇事这般咋咋呼呼的,可怎生好?”

她说话间神态语气都和庚桑楚全无二致,原镜湄竟听得呆上一呆,脸色这才由白转绿,半晌咬牙道:“你…你究竟耍弄够我没有?”心道她若敢说“没够”,她今天定要转头就走,再不理她半分闲事。

萧冷儿却一向最是识时务之人,闻言笑吟吟道:“够了够了,敢问咱们的湄姐姐今日纡尊降贵前来,有何指教?”庚桑楚一大早便已出外,原镜湄身为他的左右手自然没有不知道之理。

这才忆起来此原由,原镜湄跺脚道:“你赶紧避开去,应堂主和上官堂主这可就带了一帮教众赶过来了。”

“教中一干长老对我不满由来已久,但问心严令当前,想来无人敢逆其意。”为那“孤云出釉”断去最后一截旁枝,萧冷儿笑道,“怎的,今日问心圣沨不在教中自是一大原由,却还有谁给他们壮了胆?”

她身在江湖也好,养在深闺也罢,遇人遇事,总不需要旁人来为她多做解答。原镜湄沉默片刻,咬唇道:“扶雪珞一向以大局为重,来此闹事的除了你那好大哥、身份显贵的萧大公子还能有谁。”

摘下原本绑了一头青丝的丝巾,萧冷儿随意拭去颊边细汗,笑道:“我猜到他功力一旦恢复,这一两日也该来了。”

“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这句话原镜湄实是脱口而出。

诧异看她,片刻萧冷儿掩口轻笑:“湄儿不是妒忌我这‘聪明才智、算无遗策’吧?”

原镜湄虽未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倒真是个死心眼的姑娘。萧冷儿叹道:“休说你无论使毒、武功、才智都有十分的本事,便是这些东西你一样不占,料想问心仍会如一待你。你又何必来眼红我这点如今已搁不上台面的小把戏。”

原镜湄不及答话,已听门外一人声音由远而近:“事到如今,天下间何人敢说萧尊主的才智谋略上不了台面?”最后二字时,说话之人身形已露,正是教中资格最老的白虎堂主应龙,跟着他一道进来的便是青龙堂主上官龙,玄武堂主邢思堂。外间还有不少人,想来终究顾忌庚桑楚命令,不敢再上前。

“应堂主你好啊,咱们几年未见,也算旧友重逢了。”萧冷儿福一福身,玉颊上淡淡笑意,清美不可方物。

应龙沉沉看一眼秀眉紧蹙的原镜湄:“既已得知我等前来,萧尊主不避不逃,倒也沉得住气。”

“此间到处是你们的人,我又能逃往何处?”萧冷儿不由失笑,“若要我说,自是这‘有凤来仪’阁最为安全。”

她态度和缓、安之若素模样,应龙瞧得疑心大起:“萧尊主武功尽失,莫非只是殿下对外之言?”

“应堂主有眼睛瞧罢。”抚开青丝露出耳后细致锁链,萧冷儿笑道,“应堂主又何时听闻问心说过一句谎话?”

应龙一怔。

“以前自然不会。”上官云冷哼道,“如今整日里与你这妖女为伍,谁知你在殿下耳边灌了多少迷汤?”

“我有朝一日竟也成了‘妖女’,这称号叫人好生痛快!”萧冷儿掩了嘴笑得更欢。原镜湄只在一旁看得暗暗咬牙。

几人说话间另有一人从门口走了进来,紫衣华贵,一言不发,只死死瞧了萧冷儿。

感受到他模样,萧冷儿笑意稍敛,转头叫一声:“大哥。”

萧泆然不及答话,已听应龙沉声道:“以萧尊主身份之贵,日日身处我圣教绝非长久之计,这便随萧公子速速离开吧。”

萧冷儿注意到萧泆然神色虽平和,衣袍各处却沾染不少血迹,想必来此之前亦经历一场血战。笑道:“想来应堂主放我二人离开是假,誓叫我兄妹横尸此处才作得真。”

“殿下再惜疼尊主,但尊主与萧公子何等身份,誓要突围而去,我等别无他法唯有与二位硬拼,想来殿下不至怪罪。”应龙淡淡道,“殿下多年来专于教务,如今为尊主所惑,做出失心之事。尊主一死,想来殿下立时也能回复了清醒。”

“这是不惜违令不惜受罚也要力斩我这妖妃了。”萧冷儿拊掌笑道,“问心有你这等忠心不贰的下属,何愁大事不成。”

“还要仰仗尊主成全。”应龙微一躬身。

“应堂主你莫要太过分!”原镜湄怒道,“以问心的心智,你一干人这点机心他岂能不知?萧冷儿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到时谁也讨不了好去!”

非但应龙不理会她,连萧冷儿也半分没有要承她情的意思,只转向萧泆然笑道:“大哥你来得好,我方才还想着求问心宽限我见你们一面,及早表明我心中思虑,也省得各位没日夜替我忧心。”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萧泆然淡淡道,“我这就带你离开。”他眼神不差,早已瞧见她颈项间锁链,此刻面色绝说不上好。

萧冷儿想到一事,“扑哧”笑道:“莫非大哥你日日派了人在外查探,只等问心圣沨一走开立时便前来救我?”

萧泆然不答话时通常就代表默认。

“亏得你如此忍得。”萧冷儿摇头叹道,“你就不想想或许我身上早已被湄儿喂了十七八种无解毒药,否认问心又怎放心将我一个人置在此处?”

萧泆然闻言瞧向原镜湄,目中已是杀机毕现。

“开玩笑开玩笑。”萧冷儿摆手笑道,“如今我这身子骨离鬼门关也不过一步之遥,厉害的毒药用在我身上亦只是浪费,湄儿待我向来小气,又怎肯屈就了她那些厉害的毒药。”

原镜湄又已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萧泆然也不多言,上前拉了她便要向外行去,走两步愕然发现萧冷儿竟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而以应龙为首的三大堂主和一干教众早已森严戒备。

“可是嫌这些东西太碍眼?”松开她衣袖,萧泆然冷声道,“如此你再稍待片刻,等我先解决了他们。”他说话间衣袍激荡,却是内力游走之故。

眼见双方争斗一触即发,原镜湄正自不知如何是好,忽听萧冷儿淡淡道:“我瞧诸位还是切莫动手罢。”她先前一颦一笑秀若芝兰,全是女儿态度,但此番一开口,纵然还是那容色那语气,声音里却已多出几分平稳的含威姿态。

应龙几人动作不由自主都迟疑下来。

只因那威严竟与庚桑楚平日里发号司令的态度一般无二。

萧泆然一时自也收了手。

萧冷儿仍是那淡然模样,双眼只瞧了萧泆然:“大哥来此,可是烟然授意众人不可相随?”

萧泆然颔一颔首。

萧冷儿轻吐出一口气:“这便是了。”

萧泆然自是不解她话中之意。

“今日大哥来此,自以为是救我脱困,实则只为替我带一个态度给大家。”萧冷儿忽的反问道,“烟然和佩如姐姐想来这些时日都竭力劝阻雪珞不可前来救我,又怎会默许了大哥你的做法?难道因了大哥你武功才智都较雪珞更高?又或许佩如姐姐对你的关怀尚不及雪珞?”

她一连串发问竟将萧泆然给生生问住。他这些时日心里每分每寸都只记挂着她,对旁的事半分没往心里去,此刻听她所言,方知萧佩如几人或许另有思量,却仍不放在心上,微一笼眉道:“你究竟想说甚?”

“她是想告诉你,今日你若独自一人,或许还能出了楼心圣界的大门。若要带上了她,却是连这院门也出不了。”说话间一人自门口大步而入,风采逼人,眉目清肃,嘴角那略微挑起的几分笑意也只叫人如同浸了二月春寒。

饶是应龙这等老人,面对他这不如不笑,也不由心下发虚垂下头去。

来人自是庚桑楚。

萧泆然皱一皱眉:“我的探子若说得不错,你与圣沨最早也要明天一早才能回来。”

“萧大公子的探子又怎会出错。”目光一一从众人面上扫过,庚桑楚森然笑道,“可惜这本是我与萧冷儿导的一出好戏罢了。”

原镜湄“呀”地惊呼一声。

霍然望了萧冷儿,萧泆然咬牙道:“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顿得片刻,萧冷儿轻声道,“我有意请你前来,却并未想过要随你离开。”

萧泆然面色如同被人当胸打了一拳般沉闷。

庚桑楚也正自瞧了应龙一干人冷声道:“我早知你等日日窥探此处蠢蠢欲动,我若不走,又怎好给了你等这天时地利。”

上官云颤声道:“殿下,这萧冷儿不安好心,以美色迷惑殿下,实在…”

“我行事何时要叫你来做主?”他语声并不见得如何严厉,上官云却在这话语中扑通跪下身去。

目中厉色一闪,庚桑楚不及动作已先被人制住,他回头便瞧见萧冷儿柔和秀美笑意:“本是预料中事,你又何必发作脾性。”

她一双星眸柔情似水,他瞧着几乎立时便软下心肠去,反握她手,低声道:“我见不得旁人对你使坏。”

两人执手相对,情丝万千,容华无双,一干圣界中人明知不该,仍自在心中生出天仙绝配之感。但有人看得发痴,自也有人瞧得刺目。几近粗暴地一把拽过萧冷儿,萧泆然眉峰紧蹙,面上颜色极不好看:“你方才那话究竟是怎的?”

事到如今萧冷儿还对庚桑楚假以辞色他自是看不下去,但真正叫他在意的毕竟还是她方才那寥寥数语。两人兄妹相待愈二十载,他心中对她了解实胜过自己所想。

挣开他手,萧冷儿犹自退回庚桑楚身边,神色恬淡至极:“问心在此,圣沨又怎会离开。今日圣教四大高手与四大堂主齐集,大哥你绝无胜算。若你此时离开,我尚可保你安然无虞。”

他注意到她口吻中那一声“圣教”,一双手捏得指节格格作响,仍强自镇定道:“只要你想离开,便是龙潭虎穴,大哥也必定带你离开。”

他紧紧盯着她,她目光恬然,半晌淡淡道:“可惜我并不愿随大哥离开。”

胸口如遭重击,萧泆然踉跄退后三步,看向她目光惊愕至极,倒似两人从未认识。

他难受模样却像对萧冷儿毫无半分影响。

萧楚二人执手往前两步,再回首时已将院内院外一干人尽纳眼底。而一直未曾露面的圣沨也已沿着唯一的一条路向小院赶来,身后跟了圣界中大批教中,其中便有圣界中身份尊贵的另两位堂主。

一时应龙几人倒颇感莫名。

待众人站定施礼,庚桑楚这才淡淡道:“当着大家的面,此话本座今日破例再多说一次。”举了萧冷儿纤手,目光自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凡我圣界众人,不得对萧冷儿尊主有半分不敬。违令者,即便只动她一根头发,定斩不赦。”

他声音不大也不小,语态平和,但话尾一点寒气却骇得众人惊颤不已。

伸出另一只手绾一绾发萧冷儿亦道:“今日叫大哥前来,只为让大哥带一句话给武林盟众人,好叫大家日后能立场分明。”目光同样撇过众人,她一字字道,“我紫峦山萧冷儿,自今日起与楼心圣界问心结盟,此后一年,将不惜一切代价助他夺取天下。凡挡我道路者,杀无赦。”

她说话声音同样不大,语调甚能算得柔和,但那话中之意,却似要生生将萧泆然凌迟。

但圣界众人却已先他叫嚷开来,那上官云头一个道:“你这妖女向来诡计多端,恨不能除之我等而后快,休想要我等听信你信口雌黄!”

应龙亦沉声道:“萧尊主此言,未免难以取信于人。”

森森看他二人一眼,萧冷儿面上多出抹张狂的笑意:“就凭我萧冷儿三字,竟不能取信于人?”

应龙不由一窒。

如今“萧冷儿”这三个字放在武林中,便如同“庚桑楚”三字于楼心圣界,无须多言。

“自然本座亦无须折服你等。”萧冷儿双眉微挑,那张狂之态更是掩盖了她原本苍白丽色,“这天下间只要有一人信我,那便足够。”

她抬眸向他望去,他也正看了她,闻言淡淡一笑:“我活,你活。我死,你死。”

短短八个字,狂傲毕现,霸气天成。

两人携手,无须更多动作言语,便是成王为胜之姿,睥睨天下之态,那是连九天上的太阳也难摄去的锋芒。

圣沨原镜湄二人发神看着,只觉心里都是针尖般混合了羡慕嫉妒怜悯的刺痛,口中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难以置信看她,萧泆然十指早已深深嵌入血肉里,咬牙道:“你此刻握手之人,杀你父,拭你母,夺你心,毁你身,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事到如今你竟要为他夺取天下?”

浑不在意他说话,萧冷儿轻声笑道:“大哥,你的话未免多了些。此时不走,片刻后众人要群起而攻之,我如今武功尽失,可没法助你。”

“你就算身体健全,心里可还想着要助我?”萧泆然喃喃道,“挡你二人道路者,杀无赦,那杀无赦之中也包括了我们么?”

萧冷儿笑道:“正是要大哥回去劝一劝以雪珞为首的武林盟众人,这天下我二人志在必得,叫众人莫要与我们作对是最好。”

萧泆然犹自不肯接受,挣扎着道:“一个月前你还欢欢喜喜与雪珞拜堂成亲,那时、那时你一心只想杀掉问心。我是你大哥,绝不会弄错你的心思。”

“那已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大哥不知我又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生死两徘徊间,人总该得出些不同的悟性。”萧冷儿笑道,“况且大哥不会不知,我那时筹备与雪珞的婚礼,可实在称不上‘欢欢喜喜’。”

萧泆然心智终被她这最后一句话给击溃。

她今日说了许多无情的话,她自下山之后,对着许多人都说过许多无情的话,但再没有哪句能与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相比。他从前总试图体谅她的心境,此刻却只庆幸扶雪珞不在此处。

折扇慢摇,庚桑楚笑意从容:“萧公子再不走,本座可要遣圣沨送你一程了。”

萧泆然闻言又怔怔瞧向他。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这几年间他竟也生出不少变化。这人从前志气风发意态张狂,笑对一切。他如今仍在笑着,眉眼更添风情,但他在他眼里分明再也瞧不见笑意。

明明整个天下都已颠覆了,但那么些年下来,难道他们只为彼此而改变?

“不必了。”愣怔良久,萧泆然终是恢复态度,倦然道,“我这就离开。”

他转身之前最后看一眼萧冷儿。那神色萧冷儿瞧得清楚,分明便是“好自为之”之意。庚桑楚自然也瞧见了,伴她浅笑不已。

庚桑楚既不发话,萧泆然从容离去,更无一人敢阻拦。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不知谁轻声说了一句:“殿下与萧姑娘深情早已轰动天下,何不结为正式的夫妻,也好叫天下英豪都少了猜忌。”

此话都算大胆之至了,应龙几人惊得各自回首。庚桑楚却并无不悦之前,原本与萧冷儿相执之手放松揽了她腰际,目中深情作韵:“待我一统天下之日,亦是我迎娶萧冷儿为我楼心圣界主母之时。”

他问:“江山为聘,到时你可愿嫁我?”

她笑,如群花怒放星河璀璨:“好。”

第五章 一句能令万古传

夜间萧冷儿前往去看了木枷。次日一早众人就要往讨玉英门。

自三年前一役,木枷未再回返赤霞峰,三年来只在庚桑楚特意为他觅得的院落中静心修行。此次亦是他与萧冷儿三年来头一次碰面,但他神色平静,似早料到她有此一行。

两人关系并不算如何亲密,但萧冷儿只当他是个老朋友般。

琐琐碎碎捻了近日发生之事说与他听,末了又说到白日那一出。饶是木枷多年来潜心修道,看红尘中事心性极淡,听到此处仍不由有些皱眉:“你又何必如此决绝,伤人伤己。”

沉默良久,萧冷儿轻声道:“事到如今,我已算不得个完整的人。失却常性,与妖魔无异。”

木枷叹息不语。

“你不必可怜我。”萧冷儿淡淡道,“无论如何,我身边总还有个问心,看到他,我便觉得自己也做不得最可怜。”

她话语间不乏嘲弄,再没有半分昔年他初见她时提到那个人的情衷意浓。木枷沉吟道:“你如今有何打算?”

“便如我方才所言。”萧冷儿道,“不惜一切助问心夺取天下。只盼在我还留着一口气的时候,能亲眼见到江湖一统。”

“你来见我又是作何?”

她抿唇不语。半晌轻晒:“谁知道。”

她走出那院落时,听身后之人如叹如慕道:“她若能早早得知日后有个你,当初必不致逼迫爱儿至此。”

她半步未缓,亭亭然走出院门去。

月光如银。

她连伤害自己亲生大哥也还能枯如槁木的心,竟起了细细密密一阵痛。

她回到“有凤来仪”时,那人撑了盏灯笼在院门口等着他。月色下玉颜衬了微光,明丽如春不可方物。

她不知不觉便停下步来,痴痴回望他。他是她一生遇过最美的人,就算已成昨日,她仍难以否认。

他们认识了许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回望她,等候她。

她但愿自己不记得,但她满心记忆偏又如此明晰。

她早已染血的心像是被这月色给暂时笼上薄纱。那人风致无俩的脸看上去竟也不再那般可憎。

他上前几步来牵住她的手。那浑身凉意浸得他眉目微敛,便将她双手纳入宽大袍袖之中,将她整个身子都挡在自己与灯笼之间。这院落如此凄清,而他所纳之处却如春风一样叫她沉醉。低叹一声,她双目微阖,终屈于他怀中。

两人在院中站立半晌,这才清醒过来进屋去。饭菜早已凉透,但他担心她身子,执意要热上一热,只叫她在一旁等饭就好。

他往日里做甚事都风流雅量,此时沾上锅碗,却连一向清静的额头也染上细汗,叫她看得频频失笑。

吃饭时她不时往他碗中布菜,像个真正贤惠的妻子,而他眉梢眼底都带着笑意,又怎不是个沉浸在幸福之中的丈夫?

饭后二人同塌而眠——自她第一日入住“有凤来仪”阁便是如此,他夜夜拥她入睡,却从未逾矩。

他呼吸绵长,她只以为他早已入睡,月色西斜的时候,他一直拥她的臂微动,她静静闭上眼。

良久如蝶翼般的吻落在她唇上,鼻尖酥酥麻麻的气息挠得她眼皮几乎都要跟着颤起来:“今日…我很开心,谢谢你。”

她想,某一刻连呼吸都险些夺走的疼只属于早已僵死的不知谁的心。

楼心圣界一行人前往玉英门声势十分浩大。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又是庚桑楚萧冷儿。他二人一路携手同游,指点山川,俊雅潇洒模样又哪有半分前去办“天下大事”的模样?但庚桑楚行事向来胸有成竹,此番更兼有萧冷儿公开投诚,无形中已为圣界众人增添不少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