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可做,施索自得其乐,坐在客厅看电视,大约因为肚子痛,一上午没吃东西,她也不觉得多饿。

舍严四人回来时,施索已经在沙发上美人侧卧——本来想盘腿,只不过动作不方便。

“就猜你出去了!”施索先打招呼,身体坐起来。

四人车去车来,只有于娜带着她的小黄伞,另外三人倒也没淋到什么雨。

“我们去吃饭,顺便扫荡个超市,本来想叫你一起,舍严不让!”康友宝抢先说。

施索随口问:“都买什么了?”

老实人大华说:“一堆洗漱用品,吃的用的,要是刮起台风也不好出门,所以这趟买了很多。”

舍严把其中一个塑料袋放在施索腿边,施索低头翻找,问:“买——”

舍严拎出一瓶水给她。

——水了吗?省略三个字,施索拧开瓶盖咕噜噜灌水。

于娜把另一袋东西放茶几上:“我们给你打包了饭菜,还热的。”

“都是严严选的,”康友宝打算把“严严”两个字叫上一百遍,“不合你口味的话就赖他。”

施索一听,不用打开盒盖就能猜到会有哪几样菜,笑眯眯地正要接话,大门的门铃响了。

大华去开门,开门后转头,眼神询问东道主康友宝,康友宝问:“住客?”

门外的男人身材颀长,一身名牌西装,拎着公文包,精英人士打扮,康友宝不小心扫到他手腕上的名表,确定他不是这栋公寓的住客,他知道这里的住客大概都是些什么人。

“你好,我找施索,她是不是在这里?”对方问。

康友宝诧异,不知道找施索的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他回头看着施索。

施索放下还没开盖的温热盒饭,从沙发上起身:“梁律师?”

梁桥望向施索:“你是施索女士?我是梁桥,王洲川应该已经向你提过我。”

“是的,大概十几分钟前。”施索说。

“我能进来吗?”梁桥礼貌地询问。

大华让路。“谢谢。”梁桥走进客厅,迎着施索伸出手,“你好,施女士。既然已经见面,我们不如抓紧时间谈谈你的案子。”梁桥直入主题。

众人听见梁桥的说辞,更加诧异地看向施索,舍严表情没太大起伏,他目光定在施索脸上。

施索跟他握了握手,含笑说:“我能不能知道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梁桥把公文包放到茶几上,说:“王洲川说如果你问起这个问题,就让我告诉你,谢谢你拍了这里的照片发给他,这里前不久刚上过新闻,他在‘九点新闻’播报过,不过不是你做的采访,估计你没留意。”

施索打量客厅,康友宝解释:“co-living,共居公寓,前不久是上过新闻,co-living这概念不新鲜,新鲜的是招了一群待业青年住在这里。”

于娜和大华看着他,康友宝点头:“没错,感谢我们现在都是待业青年,你们才有资格住进这么物美价廉的公寓。”

于娜大华:“……”

梁桥像极了律师的模样,分分秒秒都是钱,他再次毫无铺垫的切进主题:“施女士,我们现在最好能找个安静的环境商量一下你的案子,你的案子下周就要开庭审理,你到现在仍然什么行动都没有。假如你确实想放弃答辩和反诉的权利,那我也不耽误你的时间。”

又抬腕看手表:“我还要赶下午四点的高铁去趟外地,台风来了之后估计会停铁路航空,我不能迟到。”

人都来了,施索总不能这么不识好歹,虽然这位梁桥律师的神态语气有那么些难以言状。

施索扫了扫四周:“这里可以吗?省得出去找地方了。”

“可以。”梁律师说。

康友宝极有眼色:“那我们先上去,你们慢慢聊。”大华和于娜跟着上楼,舍严没走。

“请坐。”施索招呼人,该有的客气还是给出,“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只有矿泉水可以招待你。”

施索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没开封的水,又看了眼舍严,暗示他也可以上楼。

“谢谢,我不渴。”梁桥说。

舍严没听指令,他自顾自打开盒饭,递给施索。

施索撑大眼睛,干什么?

舍严说:“边吃边谈,不耽误。”又示意茶几上的超市塑料袋,“这些给你的。”然后才上楼。

施索:“……”

作者有话要说:严严:“开心^_^把开开骗来了!”

严严:“开开不能淋雨。”

严严:“开开要吃饱饭。”

——

还好的,评论数至少不是十位数,放眼基本全是熟人,笔芯~

☆、乘风来(3)

“没事,你吃吧。”梁桥律师善解人意道。

施索本来想说“小孩子不懂事,您别介意”,但近些年这句话似乎成了贬义,随波逐流,她自己也不太喜欢。

索性就不说了,她借用梁律师的开场白:“不了不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来谈谈我的案子吧。”

施索并不是第一次跟律师接触,但这位梁律师从头到脚都是一副铁面无私公事公办的样子,问她的问题犀利尖锐,语气眼神没半分亲和力,施索要不是头脑尚清醒,还以为自己在被对方律师审问。

她被问得累了,鼻尖又一直萦绕着饭菜香,咽下口水,她实在控制不住,啪一下把盒饭重新盖上。

兴许她动作太突兀,梁律师的“审问”突然卡壳。施索若无其事地微笑。

梁桥稍早前就被王洲川找来做施索的辩护律师,结果却迟迟见不到他这位当事人的面。当事人要破罐子破摔,他自然不会去争当救世主,王洲川却不死心,非让他“努把力”。

索性今天总算能顺利沟通上,他并不好奇这位当事人破罐破摔的心理,只尽自己的律师本分。

梁桥最后问:“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施索想了想,道:“我们先加一下微信,如果有补充,我稍后会发给你。”

梁桥心中第二次诧异。第一次是见到施索突兀的盖盒饭动作。

“好。”梁桥说。

交换完联系方式,梁桥起身告辞,施索说:“我送你。”

“不用了,谢谢,我车就停在外面。”梁桥客气地说。

“没事,我正好松动松动。”施索道。

外面小雨没停,出门还要拿伞,梁桥的雨伞就放在门口台阶上,但施索两手空空。已经送到门口,梁桥想再次告辞,施索却继续往外走,嘴上还在跟他说话,梁桥只好顺便帮她撑着伞。

“我车就停在那边。”梁桥指了下前方,“送到这里就行了,到时再联系。”

“好的,再见。”施索挥了下手,脚步一转,按下车钥匙,打开车门,坐进车里,取出了行车记录仪的内存卡。

大约刚才交谈顺利,替梁桥节约了不少时间,他这会倒不看手表了。施索取完内存卡出来,见梁桥还站在那,笑了下:“梁律师还有事?”边绕到车后,取出后备箱里的雨伞。

梁桥也笑了下:“没事,再见。”走到他自己车上,透过细细的雨帘,他看见施索打着伞,慢悠悠地往回走。

梁桥拨通王洲川的电话,告知对方此番交流顺利,顺便说了一句:“看着也不像个蠢的。”

王洲川哈哈笑:“她就是死倔,脾气忒大。”

施索回到公寓,把盒饭和塑料袋都拿上,没找舍严,她先回207室。

东西一放下,她先打开盒饭猛吃一口。她现在仍不太饿,但被香味勾得馋,忍不住在脑海里抽一下舍严的脑袋。

舍严了解她的口味,她不吃大油的东西,偏好酸甜口,又无肉不欢,菠萝炒饭、糖醋排骨一类的永远合她心意,再加上爽口的炒西芹,这顿午餐很完美。

施索一心三用,给闺蜜佳宝发了一条微信语音:“你猜我今天碰着谁了?”边吃饭,边从行李箱里翻出电脑打开。

回复没这么快,施索顺便翻了翻舍严说给她买的东西。

几样洗头洗澡的、牙膏牙刷牙杯,还有毛巾、卷纸一类,最后施索翻出一盒红糖生姜。

差点咬到腮帮子肉,施索捂了捂脸颊……严严知道她来大姨妈了?

施索低头苦想,驾驶座的坐垫没沾上血,舍严想上车的时候她特意抢先擦拭,能够确定什么都没。

防晒衬衫遮着牛仔短裤,旁人也看不出来。

……只能说舍严太心细如发。

不过舍严从小就细心,大约不爱说话的人更善于观察,以前她换了口红色号,连闺蜜都没发现,舍严却能看出来。他话少得可怜,她还故意逼他对口红做出评价,小舍严盯着她嘴唇半天,憋出四个字:“应该好吃。”

她那时被他逗得捧腹大笑,头一回听人这样评价口红颜色的。

现在回想,依旧乐不可支。

手机响了一声,施索放下盒子,点开闺蜜发来的信息。

【佳宝】:谁?大学同学?

【索大爷】:再猜!

【佳宝】:大学老师?

【索大爷】: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佳宝发来语音:“我们共同认识的人,能够让你这么兴奋地问出这个问题的,除了同学老师,就是我表姐,还有我男人、舍寒和严严。我表姐前几天才出国,就算回来也是回北京,不可能去黎州。林道行和舍寒也都没去黎州,那就是……严严?”

施索用牙齿尖磨了磨圆润的筷子头,哼哼唧唧地回复微信语音:“我感觉我的智商受到了残酷的碾压。”

佳宝干脆打来电话,施索听见她惊喜的语气:“严严回国了?什么时候回的?舍寒怎么没提起。”

背景声有些嘈杂,施索道:“要不怎么说他这个当叔叔的娶了媳妇忘了侄子呢?太不尽责了。他知不知道严严打算留在黎州?”

“……留在黎州?”佳宝迟疑。

施索觉得闺蜜的语气有些怪,不像单纯的吃惊,话筒隔着上千公里,也许语调有些失真。“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那他什么时候回来的?真说要留在黎州?”

“今天刚下的飞机,你说巧不巧,走在马路上都能遇到。”虽然先前没表现出来,其实到现在她还觉得今天的相遇神乎其神,但言归正传,“话说回来,他是跟着朋友一起来的,一个朋友正好是黎州本地人。现在的小孩喜欢拍脑袋做事,严严在这里没根没基,如果是因为想跟好朋友在一块儿,那做这样的决定就太不成熟了,舍寒有没有说起过严严的打算?”

“没提过,他估计还不知道严严已经回来了。”佳宝道。

这才是施索认为的最大的问题,舍严回国竟然连他叔叔也不告诉。

施索挑菜吃,边嚼边说:“那你有空问问,也不是要干涉严严的自由,但他毕竟还小,有时候想法并不成熟。”终于说到她今天跟闺蜜联系的主要目的了。

其实她并不认为舍严是一个会为了朋友,不顾自己将来,轻易做出重大抉择的人。

但这四五年她和舍严的联系桥梁只有各种通讯工具,尤其是这一年多,舍严在国外旅行,有时网络信号太差,或者没买当地网络,她发一条信息,舍严要两三天才能回复。

她自己工作又忙,渐渐也就不记得跟他联系了。

她不能再依据自己从前对他的了解来下判断,比如她一直以为舍严现在比她高半个头,实际上已经高了一个头。

时间就是把杀猪刀,随便挥两下,她自己也面目全非了,何况小少年几朝变成小青年。

佳宝似乎有些无语:“不小了,他都已经二十三了。”

“还小呢,又不是三十二。”施索果断道。

佳宝这回真无语了:“你二十二的时候就一个人跑黎州来了,比他现在还小一岁!”

“那不一样,”施索老成道,“我做事向来有计划有成算。”

“……这是你的自我认知?”

施索觉得闺蜜似乎对她很不认同:“冯佳宝,你什么意思啊。”拖长了尾调。

“行,大爷说得对。”玩笑归玩笑,在异乡工作和定居并不算一件小事,佳宝还是认真道,“我待会就问舍寒,打他工作的手机,总能第一时间接到电话吧。”

又说:“你怎么不直接打电话跟舍寒说?”

施索吐槽:“他现在长辈架子太大了,他结婚生孩子以后,跟他发个微信,他都能不停问我工作情况感情生活,他要不是跟他老婆恩爱有加,我真要怀疑他对我有意思了。我尽量避免跟他对上,头大。”

佳宝:“……”

“喂喂?还在吗?”那头没声了,施索拿开手机看了看。

“在……”电话那头的佳宝语气诡异。

施索皱眉:“你嗓子怎么了?”

“没怎么,没事啊。”

“主播大人,注意保护嗓子。”施索关心道。

“放心吧,我吃颗润喉片。对了,你今天不用出去采访?台风天一堆新闻,不是该很忙?”

施索随口敷衍:“今天是挺忙,先这样,挂了。你记得跟舍寒说。”

“知道了。”

挂断电话,施索又扒了几口饭菜,把读卡器拔|出来后重新插上,反复试了几次,皱眉盯着电脑,确定坏了。

不知道是内存卡的问题还是读卡器的问题。施索刚要发微信问舍严有没有读卡器,想起不知道他手机换没换这事,索性给他拨去电话。

电话畅通,没几秒就被接起。按理接电话的人先说一声“喂”,但施索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只能自己先开口:“严严?”

“嗯。”

低低沉沉,像什么东西贴着她耳朵摩擦,施索把手机拿开,不太适应地看了眼。

太久没跟舍严通电话了……

施索清了下嗓子:“你那有没有读卡器?”

“有。”

“借我用用。”

“现在拿给你?”

“方便吗?我过去拿也行。”

“给我开门。”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