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剑子靠在自己胸口上，依旧，十指相扣。
双手交迭，在胸口的位置，隔着柔软的肌肉和强韧的骨骼，能感觉到剑子的心跳，正如他的心跳敲击着剑子的背一样。
这个时候如果来一管事后烟，即使不被古尘问候大抵也会被拂尘打成天边华丽的流星吧？
想了想，拉起一旁锦被，把两人裹成两只团子，趴住。
龙宿很温暖，长于富贵善于保养的龙宿，头发和肌理都细腻如丝绸，无论是抱起来还是被抱都非常舒服，剑子靠在他怀里，玩着垂到自己肩上的头发。
从龙宿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他未舒展的眉。
想了想，龙宿开口第一句话让剑子吓了一跳。
“……剑子，汝想抱吾么？”
“……”庆幸自己此时没喝事后茶，不然一定会呈现鲸鱼吐水的奇景，剑子转头，却被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指头压住下颌，定定望着前方。
看不到龙宿此刻的表情，可以拿来做判断依据的只有龙宿的声音，以及，心跳。
除了情热之时，剑子从未听过龙宿失去从容的声音，此刻依然，而心跳……却是有力的撞击他的胸口。
沉默了片刻，回答，“我好歹也是男人，怎么也会想抱喜欢的人吧。”
“汝想抱吾？”
“嗯，想。”
“要抱么？”
“不要。”拒绝得干脆利落。
“……汝还真是拒绝得毫不犹豫……”难道吾的身材不够好？哼，不说别的，他的身材长相都绝对是天下无双的华丽。
对于他的问题，剑子却没有回答，只是一根一根扳弄着他的指头，然后再一根一根抚摸而去。
“……现在这样就好。”
沉默了片刻，龙宿捧起他的头，把他在怀里转了一圈，很严肃的看着他，“剑子……汝……”
“我怎么了？”
“该不会是害羞吧？”不、不会，他刚才表现得很大胆，自己否定了这个答案，接着更加严肃的看着他，“汝是不是不会？没关系，吾会教汝……”话还没说完，怀里的人万引天殊剑归宗的起手势已经运起，儒门龙首很识时务的闭嘴。
被打出去很正常，没穿衣服被打出去，虽然他对自己的身材有没有看头还是很华丽的自信，但是还是有伤风化……
然后，抱紧怀里的人，把头埋在他雪白的发间，龙宿的声音一贯从容淡定，“还是……汝认为，汝是祭品？”
颤抖，条件反射的想去看龙宿的表情，却被那人紧紧抱住，只能感觉到温热气息拂过赤裸肩头。
剑子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汝认为，汝把自己给吾，可以阻止吾踏错行差，对吗？”
颤抖。
剧烈到接近从龙宿怀里弹开的程度，却被龙宿一手就按在了怀中，淡紫的发散乱的拂过俊美面容，金珀色的眸在紫色的阴影里闪动，剑子依旧看不清片刻之前拥抱过自己的男人的容颜。
平复自己的呼吸，甩开钳制住自己的手指，剑子感觉到自己似乎冷笑了一下，“……如果我说是呢？”
章十八
空气也可以因为一句话而凝结。
龙宿放松似的靠向身后软垫，菲薄唇角一丝笑若有若无，银紫色的长发沾染了点月光的青灰，从俊美面容上滑下，覆盖上赤裸而白皙的肌肤，单手扶着膝盖，挑高一边的眉毛。
那是剑子没有见过的表情。
长睫开合，刹那须臾却让剑子觉得有一劫之长，银朱色的唇微启，空气里飘荡开低沉儒音，剑子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烙印在时空某点，徐徐回荡。
“但是，汝还是喜欢我。”
仿佛喟叹又带了点莫名其妙让剑子想哭的声音，伸臂，银紫色的发划破静谧月光，荡漾开来，雪白色的人被拥入怀中，“而吾……爱汝……”
不可更改不可避免……
败亡一般的注定。
回抱的力道大得超出想象，剑子埋首在他胸膛之间，声音隐约有一点破碎的味道。
“……你知道的……我不是……不是……”
“吾知道。”很温柔的抬起他的脸，从银色的长睫开始，一点一滴的吻去。然后，轻浅的吻落在了唇上，“睡吧。”
拉下被子，拥着剑子合眼，片刻之后，察觉到怀里人安稳的呼吸。
均匀的呼吸之间，有着金珀色眸子的人却淡淡睁开双眼，望着剑子身后的墙壁。
这次勉强安抚下去了，同时也使剑子更加明确自己的心意，但是，到底是什么可以让剑子对他动摇到此呢？
是他以前所做的什么事被发现了么？
不过，他以前做过会被剑子用古尘斩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也想不起到底是哪件。
啧啧，真麻烦。
想到这里，低头，看着怀里已经睡着的人，手指轻轻虚划着被褥外散了软裘一片的雪白长发，金珀色的眸子里笼上温柔的眼色。
感觉到自己的气息吻着他的发，轻轻一笑。
剑子，你可知道，抱着你的这人，除了对你，再无善恶珍惜之心，苍生天下，不过过眼烟云耳……唯一坚持，疏楼龙宿，绝不负你。
剑子，你知道吗？
你困龙在地。
你是世上唯一可以困住冲天紫龙的枷锁。
“……龙宿？”迷蒙的灰色眼睛微微睁开，靠近，抓住他的头发，继续睡去。
唇角不禁弯出笑痕，忽然，修眉一挑。
他想起来了。
红尘剑谱。
这是他所想起来的，做过的事情中能让剑子彻底动摇的事情。
傲笑红尘么……确实是很麻烦的事情。
章之十九
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白吃的午餐，在享受到的同时，就势必要付出某种程度的代价。
就算是三教顶先天们也不可能逃出这个限制。
所以，龙宿现在摇着扇子穷极无聊的跟在佛剑和剑子身后去为什么牢什子的三战定中原加油助威当华丽的自走照明拉拉队。
谁输谁赢他还不看在眼里，赢了他省得麻烦，真的要是中原这边阿斗到连叶口月人也打不过，大可以三个流氓一起上，群殴取胜之路不由分说，单他一招一荡山河满江红就可以直接送他们的回老家，也显示中原儒门实力雄厚，跟小气寒酸的道门截然不同，不吝赞助他们回家。
天下苍生如何本来就和他毫无关系，那些人要死要活干他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有什么关系？
他不过是履行自己的职责罢了。
他的目地……不在此处。
俗话说，为了遮蔽一个谎言就需要一百个谎言来弥补……
他疏楼龙宿如今就身陷如此的境地啊。
华扇轻摇，华丽无双的笑容之后，金珀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小心掩饰之后的黑暗。
这个局，要布得巧妙才能不让任何人生疑。这也是他来此的目地。
如今，局里的人全了……细细观查，该如何做，他已了然于心。
回眸，笑看，雪白的友人正以疑惑的眼神看他，他却只是在扇子后回了一个淡定微笑，“剑子，吾先走一步。”
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微笑，“不用担心。”
章之二十
龙宿一向讨厌阴暗潮湿以及此四字的任何同类词。
并且，从来都不吝惜表现出来。
但是如果必要，他可以隐藏自己一切真实情感，以任何他想要的表情来替换。
正如此刻。
“如何？”龙宿扬起优雅的微笑。
隐隐在黑暗里蠕动的身影在昏黑的石壁上投下不祥的阴影，混沌的声音震动着空气，“你为何要这么做？”
“吾如何做……似乎还轮不到汝来指手画脚。”依然是低沉有礼的声音，但是，冷酷。
声音狂笑了起来，带动整个山洞里狂风大作！
“疏楼龙宿，你和我现在可是合作的关系！”
华扇半掩，漂亮的淡紫华发被轻吹而动，长睫微垂，“……不需出鞘。”
“嗯？”
“杀汝，不需紫龙出鞘。”仿佛在说天气一般淡然的语气。
然后回眸，扬扇掩面，又是一个云淡风清的优雅微笑，俊美面容如画，摇扇间，绝代翩翩儒门龙首。
那天，他和魔龙祭天达成了协定。
章之二十一
龙宿是个健忘的人。
不放在心上的事、无关紧要的事，他从来不会记得，世事如烟云，龙宿眼里，不看沧海桑田，因为那毫无意义。
所以，龙宿忘记了，自己最开始因为什么要去抢傲笑红尘的红尘剑谱。
真的是完全忘记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如何瞒过剑子。
忽然，抬眼，望着对面专注于棋盘上的道者柔软的白发，一向自信的男人忽然也有了一点奇妙的不确定。
唯独剑子……是他一生唯一的变量。
章之二十二
“要去豁然之境吗？”一局终了的最后，剑子小心的数目，清脆玉石棋子敲击云母的声音不知怎得，让龙宿一惊。
“汝怎么忽然想起邀吾去汝那寒酸小气的豁然之境？”看着对面道者雪白的衣袖拂过纵横棋盘，白皙指尖拈着黑子，金珀色的眸微微一动。
“……只是想和你多在一起罢了。”
“那在疏楼西风难道不是一样？”
低气压忽然盘旋上升，剑子起身，横过棋盘，淡灰色的眼睛阴森的瞪着面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我不要再睡镶珍珠的枕头。”
顾左右而言他，“……养颜嘛……汝看吾这水嫩肌肤就是这么保养出来的，好友汝这蜡黄蜡黄的国字脸也需要保养一下，免得以后牵出去的时候，说吾们是父子就很丢人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对面白衣道者甩拂尘上肩似笑非笑，一副你继续掰啊的模样，某华丽无双儒门龙首乖乖闭嘴。
呜……识时务者为俊杰……
看了他半晌，忽然，剑子伸手，双手揪住他的衣领，顶先天的功力让剑子很轻松的就把龙宿修长的身体提了起来，紧接着，嘴唇熨贴而上，柔软的带了点檀香香气的唇分开龙宿银朱色的唇，强势的探索。
良久，分开，雪白的衣带拂动棋盘上的棋子，伶仃脆响。
龙宿微微喘着气，一脸很期待的样子，“剑子汝终于打算一鼓作气压倒华丽的吾了么？”
殴飞。
一路碰碰做响把龙宿拖回寒酸小气的豁然之境，丢到自己房间里最软的那张床上，剑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那个显然马不知道脸长一路居然还敢跟他废话的家伙，考虑用什么酷刑招待。
龙宿倒是颇为惬意的摇着扇子转了个1440度大回旋，晃得豁然之境一片豪华绚烂珠光宝气之后，华扇掩面，微笑。
“剑子。”
“……”沉默，正在思考等他开口之后是拿古尘金剑还是拂尘招待，不如一起上吧。
“只要汝开口，吾就会留在汝身边的。”扇子后金珀色的眼眸轻盈流转，把坠满珍珠的紫色外衣随手一甩丢在旁边，仅着内袍的男人悠闲的倚在了床头，漂亮的银紫色长发沿着身体的曲线优雅滑落，直垂到地上，蜿蜒出淡紫色的溪流。
“疏楼龙宿，只要在汝剑子身边，就只是疏楼龙宿，不是儒门龙首，也不是其他的任何。”
伸手，把剑子拉入怀中，看着垂着头的白发人，微笑，“吾说过，无论做了什么，都不会伤害到汝的。”
龙宿什么都知道。
剑子很清楚，自己现在在想些什么和基于什么立场会把他拖回来，龙宿一清二楚，于是，有些酸楚的轻轻叹气，抬手，小心的拔下龙宿头上的发簪。
刹那，仿佛星河流泻，柔滑得指尖都拢不起来的纤细发丝倾泻而下，那瞬间的龙宿，总是美丽得让剑子无法形容。
“剑子。”
“嗯？”用指尖温柔的拨开覆盖在他容颜上的长发，露出其下，他所爱的容颜。
“……汝又……听到什么了？所以才想把吾关在豁然之境……”想了想，还是用了那个字，“……监视？”
“……” 沉默。片刻，拨开他头发的指尖掠到了金珀色的眼睛前，然后苦笑。
龙宿永远这么敏锐……在佛剑和他说了叛龙之事的时候，龙宿就有所察觉，现在……也是。
他明明记得，在和龙宿有肉体关系之前，自己还多信任他几分，为什么有了那么近的接触之后，不安却一层一层的又翻涌上来？
“……红尘剑谱。”半晌，唇里吐出这四个字。
龙宿却只是挑了一下眉毛，伸臂，把他拥入怀中，让剑子的唇触上自己的发。
“与吾无关。”
那瞬间，剑子紧紧的拥抱他。
章之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