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强度只有你以前放掉电池中的剩余能量时那么大。”

“这么说,你们要把这种武器用于空战了?把射程只有100米的武器用于空战?”

“当然不是,你们两机将拉着那条电弧在空中飞行,这条电弧就像一张网,捕捉或者说激发空间中可能存在的某种结构,这种东西一旦被发现,就可能成为最具威慑力的武器。”

“少校,这越来越玄乎了,说实在的,我对你们几乎快失去信心了,但愿早些干完这事回部队去。”

两位飞行员谈到了那位被人造带电云产生的闪电击中的王上尉,我的心猛地抽紧了。我想象着如果自己面临这么危险的飞行将是什么样的状态,肯定被恐惧压垮了;另一方面,如果我是林云,也无法坦然地对两位飞行员讲这件事,但现在我面前的这几张年轻的面孔是那么泰然自若,好象他们只是开车去郊游一样。

首次试验这天天气很好,在凌晨,地面几乎是净风,参加项目的所有人员都来到试验现场,人不多,所有工程师、工人和地勤人员加起来也就二十多人。离直升机起飞点不远处还停了一辆救护车,医护人员那雪白的衣服在初露的晨光中十分刺眼,总给我一种异样的感觉,而草地上放着的那两个空担架更使我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但这两个担架一会可能抬的人此时就站在担架边,轻松自如地同刚刚认识的两个漂亮忽视谈笑风生。我那种自卑感又涌了上来,那个决定了我后来人生的雷雨之夜,使我对死亡的恐惧比一般人深得多。

林云拿着两件黄色的连体工作服让飞行员穿上,“这是从市供电局借来的,是在高压线上从事带点作业的工人穿的屏蔽服,它用法拉第笼原理产生电屏蔽,对闪电也有一定防护作用的。”

一名飞行员接过屏蔽服时笑折对林云说:“别担心少校,你那道小电弧不会比毒刺导弹更可怕的。”

林云向他们交代试验步骤:“首先升至5000米,然后使两机在安全距离上尽可能靠近,达到最近距离时点燃电弧,然后两机慢慢拉开距离,一直拉到稍小于电弧射程时悬停,然后前飞,速度听地面指挥。要注意观察电弧的稳定状态随时决定是否悬停,这你们早有经验。有一点要特别注意:如果电弧中途熄灭,一定要以最快速度相互脱离,同时关闭闪电发生器,切不可试图重新点燃电弧,因为在长距离上点燃,闪电可能击中机身!千万注意这一点,不然你们的烈士可就当定了!”

按计划,两架直升机达到预定高度后,将顺风飞行,把相对气流速度减到最小,这时点燃电弧,顺风飞行一段,然后熄灭电弧,返回来重复上述过程。

试验直升机很快升到了预定高度,这时只有用望远镜才能看清他们。它们在顺风飞行,同时在相互靠近,最后在地面看去两个旋转的螺旋桨边缘几乎碰到一起。这时,两机之间出现了一道明亮的电弧,它发出的清脆的劈啪声隐隐传至地面。两机开始慢慢拉大距离,电弧也在被拉长,它开始几乎是一条直线,随着距离的增大,它的波动越来酱螅绷郊苤鄙詈蟮酱锛尬恢檬保缁》路鹗且惶踉诳罩锌裎璧那嵘矗孟舐砩暇鸵跬蚜蕉说氖苛杩辗扇ニ频摹U馐碧羧栽诘仄较咧拢诎道渡某靠毡尘昂统珊谏粲暗牧郊苤鄙钩傻幕嬷校堑烂髁恋睦蹲仙幕」饪瓷先ズ懿徽媸担路鹗窃谝簧嫌吵龅牡缬暗慕浩贤饧拥幕邸?br>这时我突然感到很冷,胃部一阵痉挛,浑身不由颤抖了一下。我放下了望远镜,肉眼在高空中只能看到一个蓝色的亮点,像是很近的一颗晨星。

当我再次举起望远镜时,看到两架直升机已达到了放电的极限距离,开始带着那条近百米长的跃动的电弧向前飞行了,它们飞行的速度不快,只有以旁边一抹被地平线下的照样照亮的薄云作为参照物,才能看出它的移动。随着直升机向东方非去,机体在阳光中成了两个橘红色的亮点,而电弧的光度相对暗了些。

我略略松了一口气,却听到旁边举着望远镜的人们发出了几声惊叫,我急忙举起望远镜,刚好看到那一幕:在接收电弧的直升机旁,电弧分了叉,其主干仍连着电极,而分出的那个飘忽不定的分支则沿着机身扫到了细长的机尾上,像一只纤细的手在机尾上来回摸索着。这过程只有三四秒,紧接着所有的电弧都熄灭了。

这情形看上去并不可怕,似乎不会对直升机产生什么灾难性后果,但我错了。就在电弧熄灭的那一瞬间,我看到机尾的小螺旋桨处有一团火光闪现,这火光很快熄灭了,那位置上出现了一股白烟,紧接着直升机机体旋转起来,转速越来越快。后来知道,闪电击毁了尾部螺旋桨的控制线路,造成螺旋桨停转。而直升机的尾浆是用于平衡主螺旋桨产生的扭力矩,它一旦失去动力,直升机的机体自身就会朝主螺旋桨旋转的反方向转动。我在望远镜中看到,随着机身自转的加速,它渐渐失去升力,开始摇晃着坠落。

“跳伞!!”许大校在无线电中大喊。

但几秒钟后,似乎飞行员重新启动了尾浆,机体的转动慢了下来,坠落速度也慢了下来,直到机体重新悬停在空中,但这悬停只持续了一瞬间,机体又像上了发条的玩具似的自转起来,坠落又开始了。

“快跳伞!!”许大校再次喊道。

下落了一段后,直升机机体又停止自转,减慢下坠速度直到悬停,一瞬间后再次开始下坠……这周期反复重复着。这时直升机已经低于跳伞的安全高度,只能祈祷它到达地面时正好处于周期的悬停点附近。当它在东面的远方着地时,我看到它的下坠速度有所减慢,但比正常降落要快得多。我惊恐地看着那个方向,呆呆地等了一会,还好,没有烟雾从那片树丛后面升起。

当我们驱车赶到坠落点时,另一架试验直升机早就在附近降落了。坠落点在一个果园正中,那架直升机的机体倾斜,下面有几棵被压倒的树,周围有几棵碗口粗的果树被螺旋桨的浆叶齐齐削断,直升机驾驶舱的玻璃碎了,但除此之外机体好象没有大的损伤。那位中尉飞行员靠着一棵果树,捂着一只流血的胳膊,正不耐烦地让医护人员和抬担架的人走开,见到林云后他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朝她竖起大拇指。

“少校,你的雷电武器总算打下一架飞机!”

“你为什么不跳伞?!”随后赶来的许大校气急败坏地问。

“大校,什么时候跳伞,我们陆航飞行员有自己的准则。”

在回基地的汽车上,有一个问题我终于在心里憋不住了,就问林云:“这次试验中,你是指定的地面指挥员,跳伞命令却是许大校下的。”

“飞行员有很大可能救下那架直升机。”林云的声音很平静。

“当时也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如果救不下呢?”

“那试验就要停相当长的时间,甚至项目被取消。”

我的胃里又有什么东西翻腾起来,:“如果你指挥一次进攻,路线上有雷区,你会命令士兵们螳过去的,是吗?”

“按照新的军事条例,女性军官不能担任前线战地指挥。”像每次一样,她轻轻地绕开了我的问题。

“军队有自己的行为准则,与老百姓可能稍有不同。”林云又说,可能是觉得刚才表现太冷酷,有些过意不去似的。

“许大校不属于军队?”

“当然,也属于。”林云淡淡地说,能听出语气中那隐隐的轻视,对于试验基地的领导层,她都抱有这种轻视。

当天下午,这架经过紧急维修的直升机就从坠落点飞回了基地。

“在想出行之有效的措施保证安全之前,试验必须停止!”在当天晚上基地的会议上,许大校坚决地说。

“再飞两次,也许我们就能找到电弧波动的规律,这样就能找到一种飞行方式避免它打到机身上。”上午受伤的飞行员挥动着一只裹着绷带的手说,从他的动作和表情,看得出那只伤手很疼,但为了表示他还能用它操纵直升机,他没有把那只手臂吊起来,还故意用它做很多动作。

“这样的事故不能再发生了,是应该有一个可靠的安全保证。”林云说。

另一位飞行员说:“我请各位把大前提搞对:我们并不是为你们这个项目冒险,而是为我们自己冒险,现在,陆军航空兵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新武器!”

林云对他说:“你误解了我们停止试验的原因,我们停止试验完全是为了项目着想,如果再出现王松林上尉那样的恶性坠机事故,这个项目就完了。”

许大校说:“大家开动脑筋,必须想出一个可行的安全措施来!”

一位工程师说:“能否考虑用遥控飞行器来完成试验?”

一位飞行员说:“目前能够完成空中悬停和低速飞行,并有这么大载重量的遥控飞行器,只有北航研制的一种氦气飞艇,但它的操纵精确性能不能保证放电瞄准还不清楚。”

林云说:“其实就算能行,它也只是避免了人员伤亡,对试验于事无补,它同样会被闪电击毁的。”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说:“我以前的硕士导师,研制过一种防雷涂料,是用在高压线上的,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并不知道详细情况。”

“你的导师是张彬?”许大校问我。

我点点头,“您认识他?”

“我也曾是他的学生,那时他还是个讲师,还没有调到你的母校。”许大校顿时黯然神伤,“我前几天还给他去过电话,想去看他,总是抽不出身来,他恐怕也没有多少日子了,他的病你知道吧?”

我又点点头。

许大校说:“在学术上他是一个很严谨的人,勤勤恳恳一辈子……”

“我们还是谈谈那种涂料吧!”林云迫不及待地说。

“我知道这项发明,当时我参加过鉴定会,它的防雷效果是很出色的。”许大校说。

“关键是,如果这种涂料需要接地才能起作用,那还是没有意义。”林云说,她对技术的灵性我一直很佩服,这个问题非专业人士一般想不到,大部分防雷涂料确实需要接地。

许大校摸着脑袋想了想:“这……时间长了,我也记不清,具体还得问发明者本人。”

林云拿起电话话筒递给我:“马上打电话问他,要是行,就让他到北京来,我们一定要尽快配制出一批这种涂料!”

“他是一个癌症病人。”我很为难地看着她。

许大校说:“先问一下吧,没有关系的。”

我把话筒从林云手中接过来:“不知道他是在家还是住院……”我边说边翻通讯录,在第一页上找到他家的电话号码,拨通电话后,话筒里传来了一个很虚弱的声音:“谁呀?”

我说出自己的名字后,那来自远方的声音突然变得兴奋和强健起来:“啊,你好你好!你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

“张教授,我在搞一个国防项目,您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这么说,你有进展了?”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径直就问。

“在电话里不好说,您身体怎么样?”

“一天不如一天了,赵雨来看过我,他可能告诉过你了。”

“是的,您那里的医疗条件怎么样?”在我说话的时候,林云在旁边着急地低声催促:“问呀!”我捂住话筒厉声说:“走开!”当我把话筒又放到耳边时,听到张彬说:“……我又收集到一些那方面的研究资料,正准备给你寄过去。”

“张教授,我想问您另一件事,是关于您研制的那种高压线防雷涂料。”

“哦,那东西在经济上没有实用价值,早被束之高阁了,你想知道什么呢?”

“它需要接地吗?”

“不,不需要,全凭它自身的屏蔽作用。”

“我们想把它用于飞机上。”

“恐怕不行吧,这种涂料产生的涂层表面很粗糙,肯定不符合飞机表面所要求的空气动力指标;另外,飞机的机身蒙皮与高压线不是同一种材料,不知道涂上去后长期会不会对蒙皮产生腐蚀作用。”

“您说的这些都无所谓,我只想知道它能不能对飞机产生防雷效果?”

“这是肯定的,只要涂层达到一定的厚度,飞机甚至可以穿过雷雨云。其实,这种涂料在这方面有过实际应用,但不是在飞机上。那年学校大气实验室有个项目,用探空气球探测雷雨云的结构,可是连着好激磁,气球和吊在下面的仪器舱入云不久就被云中闪电击毁了。后来他们找到我,把仪器舱和气球上涂了一层防雷涂料,结果入云和回收几十次都没遭到雷击,那可能是这种涂料惟一的一次实际应用了。”

“这太好了!我想问问,现在还剩有那种涂料的成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