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呀!”柳氏整理着温婉的衣衫,一边说。“娘亲也不强求,有机会最好成为好朋友,不行的话,千万不要结仇。”

“婉儿记住了,娘亲!”

温向东吃过早点就上朝去了,嘱咐温婉在老地方坐车去学堂。整理好书袋,准备出发前,温娴匆匆拎了个小布袋过来,递给温婉说:“本以为像乡学一样,午后会回家一趟,原来京学是不回的,所以昨天就没准备。早上起来做了些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你带着去,这样就算学堂里的伙食不合胃口,也不用挨饿了。”

温婉接过沉甸甸的小布袋,心中不由感动异常。自她穿越过来,姐妹俩同吃同睡,这个姐姐无微不致地照顾着她,甚至比母亲还要细心。虽然有时候觉得她小小年纪,城府却深得可以,但她对她百分百的好,又是她不容置的。“谢谢姐姐。”

温娴一路送温婉送到门口,跟家仆一起将她送上车,叮咛她下学后就马上随车回来,不要到处乱跑。车夫和家仆在旁边听了,便说一定会把温婉一起带回来,让温娴放心。温娴满心道歉了几句,才恋恋不舍地挥手作别。

温婉将书袋抱在胸前,躬身钻进车厢,原本以为会看到温克恭,没想到却看到了另外一个人――温媛!温婉的心中顿了顿,表面上还是若无其事地坐到一旁,恭敬地打招呼:“克恭哥哥早!媛姐姐早!”

“婉儿妹妹早。”温克恭机械般地回了声。温媛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侧过身,不理不睬。

【第十章 同窗】

温婉自讨了个没趣,抱着书袋自己找个角落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开始闭目养神。

昨晚睡觉前,她还听温娴说,自打她们母女三人进府后,温媛就一直闹脾气,到老太君和老夫人那哭闹,不理会温向东,还闹着不肯去学堂。但是今天,就在温婉开始到京学上学的第二天,她就又立马恢复上学了……

难道她是准备到京学去折腾自己?

温婉觉得有些不妙了。

马车辘辘地前行,一直别过身生闷气的温媛忽然起了身,掀开车帘,探出脑袋跟车夫说了句:“先去趟八锦楼。”

“是,小姐。”

马车当即改道,行驶了在约十几分钟,停了下来。随车的家仆在帘外说:“八锦楼到了,小姐。”

“知道了。”温媛应了声,随即目光一转,停在温婉身上,没好气地说。“下车。”

温婉弱弱地说:“我没有东西要买,就不下去了,我在车上等你们。”

温媛将眉头一拧,怒气冲冲地说:“你不下去,又杵在门口,你让我怎么下车?!”

温婉低头看看自己坐的这么小小一个角落,又看看她那边畅通无阻的下车之路,知道她是故意刁难自己。再回头看坐在一旁的温克恭,如老僧坐定一般,对两个堂妹之间的吵架熟视无睹,温婉知道也无法指望他开口帮自己说句话,只好抱着书袋,慢吞吞地挪身出去。刚挪出帘子,背心上就结结实实地被人推了下,直接推下车去,幸好随车的家仆在车停下来的时候,就下车提前等着了,现在及时地扶了温婉一把,才免于摔了个狗啃地。

没有听到温婉的惨叫,温媛“哗”地一下掀了车帘,探头出来一看,不由秀眉一拧,瞪了那家仆一眼,回头对车夫说:“还不快启程去京学,她要去买吃的就让她去,连累我和克恭哥哥迟到,有你们好看的!”

“但是,小姐……”车夫面有难色地看看温婉。

“听不懂人话吗?”温媛怒了,随即又对那家仆说。“还有你,如果不想再在温家呆下去的话,就不用再上车了!”

“小姐……”家仆也左右为难着。

“走不走?!”温媛不爽的声音又提高了八个分贝。

“马、马上!”车夫看了眼家仆,一抖缰绳,马车再次行动了起来。这时,一直踌躇不定的家仆也终于在一瞬间下定了决心,对温婉匆匆说了声:“对不住了,小小姐!”然后快步奔跑着跟上马车,纵身一跳,坐到了车夫身旁,回过头看向抱着书袋、呆呆地站在人群中的温婉,一脸的担忧和歉意。

目送马车渐渐地驶出视线,温婉长长地“唉”出一声:“真是难缠的小孩子啊!”她真不明白温媛是怎么想的,难道把她丢在这里,她心里就那么解气?这里是闹市区,又不是荒郊野外,稍微不那么笨一点的人都会晓得要去问路,然后顺顺利利地回家,好不好?

“唉,小孩子的逻辑,果然不是那么好理解的。”

温婉叹了口气,将书袋重新背到身上,转着打量四周的环境。这里貌似是市集,商铺酒楼林立,小摊小贩也沿路遍布,几步远处就有个面目慈详的老婆婆,面前一篮子一篮子新鲜的桃子,水灵灵地非常惹眼。

温婉在书袋里摸了摸,在里衬上的小零钱袋里摸到了十个铜铢。迟疑了一下,只取了三个出来,缓步来到卖水果的老婆婆面前,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掌心上整齐地躺着三个铜铢,奶声奶气地说:“婆婆,我只有三个铜铢,能换几个桃子吃?”

老婆婆一看来了个衣着名贵、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娃,顿时欢喜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转头在温婉身旁看了看,发现她是一个人后又担忧地说:“谁家的小娃娃,怎么一个人上街?”说着,用纸包了两个桃子递给温婉,却只从她白生生的掌心拾了一个铜铢过去。“桃子沉,多了拿不动。吃完了如果觉得好吃,还想再吃的话,就让你娘亲有空过来婆婆这里买。”

“嗯,谢谢婆婆。”温婉接过来,收到书袋里放好,又问。“婆婆,从这里到京学府要怎么走?”

“京学府啊,这里过去,远得很,坐车都要将近半个时辰,你小娃娃的脚程,走到天黑都不知道能不能到?”

“那附近有没有能雇到马车的地方?”

老婆婆伸手指了指远处城门脚下的一处茶馆,说:“那里应该有。”

“谢谢婆婆,我去问了,婆婆再见。”温婉非常有礼貌地道了谢,转身向茶馆走去,听到老婆婆在身后不住地说:“京学的学子果然不一样,这么小的娃儿,就这么懂事,说话一板一眼的……”

温婉在心中想,刚才还有个京学的学子乱发脾气,在陌生的地方把九岁的妹妹赶下车呢!

茶馆旁果然有个小小的驿站,停了好几辆闲置的马车和轿子。温婉没有立刻过去问价,她知道自己这么小一个孩子,穿着又不错,遇上不厚道的人的话,肯定会被狠狠地宰一刀。估计今天是迟到定了的,她也不急,蹲在旁边准备等个人来雇车,好听个大致的价格。

蹲了一会,没等到雇客,身后倒有人唤起了她的名字:“嗬,温婉,是吧?”

温婉奇了奇,没想到这个地方竟然会有认识自己的人,连忙抬起头循声望去,却是那个名唤“柴启瑞”的少年。他一身华贵而明艳的衣服,张扬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似的。分明还是个大孩子,手中却装腔作势地握了把折扇轻轻地晃着。

温婉抱着书袋站起身,还在踌躇于该怎么称呼他,他已经咧嘴笑开了,露出两排整齐而雪白的牙齿。“入学第二天就逃课,小师妹果然是可造之才啊,很有前途!”

“我没有逃课。”温婉一本正经地纠正,这是学习态度的问题,万一传到温家,让他们误以为她怠慢课程的话就不妙了,可要解释清楚。“我只是迷路了而已。”

柴启瑞摇着扇不置可否地眯眯笑:“小师妹得以半途入学,家世必定可观,莫非上学还没有车马相送?”

温婉不由暗叹这个家伙还真是难缠,她总又不好说她是被同父异母的姐姐从车上赶出来的,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么!“这里人太多,我下车买个东西,一不小心,就失散了。”

柴启瑞笑盈盈地看着温婉,似乎是在琢磨这个解释的可信度是多少。“那么个时候我的横空出现,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雪中送炭哪!”

“呵……呵。”温婉陪着傻笑。

柴启瑞回头对身后的秀才模样的中年人说了声:“准备下马车,去京学。”

【第十一章 柴启瑞】

尽管搭了柴启瑞的顺风车回来,但还是无法避免地迟到了,因为柴启瑞本来就是一个迟到逃学家常便饭的家伙。

温婉跟在柴启瑞身后走进教苑的时候,发现又是姜大学士的课。想到昨天刚在课堂上出小差被现场抓了包,接着今天又迟到,顿时有些窘然。缩着脑袋,惴惴地跟在柴启瑞,只祈祷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回座位。没想到柴启瑞却不仅走得大摇大摆,竟然还大剌剌地打起招呼来:“姜先生早,大家早。”经过水玲珑座位旁的时候,还特地弯下腰,凑到她面前,笑眯眯地说了声:“玲珑早!”

感受到众多目光“唰”“唰”“唰”相继集中过来,温婉的脸登时黑了,水玲珑的脸也黑了,姜学士的脸更黑。

“你……”对于这种目无尊长,目无课堂纪律的行为,姜学士气得可以。当下拿起名册查找他的姓名,但是这份名册是按照座位顺序誊写的,柴启瑞没有坐到座位上,姜先生就叫不出他的名字,不由为之气结,直接指着他,厉声说。“你,去外面站着!没有允许,不准进来!”

“啊,这可不行啊,先生!”柴启瑞惊异地扬扬眉,非但没有出去,反而信步往水玲珑右手边的位置上一坐,语重心长地说。“我来学堂是来做学问的,可不是来站岗的。”

他这么一说,学子间顿时哗然,温婉连忙趁乱溜回自己的座位,忽然想到昨天坐在水玲珑旁边的人,似乎并不是这个柴启瑞!正踌躇着,果然下一刻就听到姜先生的拍案怒斥声:“我不需要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你的父亲知道就可以了,邓楚川!”

学子之中顿时一片窃窃私语,盛怒的姜学士将书忿忿地拍了下桌,厉声说:“安静,不想听的就出去,不要在这里吵吵嚷嚷!”

见先生动了真怒,大家顿时安静下来。姜学士倒也没有再继续坚持赶柴启瑞出去,翻开书继续开始讲课。

一场风波似乎就这样过去了,温婉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只是可怜了那个遭了无妄之灾的邓楚川,听姜学士的口气似乎要去告知他的父亲,不知道会不会受到责罚之类的。

想到这,温婉不由回头往柴启瑞那边望了望,却见那始作俑者正若无其事地取了《文史》出来,像模像样地翻看起来,全然一副好学生乖宝宝的模样。察觉到温婉看过来的目光,便从书本上抬了抬头,冲着温婉露出招牌式的笑容,还轻轻地摆手问好。

温婉面无表情地转回头来,心想这人真是没有节操啊,堂而皇之地陷害了同学,居然还这样的若无其事,真是可怕啊!

学完上午的课时,就又到了一个时辰的自由活动时间。等姜先生一走,水玲珑就从侧后方蹦到温婉面前,关切地问:“婉婉,你今天怎么迟到了,还跟柴启瑞这个大萝卜一起?”

温婉回头看了眼正信步往这边过来的柴启瑞,迟疑着说:“我迷路了,搭柴师兄家的马车过来的。”

话刚说完,柴启瑞就凑了过来,一屁股挤掉温婉后桌的男生,大剌剌地坐下:“在小师妹遭遇困境的时候,师兄我及时地伸出援助之手,小师妹却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真让人伤心。”

温婉立马面无表情地说了声:“谢谢师兄。”

柴启瑞听得直摇头,委屈地向水玲珑控诉温婉真没诚意。水玲珑不爽地推了他一把,对温婉说:“不要理他!对啦,你怎么会迟到?你家没有派人送你吗?你家住在哪里,要不我每天先去你家接你,然后我们一起过来?”

温婉连忙说:“谢谢玲珑姐姐,今天只是意外而已,明天不会了。”

水玲珑小大人模样地叹了口气说:“我是担心你啊,你不知道,姜先生最记仇了,还最爱把学堂里的事情告诉咱们爹爹!”

温婉险些脱口而出“那邓楚川师兄不是惨了”,目光一转就看到一脸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柴启瑞,当下连忙咽咽口水,把打抱不平的话咽了回去。转念想到今天开饭时间已到,眼看着苑里的人都走光了,水玲珑竟然没有急吼吼地拖自己去明珠苑抢位置,便出言提醒说:“对了,今天不是要去找……”

温婉的话还没说完,水玲珑就摆着手,泄气地一屁股坐在对面的位置上,郁闷地说:“别提了,君逸哥哥今天也没来。我一早就去过天榜了,雪音姐姐告诉我,君逸哥哥去融州外祖家了,要下个月才回来。”

“哦,这样,那……”温婉瞥了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柴启瑞,隐晦地问。“那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水玲珑“啐”了一口,忿忿地说。“老太爷病重,侯爷夫人上个月就去融州了,哪还什么初一去上香啊?!差点上了林浅薇那贱人的当,气死我了!”说着,就又气又恼地捶起桌子来。

温婉安慰说:“现在知道是假的了,不是很好吗?”

水玲珑捶了会桌子,终于消气了,一下子又泄气地趴到桌子上,将肉肉的下巴垫到交叠的手背上,唉声叹气地说:“君逸哥哥要好久才回来啊!”

温婉看着她忽喜忽怒的样子,不由抿着嘴笑,推推她说:“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这么一说,水玲珑倏地直身坐起来,亲热地拉过温婉,说:“对啦,昨天多亏了你提醒我,我才没着了那臭丫头的道,我请你去吃好的!”

“真的?”温婉佯作欣喜地问。

水玲珑拍着胸脯,豪气地说:“当然啦!娘亲说了,要赏罚分明,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温婉呐呐地笑着,心想没这么严重吧。“可是,学堂里几处好的膳楼不都是开学时就付好钱的么?”

水玲珑摆摆手说:“才不去那些地方,有些个天榜和地榜的人,看见就讨厌。”

温婉怔了怔,呐呐地问:“要去……外面?!”

“嘘!”水玲珑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俯身凑到温婉耳边小声说。“赶在开课前回来就行啦!”拉着温婉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觉察多出来一条尾巴,不由停下脚步来,回头瞪向悠闲地跟在后头的柴启瑞,沉着脸说:“我们去吃好吃的,你跟来干什么?”

柴启瑞摇着扇子,笑眯眯地说:“我也正巧饿了!”

水玲珑哼了一声,说:“那正巧,既然同路,就来付帐吧!”

“没问题,反正我家多的就是钱。”

温婉怔怔地看向一脸得意的柴启瑞,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心想就算是暴发户家的二世祖,也不用这样吧,生怕别人不讹他似的!

【第十二章 藏书】

事实证明,柴启瑞果然非常有钱,表现得也非常之暴发户。在酒楼里吃完饭,二话不说,招过店小二,说声“记帐”,店小二便如获至宝地下去了,俨然是一副超级VIP用户的架势。等出了酒楼,离开课还有小半个时辰,水玲珑就提议要沿街逛回去,柴启瑞也毫无异议地举双手同意,掏腰包全数买单不算,更是任劳任怨地大包小包全部一手拎了。若不是之前那一招“嫁祸于人”太阴损了一点,这会儿估计温婉也会认为他是个不错的大男孩。

在柴启瑞熟门熟路地带领下,三人从京学府膳房仓库后的小门溜进去,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了南院。水玲珑松了口气的同时,扁扁嘴,仍不忘寒碜柴启瑞:“你还真是逃课逃出道道来了,歪门邪道懂得这么多!”

柴启瑞并不反驳,“嘿嘿”笑笑,神秘兮兮地说:“跟我来。”

“干什么?”水玲珑虽然回答得一脸不爽,但他一走,她还是抬起脚步跟了过去。

柴启瑞引着两人七转八弯地来到藏书楼,藏书楼高达五层,是京学府中的最高楼,据说里面的藏书非常齐全,仅次于国学府和尚书院。温婉只在昨天水玲珑带她认路的时候,进到一楼看过一次,尚未窥得全貌,也不知道是否真如传闻中说的那样藏书丰富。

藏书楼左侧有株百年银杏树,枝冠非常茂密。银杏树周围环绕着低矮却枝叶茂盛的红叶杨,远远地望过去,红通通的一片海洋中,一株大树拔地而起,分外引人注目。柴启瑞带着两人来到树下,自己却去到红杨丛中,猫着身摸索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找什么哪?”水玲珑好奇地跟过去。

“好东西。”柴启瑞卖了个关子,过了会,就见他从墙脚拖了个红木小箱子出来。那个小箱子大约只有普通衣箱的一半大小,做工非常精致,箱面上还雕镂着红叶花纹,藏在红叶杨丛中,真可谓是完美的保护色。即使是知道大致方位,要找出它来,也得费一番功夫。

水玲珑在银杏树下蹲下身,用手指扣着箱子,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柴启瑞笑盈盈地说:“打开看不就知道啦!”

水玲珑瞪了他一眼,一边咕哝着“你可别在里面装什么恐怖的东西吓我”,一边快速地打开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她怔了一下,随即惊叹地“哇”了出来。温婉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连忙伸头看去,却只看到一堆琳琅满目的书籍啊,风筝啊,弹弓,小饰品之类的东西,怔了下,不由有些哂然。

“哇!哇!”水玲珑却显得很兴奋,从那一堆东西中刨了一本书出来,如获至宝般地高声欢呼。“《风月录》,余子晴的《风月录》耶!啊,还有《百花谱》!是被安先生收走的那些吗?”水玲珑仰起粉团般的小脸,兴奋地望向柴启瑞。

“是啊!”柴启瑞还是笑盈盈的,但却似乎比平常多了几分满足的欣喜。“还有,你看……”他在水玲珑身旁蹲下身,从箱子的最底下挖了一套装帧精致的书,非常素雅的墨色缎面,却绣着桃色的大字:撷芳录。

“这都什么东西啊?”温婉有些云里雾里,她完全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书,更加不明白为什么水玲珑会这么兴奋!

“哇哇哇,余子晴的《撷芳录》啊!”水玲珑更是欢喜得手舞足蹈,恨不得抱住柴启瑞狠狠地亲上一口。“余子晴的七录芳环,我只差这本没看过!”

柴启瑞笑着说:“她写这部作品的时候,已是身陷囹圄,书稿写完后不久,就过世了。临终前,她将全部书稿托付给了同牢关押的女犯。那女犯不识字,所以并不知道这书稿的珍贵,但基于同牢的情谊,一直将这部书稿当作遗物珍藏起来。”

“啊,还有这事?”水玲珑惊异地望向柴启瑞,一双大眼睛中满是求知欲。

柴启瑞点点头:“我也是这次托人到处搜寻余子晴的书,才得知这个事情的。”

“那后来呢,后来这部书为什么又问世了呢?”

“后来是那个女犯过世的时候,将书稿作为友人遗物,再次托付给自己的儿子。她的儿子是个读书人,一看这个书稿就认出是余子晴的手迹,再加上结文处的印鉴,当即就意识到,现在手里握着的,是什么样的一件当世珍宝。”

“然后女犯的儿子就把书稿印制传世了?”水玲珑好奇地问。

柴启瑞笑笑说:“是啊,不过,那个时候余子晴这个名字已经被淡忘得差不多了,所以这部书虽然被公认为是她的闭门之作,但传世却极为稀少,我也是托人找了很久,才在一个小镇上找到了这么一本。”

水玲珑一听,连忙把那书抱进怀里,仰脸问柴启瑞:“送我吗,送我吧!”

柴启瑞皱着眉,假装为难地说:“我也就这么一本诶!”

水玲珑急了:“既然能找到一本,当然也能找到第二本啦!而且,你又不看这些书,你留着也是暴殄天物,当然不如送我!”

柴启瑞摇着扇子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莫非不知道,暴发户最喜欢搜罗这些个东西附庸下风雅么?!”

“你……”水玲珑一下子又气鼓鼓了。

柴启瑞“嘿嘿”笑笑,将语气猛一回转:“不过,既然是玲珑你想要,那……就这样吧!你若是以后见着我,都唤我一声‘启瑞哥哥’的话,那这套书,我就当是见面礼,送给我的好妹妹啦!”见水玲珑面上露出些不以为然的神气,他又不紧不慢地加上一句。“当然,若是以后再寻着什么好书,自然也是第一个送过来给妹妹看了!”

水玲珑不由的两眼一亮:“真的?”

柴启瑞笑眯眯地点头。“君子一言。”

“启瑞哥哥!”水玲珑立马就叫上了。柴启瑞摇着扇子,笑得心满意足:“玲珑好妹妹。”

温婉一直呆愣愣地站在一旁,虽然还是不明白他们说的那些到底是什么书,但是有一点她明白了,就是:柴启瑞在调戏水玲珑!转念一想,若柴启瑞真是喜欢水玲珑的话,那她不就成了个超级大灯泡?!温婉顿觉自己站在这里,非常之尴尬,正琢磨是不是应该悄悄地回避,没想到水玲珑就抱着书扑过来,拉起她的手臂,话却是跟柴启瑞说的:“那我先拿去看啦!”

在她拉着温婉往回走的时候,柴启瑞在身后远远地提醒:“当心点,不要再被安先生收走了!”

“知道啦!”水玲珑拉着温婉的手,兴高采烈地蹦蹦跳跳地往回走。走出藏书楼,顺着竹荫道一转,却冷不防就迎头遇上了温媛,真正不是冤家不聚首。

【第十三章 情动】

与温媛同行,还有一名锦衣少年,却是南王世子欧阳凌枫。按照东望的学制,皇孙后裔都是直接进的国学府,就像贵族子弟可以直接进京学府一样。不过他们时常会因上面的要求,顶着交流学习,或者视察参观的名号到京学府来。而每当这个时候,就会视到来者的身份地位的高低,而在京学府中引起不同程度的骚动。

东望有东、南、西、北四位王爷,其中南王与北王是外姓王爷,都是因为近两代的显赫军功而封的王,可谓是位高权重。而这位南王世子又是一表人才,可谓人中龙凤,深受当朝皇帝的青眼相待,这样的人物,无疑会成为京学府中某些想一步登天的人急于巴结的首当选择。但是这位天之骄子却生性恬淡,不喜追捧,每次来都只是到天榜转转,然后就静静地到藏书楼看书,不引起一丝一毫的骚动。

温媛好不容易争取到陪同欧阳凌枫去藏书楼看书的机会,一路上为此雀跃不止,正琢磨着该怎样开始话题以便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没想到,还没走到书楼,远远地就望见了早上被自己载去扔掉的温婉。

对于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妹妹,温媛打从心底是一千个一万个的厌恶。她的存在,不仅时刻提醒着父亲对母亲的背叛,更是象征着长辈们对她的关爱硬生生地被分裂了几份出去,这是她本来作为温家唯一一位千金大小姐,所最最不能容忍的事。

在她看来,温娴倒也罢了,每天呆在家里做做女工帮帮家务,地位就比丫环的高那么一点,将来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大不了的出息。而温婉,看上去呆呆愣愣的,却是头顶着神童的光荣进门的,不仅一来就夺走了温向东所有的目光,还插班进了她正在就读的京学府,这就像是自己的领地被侵犯了一下,她恨不得马上用扫帚像扫垃圾一样地将她扫出去。

两人迎面相遇,乍然见面时那一瞬,她们各自身旁的人都察觉了异常。“怎么了?”欧阳凌枫低声询问。

温媛从温婉身上收回憎恶的目光,转向欧阳凌枫的时候,便已经是笑靥如花:“没什么,只是乍然看到个生面孔,觉得有些诧异罢了。”

欧阳凌枫抿嘴淡然微笑,说不出的高贵儒雅:“京学府四百余人,温小姐都认得么?”

温媛羞腼一笑,柔声说:“同一个学府,平常间都有往来,虽不能称全部认识,但都有个面熟而已。”

欧阳凌枫会意地微笑,向温婉和水玲珑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与温媛一道进得藏书楼去了。水玲珑冲着温媛的背影不屑地哼出一声,忿忿地说:“这次不知道是哪位皇孙公子,装得这么假,虚伪的女人!”

“那她平时是什么样子的呀?”温婉忍不住问。

“平时啊,都蛮横到天边去了!”水玲珑忿忿地说。“这臭丫头最势利了,对于出身比她好的人,就巴巴地贴过去,对于出身不如她的,那说话都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虽然天榜的人,大多不屑理睬我们,但平日里遇上,还算是客客气气的,就是这个温媛,一口一个‘你们这些人’,看我们的目光也像是在看下等人似的,真正地让人讨厌!”

其实话说起来,温媛却也并不像林浅薇那样直接招惹过水玲珑,但水玲珑对温媛的厌恶却更甚于林浅薇。温媛是高官世家之后,又生得体量窈窕,姿容秀美,走到哪,都被人众星拱月般地捧着。平日里往来交往的人,不是皇族之后,就是高官之子,她所拥有的,正是女孩子梦想的一切。同是正当妙龄的少女,待遇上的落差,总是最容易让人心生不平。

水玲珑一边向温婉忿忿不平着,一边往回走,没走一会,迎面就风风火火地过来三个人,却是曾与温婉有一面之缘的苏政雅和他的两个小跟班。苏政雅沉着一张俊秀的小脸,使他原本就偏冷厉的气质又多了分阴鸷。

水玲珑一看便知这小霸王现在心情十分不爽,当下扯着温婉的衣管,将她往路旁拖了拖,一边小声提醒:“小心点。”

温婉也不想惹事,连忙收回目光,跟着水玲珑默默地绕道走。苏政雅领着人急匆匆地过去,水玲珑刚松出一口气,忽然又听到身后有个极端不爽的声音响了起来:“喂!你们两个从书楼过来,有没有看到温媛和欧阳凌枫!”

温婉抬头看了看水玲珑,却只见水玲珑喃喃自语了声:“原来那个是南王世子欧阳凌枫啊!”随即连忙说:“有!有啊!我看到他们手挽着手进书楼去了!”

“手挽着手?!”苏政雅的声音一厉,狠狠地瞪了水玲珑一眼,转身走得飞快。那架势,就像是丈夫心急火燎地赶去捉拿出墙的妻子和奸夫似的。

他一走,水玲珑就兴致勃勃地拉起温婉跟上。温婉已经隐约有些感觉到苏政雅这一去估计是要去干架的,估计着水玲珑是兴灾乐祸地想去看热闹,但自己却是不方便去的。万一被温媛发现了,肯定会把这帐算在她头上。她们母女现在在温家地位不稳,温媛招惹的这两个小帅哥看起来都极端地不好惹,她可不能冒险。当下连忙说:“玲珑姐姐,我肚子有些疼,想去趟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