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多少?”

“方便的话,十万金铢。不方便的话,一万就可以了。”

柴启瑞不由又笑了起来:“婉婉最近胃口不小啊!有大动作了?”

“只是帮一位朋友的忙而已。”温婉笑笑说道。“这些钱对于柴师兄来说,也不过是小钱罢了!”

“确实是相当小的钱啊!”柴启瑞的手指轻扣着桌沿,沉吟着说道。“只是,父亲那边,我得有个由头。”

温婉假装听不懂他的言外之音,笑嘻嘻地建议说:“柴伯父问起,就说是买了件什么宝贝,讨好未来媳妇去了,不就好了么!”

柴启瑞抬眼看了看温婉,笑着说道:“想不到啊,婉婉倒是这么快就将苏政雅那一套学过来了。”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温婉对于忽然提起苏政雅表示不解,当即引开话题问道。“大约什么时候可以拿到?”

柴启瑞沉吟了片刻,说道:“看你似乎有急用的样子,那就明天吧。你说个地方,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多谢柴师兄了。”兴许是现代人的习惯作樂,温婉终觉得放那么多钱在身边是一件非常不安全的事情,便说道。“明天麻烦柴师兄送到如意钱庄,我在那里等你。”

柴启瑞抬眼看看温婉,非常好奇她究竟拿这些钱做什么用。“如果婉婉是想拿了钱直接存到钱庄的话,就不必这么麻烦了。明天我们一块儿过去,直接将钱划到你帐上就行。”

“哦,那就最好不过了。”原来古代也有同行转帐这回事呀!

柴家果然是财大气粗,眼睛不眨一下就借出十万金铢这样的大数目,连个担保人都没有。温婉倒是很厚道地写了个借据给柴启瑞,承诺三年内必定还清。若是逾期的话,每年加付百分之五的利息。柴启瑞本不太在意这些钱能不能归还,见温婉如此慎重,也由认真对待起来。不仅让温婉签了名字,还取过印泥印了手指印。

资金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那批书的问题。一直搁置着也不是办法,毕竟文夫人的学堂里还是等着这本字帖的。在钱管事与文夫人沟通的这段时间里,温婉又想出了个点子。就是仿照现代的明信片,给每本书编上号。然后定期公布几个数字当中奖号码,送些大大小小的礼物当作奖品,应该也能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力。

正与几位署公商量这个计划的可行性,钱管事带着文夫人的回话回来了。说是随书附赠文会请柬倒是可以一试,但是她想与书局的局主面谈。虽然书局的事务一般都由钱管事负责,但对外的正式场合,财务总管终是无法代替局主的地位。而且这回是书局有求于人家,若是她这个局主不出面,只派了手下的人去的话,似乎确实是不够诚意。

“那就麻烦钱管事,帮我向文夫人约个时间吧。”

【第九十八章 良朋】

婉与文夫人之约,约在黄昏时分香江的画舫之上。

见到温婉时,文夫人很感意外,因为她不曾想到大通书局的现任局主竟然是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而且还很有几分眼熟,却是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到过。文夫人办的就是女子学堂,自来最喜爱水灵灵的像嫩葱一般的小姑娘。一见温婉,心中便多了几分喜爱,招呼她落座之后,便亲热地询问起了温婉自身的情况。

“小姑娘几岁了,怎么称呼?”

“我……”温婉迟疑了片刻,回答道。“我姓柳,名叫非真,十二岁。”报了母姓,非真即假,即使以后论起来也不算欺瞒得太厉害。

“柳姑娘。”文夫人轻颔头,眼中带着些许赞赏。“姑娘小小年纪,便能将这么大的一个书局管理得井井有条,实在让人钦佩。”

“文夫人过奖了。书局是我一位朋友的,他有事出了远门,暂时由我来代管。事实上,对于书局的事,我全然不知,都是钱管事和三位署公在忙里忙外,操办一切,我倒是实打实地大闲人一个。”

温婉一番谦辞,看在文夫人眼中,却更为中意。举止文雅,谈吐不卑不亢,谦逊有礼,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文夫人本来是不想搀和进两大书局之间的商业斗争,后来鉴于钱管事的再三恳请,才勉强答应与局主从长计议。但是没想到,大通书局的局主竟然是个小姑娘,倒也不忍心眼看着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吃这么大亏,不由地坚定了尽力相助之心。

“你们的事,我也听闻了,确实是朝华书局不厚道。

不过,商人都是趋利的,也不能多加非议。”文夫人说道。“之前钱管事倡议随书附赠文会请柬的办法,我想了想,倒也可以一试。正巧我有位朋友想要在下个月召开文会,请柬的制作也就在这几天。如果决定这么做的话,我再安排柳姑娘与我那位朋友见上一面,到时候我们再三方细谈。”

事情出乎意料之外地顺利,温婉自然求之不得,连忙点点头说:“如此,就拜托文夫人了。”

文夫人既是诚心相帮。自然很快就办妥一切。然后安排了与温婉地再次会面。地点还是在香江地这艘画舫之上。与会除了钱管事之外。还多了一位锦衣华服地少年公子。二十左右地年纪。眉目清秀俊雅。凭窗端坐着。身后明灭着清亮地月光和微波粼粼地江水。安静恬淡得像是天外来客。

“这位就是大通书局地局主。柳非真柳姑娘。”文夫人亲热地牵过温婉地手。在那少年公子对面地位置上坐下。热忱地介绍说。“怎么样。很了不起吧。这么小地一个女娃娃?”

“文夫人满口称赞地人。自然没有差地道理。”那少年公子抿嘴微微而笑。对温婉自我介绍说。“在下林佩元。家严乃是文心阁大学士林少玄。”

“林公子。”温婉恭敬地行了一礼。

林佩元也客气地起身还礼。然后再次招待温婉落座。“文夫人与我说。贵局准备随书附赠文会地请帖。这种做法。我是第一次听闻。所以不太明白。还望柳姑娘能详细说明一下。”

温婉点头:“用最简单地话说。就是双方合作。互惠互利。字帖地购买。和文会地支持。其实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是重合地。我们书局需要借助香江文会地影响力。使我们地字帖从其他字帖中脱颖而出。而文会也可以借助我们地销售渠道。扩大与会人群、以及文会地影响力。”

林佩元轻颔,表示认同这一点。

温婉继续解释说道:“我知道以往文会的请帖,都是由主办将请柬分给好友,或

学堂,然后再人手相传。如果借助于我们书局~话,可以缩短这中间地传送时间,而且还可以直接打入到各大书和书贩手中,所能接触到的人群也要更广泛一些。或许有一些以往一直想参加文会,却无从得到请柬地人,也能因此而得到请柬。所以我才说,这是一项互惠互利的合作。”

林佩元沉吟片刻,说道:“柳姑娘地思路十分清晰,办法也确实可行。只是倘若附赠请柬无法促进字帖销量的话,那会不会适得其反,两边落空?”

温婉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是以香江文会地影响力和文夫人的名气,出现这种情况的机率是相当低的。“林公子,今天是初七,文会召开的日期是下个月二十八。那么下个月二十之前,若是附赠请柬的字帖没有销售殆尽,那剩下的请柬,就由我们书局的人,挨家挨户送到需要的人手中。所以请林公子尽管放心,就算这次尝试失败,也绝对不会延误文会的如期举行。”

林佩元闻言,神情微微一凛,敛眸凝望了温婉许久,才郑重地点头:“那就这样决定了,明天我就派人将请柬送到书局。”

“多谢林公子。”温婉欣喜地起身行礼道谢。

“柳姑娘客气。”林佩元连忙起身扶温婉。当他的手触托住温婉的手肘的时候,却蓦地顿了一顿。温婉惊疑地抬眼,却出其不意地跌入了一汪幽深的寒潭之中。“眉若远山,眸如寒星,这位林公子确实是一位难得的俊秀人物呢。”温婉一念转毕,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正看着他呆,慌忙退开一步,说道。“那明日,便恭候林公子的人大驾光临了。”

林佩元轻颔:“一定。”

第二日,林佩元不仅亲自将全部请柬送了过来,还带了一批人过来书局帮工,同书局的伙计们一起,将请柬装订到印制完成的字帖里,然后送往各大书。前前后后总共用了六天的时间,一直到字帖的全面上市,林佩元每天都会亲自过来书局,查看进程。

他是个极其安静文雅的人,每回来,若是温婉正与几位署公他们在商议事情,他便静静地坐去一边看书。等到温婉忙好,他才会过来打招呼,与温婉坐着说一会话。大多时候是关于书局里的事情,有时候也会谈及平时。林佩元生性喜静,平素不是会友赋诗,便是煮酒作画。温婉虽然没有这份风流韵致,但是林佩元由于父亲是大学士的关系,对于国学也颇有研究,所以两个人谈得也甚是投机。林佩元时常在话中流露出对温婉的欣赏和喜爱之情,温婉也为多了一个志同道合的良朋益友而欢喜不已。

或许是由于第一次出现这种捆绑销售,也或许是文会上邀请的几位名儒名气太盛,所以字帖的市场反响比预料中的还要好一些。但字帖上市之后,林佩元便来得少了。本来约好了文会的时候,温婉会过去给他捧场,但不想那天适逢温媛回家,全家为她接风洗尘,走不开身,错过了相见的机会。在那之后,两人便断了联系。

一开始温婉颇有些落寞,毕竟这是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性情相近、志趣相投的好朋友。后来想到,像林佩元那般才貌双绝的人物,风流艳遇必多,说不定又在哪处遇到了所谓的红颜知己,就疏漏了自己这边。

于是,也便笑笑而过了。

——————————

吼一声:火热出炉的书友群,大伙儿多多捧场,号码在内容简介里,有兴趣的可去瞄之~~

【第九十九章 示好】

媛离家一年,这趟回来,个子拔高了不少,身量也凹来,如雨后青荷,亭亭玉立。微圆的脸蛋也消了婴儿肥,成了漂亮的鹅蛋脸,衬上一对亮晶晶的、水灵灵的大眼睛,明艳不可方物。原本身上带的一股子傲人的气势却是收敛了不少,对着人微微笑的时候多了,说话也和气了些。

随行的嬷嬷都夸赞温媛懂事,与毓心公主相处得非常好,现在都已经是好朋友了,老太君和老夫人都为此开心不已。温婉不清楚这里头的实情有几分,不过这一日从国学下学回来,经过前院时,冷不防被温媛叫住好声好气地问话,倒是大吃了一惊。

“婉婉。”温媛不仅第一次对温婉使用了昵称,还从袖兜里摸了两个小布偶出来,塞到温婉手里。“这是清凉山那边的城镇里很盛行的布袋娃娃,我瞅着挺有趣的,便买了一对来,婉婉看喜不喜欢?”

对于温媛突如其来的示好,温婉有些懵。迟疑地接过小布偶,轻声道谢说:“谢谢媛姐姐。”

温媛见温婉收下了礼物,便只道她应该对自己之前不友好的行为没有心存芥蒂,当下欢喜地拉起温婉的手,到花园的亭子里坐下。“婉婉,我问你个事。”温媛问得有些小小声的。“以前,娴儿做公主伴读的时候,是不是经常从你这拿书给公主看?”

温婉猜想她应该是从公主那边得来的讯息,便点点头承认:“公主喜欢看余子晴的书,正巧我这边有,便让娴儿姐姐拿去送给公主了。”

温媛一听,双眼便亮晶晶了起来,欣喜地挨过来坐到温婉身侧:“那还有没有呀?”

温婉这才明白,原来温媛是想从她这里拿些书去讨好公主,才刻意来示的好。“手边有的,估计娴儿姐姐都已经给过公主了。”话一说完,便见温媛地脸色迅速蔫了下来,温婉连忙又给个希望,说道。“不过余子晴的书散落在民间的很多,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找到些,不过却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了。”

“嗯嗯。”温媛连连点头。“那婉婉若是现了新书,就拿过来给我,好不好?”

“好的。”温婉满口答应,眼珠子转了一转,又说道。“对了,媛姐姐,我听说最近有个书局想要重新整理余子晴地书,做个大合集呢!”见温媛听后没什么反应,温婉便提醒了一句。“媛姐姐不妨先将这个事情与公主提一提,公主应该会感兴趣的。书局那边我再帮媛姐姐盯一盯,若是有什么动静,马上告诉姐姐。”

温媛一听。当即欣然应允。当天晚上还派丫环送了些吃地过来送给温婉。柳氏见了。淡淡笑着说道:“媛姐儿去了一年。倒是学会了不少东西。”

没隔几日。温媛便兴冲冲地带回了公主那边地消息。公主对合集之事非常感兴趣。催问什么时候可以出来。她什么时候可以拿到。温婉便说要再托人去打探一番。让公主稍安勿躁。

温婉找了钱管事与三位署公商议。提出将现在零散在世面上地余子晴地书整理包装。进行销售地提议。胡署公却摇头说道:“余子晴名气是大。但由于她地书被禁过一段日子。近几年来。有些沉寂了。知道她地人。恐怕不多了。”

钱管事也道:“余子晴广为人知地那几本书。估计大家都看过了。若是没有新作地带动。只是将旧事重印地话。估计吸引力也不是很大。”

温婉琢磨了一下。眼珠子骨碌碌转转。沉吟着说道:“我手上倒是有一本余子晴地书。是我地一位朋友在一次偶然地机会下收罗来地。倒不曾在市面上瞧见过。我们要么先做这一本试试?”

胡署公摸着山羊胡子沉吟着说道:“那小姐先将书带与我看看。”

温婉第二天便将当初给公主看的那本《药为谁生》带去给胡署公,胡署公研究了两天,言道:“故事不错,但文法上看,不太像是余子晴手笔。”

“呃,呵呵……”温婉有些讪讪地。这都被看出来了,胡署公不愧是行内高手,目光甚是毒辣。

“不过这样的故事,除了余子晴,倒也没有第二个人敢写了。”

胡署公又慎重地考虑了两天,才找温婉说道:“书倒是可以做,只是怕会惹人非议,毕竟曾经算是。”

于是,温婉便将“书局有所顾忌,不敢贸然做余子晴地书,怕惹非议”的这个消息告诉了温媛,又由温媛转述到了公主耳朵里。公主便去皇帝跟前磨,皇帝被缠得无奈,便使尚书院下令,解除余子晴地禁令。在这个时候,大通书局早就开始全部赶制新书了。

温婉刚拍着胸脯向书局的大伙保证,只管做书,不用怕有非议。不几日,皇帝便解了禁令。大通书局上下都深深地折服于温婉通天的能耐,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大伙不由士气大涨,干活愈加卖力。为了趁着禁令新解,学术界正激烈争论余子晴功过是非的热潮推出新书,温婉又张罗了招了几个人手进来,于是大通书局终于全面地从一潭死水中振跃了出来,再次充满了活力和生机,显出一种欣欣向荣的生气。

这一日清晨,温婉吃过早点,打点好一切,正准备出门上学去。前院却有丫环匆匆忙忙地奔来,让温婉母女赶紧准备准备,一柱香后到前院集中。温婉连忙问是怎么回事,那丫环说道:“老将军和大公子今日进京,皇帝陛下下令满朝文武及温家上下亲眷,到城外十里长亭迎接班师回朝。”

“啊,回来了?”温婉怔了一怔,传说中的祖父和大伯父,她还都不曾见过面。

“我们会尽快赶去的。”柳氏回了那丫环的话,便匆忙拉着温婉回房。给她重新编了头,换上最隆重的衣裳,才牵着她的手匆忙地赶到前院。到的时候,老太君和老夫人已经坐在堂上等着了。温明瑞和温朝阳远征多年,终得回家,最为激动的莫过于老太君和老夫人。王氏夫人和温媛过来得略晚了一会,还被老夫人训了两句。

全家整装,浩浩荡荡地坐车前往城外十里亭。柳氏与温婉单独坐了一顶小轿子,虽然知道温婉是个懂事的孩子,但毕竟母女俩都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大场合,许是柳氏自己心中也有些紧张,一路上不时地叨叨着。再三告诫温婉呆会兴许能见到当今天子,一定要低头少言,不要到处乱看,冒犯天威会获罪的。没有被点名问到话,就千万不要吭声,以免节外生枝。

温婉都一一应了,心却是一直纠结着即将见面的祖父和伯父会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是多年行伍,在沙场出生入死的将军,会不会很冷酷,很严肃,很不好相处?

【第一百章 回朝】

帝亲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班师回朝,这可是几十年盛事。京城百姓又岂会白白地错过这等盛况,早早地便携儿带女出城等候,直把城门到十里亭之间的这段路的两旁给挤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温家的软轿抵达十里亭,便有内侍官接引着进亭面圣。上台阶的时候,温婉偷偷地想抬眼看看皇帝长什么模样,却被柳氏察觉意图,连忙按了她的头回去。温婉郁郁地想,不看就不看,反正八成是中年猥琐大叔一枚,也没什么好看的。当即乖乖地低下头,跟着走,跟着行礼,然后跟着站到一旁听皇帝与老太君叙话。说的大抵上都是温家镇守边关,劳苦功高之类的话,还将温媛唤上前去,煲奖她陪伴公主有功。说来说去都是官话、客套话,听得温婉直打哈欠。

回朝的班师过了午时才到,温婉站的脚都麻了。跟在队伍的最末迎出去,然后又跟在队末将人迎回。这期间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山人海,温婉的个子又比不得**,就算趁乱抬头,也只看到一个个大后背。班师抵达之前,她还有幸在亭子里站着,抵达之后,她们母女俩就被挤到亭外了,与一群大臣们站在一块。竖起耳朵,隐约可以听到亭子里的说话声,却是听不太清楚,温婉只能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一分一秒地捱着时间,等待可以回家的时候。

一开始,并没有在意,是在一次打完哈欠后才蓦然发现,有穿着黑色战靴的脚在面前不时地走过来又走过去。温婉本以为是不停地有将士去亭里面圣赐酒之类的,但是盯着看了一阵,却发现似乎是同一双靴子,而且来回地频率越来越频繁,隐约中透显出主人的焦躁来。

温婉正迟疑着要不要抬头偷看一下,却见那靴子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随即“叭嗒”一声,一个龙眼大的玉坠子掉在了地上。“掉东西了?”温婉奇了奇。心中正觉得这一串的事情无比诡异,忽听得身前有个昂然地声音高声说道:“你们谁地东西掉了?”

此言一出,在温婉身周一小片范围内引起了一股**动。温婉从来没见过那玉缀子,自然知晓不是自己的,所以便一动也没动。

那双战靴等了半晌,不见有人去拾,不由有些不耐烦了,忿忿地跺了两下脚,直接说道:“温婉,你的东西掉了!”

突然被叫到自己的名字,温婉怔了下,下意识地抬起头,却只见面前立了一位气宇轩昂的白袍小将。腰勒白玉带,足蹬战靴,还佩着一柄金光闪闪地长剑,威风凛凛之中又不失富贵之气。温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少年睥睨了她一眼,然后轻哼了一声,昂首阔步地走了。

温婉一头雾水,盯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呆怔了半晌,才醒过神来:那家伙是,苏政雅?!随即将之前发生地一连串事情连贯起来想了想,想通顺了,却不由地有些哭笑不得。蹲下身,拾起那个玉缀子,掏出手绢擦了擦,重新收了起来。心想这家伙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以前是送金送银送书局,现在连喊她抬头也要丢块玉,真当自己是散财童子啊!

君臣在十里亭饮罢接风酒,便并驾齐驱转回皇城。老太君、老夫人,王氏夫人以及陈氏夫人都一并进宫去了,温婉母女则先行回了家。皇帝又在宫里设了接风宴,宴请功臣,温家的一干人等直到半夜才回转家门,温婉母女俩便也一直不睡等着传唤。

柳氏牵着温婉地手来到前堂。在门外等待地时候。便听得里面传来一阵阵爽朗地笑声。间杂着温媛地娇声细语。好不热闹。等了半晌。才有丫环出来领了她们进去。

温明瑞年过花甲。却仍然身体康健、神采奕

温媛搂在膝前。一面与老太君说着话。气质儒雅大将之风。相较之下。坐在他身旁地长子温朝阳则略显得草莽了些。温朝阳四方脸。面色黝黑。眼角地皱纹如刀雕般深刻。笑声却很洪亮。很爽朗。很有一股睥睨天下地豪气。

“婉儿拜见祖父大人。伯父大人。”温婉在柳氏地带领下。到两位长辈面前各磕了三个响头。

温朝阳抢先拉了温婉起来。揽到身边。哈哈笑着说道:“这就是我那被称为神童地侄女儿喽。真了不起!我得好好瞧瞧!你大伯父我在边关地时候。就听闻过婉儿地威名了!不得了啊。考上国学第一个女娃娃。真给我们老温家长脸!”温朝阳说到兴头上。一边竖起大拇指夸赞。一边忍不住用巴掌拍起温婉地后背来。温朝阳是长年行军。驰骋沙场地大将军。一巴掌不分轻重地拍上来。拍得温婉向前一冲。差点跌倒。

温向东连忙起身将女儿揽了回来。心疼地摸摸温婉后背被拍地地方。怨怼地对温朝阳说道:“大哥。你轻点!”

温明瑞见状,也责怪说道:“婉儿小姑娘家身骨子薄,你下手怎的也没个轻重?”

温朝阳讪讪笑了笑,向温向东道了声歉,随即又说道:“就算是小姑娘,也要好好地锻炼身体。身体不好,什么事都做不成。咱们婉儿是将来的女学士,朝中的股胘之臣,没有一个强壮的身体怎么行?就这么办吧,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大伯父练功,把身体练得棒棒的!对了,媛儿也一起来!”

“我才不去呢!要是把手臂练得跟大伯父一样粗,会嫁不出去的!”温媛朝着温朝阳皱起鼻子,吐吐舌头,然后埋头扑入温明瑞怀中,撒起娇来。一家人都被逗笑了,温明瑞也轻抚着温媛的背,宠溺地说道:“媛儿还是跟以前一样,是我们家的开心果。不过女儿家还是要有女儿家的样子,朝阳你不要收徒收上瘾了,连两个乖侄女都不放过,我可不许的!”

温朝阳笑着说:“我也只是提个意见罢了!对了,你们今天有没有瞧见我的徒弟?”随即,他便兴冲冲地、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骑着枣红色马,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一个。”

“没瞧见。”温媛娇声说道。“那么多人,大伯父又不早说,我们怎么会注意到?”

“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很显眼的。”温朝阳不死心地加以说明,又回头问温婉说道。“婉儿,你瞧见了没?”

温婉摇摇头:“没有看见。”

“唉!那真可惜了!”温朝阳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说道。“那小子今天一大早就起来挑剑,挑马,连衣服都要挑,弄得一身光鲜照人的,结果还是谁也没注意到。哈哈,那个臭小子!我明天就嘲他去!”温朝阳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起来。

温明瑞也捋须跟着笑了几声,说道:“你那小徒弟是挺有意思的。对了,当初攻打大谷关,他想出个智取的计策。还说若是成功,他不要任何奖赏,只希望我们不要反对他和婉儿的婚事。”

听到这里,温婉的脸色就僵住了。苏政雅这幼稚的小屁孩,居然越级蹭到她祖父和大伯父那里,告御状去?!

温朝阳笑着说道:“是啊,我徒弟可是个好孩子,父亲和我都答应他啦!”他一说完,便察觉家里人的脸色都变了。

他纵然再迟钝,也知道有异况,不由怔怔地问道:“怎、怎么了?”

温婉回头看看温向东,温向东迟疑了会,温筱便抢先说道:“婉儿已经与我们熙儿定了亲了。”

【第一百一章 错意】

定亲了?”温明瑞微转目光,询问地望向温向东。

“是啊,当初……”

温向东的话刚起了个头,温筱便抢过话茬说道:“父亲你有所不知,左相家的那个小霸王在学堂里专横跋扈,老是欺负我们家媛儿和婉儿。之前左相爷来我们家中提过亲,哥哥是拒绝了的。

父亲也别犯糊涂,糟蹋了咱们婉婉的大好前途。”温筱说的时候,看了温向东一眼。言下之意便是,这时若解释说当初定亲是假,那温婉便等着嫁给苏政雅吧。

温向东自然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只得跟着点头说:“确实,我当初也正是考虑到左相家的公子品性有些不足才不允婚的,还请父亲三思而后行。”

他这一说,温朝阳不高兴了,将眼一瞪,说道:“我徒弟追随我鞍前马后这么久,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他哪里品性不好了?这其中肯定是有误会,我明天就把他叫过来,向大家好好地解释解释。”

“诶?”温明瑞抬手制止,缓声说道。“不必如此。熙儿也是个好孩子,亲上加亲,更是好事。苏小公子那边,就由我去解释吧,朝阳你就别搀和了。”

“爹,这婚事不同意不要紧,但不能说我徒弟品性不好……”温朝阳这牛脾气一上来,就非刨个究竟不可。温向东知道自己兄长的脾气,连忙说道:“是小弟说错了。主要是因为苏家家世太好,左相大人与大长公主又是出了名的治家严谨,我生怕婉儿嫁过去会受委屈,才不答应的。”

温朝阳这才肯作罢。温明瑞看看温向东,见他宠溺地将温婉搂在身侧,知他是极度爱惜这个好学的女儿。想到之前说起定亲之事时,他与温筱的脸色有异,这会大抵知晓了什么原因,便出言唤道:“熙儿。”

温筱将陆锦熙从身后牵出来,说道:“熙儿,外公喊你呢。”陆锦熙怯生生地喊了声“外公”,便很快地缩了回去。温明瑞微微蹙了蹙眉头,说道:“熙儿,你婉儿妹妹以一己之力考进国学院,为世人所称道。男儿大丈夫,可不能连自己娘子都比不过。熙儿也要好好努力了。”

温筱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勉强笑着将陆锦熙再次推出来。说道:“外公跟你说话呢!”“知道了。外公。”陆锦熙说完。又缩了回去。温筱忍不住低头轻声训了陆锦熙几句。

夜色已晚。众人各自回房歇息。温婉洗漱完。现温向东和柳氏还在外边屋子里商量事情。蹑手蹑脚地过去偷听了一会。却原来是在商量关于她地亲事。温向东已经感觉到温筱似乎想夯实了这本亲事。他对温婉抱地期望很大。对陆锦熙不太满意。所以心中一直颇有纠结。柳氏其实是对温筱开出来地“正室夫人”地条件非常满意。但既然温向东地期望这么大。她便劝说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要操之过急。

温婉叹了口气。这确实是件麻烦地事情。不过幸好陆锦熙也是不乐见这门亲事地。估计他那边也在想退亲地法子。

第二天像往常一样去上学。国学没有固定地教苑。一般由先生指定教学地点。公孙寄不喜欢传统地书院式教学。他喜欢将课堂设在国学院地后花园里。有山有水。有花有鸟。谓之可以陶冶情操。公孙寄地弟子众多。但基本上都被他赶出去游学了。跟在身边地就只有温婉和温克恭两个人。

开课时间差不多到了。公孙寄地人还没有到。温婉二人也都习惯了这位先生淡薄地时间观念。只是在亭子里悠闲地铺纸磨墨做着课前准备。忽而有人“蹭蹭”地从亭子外进来。招呼也不打一个。便大剌剌地在温婉身旁坐下。

温婉本以为是有游学地师兄回来了。抬头一看。没想到却是苏政雅。昨日他打完招呼之后。便莫名其妙地。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温婉都没有看到

脸,今天才看清楚。两年多不见,变化还是很大的了,棱角分明了起来。眉眼之间地稚气褪去不少,冷冽和凌厉之气却有加重,隐约有了几分大长公主的痕迹。

“苏政雅?”温婉有些奇怪他怎么会来这里,难道他也是师从公孙寄?

“嗬!温婉!”苏政雅其实远远地便看到温婉了,一直等着她率先出声打招呼,这会儿假装大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苏政雅在边关的时候便听闻温婉拒绝了两位圣师,拜了公孙寄。公孙寄虽然也是名士,但论起学识和地位来,与两位圣师还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他当初是劣名在外,两位圣师都怕收了他会败坏自己的名声,不得已,大长公主才让他拜在公孙寄门下的。此中的道理,苏政雅想来想去,最终把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肯定是因为公孙寄是自己的师傅,所以温婉才会坚持过来地。

这个现令他高兴不已,当即又托人去打探了大通书局那边的状况。传回来的消息说,大通书局百废重兴,新任局主不仅大手笔拍下了文夫人的字帖,还与香江文会合作,大张旗鼓地铺货。让大通书局名躁一时,风头都盖过了现今的第一大书局朝华书局。

于是,苏政雅又进行了深刻地分析。书局是他送给温婉的礼物,若是她对他无意地话,对于他送的礼物肯定是弃若敝履。如今她既然细心打理,想来应是十分爱惜,所谓爱屋及乌么!

不过这样一来,他又有事情想不通了,既然温婉也是喜欢他地,为什么当初要拒绝他家的求亲呢?于是就这个问题,他郑重地请教了他新拜地师父,也就是温婉的大伯父温朝阳。

温朝阳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他,对方对他有意,却拒绝了求亲的话,那可能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女方家里不同意,看他不上。二是,女方对他的品格和心意还不太确定,尚且不能放心地将自己托付给他。听完之后,苏政雅大受其教。想起当初温婉斥责他的那句话,她说“苏政雅,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幼稚”,然后还要跟他订十年之约,想来是应该嫌他年纪尚小,无法独挡一面,所以才会暂时拒绝的。所以他决定了,不着急,反正温家家长那边他已经打好关系了,来日方长,总有一天能让她对自己放心的。

“我拜在公孙先生门下,你也是么?”

苏政雅只当温婉羞于承认自己的心意才明知故作,不由抿了嘴暗自偷笑:“是啊,真巧。”

温婉对于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暗自窃笑的行为感到十分不解,不明白有什么事情值得他这么高兴。便也再去打搅他回味高兴的事情,顾自低回头磨墨。苏政雅顾自在旁边乐了一会,见温婉他们都在磨墨,也想跟着磨。随即现,自己一早兴冲冲地出来,没带书袋。他没得磨,坐着无聊,便要去抢温克恭的。温婉连忙说道:“你不用磨了,我磨得多,你呆会用我的好了。”

“好。”苏政雅高高兴兴地应了。温婉回眸看看他,半晌没见他拿书和笔出来,只一味端端正正地坐着,不由问道:“你的书呢?”

苏政雅抿嘴笑着说:“你不是说用你的么?”

“我说的只是墨……”说话间,温婉低头一看,便不说话了。这家伙是双手空空地来的,也只能借自己的书给他一起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