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异变突起,一队东南军突然从左侧的山涧后面冲了出来,将骑兵之后的步兵队形拦腰截断,景韶示意郝大刀继续顶住前面的骑兵,自己迅速调转马头,后面的蜀军统领,立时会意,带步兵冲杀上去将还未跑出山涧的兵马堵死在山缝里。山涧清浅,很快被鲜血染成红色。

马蹄踏水的声音由远及近,一队骑兵紧跟在步兵之后从堵在出口处的大军中冲出来。领队之人勇不可挡,连连杀了三个骑兵,提着一杆青龙戟直朝景韶门面袭来。

景韶仰身提枪挡住戟头的月牙刃,手腕翻转,侧身横压,将青龙戟压在银枪之下。

慕含章坐在车窗边蹙眉看着景韶与人厮杀,忧心不已,忽而闻得破空之声,就见一支利箭穿过层层人群,直朝景韶后背射去,左护军抽出腰间利刃刷拉一剑斩断了来势汹汹的箭矢。却原来,他与右护军所站的位置,不禁将马车护住,也恰好阻住了攻击能王爷的两个方位。

慕含章暗自松了口气,真正的战场之上他自知帮不上什么帮,自然不会出去添乱。

与景韶拼杀之人武功高强,一把青龙戟使得出神入化,一招冲铲直朝景韶心窝而来,景韶的银枪在臂间顺势一滑,立在胸前挡住这一招,反手回枪,绞着月牙刃直刺那人双目,对方一惊,连忙回手格挡,万万料不到这成王年纪轻轻,竟已练到枪人合一的境地,一把银枪仿若他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勾刺、回弹招招精准无比。

那人侧身避开景韶的攻击,青龙戟平刃横在胸前,将光滑的银枪牢牢夹在铁戟与铠甲之间动弹不得。

景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单手握枪,猛地松手,那人用力过猛不由得后仰。说时迟那时快,白驹过隙之间,景韶骤然拔出腰间长剑,一剑割断了那人咽喉,左手迅速握回枪杆,在那人胸口狠狠一拍,将其撂下马去。

“好枪法!”郝大刀杀了最后一个骑兵,回头看到景韶的最后一招,不由得出声赞叹。这抢发的精准度,非得十几年的磨砺才可得,这成王弱冠年纪竟然已臻至境,当真是天纵奇才。

“嗖嗖嗖!”接连而来的破空之声倏然惊醒兀自喜悦的众人,景韶猛地回头,就见三支箭矢成品字状直直朝他射来。

三箭齐发,神箭将军!

景韶蓦然瞪大双眼,当年他之所以没有躲过,就是因为这三箭齐发,行至身前恰好已分为品字状,将他所有的退路封死,躲过一支躲不过另外两支,而人在这个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朝一边闪躲。

“景韶!”慕含章惊呼出声,眼睁睁地看着三支箭朝景韶袭去,他却不闪不避定在原地,任由那箭矢直直朝他的身体射去!

第64章东南

乌黑的箭头在阳光下映出骇人的寒光,千钧一发之际,景韶猛地偏头,上端的箭矢擦着脸颊而去,留下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下端两箭,右侧划过银色战甲发出叮当之声,而左侧的钉在了左臂之上!

“嗯…”景韶闷哼一声,抬手拔了手臂上的箭,顺手拽出马背上的弓,搭弦照着原路射了回去。

品字三箭,左闪射心,右避破肺,后仰则穿喉而过!神箭将军没有料到景韶竟然不闪不避,甚至还有余力还击,迅速搭弓,射出一箭与之相抵,两个箭尖相碰,后来者力量较大,破开了箭头,入木三分,两支箭双双落地。

众人从没见过如此精准的箭法,一时有些愣怔,待回过神来,那神射手已经调转马头往回奔走,前来伏击的东南军也跟着迅速撤退。

赵孟带着骑兵要去追击,景韶放下弓:“不必追了。”

剩下的东南军不足百人,这狭窄的山道上追击,说不得会有什么危险,得不偿失。

“王爷,您受伤了。”郝大刀收刀合整队伍,看到景韶捂着左臂,便走过来询问。

景韶这会儿才觉出疼来,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王爷莫再骑马了,让军师给上些药吧。”左护军面无表情道。

景韶闻言,立时跳下马来,示意军队继续行进,自己则钻进了马车里。

慕含章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一言不发地给他脱了战甲,撕开被血染红的衣袖,拿布巾沾了茶水擦去伤口周围的血迹。伤口小而深,还在不停地冒血,万幸没有射到骨头,只是刺伤了肌肉。拿过止血的药粉,毫不停滞地洒了上去。

“啊,疼疼!”景韶呲牙咧嘴地叫嚷。

慕含章不理他,待止了血,又掏出青玉小瓶涂了一层,方拿过布带一圈一圈细心缠好,又绑了个整齐的结扣,才放开他的手臂。

景韶轻舒了口气,上一世,宏正十八年攻打东南,就是被神箭将军的品字三箭射中,那时他下意识地躲避,反而正中胸口,差点要了他的命,如今终于记得这个教训,强忍着不动反倒只是受个轻伤,算是度过了这一劫,一直有些不安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了。

抬眼见自家王妃还是没什么表示,不由得有些委屈,自己都受伤了,君清也不说安慰他一下。正想凑过去吃豆腐,却不料,下一刻,整个人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慕含章紧紧抱着怀中的人,那一口提到喉咙的气,这才缓过来。温暖结实的触感提醒着他这个人还活着,并且好好的在他怀里。刚刚那一幕太过惊险,看着景韶被三支箭逼得避无可避,只觉得天地之间骤然变得灰暗,连呼吸都忘了。

淡淡的清香窜入鼻中,温热轻柔的触感如此美好,愣怔了片刻的景韶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君清抱在怀里了!嘴角的弧度渐渐扩大,伸手回抱住自家王妃的腰身,放松身体窝在他怀里。活了两世,从没有人会在他受伤的时候抱着他安慰,不由得感慨万千。若是娶了个女子,这会儿估计都哭鼻子了,哪还会这般抱着他,给他依靠?

马车继续缓缓前行,车上的两人都不说话,只有木轮压在石子上的咯噔声不绝于耳。

“君清…”景韶幸福地在那温暖的胸膛上蹭了蹭。

慕含章摸了摸怀中的脑袋,轻叹了口气,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怀中人温声道:“累了吧,我抱着你睡一会儿。”景韶刚刚与人激战,定然紧张又疲累。

景韶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却又怕自己太重君清抱得久了会累,便伸手拽了个枕头放到自家王妃大腿上,舒服地抱着那劲窄的腰肢,闻着那清淡的香味,安心地合上眼。

两仪山虽大,但横穿过去也并不长。行至平地,无险可守,在到达东南边境之前估计都不会再遇到危险。所以,接下来的几日,受了伤的王爷就心安理得的窝在军师的马车里不出去了。

小黄对于占位置的景韶很不满,以它如今的体型,同两人一起睡在马车里就显得挤了,所以经常被景韶扔到脚踏上去睡。

而景韶还十分中意这个老虎脚踏,经常脱了袜子在那黄色的毛毛上蹭脚底,小黄通常刚开始不理会,蹭得久了就会回过头来抱住啃一口。慕含章起初还会制止这种行为,后来觉得有趣,竟然也跟着景韶学,并且还拿肉干逗它翻出肚皮来给他蹭脚心!

不日行至东南边境,这里乃是一带丘陵,中间夹杂着几个石山,层层叠叠,高低起伏的山丘绵延不绝,远远望去,竟似无穷无尽重复景象,因而这一带被当地人称为重岭。

东南不比西南那般荒凉,人口众多,物资丰厚,且东南王为人虽暴戾好色,打起仗来却是毫不含糊,手下有能力的大将层出不穷。丘陵之地,一重又一重,说是无险可守,也可以说是处处天险处处可守!

景韶带着大军打了近一个月,才前行了不足百里,战事陷入了胶着。

看着眼前的地图,起起伏伏的丘陵占据了近半的东南封地,景韶叹了口气,眼看着就要入冬,纵然是即刻攻占主城,怕是也赶不上回京过年了。

“打仗又不是稚子玩闹,哪有那么容易?”慕含章将一杯茶水推到他面前。

“是啊…”景韶叹了口气,打西南太过顺畅,使他有些冒进了。

“你着急回京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慕含章坐到他身边,四下看了看,小老虎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没什么大事,”景韶嘿嘿一笑,“让别人做也是一样。”反正离京之前他已经交代了任峰,若是届时赶不回去,自会有人去做的。

慕含章挑眉,看他那个样子,想必也不是什么正经事,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出去找小虎崽了。

营地外围的河边,小黄正站着石头上盯着河里的鱼看得专注,流水潺潺,银色的大鱼在水中摇曳生姿,看起来十分好吃!

“噗通!”慕含章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黑黄相间的大毛团往河水里蹦去,大鱼没抓到,反倒弄湿了一身毛毛。

小老虎爬上岸来,甩了甩身上的水珠,脸上的毛因为沾水塌了下去,颇有几分滑稽,抬眼看到了自家主人,立时高兴地扑了过去。

慕含章连忙朝一边闪躲,嫌弃地看了一眼那沾着泥水的大爪子,昨日才给他洗过澡,如此又白费了。

“哇唔!”没有抓到鱼吃,小虎崽便仰躺在主人脚下翻肚皮,要肉干吃。

“呜…”不远处传来了号角声,当是两军交战的关键时刻。

“君清!”出来找自家王妃回去用午饭的景韶走了过来,见他被号角声吸引,便拉着他爬上了眼前的一个小土丘。远远的看到黑压压的两方人冲杀到一起,烟尘滚滚,杀声震天。

“这般打下去,怕是要消耗不少兵力,”慕含章蹙眉看着远处的战场,“若衣最近可有消息?”

景韶从后面抱住他:“没有,她的处境定不轻松,我从一开始就不让她往外递消息。”葛若衣是他埋在东南王身边的暗器,自然不能暴露于人前,做递消息这样细枝末节的事情,若是露出什么破绽,便是舍本逐末,得不偿失了。

“咦?”怀中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叹,景韶抬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见原本隐隐占了优势的东南军突然收兵回转。看看天色,刚刚午时而已,这个时候收兵,定然是东南军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我们快回去。”慕含章转过身来道。

景韶点了点头,拉着自家军师回了中帐,不多时,报信的小兵就奔了回来。

“报——”小兵冲进中帐跪地道,“启禀大帅,东南军突然收兵,郝将军请示是否追击。”

景韶沉吟片刻,虽说穷寇莫追,但在土丘上看到的情形,不像是诱敌之计:“追!”简简单单一字,掷地有声,信兵立时领命,骑上快马飞奔而去。

郝大刀领命追击,发现东南军突然大乱,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就杀,待夜幕降临,才带着一身染血战甲归营,来不急收拾,就进了中帐回禀。

“末将观东南军的形势,似是出了什么大事,”郝大刀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污与尘土,“大帅,末将以为,不论出了何事,趁着军心大乱,正是剿灭东南军的好时机。”

景韶静静听着郝大刀的汇报,不由得心跳加快,兴奋不已,这情形与上一世东南王死讯传来时十分相像。

慕含章微微蹙眉,握住景韶的手,示意他莫要冲动,对郝大刀道:“将军辛苦了,先去休息,明日再做定夺。”

夜间追击无益,郝大刀这才按捺下心中的激动,抱拳行礼,转身离去。

第65章宝库

郝大刀离去,两人不由得对望了一眼。

“你觉得是若衣得手了?”慕含章放开景韶的手,却迅速又被他追过来握住,捏在掌中把玩。

“我觉得像,”景韶拉过那只莹润漂亮的手抵在唇边,“无论是与不是,东南军大乱,都是个好机会。”

慕含章点了点头:“若是东南王当真死了,他的那几个儿子可能成事?”若是有一两个有谋略的子孙,立时接替了东南王的位置,东南军顶多乱上两天就能被重新整顿好。

景韶摇了摇头,轻笑道:“东南王如今不过而立之年,最大的儿子也大不到哪儿去,且他当年为了世子之位,害死了唯一的嫡亲兄长,如今能接替东南王之位的,可是半个人也无。”

东南地处海滨,这些年因为有海上生意的关税,加之物产丰富,很是富足,这就造成了东南王室的颓败,纸醉金迷,不知今夕何夕。一旦出现一个有能力的子孙,比如这一任的东南王,就能把他们全部打压,以至于如今东南王一死,便寻不到能立即上位之人。

慕含章叹了口气,天道伦常,报应不爽,东南王一族走到这一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连夜派人前去东南军营刺探情报,清晨信兵回禀,东南军中将领连夜商谈,似乎很是焦急,军中兵卒还懵懵懂懂不知发生了何事。

景韶当即命郝大刀带兵先行,自己领余下的大军开拔,跟在后面扫尾。

郝大刀领着大军杀到东南军大营,见他们已经开拔撤退,朗声高呼:“东南王已死,尔等速速束手就擒,依然是大辰子民,否则以叛国论!”

东南军听闻,顿时炸开了锅,从昨日将领们收到消息,到今早就宣布拔营回主城,一切都太过蹊跷,兵卒们慌乱不已。

“郝大刀,休要胡言乱语。”神箭将军又惊又怒,愤愤地搭弓朝郝大刀射去。

对方将领如此反应,便是坐实了东南王的死讯。

“杀!”未等箭矢离弦,郝大刀就挥手冲上去,千军万马立时遮挡了视线,神箭将军失了目标,一时无从下手。

待景韶赶上来的时候,郝大刀已经将神箭将军毙于混元刀下,并且追着逃跑的余下部队而去,大军只得跟着继续前行。

东南山丘重重,马车行路颠簸,景韶就把军师拉出来与自己共骑,留下小老虎自己在车中翻滚。

东南王的死讯如瘟疫一般在军中扩散,军心涣散,将领也无心殊死相抵,竟被郝大刀一路打到了主城——浮城。

也不知是哪个缺心眼的子嗣急于挣位,府中上下挂满了白布,正堂被布置成了灵堂。如今这个形式,就该秘不发丧,赶紧派人镇守前线,奈何这些人挣着表现自己的孝心,还要求前线的大军回城镇守,消息一下子扩散出去,军心大乱,如今已是回天乏力。

大军攻进城中,百姓惶恐四散,景韶交代不许扰民,依旧只带亲军入城。

东南王府不像西南王府那般早早准备好逃亡,阖府上下都还处在慌乱之中,就已经被大军包围。

将东南王的家眷集中在一个小院中,慕含章挨个查看,遍寻不到葛若衣的踪迹,心中有些不安。临行前,她答应过,若是有机会,绝不做傻事,静待他们的到来,可如今,怕是凶多吉少。

“大人!大人!小女是东南王抢进府里的啊,我是无辜的!大人,求你带我离开这里,纵使做牛做马也甘愿…”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突然冲出来,扑到慕含章脚边哭号,不着痕迹地拢了拢头发,有意无意地露出自己娇艳的侧脸。

慕含章忙低头去看,却不是想要寻找的人,不由得蹙眉。

“滚!”跟在后面的景韶顿时火冒三丈,一脚踢开拽着君清衣角的女人。

女人尖叫着滚到一边,她见两人气度不凡,不是王子皇孙也是达官显贵,若能得其青眼,说不定还能继续过荣华富贵的日子。观察半晌觉得慕含章气质更温和一些,想必比较好说话,万万没有料到后面那个会是这种反应。

“走吧,若衣要是在这里,自然会出来见你。”景韶伸手揽过心情低落的自家王妃,拉着他出了小院,这院子里的女人各个妖娆妩媚,怎么看都不像好东西,万一哪个再扑过来缠着君清就不好了。

“梦境中的提示,可说若衣是否安好?”慕含章抬头看他气哼哼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这人也是男子,怎么面对着一院子的莺莺燕燕,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反倒满头怒火了?

景韶的脚步顿了顿,眼前浮现出前世的场景,满室素缟,哭声震天,唯有一个女子在人群中开怀大笑,东南王的儿子冲上去要杀她被景韶制止。

她说,王爷,你愿不愿听小女讲个故事,前尘过往,娓娓道来,末了,拔出景韶腰间的佩剑,引颈自戮。

慕含章听闻,漂亮的眸子不禁黯了黯。

“那不过是梦境,如今是什么状况还不好说,”景韶轻叹了口气,把自家王妃抱进怀里。“西南王前来投奔,却被东南王所杀,如今两个封地的珍宝都在这个府中,我们去看看吧。”

府中一切还保存完好,连家仆也没来得及逃离,除却摆在显眼处的一些摆件,值钱的东西悉数留存。

东南王藏宝的地方并不像西南王那样畏畏缩缩,而是单建了一个库房,就在正院的竹林之中。

穿过茂盛的竹丛,一间巨大的石屋映入眼帘,石门厚重,周围把手的重兵已经换成了景韶的亲卫,姜朗站在石室前,见他二人前来忙上前行礼。

“启禀王爷,这石室中还有一道大锁,非得有人在里面开启。”姜朗很是苦恼,王爷吩咐他先行来守住宝库,他研究了半晌,才发现其中奥秘。

“想必是有密道从别处通进石室。”慕含章上前看了片刻,转头对景韶说道。

景韶点了点头,那密道的另一头应当就在东南王的卧室里,正要派人前去,却不料轰隆一声,石室的大门自己打开了!

姜朗急忙后退,护在王爷王妃前面,阳光照进石室,映出了空中的灰尘,一人从暗处缓缓走出来,盈盈拜倒。一身粉色纱衣,包裹着妖娆身形,不戴任何配饰,素面散发,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

“奴婢葛若衣,恭迎王爷、王妃!”原本清亮的声音有些沙哑,想必是石室之中缺水少食的缘故。

“若衣!”慕含章上前把她扶起来,虽然有些憔悴,但真真是葛若衣无疑。

看着王那清俊笑容,葛若衣忍不住泪盈于睫,原本杀了东南王她就不该再活下去,却想起了临行前王妃谆谆叮嘱之语,若说世间还有什么牵绊,大概就只有王爷与王妃二人的恩情还未曾报偿!

见自家王妃高兴了,景韶自然也开心,让姜朗带葛若衣去休息,便美滋滋地揽着怀中人进了石室。

烛火被一一点燃,石室中的东西完全呈现在眼前。

且不说整箱的金砖银条,翠玉玛瑙,也不说用坛子盛的南海珍珠,单那数不胜数的古玩字画、名剑宝刀就让人目不暇接。

“小勺…”慕含章缓缓地说,“我们…发财了…”

虽然按理说这些东西都得上缴国库,但无主之物,见者有份!

景韶腾出一个大箱子来,兴致勃勃的跟自家王妃挑好东西往里面塞。

慕含章总算还有些理智,制止了景韶乱拿东西的行为,只拿了一个三尺长的小箱子:“那箱子太显然,纵然这种事是不成文的规矩,但你今次功劳太大,难免会招人诟病,还是小心为好。”

虽然慕含章没有学得娘亲辩器认宝的精髓,但分辨这些宝物的值钱程度还是绰绰有余。

宝物不在多,而在精。景韶恍然,他自小长在宫廷,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自然明白其中的奥妙。

就拿那核桃大小的墨绿色翡翠貔貅来说,就比那半尺高的羊脂玉佛手有价值;还有那光溜溜的碧月流云簪,就比那做工精巧的金步摇要值钱得多。

景韶拿过那根发簪,古朴简单的一根玉簪,基本上没有过多的雕饰,只是簪子本身微微弯曲成流云逐月的形状,玉质温润,更重要的是,这是个男子用的发簪,配自家王妃,再合适不过。

抬脚走过去,将发簪轻柔地插入慕含章的发中,他今日戴了一个青玉冠,两缕青色的流苏顺着鸦色的长发垂下来,配上那一根碧月流云,再合适不过。

慕含章回头看他,一双漂亮的眼睛因为兴奋而亮晶晶的,如同他手中的水晶杯,晶莹剔透,煞是好看。景韶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他的眼睛:“你拿这杯子作甚。”

“这杯子当是海外来的,”慕含章被他弄得痒痒,便笑着躲了躲,辰朝甚少有人会把水晶做成杯子,他手中的水晶杯不仅质地特别,形状也颇为奇异,“这种东西若是拿到京城去,想必会卖个好价钱。”

景韶不由得失笑,自家王妃真是随时随地都不忘做生意挣钱:“东南这一代倒是常有海外商贩来贩卖,回头让人来采买些。这东西不值钱,你若喜欢就把东南王府里的这种杯子都带走,过几日去江南就能卖了。”

“我们走江南?”慕含章闻言抬头看他。

景韶点了点头,从这里回京,刚好路过江南,反正也赶不上回去过年,不如陪自家王妃在江南小住一段时日,顺便去见见那个人。

第66章卤鸟

挑好了准备私吞的东西,慕含章找来左右护军帮忙,将宝库中的东西一一清点,登记造册。当然见者有份,左护军得了一把宝剑,右护军装了一袋珍珠。至于另外两位将军,想想郝大刀的刚正不阿、赵孟的大嘴巴,四人一致决定不告诉他们了。

景韶唤来上百卫兵守护宝库,待清点清楚,留下一箱银子,其余的立即押运回京。

上奏的折子,关于东南王是怎么死的,景韶直接说是东南王的一个小妾所杀,至于人选,就把那日抱君清腿的女人写了上去。

在东南王府修整十数日,待接到圣旨,又将善后的事处理完,景韶按照圣旨吩咐,用那一箱银子犒赏三军,然后将蜀、湘、黔军就地解散,带着亲军北上,向江南进发。

葛若衣经过一段时日的修养,身体已经恢复如初,换上了侍女的衣服,继续服侍慕含章,关于这几个月在东南王府都经历过什么,她只字未提,景韶夫夫也默契的一字不问。

天气已经变冷,特别是他们由最南向北走,更是清晰感觉到了天气的寒冷。

反正也是赶路而已,景韶也就不再撑面子,窝进马车里钻自家王妃的被窝。

小黄因为天气变冷,不用再当脚踏,而是横卧着当暖枕。但活的枕头是有问题的…

“君清…”景韶细细地吻着身下人的脖颈,在那形状优美的锁骨上轻轻啃咬。

“唔,不行,若衣在外面…”慕含章压低声音道。

“没事,我们小声些。”景韶在他耳边轻声道。

略带沙哑的声音带着热气喷在耳中,怀中人明显颤了颤,景韶勾唇,凑到另一边去咬那只耳朵,然后,就看到,一只毛爪子伸了过来,对着那根碧月流云簪,拨来拨去,勾来勾去…

景韶:“…”

慕含章:“…”

于是,小黄再次被赶到了脚踏上去睡。

腊月的江南不抵三月那般繁花似锦,但枯荷残柳也别有一番意趣。

他们落脚的城名为平江,并非江南最大的城,但却是最繁华的,而且江南总兵府就在这里。只因这里紧邻着淮南封地,江南大军也驻扎在城外。

虽然江南总兵没有来迎接,但似乎是提前交代过的,江南军营已经提前备好了给他们扎营的地方。将亲军留在江南大营,撇下赵孟看家,景韶带着自家王妃和三个将军直奔江南总兵府而去。

“卤鸟!快给本王滚出来!”景韶进了总兵府就开始嚷嚷。

“王爷…”领路的管家禁不住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汗,成王突然造访,吓了他一大跳,已经叫人去通知自家老爷,怎么这会儿还不出来。

“吵吵什么!”刚走到正堂,就见一人从侧门走了进来,身材颀长,面容冷肃,乍一看像个冷面书生,但声音中气十足,步伐沉稳却不出一丝声响。郝大刀悄声给左右护军比了个“高手”的手势。

慕含章抬头去看,觉得此人周身的气场与初次见到景韶时有几分相像,且看起来也就弱冠年纪,本以为做到总兵至少也得三十往上的年岁,没料到竟如此年轻。

景韶与那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地开始互瞪,管家识趣地退了出去。

“哼,本王驾临平江,江南总兵竟然还在家里睡大觉,该当何罪?”景韶冷冷地看着他。

“哼,王爷直呼朝廷大员的小名,士可杀不可辱,明日臣就上奏皇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江南总兵毫不示弱地还回去。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