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兄何时有个做知府的母舅,本王怎么不知道?”明朗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一匹黑色骏马缓缓走了出来,景韶冷笑着跳下马,站到了自家王妃身边。

“成,成王!”江州知府看到还穿着盔甲的景韶,心顿时凉了半截,“你,你不是在战场上吗?”

“哼,”景韶单手搂住身边的人,抬了抬手,“一个都不许放过。”说完,身后的将士便冲了上去,他自己则抱着慕含章翻身上马,躲到远处去看戏。

而打了一半被晾在战场上的顾淮卿气得摔了手中的长刀。

几日后,大皇子勾结江南官员收受海商贿赂的折子就递到了宏正帝的面前。

第101章腊月

江州知府的事解决得很顺利,毕竟慕含章不是那些明知有危险还偏要以身试水的傻子,秉持着敌不动我先动的策略,抽丝剥茧逐个击破,如今抓住了江州知府,海商的事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回去的路上已经是傍晚时分,彩霞满天。

慕含章靠在景韶怀里,看着天边的彩云出神:“小勺,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景韶揽着怀中人,顾及着后面跟着的亲兵,并没有催赶小黑,只是由着它慢慢地走。

“我想把通商衙门建在鹭洲,”慕含章抿了抿唇,“毕竟那里离码头近,商人们也方便些。”

景韶闻言蹙起眉头,鹭洲虽离平江不远,但若要每日去衙门里办事,就得早出晚归。宏正帝临出发前给他下了死命令,绝不能失了平江城,所以无论如何是不能让顾淮卿攻入平江的,他只能越打离鹭洲越远。

“我每日只理半天的事务,午时就往回赶。”慕含章仰头看他,知他不愿与自己分开,尽量捡着好听的哄他。其实把通商衙门建在平江也没什么,小宗买卖和紧急的事都让秦昭然在鹭洲就地处理便是,但思虑到景韶与顾淮卿那装模作样的打仗,若是将衙门建在若水园,来往人多的话,容易给人看出破绽来。

“君清,”景韶抱紧了怀中人,“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嗯?”慕含章愣了愣,这跟他生气有什么关系?

“我不会怀疑你跟秦昭然有什么的,真的,”景韶信誓旦旦的说,“我只是不想你每天那般辛苦。”

慕含章听他提秦昭然,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着正经事就又被他扯远了,便闭上嘴不再理会。

景韶低头看了看怀中人,见他闭着双目似是累了,便闷闷不乐地把人又往怀里搂了搂,好让他睡得舒服些。

晚间回到若水园,慕含章确实是乏了,沐浴过后就去歇息,小黄也被洗的香香软软,自觉的跟着主人蹿上床去。自从景韶不管不顾地弄疼了慕含章,小黄每天都被抱到床上当分界线,持续了一个月早已习以为常,再不肯去睡那冰凉坚硬的花园。

景韶洗完澡看到床上那一堆黑黄相间的毛团脸色不由得黑了几分,那晚惹恼了君清,后来见他放自己进来以为此事就算过去了,谁料他每晚都把老虎弄上床,这一个月每天给看给摸就是不给吃,天知道他都快憋出病了。

“君清,我这几日就得把顾淮卿赶出平江城的地界,往后回家可能更晚了。”景韶把四仰八叉的老虎往里面推了推,躺到床上去。

“嗯。”慕含章躺在里侧,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老虎头,大老虎舒服地眯着眼睛,长长的尾巴悠闲地甩来甩去。

景韶可怜兮兮的看着那只莹润如玉的手,把自己的脑袋挪到老虎背上,巴望着那只手也能摸他一下。

慕含章瞥了一脸委屈的景韶一眼,只作不知,拍了拍景韶的脑袋,翻身朝里睡了。

景韶郁郁的拽了拽老虎耳朵,小黄冲他呲了呲牙,炫耀一般地把肉垫抵在慕含章的脊背上,美美的在那上面蹭蹭脑袋,歪着头准备睡觉。

景韶睁着眼睛瞪了那毛团许久,直到床里侧的人呼吸变得均匀,才伸手从床下摸出来一块加了香料的肉干,在毛老虎的鼻子前晃了晃。正满足地打着呼噜的老虎顿时睁开了一双琉璃色的大眼睛,盯着那左晃右晃的肉干,张嘴欲咬,那肉干就被扔了出去。

大老虎立时追着肉干跳下床去,景韶瞥了它一眼,迅速霸占了大床中央的位置,小心地朝床里侧伸出手,慢慢把睡着的人圈进怀里。怀中人动了动,却没有醒来,修长柔韧的身体带着淡淡的清香,脖颈处搭着几缕青丝,睡得暖呼呼。

景韶把鼻子埋到那暖暖的颈项中,贪婪地吸了几口,轻声嘟囔着:“战场离了平江,你再去鹭洲,我们相聚的时间就更短了,你怎么这么狠心呢…”哼哼唧唧地说着,把人又向怀里抱了抱,在那青丝上磨蹭几下,委委屈屈地睡了。

而被圈在怀中的人,则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次日,慕含章让人去收拾若水园的前院,准备改成通商衙门。而景韶则拎着小黄给送到了涉水园去,美其名曰跟着狮子学捕猎。

大辰宏正十四年八月,成王景韶带亲兵奔赴江南,抵御淮南王入侵。原本乃是撤藩征讨之战,皆因四皇子景瑜之误被淮南王反侵入江州腹地。宏正帝下旨召回四皇子景瑜,并于朝堂之上当众斥责其好大喜功,命其前往宗庙反省己身。

同年九月,文渊侯查清江州知府压榨海商、私自养兵一案,宏正帝下旨彻查,朝中有人弹劾大皇子与江州知府有所牵扯。

“殿下,咱们可是表亲,你不能不管啊!”江州知府家的公子跪在大皇子府中,痛哭流涕道。

“上不了台面的蠢货,竟然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拿捏不住!”景荣冷冷地看着面前跪着的表弟,“你且回去,这事本皇子自有分寸。”

待那吵吵闹闹的母族亲戚离开,大皇子景荣提笔,在折子末尾写道:“儿臣惶恐,奏请斩杀江州知府。”写完,狠狠地将手中的玉笔摔到了青石砖上。

十月,鹭洲码头修葺一新,文渊侯慕含章于平江若水园设立通商衙门,专理海外番商买卖货物、收取海商税。

战争持续到腊月,才堪堪收回一座城池。成王上奏,江南兵因之前四皇子的消耗,折损马匹、兵器无数,奏请户部拨款补充马匹、器具。

冬日的江南并不温暖,若水园里百花凋零,只有几枝腊梅开得正艳。

海商到年末纷纷归航,海商衙门也清闲了不少,慕含章便安心在宅子里安排下人准备过年的东西。

平江城里一片祥和,百姓完全没有被战争波及到,各个喜气洋洋的准备过年。

淮南王在江南一带颇有名望,百姓们听说是淮南王攻城,并不十分惶恐,反倒是当初听说成王前来带兵的时候,很是紧张了一阵子。

“明日腊八,你安排人去城外设个粥棚。”慕含章查完账册,对若水园的管家道。

管家是平江当地人,对平江城中的事知之甚广:“是,侯爷。不过,往常城中的富商都会在自家府门前设粥棚,为何咱们府要设在城外?”

慕含章看了他一眼:“因战逃往平江的百姓都在城外。”

管家立时明白了王妃的意思,转身着人去办了。这半年来成王的做派百姓们都看在眼里,加之慕含章的有心维护,人们对于成王的看法已经改观了许多。

“明日施粥啊,我也去喝一碗。”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未说完,就被另一道熟悉的声音给打断了。

“要喝先给钱。”景韶瞪了一眼一时没看住就往自家王妃身边晃悠的人。

那人笑了笑,随意地在慕含章的桌前坐下来,赫然就是应该正与成王打得不可开交的淮南王。

“京中调拨的粮草钱已经到了,拿我的那一份不知够不够买一碗粥?”顾淮卿拿起一本账册翻了翻,似笑非笑地说。

“应当是够了,”景韶把账册夺走,对自家王妃道,“直接把帐划过来,再退他十两银子。”

慕含章抿唇轻笑:“你们这般明目张胆的呆在这里,当心给人看了去。”

“我来接这小子去涉水园。”顾淮卿揉了揉趴在暖炉旁边没精打采的小黄,自打天气转凉之后,怕冷的老虎就不愿离开暖炉半步。

小黄到了涉水园的暖阁里,立时就精神起来,迈着步子在温泉水氤氲的园子里巡视了一圈,就蹦跶着去找在园子中央睡觉的小狮子了。

狮子比老虎长得慢,如今的小黄比小狮子大了一圈,整个虎趴在狮子上,厚厚的毛毛就把短毛狮子完全的遮住了,只留一个狮子头在外面,被小黄抱着啃个不住。秋天的时候隔三差五地被景韶送到这里来学捕猎,小黄最终也没学会,倒是跟狮子学得越发爱睡觉了。

顾淮卿看着园中两个毛团滚来滚去,没有接慕含章递过来的银票:“听说弟婿开春准备做海上生意?”

慕含章与景韶对视一眼,缓缓道:“倒也不是,只是开一个万宝阁,帮那些番人换货物。”这是慕含章管了半年海商看出的门道,那些个番人跋山涉水而来,已经耗时无数,人生地不熟也不知要怎么交换货物,而江南做海上生意的多是些小商人,不能短时期买下一船的东西,所以他准备出资在鹭洲开一个万宝阁,专门大量换取番人的货物,再提价卖给辰朝的商人。

“我拿今年的份子钱也掺一分,可好?”顾淮卿笑着说道。

慕含章正愁景韶得的那一份还不太够,想着把娘亲给的十万两银子也拿出来,顾淮卿此举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大哥信得过我,自然求之不得。”

“对了,景琛最近可有来信?”顾淮卿状似不经意地说。

“哥哥每旬都有信件寄来,”景韶瞥了他一眼,故作不知地问自家王妃,“最近的应该今日就到了吧?”

慕含章抿唇忍笑:“今日一早就到了。”这般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件。

第102章斩草

“给我看看!”顾淮卿立时伸手来抢,被景韶眼疾手快地拿走。

“我还没看呢!”景韶三两步跳上石桌,站得高高的。

景琛的信中向来没有一句废话,简简单单的说了京城的状况。

江州的事虽说最后大皇子“大义灭亲”没有受到牵连,但被皇上厌弃却是实实在在的,在朝堂上老实了不少。四皇子被扔到宗庙去反省,已经反省了几个月了,宏正帝似乎没有接他回来的打算,而景瑜一直不在朝中,他的那些个党羽却被一个一个揪了出来,如今临近年关又处置了一批人。

“父皇因何对景瑜起了疑心了?”景韶蹙眉又看了一遍,本来以为宏正帝只是敲打敲打四皇子,可照这个形势看,颇有些赶尽杀绝的意味。

“起因是那个礼部侍郎赵久林,”慕含章想了想,转头问顾淮卿,“大哥,这赵久林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没什么特别的,墙头草而已,”顾淮卿趁景韶不备,一把抢过信来,“疑心这东西,一旦生出,便再止不住。”

疑心一旦生出,便再止不住…一旦生出…便再止不住…

景韶愣怔半晌,泛起一丝苦笑。前世他也只是因为犯了个小错,进而被人查出来盐引的事,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许多的罪名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犯过。

凤仪宫中。

“臣妾给皇子们都做了新衣裳,只是景瑜不在宫中,没法让他试穿,也不知合不合身。”皇后拿了一件男子的衣服给宏正帝看,惆怅地说着。

宏正帝看了她一眼,并不接话。

继后讨了个没趣,暗自着急,面上却是赔笑道:“皇上,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臣妾想着是不是把景瑜接回来,起码在宫中过了年再去。”

“景韶也不能在宫中过年,你怎么不说把他接回来?”宏正帝冷哼一声。

“成王为国征战,自然回不得。”皇后暗自咬牙,怎么把景韶给扯出来了,自己的儿子能跟那个不能承大统的废物一样吗?

“此事朕自有分寸,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宏正帝听得此言,起身就向外走,这凤仪宫是越坐越无趣,前朝是政事,后宫也是政事,烦不胜烦。

眼睁睁地看着皇上走出凤仪宫去,继后气得攥紧了手中的丝帕,近来皇上越来越不耐烦听她说话,指着一人道:“你,去打听,皇上又去了哪个宫。”

“是!”身边的小太监低声应了,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不多时就跑了回来,“回娘娘,皇上去了椒兰宫了。”

“卓淑澜个贱人!”皇后目光凌厉,抬手摔了精致的白玉杯,“失宠多年的贱人,竟然又敢出来狐媚!”

椒兰宫中,淑妃正看着睿王递进来的消息,笑得弯起一双美目。上个月才得知,娘家侄儿卓云骥竟然就是探花郎马卓,自从卓家获罪她就一直郁郁寡欢,如今卓家后继有人,翻身在望,她也终是有望了。

“母妃!”七皇子景逸下了学堂,就跑进了母妃宫中,小胖子跑起来颠颠的,直接扑到了母亲怀中。

“又淘气了!”淑妃将手中的信纸在烛火上烧了,这才低头拿帕子给小胖子擦了擦脸。

“母妃,我也想去江南跟着三皇兄打仗!”景逸自从在那书房见过景韶,小胖子就迷上了兄长的飒爽英姿,誓要成为成王那样的大英雄。

“皇上驾到!”门外忽然传来了高声唱和,淑妃忙拉着景逸跪下接驾。

“景逸想做大将军啊?”宏正帝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自从见了成王一次,天天嚷嚷着要去打仗,臣妾都被吵得头疼。”淑妃笑着起身,把怀中的手炉塞到宏正帝手中,自己踮着脚给他脱去毛披风。

宏正帝被伺候得舒心,脸色便又好了几分,看着依旧年轻温婉的淑妃,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元后,那时的凤仪宫,也是这般的温暖宜人:“淑妃啊,卓家的事,你可怪过朕?”

淑妃手中的动作一顿,笑了笑道:“荣辱兴衰皆是天恩,皇上没有因为卓家的事降臣妾的妃位,臣妾已是感激不尽,何来的怪怨?”

宏正十四年,宫中在一片安宁之中度过。至少,表面上是安宁的。四皇子最终也没被宏正帝接回皇宫来,朝中传闻四皇子景瑜彻底失了圣心,恐怕与大位无望了。

开春祭天的时候,宏正帝顺手把景瑜带了回来,只是朝堂上已经今非昔比,他的党羽被剪除得七七八八,朝中清流一派如今见到睿王都比先前客气了三分,俨然已经把睿王当成了储君。

“母后,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全完了!”景瑜在凤仪宫中走来走去。

继后沉默着不说话,只是手中的帕子攥得死紧。近来朝中听闻淑妃得宠,竟然有一些人开始隐隐支持七皇子,简直是荒谬!

不过,京中的风起云涌根本没有波及到江南,在景韶眼中,日子一天一天过得十分舒坦。

上辈子景韶打淮南封地打了那么多年,所以磨蹭一些也不怕人怀疑,按照上一世的节奏,每天浴血奋战,很是卖力。

万宝阁在本钱充裕、官商勾结的状况下,十分顺利地开了起来。

因着番人生意好做,又是大宗买卖,一年之内就赚回了本钱,除却给淮南王的红利,景韶养私军的钱也有了着落。因着一家独大太过扎眼,慕含章将万宝阁挂在了平江城的一个海商世家的名下,另外准许其他几家也开类似的商铺,只是没有哪一家能超得过万宝阁。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又过了一年,到了宏正十六年,小黄长成了大老虎,听说慕龙鳞已经会叫哥哥了。

景韶躺在院子里的竹榻上,悠哉的喝着手中的桂花酒,小黄在塌下挠着竹榻的毛边翻肚皮玩。

“哥哥又来信了。”慕含章从屋中走出来,捏着一封信件,脸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景韶看到自家王妃的脸色不好,忙坐起身来把人拉到软塌上,接过信看了几眼,脸色顿时怪异起来,“哥哥问当年那种药?”

慕含章点了点头,景琛的信中语气很是慎重,竟问起当年那个死去的莫悲给睿王小四子喝的那种“香灰”。

“我这里的确还存了半瓶。”慕含章拿出一个小瓷瓶,正是当初他从黄纸上倒出来的一半药粉,因怕他们不在府中,这东西给别人翻找出来会说不清楚,就给带到了江南。

第103章破斧

“让送信的把这个一齐带上给哥哥。”景韶蹙眉,莫不是睿王府又出了什么事了?

“不可,”慕含章把信展开又仔细读了一遍,景琛字里行间都透着谨慎,似乎不仅仅是睿王府的事,“给哥哥回信说我们这里还留着当年的那半包,其他的不要多说。”

景韶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自家王妃的总是没错。上一世他可不记得有什么药粉的事,当然也是因为那时候他还陷在西南的战场上,这些个后院起火的小事根本就没功夫理会。

信送去了京城,便如泥牛入海再没有回音,等到下一旬的时候,景琛的信件也没有送来。

“京中定然是出事了,”每旬准时来等着看信的顾淮卿有些坐不住了,“我的人也没有再传来消息。”

慕含章闻言,心中升起些不好的预感,这段时间继后和四皇子都太过平静,而睿王的风头一时无两,这本就十分危险,相信以景琛的谨慎必然不会去做些招人眼的事,那么就是有心人故意吹捧。

“不行,我要回京看看。”景韶腾地站起来,若是哥哥出了什么事,他现在做的一切就都毫无意义。

“王爷,城外有一队人马闯进了平江城。”卫兵疾步进来禀报,那一队人马看起来甚是彪悍,且有皇家的令牌,守门的没敢拦着。

“混账东西,守个门都守不好。”景韶踢开脚边的小几,提枪就往外走,这平江城有大军驻扎,谁这么大胆子敢硬闯。

“咴~”刚走到大门前,就听到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在若水园门前猛地勒马,马匹扬蹄,发出一阵清脆的嘶鸣声。

为首一人身着暗黄色劲装,面容冷峻,不怒而威,与景韶有七分相似,只是目光如炬,沉稳非常,不是景琛是谁?

“哥!”景韶惊呼出声。

慕含章和顾淮卿听到声响也跟着跑了出来,就看到景琛端坐在骏马之上,身后跟着十几个黑衣大汉,呼吸绵长,气势逼人。

景琛看到自家弟弟,不由得精神一松,忽然眼前一黑就向马下栽去。

“哥哥!”景韶见状就要去接,有人比他还快,就见顾淮卿一跃而起,准确地将人抢进怀里。

“属下墨云十八骑,奉皇上之命护送睿王殿下前来平江。”黑衣人纷纷下马,朝景韶行礼。

墨云十八骑?景韶不由得看了他们一眼,这十八人他是知道的,乃是皇家护卫的绝顶高手,只听父皇一人调遣。

“他受伤了!”顾淮卿闻到怀中人身上有一股淡淡血腥味,惊叫道。

“快到屋里去。”慕含章立时让人去请大夫,又让人带这十八人下去休息,景韶则快步跟了进去。

景琛被放到床上就清醒过来,挡开靠得太近的顾淮卿,自己撑着坐了起来。

“哥哥,你伤哪里了?”景韶把碍事的顾淮卿又向后推了推,自己坐到了床边。

“连着赶路有些疲惫,不妨事,”景琛摇了摇头,见床边的两人完全不相信的样子,只得拉开一节袖子,让他们看了看缠着白布的小臂,“路上遇到伏击,一点小伤而已。”

景韶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别的伤才作罢。

慕含章打发了一干下人,自己端着茶水走进来:“墨云十八骑安置到客院去了,他们非要过来守着,被我劝回去了。”

景琛点了点头,接过茶水喝了一杯。

“京中可是出了什么事了?”景韶拿出青玉小瓶给哥哥的伤口又包扎了一遍。

“朝中有人弹劾你消极怠工,父皇让我来做监军。”景琛眸色深沉,事情显然不是这般简单。

“本王两年收了两座城还嫌慢,有本事让景瑜来打!”景韶听得此言就气愤不已,上一世他打淮南,那些人也是这般说辞,后来大皇子、四皇子轮着来,哪个不是被打得不抵招,最后还得他收拾烂摊子。

“明面上是这般说,实际上,父皇让我亲自来取那半瓶药粉。”景琛说着看向慕含章。

慕含章一惊,没有去拿药粉,反而往床边行了几步,站在景韶身后:“父皇要这药粉何用?”药粉的事本是睿王府的内宅之事,怎么会牵扯到宏正帝了?

景琛摇了摇头,垂眸道:“父皇让我走得很急,甚至不许回睿王府,直接让墨云十八骑跟着我出城。”

景韶听得此言,与自家王妃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惊疑不定。这般做派,可不像是派他办什么差事,更像是押送!

景琛沉默半晌,缓缓将近来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番。

那个莫悲的事景琛当时就着人去查了,她与京中许多公侯家的夫人都走得很近,因着景韶觉得有问题,他就再差得细了些,发现最常与莫悲接触的人中,有茂国公夫人。不过事情查到这里就再无其它,直到前些日子,茂国公家的一个小妾产子时突然血崩,母子都没能保住,有人说这情形跟元后当年十分相像,这件事看似只是个闲谈,但景琛觉得似乎并没有这般简单,便让淑妃当个闲话将这件事透露给了宏正帝,谁知宏正帝突然就变了脸色,立即让景琛调查香灰的事,奈何翻遍京城再也找不到这个东西。

景琛说完,几人的眉头不由得蹙得更紧,这件事到此,反而更加的扑朔迷离,让人摸不着头脑。

“先别想了,景琛星夜兼程定然累坏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顾淮卿见景琛脸上露出疲惫,便开口赶成王夫夫出去,自己则完全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景琛瞥了他一眼:“你也出去。”

顾淮卿讪讪地干笑两声,被幸灾乐祸的景韶拽走了。

京中不知出了什么事,一直没有旨意传来,说是让景琛做监军,也没说要做到什么时候。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景琛似乎并没有什么担心的意思,在平江城中逛了一圈,甚至还去了趟鹭洲,把慕含章修改过的通商章程仔细看了看,提出了不少慕含章没有想到的地方。

而顾淮卿则抛下了战场,自愿当个小厮陪着闲逛。景韶一人打着没劲,就留下各自的将军在战场上摆阵拼杀,自己窝在家里养老虎陪王妃。

“那些在路上袭击哥哥的人都被墨云十八骑斩杀了。”慕含章看了一眼不远处练功的十八人,这些人完全效命于皇上,能被派来保护睿王,说明宏正帝并没有要处置景琛的意思。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派来的。”景韶擦拭着手中的宝剑,虽说父皇似乎是在保护哥哥,但离开京城前的那般诡谲情形,现下他是无论如何不放心景琛自己回去的。

“我觉得…”慕含章看看那十八个强悍非常的高手,又看看景韶手里的宝剑,若有所思。

“嗯?”景韶把宝剑收紧剑鞘,抬头看向自家王妃。

“或许父皇让哥哥来找你,就是要你保护他。”慕含章抿了抿唇,虽然这话说出来有些匪夷所思,以帝王之力要护住景琛还不是轻而易举,何苦要绕这个大圈。

“啊?”景韶诧异地张了张嘴,随即不屑地轻嗤一声,他那个父皇何时会考虑这些了?若是还能想到要保护儿子,当年他就不会被人随意领出牢房,逼死在封月山崖。

“王爷,王爷,不好了!”守门的将士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京城来人宣圣旨,是带着囚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