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就听远处有人喊:“元晨均醒了!”

陈岚忙跑上前拉起元晨均的手腕把脉,片刻后,对众人点点头:“没大碍了。”

元晨均缓缓睁开了双眼,意识由涣散,渐渐清醒了。

“师兄!”元佩佩见元晨均醒了,上前一把拉住他:“是谁?!是谁杀了我爹?!”

元晨均现在连睁着眼睛都吃力,哪里能顺畅地说话,陈岚一把拉开了激动的元佩佩,“他伤得很重,你先别急,等他缓一缓再说。”

元晨均平稳了一下呼吸,张开干裂的嘴唇,动了几下…

元佩佩见陈岚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可以了”,就小心翼翼趴上去,把耳朵贴在元晨均的嘴边:“师兄…你再说大声一些…”

元晨均似乎又比刚才清醒了一些,就听他嘶哑着嗓子,说出了三个字:“圣~母~庙”

在场的众人都吃惊不小,元佩佩想再问,但是元晨均已经闭上了眼,陈岚叹了口气道:“他不能再说了,必须马上抬回去好好休养,有什么事,过个三五天再问吧。”

元晨均被人抬走,元佩佩呆愣地站在原地,眼里满是血丝,伸手从地上捡起元晨均的佩剑,转身就走。

天天看了大惊,赶紧上前拦住她:“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元佩佩瞪他一眼:“圣母庙!”

景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虽然她的心情很能理解,但是这样做未免也太冲动了,“你…你先冷静一点…你一个人冲去也无济于事啊…”

元佩佩眼里含着泪:“是啊…我去了也打不过他们…可是怎么办啊?!他们杀了我爹…”说着,把挡住她的天天推开,“你别管了!”

天天还想劝,却被白玉堂拦住,齐岳上前一步点了元佩佩的穴道。

“你干什么?!”元佩佩狠狠瞪着齐岳,“这是我家的事,命也是我自己的,用不着你们管。”

这时,白玉堂淡淡地说:“你一个人拿不了主意,回去问问你师父吧。”

元佩佩一愣,她刚才就觉得自己是无依无靠之人了,而元家也算是完了,但是现在白玉堂一提醒,她猛地想起来,她可以去找她师父做主啊…

女孩子就是这样,当她受了委屈,但身边没有疼爱她的人,她倒不会哭,可是一旦想到还有人能为她做主时,反而会哭起来。

齐岳看她似乎是冷静了下来,解开了她的穴道。

元佩佩边抹眼泪,边慢慢地转回身,随着抬元太仓尸体的人一起往回走,没走出多远就遇见了迎面赶来的萧魏文主仆。

看到元太仓的尸体,萧魏文也惊呆了,赶忙把哭得可怜兮兮的元佩佩接进车里,青竹赶车随着大队的人马,一起回元府去了。

元佩佩走了,众人也都松了口气,天天还在盯着远去的车马出神,白玉堂把他拉到身边,摸他头发低声问:“怎么样?”

天天摇摇头,拉住白玉堂的手:“我没事,接下啦呢?还去找大哥他们么…”

白玉堂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头发:“你累了,我们先回去,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齐岳默默地看着两人走远,眼神深邃,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陈岚顺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又回头看看齐岳,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我和你不熟,不过还是奉劝你,别陷得太深。

齐岳没有理会他,转身往返方向走,走出很远,停住,低头看着手中的那个酒葫芦,犹如自言自语一般喃喃地说:“我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

“喀嚓”一声,酒葫芦应声碎裂…

回去的路上,天天一直低着头,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白玉堂牵着他的手往前走,突然问:“干嘛把葫芦给齐岳?”

天天一愣,有些惶惑地抬头,又低下头:“他好像很在意那个葫芦,问了不少遍…所以就给他了。”

“这么简单?”白玉堂笑着问,“他对你也很在意,你怎么不把自己给他?”

天天有些吃惊地抬起头,随后就呵呵地笑起来,凑上去问:“小白,你吃醋啊?!”

白玉堂挑眉,捏捏他下巴:“你说呢…”

“你也说了…武林人士都是些无利不起早的主。”天天拍开他手,揉揉自己下巴说,“齐岳好像对这件事特别上心…现在情况不明…”

“情况不明,但是迟早会查出来是孙胜偷走了圣母令。”白玉堂不等天天说完,就接着他的话往下说,“所以你担心我们身上有孙胜的东西,会被牵连进去,而齐岳既然和这件事有关,又对葫芦有兴趣,不如就给了他,是不是…”

景天点点头,不语。

白玉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你这样也许会害了齐岳…别人可能会怀疑他和孙胜有关,但是齐岳又不会说出让你有危险的话来,只会自己扛着…”

天天抬眼看了看他,表情有些歉疚:“我是不是很坏。”

“嗯~~”白玉堂点头表示赞同,“你为了自保,不惜害齐岳,”

“谁说我是为了自己?!”天天一听就炸了,“老子才不怕呢!我是怕会牵连到你…”

话没说完,就见白玉堂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天天闭上嘴,不说话了。

“你是有些负罪感,所以才闷闷不乐,是不是?”白玉堂摇头,抬起天天的下巴和他对视,“我才不管齐岳的死活呢,我只在意你开不开心。”

景天有些不好意思,“那,齐岳他…”

白玉堂拉起景天的手继续往前走:“我也算久未在江湖走动了,如今一看,齐岳和水月派已经成了一番气候,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也是个聪明人,行事自会有打算…你根本不用为他担心。”

见天天似乎是放下了心结,白玉堂也松了口气,拉紧他的手道:“倒是这元太仓…死得实在是蹊跷…”

听他提起元太仓,天天猛地想了起来:“小白,这个化功散,和我上次在千佛洞里中的那个一样么?”

“一样。”白玉堂点头,“而且…砍杀那些元家家将的人,用的就是圣母庙的功夫。

“那么元晨均呢?”天天疑惑地问,“他的情况是不是不一样?”

“的确。”白玉堂若有所思地说:“元晨均身上的伤不是圣母庙的功夫造成的,也不是玄铁刺…我只能说伤他的是一个武义非常高强的人,具体是谁…实在是没有头绪。”

“对了,元佩佩的师父不是元太仓么?”天天突然问了一句,“那他为什么叫元晨均和元骆青师兄?”

白玉堂耸耸肩:“我看元佩佩使过几招拳脚,她的确是学过元家的功夫,叫师兄应该是习惯。但是她擅长的还是白岛洞的功夫,她师父应该就是人称白岛洞头的叶夫人。”

“叶夫人?”天天晃晃头,没听过,“厉害么?不过元佩佩那几招好像不怎么样啊。”

白玉堂低笑了两声:“叶夫人本身武艺并不怎么样,但是家世显赫,她父亲是叶龙宫的宫主叶隆,与元太仓交情深厚…这次元帮算是垮了…叶龙宫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看来又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为什么我来了之后,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啊?”景天自言自语,“莫非我真是惹是生非的体质?”

良久,白玉堂淡淡地回了一句:“江湖么…什么时候消停过。”

两人回到了客栈,就看到了等在满口的韩彰和蒋平。

“二哥四哥?”白玉堂和景天快走了几步,“你们怎么来了?”

两人面色严峻,蒋平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白色的帖子,对着白玉堂晃了晃。

那张白色的帖子上,只写了个红色的“奠”字。

“这是什么?”天天伸手拿过帖子,打开一看,就见里面写着四个血红的大字——血债血偿~~落款是一个小小的“叶”字纯白的纸上,几个血字,看着实在是令人遍体生寒。

把帖子还给蒋平,景天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韩彰道:“叶家发出的帖子…七日后,邀请江湖各派齐聚元府,参加元太仓等人的头七之礼。”

“怎么这么快?”白玉堂不解地看蒋平,“这元太仓才死了多久?帖子都发来了…”

蒋平笑着摸摸自己那两撇胡子:“没见这血迹还没干呢么…这下好了,金盆洗手变成头七之礼。”

“大哥说这次恐怕会有大的事端,让你们过去。”韩彰道,“大家一起有个照应。”

白玉堂点点头,带着景天进客栈收拾了东西后,就随着韩彰、蒋平赶往卢方等住的别馆。

一路上,就见汾阳府凭空多出了好多身配利刃的江湖人士,各个行色匆匆杀气腾腾。

景天下意识地抓紧了白玉堂的手…感觉空气中,充满了暴风骤雨即将来临前的不安与躁动…

第94章 叶龙宫

第二天早上,天天是被冻醒的,下意识地蹭过去,想钻到白玉堂怀里取取暖,却惊觉那半边床是空的…

睁开眼睛瞅瞅…真的空了,只有枕头上放着一张纸,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

“急事外出,很快回来,别乱跑。”落款是一个“白”字。

天天赶紧摸出手表,一看——才早上八点半。

这么早白玉堂上哪儿去了,干嘛不带着他一起去?!

天天起床,飞快地穿戴洗漱后,“嗖”地一声冲出门…跑得太猛刹车不及,一头撞上了摇着扇子迎面而来的蒋平。

“哎呦…”蒋平被天天这一撞,退开好几步,忙道,“慢点慢点,一大早的干嘛?”

天天抓住蒋平就晃:“四哥,小白呢?!”

蒋平摇摇头:“一大早说有事就出门了,叫我看着你~~”

“去哪里了?”天天追问,“一个人去的?刀也带走了?”

蒋平见天天着急的样子,突然觉得挺窝心,这小孩,心里真的满满都是白玉堂,于是就笑着说,“别急啊,老五既然说了很快回来就一定会很快回来的…话又说回来,你还真惦记他,这才刚分开多少时候啊。”

天天一听脸就红了:“谁惦记了…就随便问问。”

蒋平咯咯笑了两声,拍拍天天道:“怎么样?四哥带你出去吃早饭。”

“好呀!”天天一听就来了兴致,抬脚往外冲,蒋平无奈,摇着头跟上。

上了街,早市虽然仍是和以往一样的热闹,但还是可以从人们的神色中看出元太仓的死,对汾阳府造成的震动。

好些商铺都与元家帮有生意上的来往,因此铺门前都挂上了白色的绸带…

天天觉得气氛有些压抑,蒋平与他并肩而行,叹了口气道:“元太仓的死,别说是这汾阳府了,估计现在整个中原武林都已经震动了。”

“嗯…不知道元佩佩怎么样了。”天天自言自语地道。

“唉…人死不能复生。”蒋平见天天似乎是有些情绪低落,连忙拍拍他的肩,转了话头“带你去杏花村吃早饭,怎么样?”

“杏花村?”天天好奇,“那不是喝酒的地方么?还有早饭啊。”

蒋平略有几分得意地说:“不知道了吧小鬼~~这有酒的地方,就一定有酒酿~~杏花村的桂花酒酿粥和酒酿糕,可是天下一绝啊!带你这小猫去解解馋!”

天天听得口水都快下来了,猛点头,拉了蒋平往杏花村的方向跑。

两人过了桥,就要到杏花村时,却见远处扬尘滚滚而来,从东城门的方向飞速行来了一大队人马。

这票人马清一色地身穿黑衣,骑着高头大马,行进的速度也不慢,几乎是骑着马在城里的街道上狂奔,惊了不少的行人,马队所过之处,一片鸡飞狗跳。

蒋平快速地拉着天天避回了桥上,等着人马通过。

景天就见那队人马打着一面大大的黑旗,旗上一个“叶”字。

杏花村酒楼的三层雅间里,齐岳靠在窗边拿着酒杯发呆,楼下经过的大批人马引起了他的注意,低下头,看了一眼狂奔而过的马队和惊慌失措的行人,这时…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就见小桥之上,站着一个人,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短发,还有那身白色的长衫,介于少年与成人之间的身形显得有些纤瘦,双手抓着桥边扶手上的一只石狮子,探身向人群里好奇地张望着。不知道为什么,再怎么夸张的动作,只要是这个人做出来,都会让人觉得自然、可爱…

齐岳几乎是有些贪婪地紧紧盯着桥上的景天。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这种关注的目光,天天突然抬起头来…

目光相遇时,齐岳有些尴尬,但是景天却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伸手挥了挥,像是在和他打招呼…那种笑容,就好象可以化解冬日寒意一般的温暖、动人…

齐岳瞬间震楞,不知该如何回应,只知道眼里只能看到他的笑容,其他的一切都仿佛不存在一般。

天天也看见了齐岳,抬手和他打招呼,齐岳却没有反应,像是在发呆一样,眼睛一眨也不眨,以为他是没看见自己,天天也不介意,低头继续看桥下的情景。

很快,浩浩荡荡的人马已经过去了,街道上一片狼藉…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似乎是在刚才的混乱中弄丢了什么,正低头着急地寻找着。

天天眼尖,一眼瞅见桥边有一个红色的小香囊,和那个丫头的衣服颜色很配,就下桥捡了起来,跑过去拍了拍那个小丫头,“是不是在找这个?”

小姑娘一看见香囊就高兴地伸手接了过去,正这时,天天就听人群又一阵骚动,抬头,一小只马队飞奔而来,速度比刚才的马队还要快。

“天天!快回来!”蒋平注意到时,那人马已经离景天和那小姑娘很近了,天天下意识地拉了那还在发呆的小姑娘一把,把她推倒路边,再回头…那马队几乎已经到了面前。

骑在马上,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铁锈色锦袍的年轻人,他也看到了景天,那人非但没有停,反而举起了马鞭,看那架势,似乎是要一鞭子把天天打开。

蒋平惊得不轻,快速往那里冲却已经来不及了。

楼上的齐岳一皱眉,飞身跳了下来…就在鞭子要抽下来击中景天的刹那,斜刺里猛然冲出一匹马来,这马速度极快,马上之人伸手一把捞起了天天。

因为杏花村前的地形是两条街中间夹着一条小河,那马是横向冲出来的,所以前面已没有路,而是一条四五丈宽的小河。

就见马上的人一手抱住景天,一手猛地一抖缰绳,那匹通身雪白的骏马向前一跃,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绝妙的弧线后,稳稳地落在了河对面的街道上。

那马长嘶一声,似乎是相当兴奋,原地转了两圈后打着响鼻停了下来。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在场的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那举着马鞭的年轻人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他一拽丝缰,拉住了马,回身看河对岸的人…就见白马之上,白衣如雪…

景天还处在余惊未消的状态中,就听那人略有无奈地叹了口气:“一不在你身边你就出状况。”

这个声音…天天回过神,就被抱起来放到马背上坐好,抬头,眼前的正是白玉堂。

“小白…”天天扑过去抱住,在怀里蹭啊蹭,次时才真正知道后怕。

蒋平已经从桥上跑了下来,冲到近前:“没事吧…四哥半条命都差点吓没了…”

白玉堂摇摇头,对蒋平说:“没事。”说完,轻拍天天的背,伸手摸摸他吓白了的脸,低声说:“没事了。”

天天渐渐平静了下来,才注意到身边不少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赶紧挣扎着要从马上下来,白玉堂索性抱起他,一起下了马。

天天着地后第一反应就是抱住云响蹭啊蹭:“响响~~你性能好优良,马力好强劲~~你真是比法拉利,还要法拉利!!”

白玉堂回头,冷冷扫了一眼拉马停在路中间的那个年轻人,回过头,把和云响抱在一起蹭啊蹭的天天拉到身边,牵起手问:“怎么跑这儿来了?”

“本想带他来杏花村吃早饭的。”蒋平回答说,“没想到遇上了叶龙宫的人马。”

“叶龙宫?”天天好奇地问:“就是刚才的马队?”

白玉堂点点头,对蒋平说:“四哥,先回去再说。”

蒋平同意,三人一起往回走。

马上的年轻人看着众人走远了,才回手一鞭抽在马的三叉股上,继续赶路。

齐岳一直站在杏花村的门前,看着景天牵着白玉堂的手,有说有笑地走远…

无奈地摇摇头,走上楼,端起酒杯想继续喝,却发现桌子上多了一张纸条。

齐岳微微皱眉,拿起纸条,就见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今夜子时,城西竹林,你会得到你最想要的。”

把纸条揉成一团,齐岳眉头紧锁,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再伸开手,手中纸团已经化作纸灰…随风而去。

天天等匆匆往回走,白玉堂突然把云响的缰绳交给蒋平说:“四哥,你先回去,我和景天有别的事,稍晚一点回去。”

“呃…好。”蒋平有些迟疑地接过缰绳,牵着云响先走了。

白玉堂则带着景天走进了一处空巷…

“怎么了?”天天不解地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不答,对着巷口喊了一声:“出来吧。”

“呵呵…”巷口处先是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冷笑,随后,人影一闪,一个人走出巷子,站在了两人的面前。

景天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刚才骑马差点撞到他,还想挥鞭子打他的那个年轻人。

那人见天天面色不善,笑了笑道:“我刚才是要救你,可不是要挥鞭子抽你,你别误会。”

天天有些愣,心说这人莫非是专程来道歉的?!

白玉堂看了看他手中的那条九节软鞭,沉吟了片刻,淡淡说:“你是叶少离?”

“哈!”那年轻人有些受宠若惊地笑了一声,“真是抬举我了,锦毛鼠白玉堂居然对我有所耳闻…实在太荣幸了!”

景天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人,感觉有些别扭,如果说白玉堂的傲慢是一种冷傲、孤傲…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则是一种完完全全的自负无礼…傲慢得让人有些反感。

“找我们什么事?”白玉堂开门见山地问。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不是找你们…是找你。”说着,一指白玉堂。

“找我做什么?”

“找你比武。”叶少离说得自信满满,“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要见识天下第一刀!打赢你,我就是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