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镝暗握住她的手:“再在才明白过来,你不觉得太晚了么?”伸手摸摸她的脸蛋,发觉掌心所触肌肤柔腻,没红没肿没破皮,他轻轻揉了几下,放下心来。就知道这小混妞舍不得花大力气打自己…随手捏了捏凤无忧懊恼的脸,他柔声安慰,“这也不能怪你。”

“不怪我怪谁!”凤无忧心中无比憋屈,愤慨道,“我真傻,我单知道你们都是狐狸…”却没想到自己原来是头猪!还是一头滥好心的猪!怕某只死狐狸被人杀了剥皮,才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带他躲进秘地,结果却上了大当…

天镝暗抿唇一笑:“当然怪你的爹爹。”子不教,父之过,把好好的女儿惯成一个不学无术的小纨绔,不怪他怪谁。

凤无忧满脸苍桑:“…”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这样认为的。

天镝暗凤眼含笑,安慰地摸摸她的头。

凤无忧侧头避开:“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你根本就是和‘止’是一伙的!”

天镝暗摇摇头:“我没有骗你,我也不是和‘止’一伙的!”

“你以为现在我还会信你?”凤无忧小脸绷得紧紧地,“什么被一路追杀逃跑啊,根本就是在作戏,目的就是想引我带你们进到这个地方!”你们成功了混蛋!

“我也没想到你会笨成这个样子!”天镝暗叹了口气,“虽然我和‘止’不是一起的,但在这件事上,倒也目标一致。”追杀是真的,遁走也是真的,生死之战还是真的,只不过追逃到“满目山河空念远”所绘的地方,却是他故意的,而“止”本来就是在打唐天子宝藏的主意,因此也在有意无意地促成就是了…

“你说谎!”凤无忧怒道。

天镝暗叹了口气,道:“七七,我从来不会对你说谎!”我只是不说而已,你自己想不到可不能怪我…

凤无忧用力地将头扭到一边。要她信他,还不如信狐狸不偷鸡容易些!

天镝暗伸手捧着她的脸蛋,将她的头扳了回来,定定地对着她乌黑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再说一遍,我和‘止’不是一伙的,我们两人之间,注定只有一个能够活着——”说到这里,他话声一顿,停了停,续道,“如果是你,你会希望我们谁活着?”

他的目光真挚,凤无忧还从来没有享受过他用这么认真温和的态度对自己讲话呢。她有些迷惑,怔了怔,移开目光,冷冷地道:“说真话我怕你接受不了!”她真心希望这两只同归于尽。然后她去找俞宁,哥俩回归纨绔生涯,继续祸害江湖…

天镝暗抿唇一笑:“你可以死心了!这一辈子,你永远不会有红杏出墙的机会!”

什么红杏出墙呀!没学问别乱用成语好不好!凤无忧冷冰冰地道:“就算你和‘止’不是一伙的,也不能否认你们都相同的不怀好意。”

“就算是不怀好意,目的也是不一样的。”天镝暗道,“‘止’的目的,是唐天子宝藏;而我,是引出他来除掉。”

凤无忧斜睨着他,用眼神表示不信。

天镝暗无奈极了,叹道:“一直以来,我究竟哪里表现得,让你以为我觊觎唐天子宝藏?财富么?我现在手握天家和凤家的所有财产,这个数量,即使唐天子宝藏恐怕也比不上吧?你认为,金银财宝还对我有意义么?”

提起“凤家财产”,凤无忧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冷笑道:“说不定你想给自己铸一座金坟。”

天镝暗并不生气,莞尔一笑:“再说武功,你觉得我,还需要借助唐天子的秘笈来扬威江湖么?”

凤无忧道:“听说唐天子宝藏里有玄奇术法,有些人亏心事做多了,怕半夜鬼敲门,所以想学些捉鬼之术自保,也说不定。”

天镝暗又是一笑:“第三么,我又不想造反称帝,唐天子所著的兵书战策于我又有何益?”

凤无忧冷冷道:“也许某人不是不想当皇帝,他只是隐藏的比较深而已。”

他说一句,她有八句等着…天镝暗无奈抚额:“好吧,那你究竟想怎样?”

凤无忧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关键是,就算她想怎么样,也怎么样不了。这事根本就不由她做主!

好半天,她叹了口气,颓然道:“你有什么证据表明,唐天子的真本‘满目山河空念远’,是我爹爹送你,而不是被你偷走的?”账要一笔一笔地算,第一笔,先算这个。

天镝暗道:“那时候我和你还没退亲。”

凤无忧撇撇嘴:“也只是没退亲而已,你换个更充分的理由来。”

天镝暗真的头疼了,他在这混妞的心目中,居然差劲到会捏造她爹的话么?

他忍不住伸着食指在她的脑门上戳了一下,磨牙道:“只有你个不长脑子的混账妞儿,才白长了一对眼睛耳朵,却只知道天天胡混,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

凤无忧不满地揉着额头:“有什么是我看不到,听不到的?”

天镝暗道:“你看到什么?又听到什么?”

凤无忧道:“你自称意不在唐天子宝藏,可是瞧瞧你一直都在做什么!如果我没猜错,迷雾谷失魂林所谓夺宝,是你设的局吧?参与之人几乎十死九亡!你、真、毒!”不但毒,而且口是心非敢做不敢当,太无耻了。

天镝暗笑道:“这个么,是我和你爹爹一起做的!”瞧瞧凤无忧瞬间变黑的脸,又笑吟吟地添了一句,“而且是你爹爹精心谋划的,我只推波助澜而已。”

“…”凤无忧无言。在失魂林,自己亲耳听到爹爹的传音,这证明当时爹爹的确隐匿在那里,这当然不能证明失魂林的事情是他老人家一手策划——但天镝暗非要把事情都推到爹爹身上,她目前却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

反正暂时弄不清楚,那么,也只好姑且认为天镝暗所言是真的。

“你说和我爹一起做的,是什么意思?”凤无忧问。她家财神爹,啥时候这么没骨气,还和夺家毁业的敌人合作了?

天镝暗叹气:“所以我才说,你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啊。”

凤无忧皱眉道:“什么意思?”

“你爹爹把‘满目山河空念远’的真本交给我,是因为他知道,这个东西,凭凤家根本保不住。”天镝暗道。

“那一年,你也不过才十三岁吧?”凤无忧撇嘴,“我爹保不住的东西,让你一个十三岁的小娃儿来保?”骗傻子呢你!

天镝暗淡淡地道:“可不就骗过一个小傻子么!”

“…”凤无忧磨牙。好半天,她又问道,“好,就算‘满目山河空念远’的真本,是我爹送你的,那又能说明什么?”说明我家财神爹当年瞎眼看错人了么?不过老爹还算有点心眼,虽然把真图给了天镝暗,但至少没把关于图的秘密告诉他——可惜,这个秘密被一头猪给暴露了…

天镝暗道:“昔年,唐天子扯旗造反,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打下半个江山并且自立为帝,固然是因为她武功卓绝才能出众,但若没有手下‘三公一相’的辅佐,只怕也难成事。‘三公一相’指的是谁,想来你也知道。”

凤无忧点头:“这个我倒是听我爹提起过,‘三公’是指你曾祖父辅国公天元昊、我曾祖父敬国公凤南天、帅孤裂的曾祖父崇国公帅靖源,‘一相’是云非澈的曾祖云松之。呃——”凤无忧语气一转,道,“说起来,大家好歹也是子一辈父一辈的交情了,云非澈、帅孤裂和俞宁他们究竟怎样了?”这个问题她曾经问过天镝暗,但没有得到正面回答,所以心里老是七上八下的。

天镝暗听她又提起这件事,凤眸微眯,幽深黑瞳中戾气一现:“不是告诉过你,他们死了!”

凤无忧眉头大皱:“你别胡说了。”

天镝暗清俊的脸上浮起一起魔魅的笑容:“你说‘我胡说’?”声音变得阴森森的。

凤无忧身上陡然一凉,寒毛嗖嗖的往起站,她咽了咽口水,干笑道:“我是说,这个牌位,是…是胡桃木的说…”她抓着翘头案上的黑色牌位,想拿起来以证实自己的话。

谁知那枚黑色牌位,居然没拿动。

凤无忧一怔,“咦?这东西有古怪!”

她抓住牌位,向上提了提,那牌位仍然纹丝未动。要知道她虽然称不上大力士,但习武多年双臂也有两把子蛮力,先前卸那扇三四百斤的殿门也轻而易举,现在竟然连只尺把长的小牌位都提不动——她用两只手握着牌位两边又用力晃了晃,依然没有晃动,再试着左右旋拧,前后掰撬…然而牌位便如长在案子上,根本不动分毫。

凤无忧心中大奇,伸手去抱香炉,想把牌位砸下来。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看上去还没汤钵大的香炉,凭她的力气,居然也抱不动。

她沉住气,又去拿两边的烛台,不出意料,果然那两只烛台也拿不起来。

凤无忧放开烛台,去挪那只饭碗。这次她吸取前面的经验,气沉丹田,两臂较力,喝一声:“起!”

“噗——”那只饭碗应手而起,因为用力太大,里面的霉变饭灰扑了她一面。

凤无忧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却被发霉的饭灰扑进鼻子嘴巴喉咙,呛得直咳嗽,呸呸吐了半天,却仍然一嘴霉变的怪味。

天镝暗忍不住好笑,这毛手毛脚的孩子!

凤无忧眼角瞥见天镝暗唇边优雅的笑容,知道又被人家看了笑话,不禁恼羞成怒,脾气不敢向他发,于是一脚踹向翘头案。那翘头案看着并不起眼,但却异常沉实,不但纹丝没动,反而撞得她脚疼如骨裂,额头上汗都出来了,却仍奋力装作一点儿都不疼的样子,面上也模仿天镝暗露出一个高深莫测式的微笑,故作轻松地一脚支撑身体,另一只脚虚虚点地,咬牙忍着等痛劲过去。

天镝暗早就知道这个混账妞的智商,是没有下限的了,见此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自语道:“有一件事,终于证明‘止’是对的。”好像跟这小混妞在一起,他除了叹气就是生气。

“什么事他证明对了?”凤无忧胡乱地抹着满脸的霉灰,真是晦气!

“关于谁是天下最笨的事。”天镝暗说。这姑娘的粗神经真是令人心如死灰,好在他对于这一点早已认命了。

凤无忧假装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只是很平静地道:“习惯就好!”

天镝暗再次拿出天孙帛帕,一边为她擦脸,一边慢条斯理地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帕子上的池塘和野鸭,代表着什么意思了吧?”

凤无忧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就凭你抢我家财产逼走我爹打伤我娘强迫我当四等小丫鬟么?

天镝暗抚额叹气:“七七,你家的财产,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少过。”唯一少的洛阳财神府,还是被你亲手放火烧掉的。

“少没少的我哪儿知道去?”凤无忧板着脸道。原来我家有多少钱,我都不知道,现在更不知道——都变成你的了!

“那都是你爹交给我的!”天镝暗道。

凤无忧道:“你是想说,其实你是我爹的私生子吗?”所以他会把‘满目山河空念远’给你,还把凤家的财产也全给了你。

天镝暗道:“‘半子’也是子!”

凤无忧:“…”姓天的你以后走路最好留点神,当心老子给你下“绊子”!

天镝暗道:“六十年多前,唐天子起兵事败退守燕高山失魂林迷雾谷,虽然据天险守谷数月,但终因缺食少医而兵势渐颓。唐天子见事已不可为,便将自己的武学秘笈、行军打仗的兵法、山川地图和历年所积累的所有财宝,全部埋藏于一处秘窟之中,用秘法将藏宝窟隐匿起来,并将藏宝窟的秘密绘入一幅名为‘满目山河空念远’的画中,交给时年仅四岁半的小唐太子,令‘三公一相’护送小太子逃走,以备他日东山再起…”

凤无忧点点头:“这段我知道,有没有我不知道的。”这个故事她听财神爹从小讲到大,倒背如流了都。

财神爹的故事里,“三公一相”带小唐太子逃生之路非常艰险。他们为了保密,没带一兵一卒,只是四个大人一个幼儿秘密潜出,却在突围途中,被官兵发现,然后一路被大内高手和江湖敌对势力追杀,经过惨烈的战斗,“三公一相”俱身受重伤,被敌人团团包围在明月山鹰血崖。见再无生路,“三公一相”谈笑间携着小唐太子堕崖。朝庭的军队在明月山搜了足足三个月,却只在鹰血崖下找到四具尸体,摔得血肉模糊又被野兽啃烂,惟凭衣着断定正是“三公一相”,而小唐太子却不知去向。

搜山的朝庭军队找不到小唐太子的踪迹,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即使小唐太子还活着,一个四岁多的孩子,在莽莽的山林里,即使不被饿死,也会被野兽吃掉。因此,在他们向皇帝呈上的密报中,小唐太子也已是个死人。

因此,江湖中人也都知道,唐天子兵败失踪,“三公一相”身殒,小唐太子夭折。但是,却没有人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张“满目山河空念远”,随着小唐太子的“夭折”,也不知去向。

六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的凤无忧自然明了,“三公一相”当年是诈死——不然没法解释“中州财神府,东南碧落殿,西楚峻极阁,君山水云坞”这四大家族的后人是打哪儿蹦出来的。但同时,她一直很纳闷,不是说“满目山河空念远”是小唐太子的么?既然小唐太子挂了,为什么“满目山河空念远”却挂在财神府老爹的书房里?

记得当时,她还问财神爹,是不是“三公一相”图财,合谋害死了小唐太子,将“满目山河空念远”匿了下来,最后,自家曾祖父技高一筹,黑吃黑吞了这张图?结果一句话没说完,便挨了老爹一顿骂——不过这些事情可不能告诉天镝暗,不论是自家祖宗黑吃黑,还是自己挨老爹的骂,都忒丢脸的说…

天镝暗自然不知道她的心思已飞出很远,道:“六十年过去了,当年的‘三公一相’和他们的后人,在武林中都有了很高的声望和地位,虽然取得这种地位的过程很艰难,但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他们谁都没有打过唐天子宝藏的主意。”

凤无忧悄悄撇嘴,心道:只怕你们不是不想打主意,而是无从打主意——咱家老祖宗英明,比你们下手都早…

心中得意,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问道:“然后呢?”

天镝暗道:“其实很多年来,凤家一直都是在风口浪尖上生存,凤家三代家主也一直非常谨慎。大约十几年前,你爹发现有些不明身份的人,悄悄渗透进凤家,经过调查发现,这些人都来自于武林中新出现的一股神秘势力,而他们的目标,竟然是唐天子宝藏。为了转移大家的视线,你爹索性暗中放出消息,称唐天子藏宝图现世,得图者得天下云云。当时经过一番乱斗,最后的结果就如你爹爹设计的那样,藏宝图无人能见,但唐天子的武器凤千丝几经辗转,却落在你爹手里——然后你爹当着天下群雄的面,把凤千丝送了给你。”

凤无忧皱起好看的眉:“我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要说只是为了转移那股势力的视线,这可是个昏招,本来人家也许只有三分怀疑唐天子宝藏落在凤家,此招一出,便是八分怀疑了——君不见,人们已经把传说中的唐天子宝藏,改成所谓“财神至宝”了么!

天镝暗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当年你爹这样做,不但避免了眼前的危机,令唐天子宝藏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还逼迫得那股暗中势力,渐渐浮上水面。”

凤无忧恍然大悟:“原来是贼喊捉贼——”忽然怒了,“你这不是在暗示,我爹贪污了唐天子宝藏么?”虽说她也这样怀疑的,但别人怀疑她爹就不可以!

天镝暗闻言,简直哭笑不得:“我所有的话里,有哪个字是这个意思?”贼喊捉贼什么的,是你自己说的吧!

凤无忧道:“你不是说四大家族无人打唐天子宝藏的主意么?又说我爹拿到凤千丝…”

天镝暗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凤无忧,眼神怜悯又同情。

凤无忧不悦:“看什么看!”老子知道自己漂亮的惊心动魄,但你那是什么表情?

天镝暗叹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凤无忧不耐烦地道:“我又不知道什么啦?”天镝暗才二十出头吧?年纪轻轻就这么啰嗦,再老一点儿可怎么办!

天镝暗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腹诽自己,屈起手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小混妞,难怪你爹什么都不敢告诉你。”

凤无忧捂住额头,怒目而视:“别总敲我的头!”会变傻的!

天镝暗笑道:“放心,你不可能更傻了。”他停了一下,继续道,“当年,‘三公一相’虽然侥幸逃得性命,但也个个身受重伤,大家商量之后,决定分四路行动。由你的祖宗带着小唐太子走一路,另外三路人马,在逃生的同时也要负责牵制官兵,危险时刻哪怕暴露自身,也要为小唐太子制造生路。”

凤无忧瞪着天镝暗,听他这意思,还是在指责自家曾祖父不厚道,吞了唐天子宝藏啊?同理,这种话,她私下里和老爹说说还行,别人摆到大面上来说就不行!

天镝暗看着她忿忿的面容,忍不住又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疑心病怎么这么重!”

“我可没有疑心病,我就是对你编造故事的天赋之高,表示惊叹而已。”凤无忧道。她之前还可以否认与唐天子宝藏的关系,但现在,话越说越明,不论是满目山河空念远,还是凤千丝,都在明明白白地边打脸边告诉她——妞,别再玩自欺欺人的把戏了…

天镝暗深觉自己没法和这混妞进行正常交流,只好不理睬她的瞎扯,自顾自地道:“‘三公一相’四路突围,终于都活了下来,大家怕露出马脚引起朝庭密探的注意,也不敢联络,只是按原定计划,各自择处隐居。你的曾祖带着小唐太子,隐姓埋名定居洛阳,一边从商,一边抚养小唐太子长大。又过了十几年,朝庭剿逆的风声终于渐渐停息,小唐太子也长大了,你家祖宗见朝庭兵强马壮,百姓生活也安定,复兴无望,便息了再起刀兵的心思,于是将小唐太子嫁给他的儿子…”

凤无忧一怔:“嫁?”

天镝暗瞥了她一眼:“怎么到现在,你还不知道,小唐太子是女子么?”

“我还真不知道!”凤无忧诚实地说。不过既然唐天子是女的,那么小唐太子也是女的,应该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想了想,她忽然震惊了,“那你的意思是说,小唐太子成了我家的‘某祖母’?”

天镝暗点点头:“不是‘某祖母’,她是你的亲祖母。”凤财神究竟是怎么教孩子的,看这姑娘笨的,连自己家祖母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那不可能!”凤无忧还在摇头否认,“我祖母姓林不姓唐,家谱上都写着的。”

天镝暗叹道:“亏你还是敬国公的后人,都不知道唐天子起事之前,曾嫁过一姓林的男子么?”

凤无忧讪讪一笑,这个倒是听说过,就是从来没往自己家的祖母那儿想。如果是这样,那么唐天子的“满目山河空念远”以及“凤千丝”,为何竟然会出现在自己家里,就解释得清楚了。话说,自家曾祖父的手腕真高明啊,这样一转手,唐天子宝藏再也不姓唐,明正言顺地改姓凤啦!嗯,自己原先设想的黑吃黑什么的,果然太简单粗暴了…

时隔六十年之后,凤无忧对自家的曾祖父之深谋远虑和腹黑程度,表达了深深的敬佩。

天镝暗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算领教小混妞这无差别攻击的小人之心了,连自己的祖宗都不放过…

边想着,边忍不住解释道:“小唐太子出生时,便患有先天不足之症,当时曾有名医断言,她活不过二十岁。你的曾祖父搜罗天下灵丹妙药,才勉强保她一命。因她自幼与你祖父一起长大,两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后来,你曾祖父做主让他们成了亲。可惜在她二十三岁那年,生下你的父亲不久,终于还是去了。此后,你的祖父一直未再娶,郁郁寡欢,将你的父亲抚养成人后,没多少年也去了。”

凤无忧闻言心底暗暗嘀咕:难道自家曾祖和祖父,还真是一个重义一个重情的好男人?其实也用不着管是什么动机,反正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唐天了宝藏变成了财神至宝。

想了想,她又问道:“这些事情,我爹怎么都没告诉我?”难道自己是捡来的?奶奶不是亲奶奶,爹也不是俺亲爹?

天镝暗笑道:“告诉我不也是一样的么。”个别人还是应该有点自知之明的,这么重要的事情,谁敢告诉一个只会调皮捣蛋的小混账啊!

凤无忧撇撇嘴:“我家跟小唐太子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多么?”

天镝暗道:“应该不多。”连小唐太子的亲生孙女都不知道。

事情已经过去六十年,在当年“三公一相”刻意地隐匿下,四大家族的人,已很少人知道自家祖宗曾是本朝最大反贼唐天子的重要臣子,除了嫡系的长房子孙,更没有人知道,自家祖宗还曾经是唐天子宝藏的守护人。而且他们即便知道唐天子宝藏的存在,对于如何取得宝藏也所知不多。

至于凤千丝,很多人都认为取自唐天子宝藏,而事实上却是,当年“三公一相”携小唐太子突围时,唐天子亲手将之放在女儿的小手中。小唐太子长大之后,嫁给敬国公凤南天的儿子凤栖梧,于是凤千丝也成为凤家的传家之宝,后来在凤财神的策划下,名正言顺地传到了凤无忧的手上。

凤无忧呆呆地想了片刻,忽然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关于唐天子宝藏的消息是怎么流传出去的?我家又是怎么被盯上的?”

天镝暗叹了口气:“所以我和你爹怀疑有内奸。”

“内奸?”凤无忧一怔,“是谁?”

天镝暗迟疑了一下,道:“目前我还不能确定。”

凤无忧冷笑:“那还用确定?左右不过是你们三家的人。”而且你们碧落殿天家的嫌疑最大。

天镝暗一瞧见她那怀疑的眼光,手就发痒,他握了握拳,极力克制着没去敲她的头,道:“这件事情中,最没有嫌疑的,就是我们天家。这一点,你爹从一开始就确定了。”

“为什么?”凤无忧问道。

天镝暗淡笑道:“因为没有必要。”

凤无忧脑筋一转,大怒:“怪不得你爹让你和我订亲,原来你们家打的是这个主意!”这不跟凤家老祖宗娶了小唐太子做儿媳妇的道理一样的么!

天镝暗微笑道:“你又生什么气?我们天、凤两家合而为一,不是很好么?”

凤无忧气急败坏道:“谁跟你是我们!”咱早八百年前就退亲了好不好!

天镝暗道:“退亲么,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做给别人看的。”只有这样,凤家和天家才能一在明一在暗,周密布置,引出内奸,并将觊觎宝藏的人一网打尽。不过,这件事情太大太风险,差一点就退亲成真,幸亏他又将这小混妞抓了回来…

凤无忧心底暗暗冷笑:好马不吃回头草,亲事宜退不宜结,权不权宜,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天镝暗凤眸一眯,冷笑:“你不妨试试看。”小混妞现在不但内心腹诽他,还敢在脸上表现出来。他最近真是对她太和蔼了么?

对上天镝暗,凤无忧极少有占便宜的时候,此时一见天镝暗目露危险光芒,立刻很识相地转移话题:“所以你认为内奸出自云家或者帅家?”

天镝暗反问道:“你怎么看?”

“我看来看去,还是你嫌疑最大。”凤无忧实话实说。天、凤、云、帅四家都是几代单传,她和云非澈和帅孤裂怎么看怎么都不是不肖子孙。

天镝暗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我本来不应该指望你的。”

凤无忧皱眉:“什么意思?”

天镝暗道:“你进门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大殿外面的匾额上,写着一个‘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