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朱古不同,面对前缀颇多的来自海外的陌生号码,他开口直接喊了姜湖的名字,不需要姜湖自报家门。

蒋绍仪也没质问姜湖到了安提克后联系他过晚,上来便问:“去了后悔吗?”

姜湖答:“目前没有,都挺好。”

除了一路惊险了些,环境恶劣了点儿。

蒋绍仪道:“那就好。我跟你说,你要是后悔了回来想弄死送你机票的我,还得背上个不敬老的名声,你最好不后悔。”

姜湖呵了声:“几天不见,你变得这么怕死?”

蒋绍仪说话从来不够严肃正经,姜湖早就习惯。

相识多年,她拿他当朋友,而不是长辈。

蒋绍仪没回复,转问:“着火那事儿听说了吗?”

姜湖嗯了声:“听说了。”

蒋绍仪又问:“心疼不?”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姜湖呲他:“有点儿良心,聊点儿别的。要是没事儿我挂了。”她本只是想报个平安,没做继续扯的打算。

蒋绍仪立马说:“等会儿。”

姜湖等着。

蒋绍仪略一犹豫,最后告诉她:“你刚走,就有人过来找你。”

鲜少有人知道姜湖的住所。

姜湖问:“谁?”

蒋绍仪说:“看着眼熟,是个男人。”

不会是朱古,也不可能是姜行醒了,更不可能是爷爷,这些人蒋绍仪都认识。

姜湖没吱声。

蒋绍仪又说:“前些天好像那张脸上过新闻,所以我看着脸熟。”

姜湖脑海里已经跃出一个名字:陈觉非。

她的前队友。

姜湖问:“你怎么说的?”

蒋绍仪说:“说你搬家了。”

他这么答还算是有默契在。

姜湖:“没管用是吗?”

她一猜就准,蒋绍仪说:“聪明。人走了又来了几次,每天都来。”

姜湖蹙了下眉,叮嘱他:“见多了,你别感动。”

蒋绍仪回:“我还差一点儿才感动,目前还没有。”

蒋绍仪若被感动了就会话多,别人问什么他说什么,分分钟出卖朋友。

姜湖早就同陈觉非断了联系,没做重新有牵扯的打算,这辈子都没有。

姜湖太了解蒋绍仪这“恶习”,她不想陈觉非从蒋绍仪嘴里听到她的消息。

姜湖说:“他再来,你请他当我已死。让他平时别过来,真有心,下个清明节再跑腿不迟。”

蒋绍仪:“…”这有点儿狠。

姜湖:“我都好,有空的话帮我盯着点儿江湖。”

姜湖随后挂了电话,正在开车的瞿蔺看了她一眼。

她倒数第二句话说得无情,还透点儿幼稚。

姜湖自然知道整段对话瞿蔺都听得到,但她没解释。

有些背叛,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楚的,何况她不喜欢与人聊自己不够愉快的那些过去。

姜湖的电话刚挂,突然瞿蔺一路都静悄悄的手机震了起来。

瞿蔺瞄了眼在汽车前挡后的手机屏幕,发现屏幕上跳出来的字是傅。

瞿蔺于是将车靠边停了下来,接电话。

***

姜湖也看到了那个傅字。

瞿蔺的电话不怎么漏音,姜湖只能听到瞿蔺单边所说的话。

瞿蔺说:“再不见回信,我该联系老唐一起发寻人启事。”

隔了几秒,他又说:“她在我旁边,还好。”

姜湖听着,没插嘴。

瞿蔺随后说:“我们刚要离开伽米,南下,走9号公路。”

最后他说:“好,今晚在贝松碰头,见面说。”

电话挂断后,瞿蔺告诉姜湖:“老傅刚离开卜勒,今晚和我们汇合,见上一面。”

瞿蔺话落,姜湖手机也震了一下。

是来自傅砚笙的迟到的回信,回复姜湖落地时就发给他的那条信息:“注意安全,晚上见。”

****

9号公路不平坦,坑洼很多。

一路开下去,两边逐渐出现荒漠。

不见绿植,也鲜见建筑物。

姜湖望着不见边际的荒漠问:“这条路你之前走过?”

她问这种问题,在安全范围之内。

瞿蔺于是答:“第二次。”

姜湖问:“上一次是陪的孙子?”

瞿蔺接口:“是。”

姜湖:“这路挺没意思。你们两个男人,路上无聊了,拿什么消遣?”

可以臆想的内容倒是不少,但姜湖没说。

姜湖也没等瞿蔺给出反应,她紧接着说:“是个出色的作者。”

但她却不算个出色的译者,她总是带着自己的观念去看稿子里的人。

瞿蔺没去理会她前一句话。

他只说:“听过,但没读过。”

姜湖立刻道:“你忙呗。”

瞿蔺:“…”

姜湖又说:“连她的孙子,应该都没读过她的新作。”

否则那位先生不会将那个版本截然不同的在萨托的故事告诉瞿蔺。

“他是个美食家”,瞿蔺替对方解释,“他们涉及的领域不同,即使是一家人也没必要强求”。

可能对方并不喜欢文字,所以不会去读他奶奶的作品。

姜湖问:“他没提过是做什么的?”

对方提过不止一次,所以在时隔这么久之后,瞿蔺仍旧记得。

瞿蔺道:“提过。”

不然他也不会在看到那同一个名字时,联想出那是同一个。

这好猜,姜湖道:“他大概会说是个作家。”

姜湖自己也刚说完是个出色的作者,瞿蔺刚听完不久。

瞿蔺看姜湖,平静反问道:“难道她不是?”

姜湖回:“不全是这个人,以剖析性闻名。”

瞿蔺眸光一滞,这并不是一个适合展开的话题,他没接口。

姜湖却在继续:“我这沓稿子里,就有不少姿/势,她喜欢描写这些。”

可惜瞿蔺不懂法语,姜湖想。

姜湖瞧他:“这书不适合启蒙,但适合进修。”

瞿蔺脸色仍旧淡漠,没说什么。

姜湖倒没停:“唯一可惜的是,主人公最终没有结果。”

瞿蔺没问,但姜湖打算和盘托出原因。

姜湖盯着他,说:“因为男人怂。他不说,谁懂?”

瞿蔺:“…”

姜湖又给出另一半原因:“还因为女人迟钝。”

以为是场离开就会忘的艳遇,离开时甚至不知自己动的是真心。

知道再也见不到那个男人以后才发现直到八十岁,她每日醒来都希望能看到那个男人的脸。

但为时已晚,男人死后,她才看清自己的心。

姜湖话落,瞿蔺没给出听后感。

他大概需要消化,姜湖想。

姜湖也不再盯着他,转而靠着车窗闭目养神。

她和故事里的两个人都不一样。

所以她在接触这两个人物的感情时总有种隔阂感,每次译出来的东西,都显得生硬,让人不满。

这项工作进展的极不顺利的最大原因,姜湖一直很清楚,是她对故事里的人不满。

姜湖认可是个出色的作者,但在她眼里不算是个出色的女人。

如果她是故事里的男人,不会白上。

如果她是故事里的女人,不会白睡。

故事里这一出悲剧,当事者最不无辜。

、第23章 栖息地

第二十三章:风雨欲来,大战在即

傍晚到达贝松。

伽米尚属平原地区,一路南行穿过荒漠,到了贝松则开始进入山区。

出现在姜湖眼中的,除了漫无边际的黄,便是此起彼伏的山峦。

裸/露的地表地貌的颜色,就像是人的*。

看起来千篇一律,寡淡无味。

贝松城建在山洼地带,很封闭,就像是个捉鳖的瓮。

四周的山峰都是困住这座城的屏障,只有头顶的天留有一丝缝隙出来,让这座小城能喘上一口气。

瞿蔺将车停在一处陡坡下,开阔的岩石场里。

姜湖下车后将那条已经被蹂/躏皱的头巾从座椅上拎出来,扎在头上。

瞿蔺看姜湖一眼。

她扎头巾时,将头巾两端系了个蝴蝶结朝上,在她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