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有了王丽娘人生第一次拿手绢儿撩男人的戏码。王丽娘当时不过是想着试一试,压根儿没想过会成功,哪知道沈彻却回了头,还冲她轻轻扯了扯唇角。

其后的事情自然就顺理成章了,侯婆子简直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这位沈家二公子出手可是极阔绰的,还给她银子开了个小小的酒铺做营生。

这日知道七夕沈彻要来,侯婆子自然殷勤,一大早儿天没亮就去猪头张家的卤肉铺子排队,定下那猪耳叶子。

但凡吃过卤猪耳朵的都该知道,最好吃的就是那成行的耳叶子,中间一条白色软骨,吃起来软硬相间,别有风味儿。但是这猪耳朵就那么大,一刀下去总有边角余料,但这位沈二公子只吃那形状最完整的耳丝。

一头猪的卤猪耳朵里能挑出来的形状完整的耳丝也没多少,更何况猪头张的卤猪耳朵可是在京师最有名儿的。侯婆子若非去得早,肯定是买不到的。

这厢侯婆子买了卤猪耳朵,那厢王丽娘也走了半个城打到了二两沈彻喜欢的玉泉白。那玉泉白是南城城郊一个小酒坊的招牌酒,每天产出不多,而且只卖半年,每人还限购,最多只能买一斤,也不知名气是怎么传出去的,反正每天铺子还没开就已经排了半条街上的队伍了。

侯家婆媳为了牢牢攀上沈家二公子这棵大树,也实在没少费心思。

沈彻到侯家时,王丽娘就如霓裳那般迎了出来,她是个细心体贴之人,同沈彻相处不久之后就基本摸清了沈彻的习惯,见他进来又是伺候换鞋更衣,又是绞帕子伺候洗脸、洗手,拿出了十二分的温柔小意来伺候。

“公子似乎有些疲倦,我替你捏捏肩吧。”王丽娘一边摆着杯筷一边观察沈彻的神色。

沈彻笑道:“好啊,丽娘有一双巧手。”

王丽娘扭腰走到沈彻的身后,替他揉捏起肩膀来,“今日煨的牛尾公子可还满意?”

“丽娘做的牛尾是京师一绝,别地儿再没能越过你的。”沈彻道。

王丽娘灿然一笑,“公子若是喜欢,丽娘以后天天给公子煨。”

这话沈彻可不能接,也只能装没听明白。王丽娘心下暗暗叹息一声,想起前儿侯婆子的话来,这男人女人没有真正亲近过,就捆不到一起去。

想到这儿,王丽娘的脸就微微一红,她低头看了看沈彻,虽然只能看到这远冤家的头顶和后脑勺,可在她眼里便是那后脑勺也比别人好看了一百倍去,王丽娘心一横,将身上穿的水红薄衫的领口拉了拉,那夏日薄衫里头只着了件霜白绣牡丹的肚兜,可是那霜白的布却也比不上她胸脯的肉儿白,她自己有时候看了都会晃神,只不知道自己心上的冤家会怎么看。

王丽娘觑着沈彻杯中酒空之后,莲步轻移地走到沈彻跟前儿,弯腰替他斟满酒,那一双猪头肉慢慢晃晃地几乎都要跑出去了。

王丽娘双手捧着酒杯借着递酒的动作偎入沈彻的怀里,“公子。”

沈彻一把扶住王丽娘的腰,一手接过酒杯,将她固定在离自己三寸的地方,眼睛故意在王丽娘那高耸的猪头肉上流连了许久,然后笑道:“丽娘,这种事情女人太主动了,就没意思了。我不是教过你么,若想吊着我,就得把肉举得高一些,叫我看得到吃不到才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如题

53|五色缕

沈彻的话虽然是在打趣,可王丽娘一听心就凉了半截了,刚认识那会儿,王丽娘也是自矜自持的,想着不能叫男人那般容易就到手了,沈彻也没有强迫她。

当时王丽娘还以为沈彻这是看重她呢,可这一晃眼都两个来月了,她不主动,她这冤家也从没主动过,每回只拿眼神撩她,撩得她心神不守的,他却什么事儿也没有。

好歹王丽娘也是成过亲的人,她那死鬼在的时候,哪天不缠着她厮混,男人就没有一个忍得住的,但到了这位风流公子跟前儿,似乎全都倒了个个儿了,反而成了她忍不住了。

“公子,我…”王丽娘泫然欲泣地唤了一声。

沈彻替王丽娘抹了抹眼泪,“丽娘,别哭,即使咱们不能好了,你若有事儿求我,我也不会不管的。”

王丽娘一听就急了,怎么就说道要分开了呢?

可惜任王丽娘眼泪巴巴地多可怜也挽不回那没良心的人。

“公子。”沈彻的随从马朝见沈彻从侯家出来,立即迎了上去,他原本以为还要一小会儿的。

沈彻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跑出来却不敢上前的王丽娘,心里只觉有些无趣,他原本以为王丽娘还能矜持久一点儿的。

马朝跟了沈彻不少年了,如何能不知道沈彻的习性,心中暗自为王丽娘叹息了一声,多娇艳的小寡妇啊,这乃是乃,腿是腿的,居然也没绊住他家公子多久。

沈彻回忆了一下和王丽娘的接触,他可以肯定即使如此贴近,但王丽娘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五色缕放到他身上。若是她都能得手,那他不知道都死了多少次了。

从侯家离开后,刚好遇到平亲王府那胖子,沈彻应邀直接去了天香楼。

想到这儿,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沈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轻轻皱眉,再次扫了一眼霓裳手里的五色缕,淡淡地道:“扔了吧。”

沈彻这边得了五色缕引来霓裳的惊讶,纪澄那边失了五色缕倒是毫无察觉。当时换衣裳时,纪澄手边也没有任何可以防身的武器,无意间想起沈荨给她的针,便顺手插到了头发上,哪怕起不了什么威赫的作用,但情急时指不定还可以戳人的眼睛。

这针后来纪澄也没用上,她跳舞时,舞得太激烈了,那针就从头发丝里滑了出来,若非后面还戴着五色缕,估计早就落在地上了。

偏巧纪澄扭入沈彻怀里时,那针带着五色缕就滑到了沈彻的背上,然后轻轻地卡在了他的腰带上。说来也是巧,折腾了那许久,沈彻回来时,它竟然还在他的腰带缝隙里没掉,这也不知算不算是缘分了。

次日一切似乎都恢复到了常态,纪澄去给纪兰请安时,见她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紫,想来是没睡好,纪澄也没多问,做晚辈的有时候实在不好多开口。

但她不好开口,沈萃却没有顾忌,“娘,查到是谁害我们了吗?”

纪兰道:“哪有这样快的事儿,昨儿晚上一心都扑在找你们上头去了。”

沈萃还想问,却被纪兰截了话道:“好啦,快别问了,若是有了消息我还能不告诉你?”

沈萃想想也是,便不再开口,其实她也不是傻子,多少还是猜到了一点儿,可又不敢肯定,觉得王家姐妹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

但纪澄却不这么想,她觉得沈家恐怕差不多已经知道是谁做的这件事情了。因为她们回来时,她不仅说了天香楼,还说了那中间接手的“麻子”,顺着这样的线索,当天晚上去查是最快的,因为那些人还来不及藏匿行踪。

再看纪兰那脸色,分明是极度愤怒却又不得不压制,还得反过来安抚沈萃。

王家那位淑妃娘娘的面子实在是大,沈家未必会给沈萃出头,纪澄心里暗暗叹息,突然就有些懒怠了。她进京时,一心想攀上高门,觉得那样生命的尊严就有了保证,可如今见纪兰这样子,她又想沈家算是高门了吧?世袭国公的爵位,还有公主下降,可是又能如何呢,连沈萃出了事儿,沈家都得打落了牙齿和血吞,那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纪澄想着,难不成还真的只能嫁给老皇帝,等他两腿一登,当上太后娘娘,才能快意恩仇?

可是谁又想嫁给老皇帝呢?纪澄瞬间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再也没有意义了,心里空荡荡的,不由又想起了凌子云来,想起自己走的时候,他骑着马追着送了她一整日,他的眼睛一直红着,纪澄也算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之前从未见他哭过,是一个总念叨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人呢。

纪澄的眼睛有些湿润,她其实也是个不怎么哭的人,那样太懦弱了,可是今日却有些忍不住,她抬起指尖抹了抹眼角的泪,却在晃眼间看到了对面的沈彻。

纪澄当即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这才发现她不知不觉中正好走到了堆云积翠桥,而沈彻正从九里院出来。

这一幕大概和以前的有一幕太过类似,以至于连纪澄自己都不由想起苏筠在这儿等沈彻的情形,天地良心,纪澄可真没有苏姑娘那样的心思。

纪澄往旁边看了看,想找榆钱儿,她虽然人恍恍惚惚地走到这儿了,可还是大约记得她去给纪兰请安,出来时身边是带着榆钱儿的。只是这小丫头不知中途又溜到哪里去了,纪澄想着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训一训榆钱儿的规矩。

其实纪澄这明显是迁怒了。纪澄以前也有想事想得出神的时候,小丫头一步一步跟着她还嫌烦,所以榆钱儿也就学乖了,见纪澄想事入神,就跑到院子里跟其他小丫头玩儿去了,只偶尔往这边望一望。

纪澄寻不着榆钱儿,也知道自己这“瓜田李下”的嫌疑是甩不开的了,索性放开了给沈彻行了礼,唤了声“彻表哥”,被人误解有倾慕之意的感觉真是有些烦躁,而秋老虎此刻也渐渐爬上了树梢,晒得纪澄脸上的热浪一阵一阵上涌。

“澄表妹,怎么独自在这儿流泪?”沈彻问。

沈彻这话的对象若是换成苏筠,估计对方会心如小鹿般乱撞,但此刻纪澄听来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纪澄脸再大也不会觉得沈彻这是对自己有什么男女之意,她心里升起了浓重的防备,动物对自己的同类似乎都有异常敏感的嗅觉。

纪澄觉得自己对这位彻表哥如今也算是有了一点儿了解的。风流多情自然不假,但却也聪明,知道惹上表姐表妹什么的很不容易脱身,所以当日对苏筠才那么冷淡有礼,没道理到了自己这儿就变了。

纪澄又不由忆及昨夜的事情,心里就直皱眉,那样的地方装潢得再华丽,也掩饰不了内心的肮脏,在那样的地方袒胸露腰跳舞的经历,让纪澄一想起来就觉得难受,还有那些男人当时对欲\望毫无掩饰的嘴脸,都让她作呕。

不过纪澄还记得沈彻当时的眼神,非常沉静,古之柳下惠大约也就那样了。若是当时沈彻对她都能坐怀不论,更何况是现在。况且在马车上,沈彻明明就还怀疑自己可能是背后的始作俑者。

这些念头不过在纪澄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很快就答道:“刚才风大,沙迷了眼睛。”

“表妹很喜欢堆云积翠桥么,上回有一晚我也见表妹一个劲儿地往这边看。”沈彻往纪澄跟前走了一步道。

看着他走过来,纪澄很有些没用地往后退了半步,不过这实在怪不了纪澄,因为她万万没料到那天苏筠在桥上等他时,沈彻居然发现了她。

果然是没事儿别看热闹,否则很容易被误伤的。

纪澄不想回答沈彻的问题,就只好用另一个问题来代替,“彻表哥,昨夜的事情究竟是谁动的手脚有眉目了吗?”

眉目自然有了。沈彻已经知道是自己误会了纪澄,昨夜的事儿都是陈斌做的,恐怕和王悦娘脱不了干系。

说起来也不怪沈彻误会纪澄,毕竟昨夜有太多凑巧的事情了。譬如那后来去寻纪澄她二人的舞姬胡儿原来一开始就猜出了她们就是逃跑的那两个鲜兔儿,她们楼里管新来的还没□□的就叫鲜兔儿。

胡儿原本也是良家女子,后来被赌输了钱的老爹卖入了天香楼,她自己是认了命了,可是见着其他被逼迫的姑娘时总有丝恻隐之心,所以当时她选择了假作没认出纪澄和沈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