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荨嘟嘴道:“那老祖宗和我娘怎么不将我也养得娇憨些,让我成日里操心这个又忧心那个的。”

老太太点了点沈荨的额头道:“你个猴儿,还来编排我和你娘了,你也不想想,就是我们不告诉你,你自己不也到处都去打听吗?你这就是太能干了所以闲不住。”

沈荨想了想,还真是这个理儿。当初沈萃和纪澄那件事儿,她娘也是瞒着她的,可她还不是去寻了纪澄么?

题归正转,却说王四娘和王悦娘这样一亮相,齐华说的那些谣言就不攻自破了。这世间的事儿虽然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可只要你咬死不认,理也直气也壮,那些人又会开始怀疑自我的,是以虽然王悦娘有些异于平常,但大家也没怎么信齐华的话,试问哪个女儿家遭遇了那样的事还敢出来见人的?

纪澄回头看了一眼被众人簇拥着的王家姐妹,只觉有些骨冷。

沈萃的心思却简单得多,反正仇已经报了,她心里只觉畅快,拉着纪澄的袖子道:“澄姐姐,你知道到颍水畔的月老庙除了许愿灵验外还有个奇特的地方么?”

纪澄摇了摇头,沈芫听见了回头笑道:“阿萃这是想去走三生巷么?”

沈萃脸一红,嗔了沈芫一眼,苏筠在旁好奇地道:“什么三生巷?”

京师的人都知道这闻名遐迩的三生巷,像纪澄和苏筠这样从外地来的人就不知道了。

沈芫略略解释了一下,原来绕着月老庙有四条街,围成方形,月老庙门口这条是正街,出了门往左走,转过第一个街角,那里有一块大石头,上面刻着“前生巷”三个字,据说中秋这日女儿家在这条街上见到的第一个男子就是她上辈子的情人,若是一次见着好几个,就说明她上辈子有多少个情人。

这“前生巷”还好,毕竟是上辈子的事情,走过前生巷,转过去就是“今生巷”,在这儿遇到的第一个男子据说就是今生的情人或者夫君。再转过角,自然就是“来生巷”,合称“三生巷”。

说这月老庙附近的“三生巷”也很灵验,许多痴男怨女中秋节的时候都会来这三生巷想窥见自己的三生。

当然也不是谁都有胆量的,万一在今生巷你遇到的第一个男子是个肥痴或者乞儿呢?如果是这样,还不如不去看哩。

像沈芫她们,虽然从小生在京师,月老庙也常来,可是就从没去走过三生巷。

“澄姐姐,你敢不敢去走这三生巷?”沈萃激纪澄道。

纪澄是不信这些穿凿附会之言的,所以对她来说没什么敢不敢的,“我无所谓的,你想去吗?”

沈萃又转头问沈荨:“你敢不敢去不去,荨姐姐?”

沈荨挺着胸口道:“去就去,有什么敢不敢的?”

这个年纪的姑娘,即将定亲可又还没定亲,最是充满憧憬的时候,也最是想要窥探命运安排的时候,沈荨和沈萃都有心去走一走“三生巷”,这才拿话来激人的。

沈芫摇着头笑道:“我是不去的,筠妹妹和媛妹妹去不去?”

沈荨这就不依了,“芫姐姐你才必须去呢。也不知这三生巷是不是那么灵,你是订了亲的人了,等会儿走今生巷的时候,如果姐姐遇到的第一个人是咱们那么姐夫,可见这就是真的灵,否则那就是不灵。”

苏筠和卢媛一听便也跟着起哄,这下可好了,若是遇到的人是乞儿、老头都不怕了,只要沈芫没遇到曾家那位姐夫,这就是不灵的。若是遇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却也就可以假作忽略沈芫了。人心就是这样取甜舍苦。

沈芫被沈荨和沈萃左右夹着,不想去走三生巷也是不行了。

一行人走到正街尽头,眼看着就要转角了,众人都深呼吸了一口,心里默念上辈子自己嫁的人可千万别是什么瘸子、麻\\子才好。

转过巷口的时候,沈荨甚至干脆就闭上了眼睛,直到听见沈芫叫“表哥”时才睁开了眼睛,一睁开眼她就看到了楚镇,还有被沈芫呼做“表哥”的楚得。

楚得是个大胖子,走起路来肥肉一步三摇还带波动的,这都入了秋了,他手里还摇着折扇,没办法他动一动就容易流汗。楚得是平亲王家的小儿子,他母妃是沈荨的母亲黄夫人的表姐,算起来楚得也算沈芫的表亲,就是表得比较远而已。沈荨的母亲是安和公主,同楚得自然也是表亲。

至于楚镇,他父亲是南郡王,先祖是太zu的堂弟,同沈荨她们的关系就表得更远了一点儿,勉强也可呼做表哥吧。

沈荨见着楚镇时,脸上顿时飞上了两团粉霞,心里又惊又喜,心里已经肯八分相信楚镇就是自己上一世的夫君了,今生只待续前缘了。至于楚得那个大胖子直接就被沈荨给忽略了。

在场的所有姑娘自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自己上辈子会和楚得扯上关系的。

纪澄早就认出楚得就是上次她在天香楼见到的那个胖子,寻花问柳、色\\欲熏心的大胖子。

楚得却没有认出纪澄来,那日纪澄本就是戴了面纱的,而且姿态也不一样。那日她连走路的姿态都是故意变化了的,就是生怕将来被人认出来。

虽然楚得没认出纪澄来,但于众人中他第一眼看的就是纪澄。纪澄身材好挑窈窕,本就醒目,更何况她生得国色天香,楚得第一眼就看见她也不奇怪。

69|三生巷(中)

这楚胖子打小就是个色、鬼,路都不会走的时候就已经会摸丫头的胸脯了,长大之后德性更是坏,稍微美貌点儿的姑娘从他眼前过都能叫他的眼神刮下一层皮来。成日里就爱跟着沈彻混,所以沈芫和沈荨对他都比较熟。

沈芫见楚得一个劲儿地盯着纪澄看,赶紧打住他的话道:“得表哥,这位是我纪家表妹,刚来京城不久,你们还没见过吧?”

楚得笑着接过沈芫的话对着纪澄道:“你这妹妹瞧着好眼熟,肯定上辈子我就见过她,这样的大美人,上辈子见了这辈子我也不会忘。”

沈芫惯来知道楚得的德性,可也知道他就是动动嘴皮子,不敢做什么的,否则沈彻不扒了他的皮才怪,京城这群纨绔,都以沈彻马首是瞻,他们调\戏谁也不敢动到沈家头上来。

“表哥你再这样无理,我下回见着你母妃,定要告状的,也要叫嫂嫂好好儿管管你。”沈芫道。

楚得连声告饶,口呼“怕了你了”,可那贼溜溜的小眼睛却一直盯着纪澄在转。

纪澄今日穿了件鹅黄襦裙,那黄色淡雅里仿佛带着昨儿晚上月亮周边的光华,襦裙干干净净的没有绣花也没有暗花,唯一的装饰就是系在胸口的缁色缎线编的丝绦。

楚得还是第一次见女子的衣裳这样配色的。那缁色因为是亮缎,虽然将那鹅黄襦裙压得端庄,却又因是亮缎而不失雅丽。

楚得是阅人无数、过尽千帆的纨绔,早就深谙这女人穿衣裳比不穿衣裳好看多了,而会打扮的女子在他看来却真是不多,眼前这纪姑娘绝对算是其中翘楚。

更何况这位纪姑娘的那身皮肉,又白又嫩,一掐就能出水,手指按上去怕多就能出红痕,想一想这样的妙人在那床上的风情,楚得当时就觉得腿软。而且那脖子和那锁骨也绝对是楚得生平仅见的好看,虽然纪澄穿的高腰襦裙看不出身段儿来,但以楚得的经验,那衣裳里藏这的胸和腿也必然是妙绝天然,他都恨不能化作她胸口那金项圈上金锁一直贴着她。

楚得这厢心思澎湃,那厢楚镇心里也绝对不平静,他没想到居然这样敲刚好在这里遇到纪澄。打从那日在马球场的休息处窥见纪澄后,他心里就一直惦记着,屡次三番找沈径和纪渊打听,但那两人都是锯嘴葫芦,并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女儿家有藏在深闺,平日里很难见着,当时楚镇就恨不能马球赛能马上再办一场。

今日中秋,楚得往年最是不耐烦这些脂粉气浓的节日,更不会往月老庙这方向来,但今年不同,他心里就是存着能偶遇纪澄的侥幸这才过来的,哪知还真叫他撞上了,就在这前生巷的石头旁边,可见他们的缘分上辈子就已经刻在石头上了。

楚小少年的一颗心是激动了又激动,心神都放在了纪澄身上,见她今日这装束,比之马球赛那日又美了不少,真是越看越爱,他二人都生得貌美,将来生的孩儿定然比沈彻还俊。

楚镇这是凡心不动则已,一动就跟决堤了似的,连生孩子都想出来了。他既然心思都在纪澄身上,自然也留意到了楚得对纪澄的冒犯。

楚镇和楚得都是宗室,平日里也有往来,自然也清楚楚胖子的德性,他怕楚得纠缠纪澄,于是冷着脸道:“还走不走啊?”

楚镇这话说得极不客气,但熟知他的人都知道小郡王向来就是这么个急躁脾气,成日里黑着脸,最厌烦同女眷寒暄。

楚得心里对着纪澄极为恋恋不舍,再看苏筠,那也是艳丽不可方物的姑娘,这天下的美人儿都到了沈家,叫他如何舍得挪步,可是又拗不过楚镇的霸王脾气,这小郡王就是那种一言不合便要动拳头的性子,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开始迈腿。

沈荨见楚镇不过说了一句话就要走,心里十分遗憾,掌嘴欲言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他和楚得的背影目送他们走。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啊?都上辈子的事儿了,还放不下啊?”沈芫拿手在沈荨眼前晃了晃,这回她可算是看清楚了,小妮子动了凡心,少不得她回去还得给老太太说一声,看看楚镇是不是沈荨的良配。

沈荨脸一红,低啐了沈芫一声,“芫姐姐不正经,就会笑话人。”

但不管怎么样,这在前生巷遇到的人是楚镇,所有姑娘都松了口气,前辈子能和楚镇这样的人联系在一起也不算太坏,至于楚得,自然还是被大家给刻意地忽视了。

沈萃笑着问沈荨:“荨姐姐,你说这三生巷还挺灵的吧?”

沈荨笑着去拧沈萃的脸,一行人这便笑嘻嘻地往巷子深处去了,第二个转角过了可就是“今生巷”,这才是三生巷最叫人屏息不敢出气儿的转角,这回连带着沈芫都深呼吸了一口。

今生巷其实并不能称为巷,它和月老庙前的正街平行,其实是一条大路,路宽可容三辆马车并驾,两侧有一尺来宽的水渠,路边隔三丈就有一口赤石雕花的大缸,以防火患。水渠后面则是一间间的店铺,因沾了月老庙的光,这今生巷铺面的租金可比别的地儿都贵上些,这巷子里有好几家百年老店,所以即使不是中秋,这里的生意兴隆也不是别的地方可比的。

纪澄她们几个姑娘转过巷口时,这回可没有男子迎头上来了,路上熙熙攘攘的,泰半都是买东西的,平民百姓生计为紧,哪有闲情逸致把这三生巷当三生来走,在他们心里这条今生巷其实就叫金玉街。

这条街本就叫金玉街,只在月老庙这一段生生被人硬掰成了今生巷,还立了个石头。

首先印入纪澄她们眼睛的有好几个男的,或老,或少正背对着她们在买东西,所有人不用对视就集体同意这些男子都可以忽略不计,绝对是今生的过客。

纪澄走在最右侧,鼻子被旁边玫瑰花饼的香气给勾了过去,她虽然不怎么吃甜食,但对玫瑰馅儿的东西却有些偏爱,纪澄转身想去看看,才刚扭过头,旁边一个女子买了玫瑰花饼正往街上来,两个人差点儿撞上,亏得那女子身后有个人将她往后一揽,道了句“小心”。

“二哥。”

纪澄在看清眼前人的同时,就听到了沈荨的惊呼。

刚才将那女子往后一揽,手里还提着一包玫瑰花饼的人不是沈彻又是谁?

纪澄飞速打量了一下那女子,不是上回端午节见到的那个小寡妇了,不过眼前这姑娘比上回那个又美了不少,甚至可以说令人惊艳,但又不是那种光华耀眼的惊艳,更像是青山秀水似的美貌。

纪澄可不知道她眼前这姑娘便是赫赫有名的江南阁的花魁——芮钰,江南阁每年一半的进账都是这位芮钰姑娘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