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有些不满,董姨娘这话可真是诛心,说得仿佛老太爷只期待四老爷所出的孩子,其他几房的孩子都不喜欢似的,这不是特地给四房拉仇恨么?到时候难办的还不是四夫人?

这时,大夫人高氏的声音响起,说道:“董姨娘,请慎言!”

钟氏略高的声音同样响起:“我的兰儿素来乖巧善良,董姨娘莫要乱说,须知这话一出口可是收不回来了,若是败坏了咱们公府姑娘的名声,小心老夫人不饶你!到时连老太爷也帮不着你!”

柳氏也说道:“大夫也说了,洪姨娘这孩子算是保住了,以后还是小心些方是!有了身子的人就得小心一些,外一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难道她周围十丈之内的人都要负责么?”

董姨娘顿时不说话了。

陈氏走了进来,笑道:“几位嫂子过来了!真不好意思,出了这等事情,请恕妹妹来迟了。”说罢,扫了眼室内,并没有见到梅兰竹菊四个姑娘,而董姨娘站在一旁脸色极为难看,那双妖精似的娇媚的眼睛危险地眯着,看她的样子,似乎不肯吃这个亏呢。

高氏缓和了脸色,说道:“你的月份重了,还是小心一些。”

“就是,省得像某人一样。”钟氏不屑地道。

陈氏发现平时跟在老夫人身边像个木头人一般的三夫人此时充满了攻击性,不过略一想便知道原因了。为母则强,钟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董姨娘将“恶毒”这名声按在自己女儿身上。

陈氏询问了情况,大夫人身边的丫鬟笑盈盈地道:“大夫正在给洪姨娘施针,孩子算是保住了。”

这时,大夫出来了,诸人避到屏风后,丫鬟接过大夫开的药方子,又听了大夫叮嘱的一些注意事项,便让管来给了诊金送大夫离开了。

高氏站了起来,带着妯娌们一起进了内室探望洪姨娘。

隔壁房里,四个姑娘分别坐着。严青梅拧着眉,严青兰脸色依然苍白,阿竹也抿着唇,严青菊怯生生的看着众人。

钻石滑溜地跑了进来,笑道:“姑娘,大夫说洪姨娘肚子的孩子没事。”然后又将几位夫人过来后,如何三言两语地打消了董姨娘要告状的心思一一道来。

大伯母、三伯母、娘亲威武!阿竹在心里给几人点赞,这事情本就没什么,能平息便平息,省得董姨娘真的要拿这事情去和祖父说嘴,这后院之事扯上男人这种不分是非黑白的,感觉就麻烦了。毕竟祖父那种渣男,阿竹可不相信他。

严青兰明显松了口气,瘫坐在椅上,这时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天会谋害了个新生儿,刚才那种恐怖可想而知。

得了这个消息,室内的几个姑娘都明显放松了许多,严青梅训道:“二妹妹,以后别太莽撞了,免得真的发生什么憾事。”

严青兰这次吓得够呛,但又觉得自己原本没错,都是董姨娘将洪姨娘推开才害得她差点小产的。不由得嘟嚷道:“也不是我的错,谁知道会这样?而且她自己有了身子都不知道,还跑到外头到处逛,怪谁呢?”

阿竹拍拍她道:“这次是个教训,以后做事时先过过脑袋。”

严青兰顿时不爽了,怒道:“你的意思是我没脑子么?”

阿竹按住她的肩,看向严青菊,这位脑残粉的小菊花马上怯生生地补充道:“二姐姐别生气,三姐姐的意思是,你做得太明显了,所有人都看到了,到时不管出什么事情,大家都会认为你是存心的。就像先前董姨娘,要将事情都推给你,让你顶下所有的责任一样。出头的橼子先烂,二姐姐不会想要做这出头的橼子吧?”

严青兰听懂了,犹豫道:“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她们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威胁咱们?”心里越发地讨厌小妾这种生物了,特别是这种不安份的小妾。

“那二姐姐可以暗暗地来,寻到时机,一击即中!别再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教所有人都看清楚便是。”严青菊继续道,说完看了阿竹一眼,见阿竹挑了下眉头,顿时甜甜地笑起来。

严青梅咳了一声,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

“防人之心也不可无!”阿竹接道,笑眯眯地看了眼严肃端庄的严青梅,发现她似乎不太拒绝严青菊灌输的这种厚黑学。

严青兰被这些人搞得懵了下,然后抱着脑袋苦苦思索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外头传来了一道严厉的声音,屋内的四人一听,惊讶地发现是老夫人的声音。

“祖母怎么来了?”严青兰惊讶地道。

一会儿后,钻石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焦急地道:“不好了,老夫人要将董姨娘送到老太君那儿主持公道,还让人去将老太爷一起叫去了!”

四人:“…”不是说好将它压下来了么?

阿竹顿时抚额:这位惯会来事的老夫人又来了个神转折了!捅到了老太君那儿…为毛她会有种这事情的后果会变得很微妙的结果?

第47章

很快地,便有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过来请她们出去,梅兰竹菊四个姑娘整了整仪容,便依次走了出去。

原本不过是四房的一个姨娘差点小产的事情,并不会惊动到家里的几位夫人,但是因为涉及到了未出阁的姑娘,大夫人等几位夫人方会过来瞧瞧情况,尽量将所有可能败坏未出阁姑娘名声的事情摁死的摇篮中。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没想到老夫人会得到风声跑过来了。

这家里所有人都知道老夫人的性子,她是个惯会来事的,但没什么手段,折腾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蹦跶出什么个事儿,可以说战斗力不怎么样。但就是这位战斗力不咋样的老夫人,突然将老太君和严老太爷都一起扯下水了。

屋子里,老夫人满脸怒容地坐在上首,高氏等几位夫人坐在她下首位置,董姨娘站在中正央,姿态虽然看似卑微,实则有些瞧不起老夫人的意思。

当四个姑娘进来后,老夫人怒容微缓,朝严青兰招手道:“乖孩子,过来。”

严青兰虽然越来越与老夫人离心了——主要是被阿竹教歪的三观和老夫人的三观严重不合后,决定还是遵循与姐妹们的三观——但是心里还是很尊敬这位疼爱她的祖母,见她满脸慈爱,想到先前受到的惊吓,顿时也有些委屈,红着眼睛投到老夫人怀里。

“兰儿乖,不怕,祖母为你作主!”拍着孙女的背,老夫人像是终于逮着了董姨娘的小尾巴,哼道:“董氏,平时老太爷护着你,我也不说什么了!但是姑娘们都是娇客,岂是你一个姨娘能指责的?莫说她是无意的,就算是故意的,你也只能受着。”

简直是强盗逻辑!不过看到董姨娘那张娇媚的脸上滑过怒火却只能生生地忍着,其他人突然觉得老夫人这一刻的理直气壮,还是挺让人舒心的。

与全天下的正妻一样,老夫人也是极为讨厌小妾这种生物,特别是董姨娘这种惯会在丈夫面前作戏的,将老太爷勾引得服服帖帖的,使得她没少因为董姨娘而受到丈夫的责骂。所以现在好不容易揪住了董姨娘的错处,不往死里打压她,还真对不起自己了。

老夫人将董姨娘训斥了一顿后,方询问了洪姨娘的事情,得知洪姨娘保住了孩子,撇了撇嘴,起身携着严青兰,说道:“走,去老太君那儿!”然后恶毒地看了眼董姨娘,今天不让董姨娘剥一层皮,她就不姓钟。

董姨娘现在巴不得去老太君那儿,只要老太爷出面,她绝对要将蠢笨的老夫人再打压下去,让老夫人成为纯粹的摆设——还是没什么用的那种。

高氏等人无奈,看老夫人折腾,她们这些做儿媳妇的哪儿能撒手不管,只得跟上去。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春晖堂而去。陈氏因为大着肚子,被留了下来。

春晖堂里,老太君地坐在炕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面容淡然,眼皮耷拉着,仿佛万事不动摇。见到一群人过来,她也不怎么惊讶,只是淡淡地问道:“什么事?”

在董姨娘扑嗵一声跪在老太君面前想哭诉一翻让她为自己作主时,老夫人已经扯着严青兰扑了过去,叫了起来:“娘,你可要为兰儿作主啊!哪有作主子的姑娘要被个没规矩的姨娘指责的?这传出去,还说咱们府里的姨娘都是些下作玩意儿,搅家精,专门挑事儿的,败坏自家姑娘的名声。”

严青兰瞄了眼阿竹等人,见阿竹比着手势,严青菊也同样泪眼朦胧,马上暗暗地插了自己一把,也泪眼朦胧地哭起来,委委屈屈地扁着嘴叫道:“曾祖母,呜呜呜…”

老太君:“…”

董姨娘差点儿气厥了过去,她第一次发现,老夫人还是个大愚若智的,恶人先告状什么的,上眼药什么的,不是她们这些小妾的事儿么?她怎么抢了?

老太君看着这一老一小的,顿时有些头疼,方嬷嬷忙过来给她揉揉太阳穴。老太君抬了抬手,看向高氏,问道:“怎么回事?”

自从老公爷死后,大老爷严祈华接管了靖安公府的庶务,高氏也管起靖安公府内院,老太君基本上已经不管事儿了。所以事情发生后,高氏严厉地将当时所有的下人都看管起来,是以老太君这儿还未得到消息。

高氏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孙媳妇也不太清楚,丫鬟说洪姨娘和董姨娘一起摔倒,兰丫头当时也同样摔了,后来董姨娘又将洪姨娘推了,才使得洪姨娘差点儿小产。”

董姨娘接着道:“大夫人可要明察秋毫,很多人都见着二姑娘故意绊了洪姨娘,二姑娘此举可不是大家贵女该有的行为。”

老夫人马上叫道:“我的兰儿分明是被你们绊倒的,倒是怪上兰儿绊倒你了!”

“…”

一时间,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老太君摆了摆手,让方嬷嬷不用再揉太阳穴了,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正欲开口将这事了结了,突然丫鬟来报,说严老太爷带着四老爷严祈安过来了。

老太君看向老夫人,心里不禁叹息,明明是个蠢的,为何每次吃过亏后都不长记性呢?这种事情若扯上个不辩是非的男人,便会没完没了了。

董姨娘和老夫人同样面露欣喜,两人都为严老太爷的到来高兴。

董姨娘向老夫人得意地投去一眼,她仗着自己年轻有资本,正是女人三十一枝花,成为熟女最有魅力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一颗成熟透了的水蜜桃儿,根本不将年老色衰的老夫人放在眼里。不过当发现老夫人同样恶毒地看了她一眼时,顿时心中微惊,觉得这次似乎是自己疏忽了什么了。

严老太爷带着严祈安走了进来。

阿竹和几个姐妹站在各自母亲身后,看了眼门口走来的两人,无论看几次都觉得祖父和这位四叔长得真像,而且他们不仅长相相似,性格更是相近,莫怪严老太爷最疼这四子,其他的儿子都得靠边站了。

严祈安虽然是庶子,但从小到大有老太爷的关照爱护,还真没受过多少委屈。幸好他是个没什么野心的,最大的愿望也只是靠着靖安公府做个富贵闲人,平时听听戏曲玩玩小妾,和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去逛逛青楼,最大的缺点便是喜好女色罢了,他的姨娘通房是府里几位老爷中最多的。

众人纷纷起身给严老太爷请安,严老太爷坐到老太君下首位置,有些不耐烦地道:“怎么了?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董姨娘用柔媚的小眼神委屈地看着他,正要说话,老夫人已经抢先开口了:“四房的洪姨娘怀了身子,今儿逛花园时摔了一跤,差点摔没了,幸好保住了!”

严老太爷惊讶地看着她,严祈安也十分惊讶,然后瞥了眼老太爷,低头看着丫鬟呈上来的茶杯,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董姨娘心里咯噔了下,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古怪,但她来不及细想,扑到老太爷面前,哭道:“老太爷,您可要为妾身作主啊!今儿妾身邀洪姨娘去逛内花园,却不想遇到了四位姑娘,没想到姑娘们一言不合便要害洪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老夫人还说,就算二姑娘是故意的,妾身和洪姨娘也只能受着…呜呜呜…妾身自知命薄,幸得老太爷怜惜,才有今日,就算给主子姑娘作贱也是妾身应该受的…”

说罢,便半掩面而泣,哭得那叫一个风情万种,边哭边用那种妖精似的眼神投向严老太爷,严老太爷被她看得骨头都酥了,董姨娘虽不是最美貌的,但那种媚骨之姿,少有女人能比得上,这也是老太爷宠爱她的原因。

严老太爷下意识便要个伸手将她扶起来时,老夫人突然怒吼道:“董姨娘慎言!咱们家的姑娘是你一个姨娘能说嘴的?”然后不满地看向老太爷,说道:“老太爷,咱们府里的姑娘可都没有出阁呢,您难道就由她这般胡说败坏她们的名声?”

严老太爷被她噎住了,顿时将手缩了回去。

老太君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其他人也十分惊讶,往日老夫人对老太爷可是畏缩中带着讨好的,少有如此硬气的时候。此时正应证了那句话:只要利用得好,废材也可能变成大杀器!

董姨娘一时间也忘记哭了,吃惊地看着一改以往蠢笨的老夫人,心里打了个突,那种怪异之感越发的鲜明了。

这时,老太君接着对老太爷道:“你媳妇说得没错,董姨娘不守规矩,挑是生非,便将她禁足抄写佛经罢。”

董姨娘顿时急了,老太君都没给个时间,难道要将她关一辈子不成?不由得幽怨地看向老太爷,急道:“老太爷,事情不是这样的,若是您不信,可以问几位姑娘,她们当时都在场。”

严老太爷心里也是舍不得董姨娘的,听到母亲说的话,也有心想到为董姨娘求情,便顺势看向站在几个儿媳妇身边的三个孙女,说道:“你们都过来同祖父说说。”

老夫人想的阻止时,严老太爷投去一眼,习惯性地将她的勇气给打散了,又本能地畏缩了下。不过想到自己的底牌,又挺直了背脊,见董姨娘看过来,恶毒地朝她笑起来,笑得董姨娘心底又有些不安。

严青梅带着两个妹妹站了出来,沉稳地将事情说了一遍,“…祖父,我们并未看清楚,只见两位姨娘摔倒时,二妹妹也摔着了。”

阿竹也跟着附和道:“是啊,二姐姐摔得可疼了!”一脸心疼的表情。

严青菊双眼含泪,小小声地道:“二姐姐好可怜…洪姨娘也好可怜,被董姨娘推了,小弟弟差点没了…”这绝对是上眼药!

严青兰也跟着啜泣,被老夫人抱着,这时也含着泪看向老太爷。

严老太爷的视线一溜滑过四个孙女,顿时发现了有些不同,除了大孙女青梅依然是个端庄沉稳的外,二孙女青兰活泼淘气,看起来就像个小机灵;胖胖的三孙女青竹不知何时竟然瘦得脸都尖了,身条儿也抽长了,眉目如画,看着就是个小美人儿,可以说是四个孙女中最漂亮的了;而四孙女青菊像朵风中含羞带怯的无瑕百合花,惹人怜爱。

突然发现四个孙女竟然都长大的老太爷心情不禁有些微妙,不由得抚须道:“都长大了…”

高氏、钟氏、柳氏三人见到老太爷的那模样,心里打了个突,最怕女儿被不着调的老太爷惦记上了,到时胡乱给孙女们定亲就惨了。

高氏正准开口时,老夫人又跳出来刷存在感了,只听得她道:“老太爷,您也听到几个丫头的话了,并不是她们的错,而是董姨娘自己看差了。还有,老太爷,洪姨娘有了身子这件事情…”

老夫人拖长了声音,冷笑地看了一眼严祈安。

严祈安突然心虚地低下了头,看得在场的女性眉心一跳,顿时觉得有什么意外要发生了,特别是今儿老夫人如此强势地要将老太爷叫过来,更让她们觉得老夫人似乎又在折腾什么了,而且这次不像以往那般好解决了。

老太君直起身子,当机立断地对高氏等人道:“你们先带四个丫头回去。”

高氏柔顺地应了声,便和柳氏、钟氏一起将梅兰菊竹四个姑娘都带了下去。阿竹也觉得现场的气氛有些不对,心里好奇得紧,但长辈的话不能不听,只得乖巧地跟着母亲离开了。

出了春晖堂,柳氏和钟氏皆同高氏道别,带着各自的女儿回自己院子了,而严青菊自然跟着阿竹走了。

一路上,柳氏都皱着眉头,阿竹眼睛转了转,决定这种敏感的时候,还是先不要和柳氏说什么了,免得母亲又用那种愁人的目光看自己。

快到五柳院时,阿竹便道:“娘,没什么事的话,我和四妹妹去静华斋看书了。”

柳氏看着两个女孩子,严青菊一切以阿竹马首是瞻,而女儿虽然笑得自然,但作母亲的如何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便道:“去罢,不过不准带你妹妹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阿竹一脸被冤枉了的表情,发誓道:“我真的只是和四妹妹一起看书罢了!”

辞别了柳氏后,两人往去了静华斋。

静华斋中有个小书房,藏书虽然比不得公府里的大书房,但数量也是惊人的。两人到书房后,随便挑了本书便坐到靠窗的书案前,丫鬟们候在门外。

两人随便地翻着书,不一会儿便从窗口看到严青兰也带着丫鬟过来了。见到阿竹和严青菊站在窗前朝她招手,忙拎着裙子跑了过来。

“你们来得真快!”严青兰叹气道:“我娘差点不给我出来呢!”

严青菊为她斟了杯热茶,说道:“也不知道大姐姐来不来?”

正说着,便又见静华斋门口出现了个人,正是严青梅也过来了。不过她皱着秀丽的眉头,显然心事重重。

严青梅过来后,四个姑娘坐在书案前,一时间无话。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洪姨娘有了身子有什么不对么?祖母这次可真是硬气,竟然敢和祖父叫板呢。”严青兰一脸惊叹地说。

老实说,老夫人这种性格便是欺软怕硬的,虽然她爱折腾,但是老太爷瞪只眼睛,她便萎了,乖得像只老鼠,夹着尾巴做人。人们常说继室不好当,老夫人这些年来倒是活得滋润,原因除了她没有自知之明外,也有老太爷不拿她当事儿,使得她折腾不起来,其他人都不将她当回事,只要不出什么差错,全由她在自个院里折腾,掀不起风浪,老太君也乐得护她一护,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靖安公府现在的格局。

不过今日,老夫人明显是要发狠劲了,似乎抓住了什么把柄。

“不管老夫人要做什么,都不是咱们该管的!”严青梅严厉地看着三个妹妹。

阿竹面上乖巧地应了,严青菊怯生生地看着她,只有严青兰满不在乎,抓心挠肺地想弄明白春晖堂中的事情。可惜打发去的人都被拦下了,今日的春晖堂连大夫人的心腹丫鬟都没办法靠近一步。

四个姑娘在静华斋呆了会儿,最后发现什么都没结果,只能各自散了。

翌日,阿竹早上起床洗漱时,钻石偷偷过来说,“姑娘,奴婢刚才听人说了,洪姨娘没了。”

阿竹惊得手中的帕子掉到了盆里,由着翡翠用干净的帕子帮她擦干净脸上的水,问道:“怎么回事?昨儿不是好好的么?”

钻石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也是刚听扫地的婆子说的,洪姨娘是昨儿三更时没了的,这事已经禀报给大夫人了。奴婢也是听了一嘴,似乎是说洪姨娘昨儿一更时肚子又疼了,折腾到三更时,人终于没了。”

阿竹蹙眉,怎么觉得这事儿有蹊跷呢。

打发了钻石再去留意这事,阿竹将自己打理好,便跑到母亲那儿了。不过柳氏面上十分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当她想要开口问时,柳氏淡淡地扫了眼过来,让她知道,这事儿似乎不是她该问的。

抓心挠肺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整天,阿竹都被柳氏拘到身边跟她学习管家看账,明显是不给她到处乱跑。阿竹不想让柳氏为她烦恼,乖巧地当作什么都都不知道。

却不想到了晚上,阿竹听说严青兰病倒了,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烧糊涂了。

第48章

丹冠掀起帘子走进来,却见自家姑娘已经醒来了,正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黄铜镜里的自己,一双秋水翦眸仿佛眨一眨就会说话一般,但在配合着主人五官特有的神韵,总会不觉添了一种惹人怜惜的神韵。

丹冠忙领着两个丫鬟端着具器进来伺候她洗漱打扮,边笑问道:“姑娘今儿起得挺早的呢。”

严青菊垂眸看着梳妆匣子上的首饰,淡淡地应了一声。

丹寇见她不多话,抿嘴一笑,用梳子为她梳好头发,利索地挽了个时下未出阁姑娘流行的发髻,问道:“姑娘今日想要簪哪个钗子?”

素白柔软的手滑过首饰匣子,严青菊挑了一支镶玛瑙的垂珠凤钗。

丹寇为她插上凤钗,那璀璨的红色珠子从如云的黑发垂落,更显风拂弱柳的风姿,俏生生地坐在那儿,宛若晨曦中走来的清雅少女。丹寇笑道:“这凤钗实在是适合姑娘,奴婢记得它是三姑娘送给姑娘的罢?三姑娘眼光真好!”

严青菊抿唇一笑,说道:“三姐姐眼光自然好!”

丹寇明显发现主子的心情好了许多,似乎只要涉及到三姑娘的事情,主子都会心情极好。

收扮好自己后,严青菊拂了拂绣着金菊的马面裙,婷婷袅袅地站起身,带着丫鬟去正房给嫡母陈氏请安。

陈氏今儿身子不适,卧在榻上神色恹恹的,听到丫鬟禀报后,便见一名以柳为姿的柔弱少女迎着晨风走进来,每一步都仿佛计算好了一般,裙摆伏贴着,身上佩戴的环佩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俨然一名合格的大家闺秀,端庄又娴静。

在庶女请完安后,陈氏问道:“今日好像是要去静华斋读书?”

严青菊坐在榻前的小杌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唇角含笑,温顺地说道:“先去三姐姐那儿,然后一起去瞧瞧二姐姐。听说二姐姐昨儿烧退烧了,也不知道如何了。”

陈氏神色微动,因为怀孕而圆了一圈的脸庞生生扯出个笑容,说道:“可怜见的,也不知道兰丫头如何了。既然如此,你便过去瞧瞧她,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只须听你三姐姐的话便是了。”

严青菊有些惊讶陈氏今日的叮嘱,不过仍是温顺地应了。

待严青菊离开后,绿珠端了杯柠檬水过来,微酸的柠檬水能解些不适感。见陈氏脸色稍缓,绿珠便道:“夫人,现在让四姑娘去二房好么?洪姨娘前儿个才…听说二姑娘是给吓的…”

“没什么好不好!有些事情,咱们就当作不知道!”陈氏淡淡地道:“记住,洪氏不过是小产去了!一个姨娘罢了,与姑娘们有何干系?”

听出陈氏话里的严厉警告,绿珠不敢再开口。

严青菊到了五柳院,阿竹正和父母一起用早膳,见到她到来,丫鬟自动去添了副碗筷。

阿竹拉着她坐下,给她夹了个炸得酥脆的春卷,说道:“你一定还没吃吧?来,跟我们吃些。”

严青菊又起身有礼地感谢了严祈文夫妻,方挨着阿竹坐下来。

胖弟弟用汤匙吃着芙蓉蛋羹,瞅了瞅桌上的那笼小笼包,叫嚷道:“姐姐,肉包包!”

小笼包摆放的位置距离严青菊比较近,她用干净的筷子给他夹了,得到小胖子一个可爱无比的笑脸和奶声奶气的道谢。

“你别理他,吃自己的,免得他吃几口这个又吃那个,最后剩下一堆像狗啃过的食物,糟踏了粮食!”阿竹对严青菊道,然后又严厉地批评了胖弟弟喜新厌旧的性格。

严青菊抿着唇笑,点头应了一声。

用过早膳后,严祈文便去衙门了,胖弟弟被送去了前院与堂兄弟们一起跟着武师父晨练了,阿竹和严青菊一起去了二房。

出门之前,阿竹想了想,又叫玛瑙提了那两只鹦鹉过去。

路上又遇到严青梅,她的脸色有些沉,姐妹三人看了看彼此,便相携往二房而去。

到了二房的院子,二夫人钟氏闻声过来招待她们。钟氏的脸色十分憔悴,想来是为了照顾女儿,这几日皆休息得并不好。

“你们是来探望兰儿的?让你们费心了,她已经退烧了,不过精神不怎么好,还有点儿低烧,怕是要将病气传给你们,改天再过来罢。”钟氏温和地道。

阿竹当下便道:“三婶,我们只呆一会儿就离开了,不碍事的。”

梅菊两人也忙跟着点头,钟氏拗不过她们,便点头应了,让丫鬟带她们到严青兰住的院子,又吩咐她们不要呆得太久之类的。

进了房,空气有些闷。现在还是料峭的春天,屋内烧着地龙,门窗关着,加上飘散的药味,空气实在是不好。

“二妹妹可醒了?”严青梅问伺候的丫鬟柳絮。

“姑娘还未醒,几个姑娘不若先坐坐罢,奴婢去瞧瞧。”柳絮进了内室一会儿,又转了出来,笑道:“姑娘刚醒了,知道你们过来了,极为开心呢。”

听罢,三人一起进了内室。

严青兰被丫鬟扶着正在喝水,见她们进来,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蛋上露出一抹可怜兮兮的笑容,见玛瑙拎着的鸟笼,心情似乎好了几分,笑着对阿竹道:“你怎么将两只鹦鹉拎过来了?送给我的?”

“想得美哦!”阿竹让钻石将鹦鹉放在窗前的案桌上,说道:“给你解闷儿的,等你好了可是要还回去的。没办法,这是别人送的,就算我想送给你,也不好意思拿别人的心意送吧?过两天我管家去街上买两只回来给你逗着玩。”

严青兰扁嘴道:“可是那些鹦鹉可没有这两只精怪,一教就会了,还会说很多俏皮话儿。”虽然很眼馋,但想到这两只鹦鹉的原主人,严青兰也不敢要。

正说着,那两只鹦鹉已经扯着嗓子叫了起来:“美妞美妞,病好了跟我玩吧~~”

梅兰菊:“…”

阿竹满脸黑线,说道:“这句可不是我教的!”

柳絮端了药进来,听到那两只鹦鹉拉着嗓门叫“美妞”,差点打翻了手里的药碗。她时常听姑娘回来羡慕地说三姑娘的两只鹦鹉有多精怪逗趣,以前不觉得,现在方明白它们确实精怪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