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提不起精神来,陆禹索性起身,将她拽了起来,离开了延煦堂,往竹园行去。

竹园顾名思议都是竹子,紫竹和湘妃竹生长茂盛,进去后清风拂过,听着那沙沙声心情也跟着沉淀起来。竹林中有一间由竹子建成的三层竹屋,登上第三层,可以将整个王府尽收眼底。

竹林周围地势开阔,除了这间竹屋,十丈之内无任何的遮避物,在这里说话也不用担心被人偷听,真是个好地方。

丫鬟上了茶点吃食后,便退下去了,守在竹屋外不远处。

“有什么可烦恼的事情?”

陆禹倚坐着竹栏杆,吹着清凉的风,含笑看着她,清朗精致的眉眼,带着笑意时融化了春光,让人心都忍不住跟着飞扬起来。

阿竹克制住自己要做出挠脸这种幼稚的动作,叹了口气道:“还不是镇国公府向四妹妹提亲的事情。镇国公世子…并不是个好人选。”她可不想自己的姐妹刚嫁过去就喜当娘了,这也太糟心了,而且还有镇国公府的那些三姑六婆一大堆的极品,难道嫁过去就要做个战斗狂人不成?

好歹她也是疼了严青菊一场,自然不希望她嫁得如此糟心。只是她是出嫁女,没法插手娘家太多事情。

“确实不是个好人选!”陆禹附和道,“今儿…父皇也特地询问了我这事。”

凡事只要涉及到皇上,阿竹的脑洞便会大开,目光像雷达一样扫向他,整个精神都亢奋起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要着了道之类的。

“王爷怎么说?”阿竹小心地问道。

“本王自是不知道的。”他微笑道。

“…”

估计那会儿承平帝想抽他,装什么傻呢?连她这么没有政治觉悟的人都觉得纪显手掌军权,和他结亲会让人想歪,皇帝不想歪才怪。

“本王确实不知道。”他继续道:“纪显是父皇的人,父皇的选择才是他的选择。所以你不必担心,待过些时日,且看着吧。”

纪显现在还在西北营那边,无军令不得擅离职守,就算他得到消息也不能赶回来,估计镇国公府也是看在这点,才敢明目张胆地将他的婚事定下来。所以,这事情还得看皇帝的反应,就看承平帝什么时候会将纪显召回京。

半晌,阿竹才反应过来他透过安慰自己也解释了这件事情皇帝的态度,扯了扯袖子,阿竹认真地道:“会不会让王爷为难?”

他淡淡一笑,眉宇间一片清淡,“为难又如何?世间为难之事可多了,不少这么一桩。”

阿竹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猛地扑了过去,双手吊在他脖子上,欢欢喜喜地道:“禹哥哥真好~~”

陆禹知道她的坏习惯,兴奋了的时候,就爱像只小狗一样扑人,被她扑过几次后已经有了经验,完全不会在被她扑倒了,笑着将她窝到怀里的身子抱住,低头在她软软的脸蛋上咬了口,笑道:“胖竹筒这般热情,今晚禹哥哥好好疼你。”

“…”

为毛每当她觉得这位无比的男神时,总要耍一耍流氓呢?

得了陆禹的准信后,阿竹趁机回了趟娘家。

柳氏得知她又往娘家跑,戳着她的脸蛋唠叨个不停。阿竹面上听了,心里不以为然,不过等知道老太君竟然被祖父气晕后,阿竹也吓了一跳,赶紧又往春晖堂奔去。

阿竹到来的时候,老太君正挨着炕眯着眼睛打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老太君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就像风干的橘子皮,快要裂开来一样,看得她心里有些心酸。老太君都这把年纪了,正是应该颐养天年的时候,却要为不肖子孙操心,若是她像镇国公府的纪老太君一样,什么都不管,说不定还能活得更有滋润一些。

方嬷嬷见阿竹进来,想要叫醒老太君,被阿竹摆了摆手打断了。

阿竹坐在脚踏前,看着老太君打盹,只觉得心里是无比的安心。

有些事情,并不需要宣诸于口,大家皆心照不宣。阿竹的政治觉悟不够,甚至不敢乱想,只能将一切掩埋在心里,见机行事。现在皇帝虽然已经老了,但身子仍算健康,齐王、秦王等虎视眈眈,端王被推到风口浪尖,但皇帝态度暧昧,没有个明确的表示,没人敢胡乱押宝。只能说,承平二十四年那会,魏王齐王遭圈禁一事吓破了很多人的胆,虽然至今两人已经被放出来了,但也没有朝臣敢在太子未立时站队了。

就要阿竹沉着脸沉思时,老太君醒了。

老太君模模糊糊地发现脚踏前坐了个人,等发现是阿竹时,苍老的脸上露出抹笑容,慈蔼地道:“是王妃回来了,怎么不叫醒老婆子?”

阿竹起身坐到老太君身旁,拉着她微凉的手,抿嘴笑道:“祖母,听说您生病了,阿竹担心。”她真的担心,老太君是靖安公府的镇府之宝,她活到这把年纪,看的事情明白,眼光也与众不同,有她在,家族能避开很多危险。

老太君笑道:“王妃无须担心,老婆子还要多活个几年呢。”

曾祖孙俩说了会儿话后,老太君突然道:“王妃这会儿回来是为了菊丫头的婚事吧?”

“嗯。”

“王妃无须担心。”老太君拍拍她的手,宽慰道:“镇国公府虽然不是什么好去处,但菊丫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这安慰太泛了,阿竹沉默了下,方道:“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七月份有个好日子,不过得等镇国公世子回京再说。”老太君淡淡地说道。

阿竹已经两次听到这种隐晦的提醒了,不由得精神大振,顿时觉得情况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老太君一直盯着她,见她神色有些变化,心里有些满意地点头。老太君心里有数,同时这两天也想了很多,发现情况其实也没有那般糟糕,特别是承平帝疑心病重,这几年喜欢玩平衡之术,好几位皇子的势力互相牵制着,纪显这颗棋子就不知道他要怎么安排了。

端王背后有皇后和贵妃,但皇后所在的武安侯府素来中立,即便家族里出了个皇后,也谨守本份,只听令于皇帝,甚至为此而曾经看着皇后出事没有反应,让皇后从此也对娘家有了隔阂。反观贵妃所出的怀恩侯府,看着煊赫,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在朝堂上能说话的人不多,反而显得端王势单力薄。

老太君慢慢地想着,突然间又有些疑惑,总觉得无法揣测明白承平帝的意思,这些年来她冷眼看着朝堂的走势,端王除了帝宠外,竟然无丝毫的优势,反之秦王这几年势如中天,隐隐压了端王一头。

阿竹在老太君这儿呆了好一会儿,怕累着她,便识趣地离开了,转而去了青菊居。

青菊居里,严青菊正捧着花样子绣花,旁边的丫鬟帮忙分线,看起来就像个正常的闺阁少女,安静而娴雅。

见到阿竹到来,她喜得直接抛了手中的活计,跳起身拎着裙子跑过来。

真像只摇着尾巴求关注的小狗。

阿竹摸摸妹子的狗头,发现这妹子笑得甜蜜蜜的,心里叹息,镇国公府那么乱,这妹子真的能适应么?

“三姐姐,喝茶,哎,丹冠,快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三姐姐喜欢吃的炸山药酥,叫人做来。”

严青菊忙得团团转,还是阿竹看不过去将她拉到身边坐下,然后将所有的丫鬟都挥退后,又摸摸她柔美的小脸蛋,说道:“我听说祖父和四叔为你定亲了,你还好罢?”

严青菊听得眼圈一红,低首摇了摇头,说道:“有三姐姐关心,我没什么的。而且,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若真的嫁过去,我只要守好自己的本份就行了。”

看她说得那么可怜,含笑带泪,楚楚动人,阿竹差点都要为她怒发冲冠,找欺负她的人拼命了。等回过神来,不禁扭头——尼玛连作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怜惜她、想要为她出头了么?这是何等的魅力?

然后又想到镇国公世子,虽然私德不修,但上过战场,也是个铁血男儿,也不知道会不会折服于妹子这种圣母白莲花的魅力。

阿竹又呆了一会儿,陪着妹子一起说话,见她神色恢复得差不多了,方起身离开。

严青菊站在院门口,看着被簇拥而去的阿竹,眼神慢慢变得幽深,直到丹冠唤了声,方转身离开。

回到房,严青菊捏着针,继续先前的活,半晌,突然问道:“丹寇,镇国公世子十五岁上战场时,是隶属蒋将军麾下吧?”

丹寇努力回想了下,这些天为了搞清楚镇国公世子的生平,她也使人去打听过,很快肯定道:“是啊!若不是有蒋将军提拨,镇国公世子还没那么快就得到赏识立功呢。”

严青菊点了点头,看着绣框,拿着针慢慢地绣起来。

又到了进宫给婆婆们请安的日子。

按例,阿竹先去了凤翔宫,请完安后,照例去了偏殿探望养病的昭萱郡主。

昭萱郡主正在喝药,似乎每次阿竹来都会看到她在喝花,整个大殿弥漫着苦涩的药味。阿竹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回她发誓一般说要好好喝药好好养身子,现在脸色没有那般苍白了,只是整个人仍是瘦得一看便知道病体沉重。

昭萱郡主用清水漱了口后,将身上披着的薄被风裹住自己,见阿竹已经穿上夏衫,衬得整个人粉嫩嫩的,心里有些羡慕,羡慕过后,又嘲笑道:“没想到兜了个圈子,最后倒是你们家捡了个麻烦。”

阿竹低头喝茶,不想说话。

昭萱郡主显然心情极好,捏了捏阿竹的手,笑道:“我娘当初便是看中了纪显的能力和前途。他是舅舅的人,只听舅舅的话,其他皇子都拉拢不到他,若是我嫁给他,这辈子仍能这般风光。”提到安阳长公主,她心里仍是疼得厉害,却已经能坦然面对了。

“长公主用心良苦。”阿竹附和道。

昭萱郡主噗地笑起来,“什么用心良苦?镇国公府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我娘当初是直接打算等我嫁过去,借皇帝舅舅的名义,将世子弄上镇国公的位置,再将那些敢起什么歪心思的贱人都收拾了的。也只有我娘能这般简单粗暴地行事了,你那四妹妹看着就像朵小花似的柔弱,届时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啃得渣都不剩呢。”

那可是朵战斗力杠杠的小白花,宅斗能力同样杠杠的,若是信了她的外表柔弱可欺,那就输了。

阿竹笑而不语。

昭萱郡主又压了压声音,小声同阿竹道:“你放心,秦王最近风头太盛了,舅舅正想要使个法子打压他呢。”然后又坐直了身子,咯咯地笑道:“听说前几天,你给武安侯府和怀恩侯府的小姐下帖子请她们过府游园,你也真是够坏的,没有打起来吧?”

阿竹淡定微笑:“怎么会呢?那两府的姑娘都是规矩又守礼的,我还希望下回再请她们过来说话呢。”

昭萱郡主被她逗得不行,戳着她的脸道:“你就装吧!当心安贵妃生气!”

阿竹望天,她觉得安贵妃正憋着一股子的气想朝她发火呢。不过不怕,她有灭火技能,端王一出,谁与争锋。

过得半月,皇帝将远在西北营的镇国公世子召回京。

镇国公世子一路风尘仆仆,在驿站简单清理了下,整理衣冠,直接进了宫。

第90章

镇国公世子被召回京之事,很快便被人悉知了,众多关心此事的朝臣勋贵等皆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乾清宫。

镇国公世子在乾清宫呆了半个时辰才离开,而且还是被乾清宫的内侍总管王德伟亲自送出来的。

对于日理万机的皇帝来说,拨出半个时辰见个臣子也算得上是荣幸了,而且还得到王德伟亲自送出来,可想而知镇国公世子此时圣眷极浓。不过皇帝和镇国公世子说了什么,还真没人知道,而当时在场的还有乾清宫的内侍总管王德伟——得了,这位嘴是最严的,只要不该透露的事情,就算是最得皇帝信任的端王也休想从他嘴里挖出一丁半点。

纪显刚离开乾清宫时,便见到相携走来的康王和秦王。

“哎哟,这张脸——可不是镇国公世子嘛。”康王笑呵呵地说道,指着他的脸道:“好一阵子不见了,你的脸好像仍是没变多少,看着真是吓人。”

纪显目不斜视,给两位王爷请安后,便身姿如松柏般笔直,显得十分英武。

镇国公世子纪显身形魁梧高大,比之秦王还高出半个头,五官英挺粗犷,一道刀痕从右脸颊斜横过左脸,可能是当初受伤之时并未有条件处理好这伤,使之愈合得十分糟糕,肉色的疤痕像条肉蜈蚣横过脸,说话的时候那刀疤像条会动的蜈蚣一般,十分吓人。又因他满身煞气,配上这张脸,还真是挺吓人的,据闻他就曾经吓晕过幼儿和妇人,还闹出了好大的乌龙。

“皇兄!”秦王有些尴尬地唤了声,然后又歉意地看向纪显,说道:“抱歉,皇兄不是有意的。”

纪显目光落在秦王身上,拱手道:“两位殿下客气了,臣并未在意,康王殿下说的也是事实。”

康王听到有人附和自己,高兴得手舞足蹈的,配上肥硕的身体,蠢得让人不忍直视。

秦王脸色黑了黑,决定不理会他,笑着对纪显道:“纪大人先前是从乾清宫出来吧?听说镇国公府为纪大人定了亲,在这里本王要恭喜纪大人了。”

镇国公府那点儿破事,京城大半的人都知晓,秦王如此说也有试探之意,纪显虽然碍于孝道不能做什么,但却极厌恶镇国公府干涉他的事情,这会儿他人远在西北营,却被家人瞒着给他定了亲,想必他也不满吧?

纪显微微一哂,又拱手道:“多谢。”

秦王瞳孔微缩,纪显这态度明显是要与靖安公府结亲了?

等纪显离开,秦王仍有些失神,纪显这会儿从乾清宫出来,也不知道先前他是不是已经表过态了。秦王神色微黯,心里莫名地又生起一种焦虑感。到底纪显今儿进宫说了什么,他那皇父又有什么反应?

“九弟,走了。”康王笑呵呵地道,根本没有想太多,兴奋地道:“老七的婚礼快到了,这回希望他别又倒霉地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快,咱们先去禀报父皇,然后去礼部和那群官员好生说道说道,定要将老七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顺便收点儿媒人钱…”

听到他唠唠叨叨的,等听清楚了他后面的几句话,秦王脸色一黑,忙停了脚步,说道:“大皇兄,臣弟突然发现还有些事情,先走一趟,等会再去乾清宫,你先去吧。”

若是他头脑发昏真的跟着大皇兄进去说这种事情,绝对会被他们皇父揍出来。

果然,康王进去不久,直接抱着脑袋滚了出来,乾清宫附近守卫的侍卫都看到康王是被奏折砸着滚出来的。

一匹黑色骏马在镇国公府门前停下,马上的骑士勒紧缰绳停下,然后以一种潇洒的姿势下了马。

“世子!”

等在门口边的一名小厮见到下马的骑士,激动地扑了过来。

纪显将缰绳丢给了小厮,无视门前的侍卫,大步进了镇国公府。

一路上,见到纪显的镇国公府下人皆忍不住往旁避开,生怕不小心惹着了他。而且世子身上那种血腥煞气,连个大男人也无法和他对视太久。

镇国公府的管家纪忠得了讯儿忙迎过来,鞠躬哈腰,陪着笑脸道:“世子是何时回来的?也不派人通知一声,好让老奴禀报公爷和老太君一声…”

纪显明显有些不耐烦,虎目一瞪,纪忠便觉得遍体生寒,差点儿腿肚子一软,直接跪下。幸好,纪显并未为难他,只问道:“老太君和公爷可在?我刚回来,先回去洗漱稍会去给他们请安。”

“啊…在的、在的,不过…”纪忠被瞪了一眼后,赶紧改口道:“世子先去洗漱,老奴去禀报老太君和公爷。”

纪显无可无不可,原本往后院的脚步一转,便回了自己所居的院子。

管家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心里诅咒着那些偷懒的下人,连世子回来都不通知他一声,脚步却不停地往老太君那儿行去。

纪显回到房里,便见下人已经准备好干净的衣物和洗澡水,桌上还有丰富的饭食。一路赶着回京,早就饿得狠了,先前又忙着进宫,更没有吃多少东西,这会儿见到一桌吃的,才发现自己饿得不行。当下挥退抖抖缩缩的丫鬟,也不需要她们布膳,自己拿了筷子便开始用膳。

在纪显吃了七八分饱时,先前牵马的小厮——纪山回来了。纪山今年十六岁,身材有些矮小,不过一脸的机灵劲儿,纪显能在回来时便有温热丰富的饭食可用,也是纪山吩咐人悉心准备的。

“世子爷,奴才刚才遇到了管家,管家说老太君身子不适,今儿让你不必去请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至于公爷…他也和老太君一个意思。”纪山小心地看着主子,发现他没有动怒,方松了口气。

纪显冷冷地笑了一声,吃得八分饱后便不用吃了,丢了筷子,便去净房洗去一身汗。这五月份的京城,实在是热得不像话,一会儿时间,身上就臭哄哄的了。

待他洗了个冷水澡,换上轻薄的夏衫后,纪显直接去了书房。

“打听到了?”纪显端着茶,目光凶煞地看着纪山。

纪山小心肝抖了下,虽然他对主子是忠心耿耿,但是主子那眼神还是让他有些受不住,忙点头道:“打听了打听了!”小心看了他一眼,方道:“听说靖安公府的四姑娘从小在严老太君跟前长大的,和其他三个姑娘一样像嫡女一样教养着,规矩气度都不差,女红针黹、管家中馈等无一不精…”

“闭嘴!”纪显不耐烦地打断他,横眉竖目地道:“性情如何?模样如何?别跟我说那种没根据的话。”

纪山嘴巴都苦了,心说我的世子爷哎,人家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姑娘,他哪里知道是什么模样,性情怎么样的?靖安公府又不是镇国公府,靖安公夫人治下极严,奴才的嘴也极严,根本没法办打听到那位四姑娘的事情啊。

“这个、这个…听说四姑娘性情温婉,人也不错的…可能就是柔弱了点儿…”

“闭嘴!”

纪山不说话了。

纪显坐在书案前沉思了会儿,冷笑道:“想必他们为了掣制我,绝对不会给我娶个厉害的妻子回来,这靖安公府的四姑娘是个庶出的,再怎么样也比不得嫡出的气盛,估计还有一副柔弱可欺的性情,才能任她们搓圆揉扁!”

纪山不敢吭声,不过心里倒是认同了主子的猜测,那些人早就巴不得将主子拉下世子之位,怎么可能给他挑个身份高贵又厉害的妻子?至于会不会丢脸问题,镇国公府早就不在乎脸面了。

纪显明显不太想在这事情上纠缠太多,又道:“明日你再去打探打探,不让你去打探她如何,你得给我打探清楚她的行程,我想亲自瞧瞧她是何等模样的。哼,若是个软弱无能的,受不住死了,也是她没福气。”

纪山赶紧应了声。

等纪显挥手让他下去时,纪山忙道:“世子,潘氏肚子有三个月了,您要不要去瞧瞧她?”刚好三个月前主子回来一趟,没想到就让她一举怀上了。

纪显冷冷地看着他,看得纪山忙自己滚出去了,不敢再说什么。潘氏虽然凭着肚子露了脸,但说到底还是个通房,最不济以后也只是个姨娘,不需要为她得罪主子。

翌日,纪显晨起去练功房煅炼了半个时辰,出了一身汗,又去冲了个冷水澡,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去老太君那儿。

老太君这里已经齐集了纪家所有女眷,纪显扫了一眼,他那爹并不在,想必现在还在哪个姨娘的床上。

屋子里的女眷们看到他,特别是那张脸时,明显地抽了口冷气,小些的孩子吓得差点要哭出来。纪显直挺挺地站着,缓缓扫视一眼,凶狠的目光吓得好几个小的孩子真的哭了出来。见到他们哭,他的眉头拧了下,然后又无动于衷。

“好了好了,你们带他们下去吧。”纪老太君头疼地挥手道。

纪老夫人笑呵呵地开口吩咐道:“听老太君的,你们几个将孩子带下去吃些东西,别饿着了他们。”然后慈爱地看着纪显道:“显哥儿难得回来一趟,快过来坐。”

纪显听话地坐在纪老夫人下首位置。

纪老夫人是已逝的纪老太爷的继室,一生未曾生养过孩子,原本在镇国公府中没什么地位,不过一张嘴能说会道,在府里也有几分人缘,纪老太君特别地倚重她,连镇国公也敬重她这继母几分。

等屋子里的孩子和女眷都走得差不多后,纪老太君咳嗽一声,说道:“靖安公府的四姑娘是个不错的孩子,我和你祖母、母亲都极喜欢,便为你定下了。”

纪显不语。

纪老太君瞥了眼这孙儿,看到那张脸,又有些不喜,继续道:“七月和十月都有个好日子,显哥儿想要挑哪个月成亲?”

纪显沉默半晌后,说道:“七月份太赶了,十月份吧。”

纪老太君微皱眉,十月份太久了,外一生出什么意外可怎么办?正欲再说,衣袖被旁边的儿媳妇扯住,发现她给自己使眼色,便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道:“你再考虑一下,如果要改回七月也行。”

说了这些,一时间又有些无语,纪老太君不愿意与他多呆,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等纪显离开,纪老太君便问道:“华哥儿在哪里?今儿怎么不见他?”

老夫人陪笑道:“华哥儿昨儿出城访友,因太晚了,便在城外宿下了,现在还未回来。”

纪华是现在的镇国公和继夫人所出的嫡子,也是纪显的弟弟,极得老太君喜爱。虽然都是嫡亲的曾孙子,但比之命格凶煞又克家人的纪显,老太君更疼爱纪华,心里也希望纪华能继续这镇国公府。

当然,对于纪老夫人来说,心里也是希望纪华继承镇国公府的,盖因纪华之母——即现在的镇国公继夫人沈氏是纪老夫人娘家侄女,比起没有血缘关系的纪显,纪华才是她的命根子。

等纪老夫人从老太君那儿出来后,便寻了纪华身边伺候的丫鬟闭月问道:“华少爷去了哪里了?”

闭月有些惶恐,忙道:“奴婢也不知道,少爷没有说。”

刚才对老太君所说的纪华去访友之事纯粹是骗她的,纪华和其父镇国公一般喜好美色,屋子里的通房姨娘不少,他身边伺候的丫鬟几乎没有几个没被他沾过的,连他妻子的陪嫁丫鬟也都被他睡了个遍。晚上他出去鬼混没有回来,大多是去那种销金窟鬼混了。

想明白这点,纪老夫人有些生气,心里埋怨侄女没有将纪华教好,抬脚便往镇国公夫人的屋子去。

纪显回来后的第二日,皇帝的旨意便下来了,将他从西北营调入神机营。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皆倒抽了口气,看来纪显依旧圣眷不衰啊,神机营担负着“内卫京师,外备征战”重任,是京师三营之一。也不知道这纪显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能深得皇帝如此信任。

京中世家勋贵子弟多如狗,若是不走科举出仕,便只能在皇帝面前露脸,纪显便是如此,看到纪显嚣张得几乎连镇国公府也不放在眼里,那些世家勋贵弟子都羡慕不已,心里也琢磨着,如何在皇帝面前露露脸。

阿竹听到这个消息时,也同样皱起了眉头,不知承平帝这是何意。

不过,好消息是,纪显和严青菊这婚事是定下了,在纪显回来第十天,便让人去选了吉日,将婚期敲定,定在十月初十。

八月底严青兰出阁,严青菊定在九月,也不算得赶。

陆禹下衙回来,看到阿竹对着窗口的一丛湘妃竹发呆,探手过去,直接捏了捏她的脸,另一只手也揽住她的腰。

“哎呀!”

冷不防地被人拽住,阿竹往后仰倒,被人稳稳地接住时还有些心悸,正想磨牙抗议时,突然他咦了一声,将她抱了起来,目光在她身下扫了扫,将她抱到了旁边的软榻上,说道:“身子虚就别太累,听说这种时候站多了腰疼。”

阿竹顿时满脸通红,有什么比你的大姨妈来时,你心目中的男神一本正经地和你讨论什么站姿腰疼不疼的问题更尴尬?

陆禹支着脸打量她,揉了下她的脑袋,将她的绾着的发髻都弄散了,方问道:“喝红姜糖水了?”

“…没有。”

听罢,陆禹直接叫来甲五,让她去厨房叫人煮碗红姜糖水过来,然后又伸手覆在她的小肚子上,慢慢地揉着,询问了她今日的饮食,知道她没有吃寒凉及冰的东西,满意地点头。

阿竹被他揉着肚子,那种胀疼感减轻了很多,但被他如此详细地询问着日常,又觉得自己嫁的不是老公,而是个爱管她的爹。

“真乖,以后继续保持!”陆禹满意地亲了下她的脸蛋作奖励,含笑的眉眼,看起来真是赏心悦目得紧。

当然,陆禹会如此详细地询问,还是五月初阿竹经期时,因为天气太热,又因为严青菊定亲一事,难免疏忽了,吃了冰镇的水果,让她肚子疼了一回,陆禹知道后,眯着眼睛看了她很久,看得她心惊肉跳的。

晚上睡觉时,阿竹慢慢地蹭上床,越过床边的男神,直接滚到床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