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坐在马车里,亲自到城门口送他。目送着军队离去,心里涌上担忧,直到军队离开,再也见不着,心里怅然若失,方让人驾车回城。

甲五坐在马车里陪她,旁边还有个活泼的小姑娘甲九,看起来十三四岁,唇红齿白,简直是漂亮的少女萝莉。这是从别庄中调过来的甲字辈丫鬟,别看她笑起来时天真无邪、甜美可爱,但是身手却极好,阿竹看到她一蹿便跳到屋顶、能徒手扛起实木桌子,便十分乐意将她放在身边。

“王妃放心,王爷一定会平安回来的。”甲九安慰道,她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脸虔诚:“王爷有佛祖保佑着呢。”

阿竹见这小姑娘虽然说得有些天真,但是也实心实意的,不由得微笑起来。

甲五看着甲九的目光就像看着家里的小妹妹,怜爱又无奈,戳了她一下,说道:“你懂什么,就会贫嘴!若是不听话,就让王妃将你送回乡下去,不给你吃肉。”

甲九马上双手掩住嘴巴,表示自己不说话了。不过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讨好地看着阿竹,表示一定要吃肉。

阿竹不由得笑起来,这小姑娘看起来娇小瘦弱,却是个无肉不欢的,精肉肥肉都爱吃,只要是肉。阿竹还是第一回见到吃肉这么生猛的姑娘,真担心她只吃肉不吃菜,消化不良,届时就那啥了,还是得吩咐府里多准备一些易消化的药罢。

因有两个姑娘插科打诨,回到府里,阿竹的心情已经略缓。

陆禹奉命平乱赈灾,端王府也没有什么闭门思过了,一时间,端王府又成了京城中的宠儿,无数的帖子纷纷投过来。

阿竹翻着那些帖子,除了一些比较重要的,其他府里的酒宴之类的,都让人处理了。陆禹不在,她也没心思四处应酬,且也知道那些人投帖子过来,也不过是意思意思一下罢了,她若是去了,便是天大的面子,她若不去,那些与宴的人也乐得自在。

陆禹离京第二日早上,阿竹便抱了胖儿子进宫请安。

知道她今日会进宫请安,安贵妃早早地便守在凤翔宫里了,守在这里的人中还有昭萱郡主,十八公主今儿也不去哪儿玩了,一样也守着,嚷嚷着要和十皇兄家的小宝宝玩之类的。

所以等阿竹一过来,她家的胖儿子便被抢去了,然后一群人围着他转,可将胖儿子乐坏了,挥舞着胖胳膊,对着围着他的人咿咿呀呀的说着火星语,即便听不懂,但仍是将周围的人乐得不行,以为他在陪她们说话,个个都要逗一下。

阿竹坐在皇后下首位置,和皇后说话,边盯着那边,见安贵妃抱着胖儿子逗弄,昭萱郡主和十八公主围在旁边。

“端王不在,你们在府里也小心一些,若是有什么事情,直接派个人进宫来告诉本宫。”皇后叮嘱着,显然也是上回陆禹下江南,阿竹怀着身子遭人暗算一事仍是让她有些介意。即便没有齐王出手,也会有其他人出手,陆禹处于这位置上,人人都想将他拉下来,端王妃的处境可想而知。

所以,皇后也是极担心的。

阿竹感激地道:“谢谢母后关心,儿媳会注意的。”

皇后喝了口茶,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她的气色渐渐恢复了,估计是端王的功劳。端王被罚闭门思过,夫妻一体,端王妃本应该是忧心抑郁的,但几个月时间,不仅将身子调养好,气色看着也不错,眉宇间没有任何的郁色,估计那段时间端王在府里极宽她的心,没有让她受什么罪。

如此一想,心底突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女人求的不就是这般体贴宠爱么?以前也有人这般爱惜她,可惜一切皆抵不过一个真相。

“端王妃气色看着好了许多,如此甚好,端王膝下只有一个孩子,以后你们还要多努力。”皇后笑着说道,与阿竹开始闲话家常起来。

阿竹听得面上发热,她对皇后是十分尊重的,被尊重的长辈这般打趣,自然有些受不住。

正在逗着孙子的安贵妃听罢,也插嘴道:“皇后姐姐说得是,孙子孙女我都不嫌多的!”

昭萱郡主和十八公主在旁瞅着阿竹捂着嘴笑,一大一小的两个姑娘笑得像小松鼠一般,可爱极了。

这般笑着,却见承平帝走了进来,自然也看到了室内这般愉快的气氛。

“你们笑什么呐,这般开心,也说来让朕听听。”承平帝心情难得有些舒畅。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阿竹发现承平帝到来时,皇后虽然在笑,但眼睛里已经没了先前那般真心的笑意。安贵妃带着儿媳妇恭敬地起身行礼,昭萱郡主和十八公主像两只猴子一般,没大没小地猴了上去,一人一边拉着承平帝的手,将他拉到上首位置坐着,承平帝自然被两个姑娘弄得大笑不已。

待行礼请安后,阿竹又像木头一般窝在下面,这种时候没她说话的份儿,然后看着承平帝抱过她家胖儿子逗弄起来。

“这孩子不认生,是个有福的。”承平帝在胖孙子第三次朝他咧嘴发出咯咯的笑声时,语气也添了几分愉快。

十八公主跳着脚叫道:“父皇,十八也不认生,十八和父皇好!”

承平帝高兴地大笑着,凑过去和十八公主碰了碰脑袋。

皇帝到底来干什么的?

皇后端过宫人沏来的茶放到皇帝身边的小桌子上,问道:“皇上今儿不忙么?怎么过来了?”

“朕听说端王妃抱了琛儿进宫来了,甚是想念,便过来瞧瞧。”皇帝边说着边又逗了会儿胖孙子,突然感觉到手上有些湿,不由得愣了下。

“皇上?”

承平帝将怀里的胖孙子抱高,然后所有人都见到他明黄色的龙袍上湿了一块,抱着孩子的手指上还有水滴了下来,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孩子尿了他一身。

顿时,所有人都低下头。

阿竹赶紧上前请罪,承平帝将孩子交给奶娘,挥了挥手道:“不碍事,不过是孩子尿了,朕以前也没少被端王尿湿衣服,现在轮到他儿子来尿湿朕的衣服了,果然是父子。”

皇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还有些怀念,态度十分和蔼,仿佛一位慈爱的父亲。听着帝后二人聊起端王小时候的事情,阿竹沉默地听着,一时间实在是搞不懂承平帝的态度。

等奶娘将换好尿布的胖儿子抱过来,安贵妃便领着阿竹告辞离开了,阿竹窥了安贵妃一眼,发现她根本没在意承平帝的态度,也没有在皇后面前去跟着争宠,恭敬有余,敬爱不足,还比不得对皇后亲昵,感觉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待凤翔宫里空了后,承平帝突然用手抚着额头,脸上露出了疲惫之色。

“皇上,您怎么了?可需要宣太医过来瞧瞧?”皇后马上扶着他的手,关切地问道。

此时大殿里除了帝后身边的心腹,没有其他人。

承平帝目光阴沉地看着她,仿佛在确认她是否真的出自于心底的关心一般,皇后面色不变地任他打量着。

半晌,承平帝道:“无碍,歇一会便可。”

“那便在臣妾这里歇一歇可行?”皇后问道,见他点头,起身扶他进内殿去歇息。

承平帝坐在床上,看着贤惠地伺候他更衣洗漱的皇后,突然道:“梓童可是怨朕?朕那日说的话并非有意。”

皇后心里冷笑了下,恐怕不是有意,而是积在心底几十年的怨气了罢?面上却淡然平和,微笑道:“臣妾与皇上夫妻三十多年,夫妻情份极深,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于臣妾来说,皇上是这宫里最重要的人了。”

“是么?”

“是啊…”

简短的对话后,殿内便是一阵沉默。

等承平帝歇下,皇后坐在床前的脚踏上,像个合格的妻子一般为床上的丈夫掖好被子,动作轻柔,仿佛生怕自己发出一丝声响惊扰了床上的男人。

宫女绣姻悄声走进来,见皇后坐在那里,忙伸手去扶皇后,也没有出什么声音,瞥了眼床上的人,扶着皇后到外殿。

阿竹随安贵妃到了凤藻宫,昭萱郡主也跟了过去。

安贵妃为了霸占孙子,便将阿竹驱赶道:“你们姐妹俩很久未见了,去一旁说话,琛儿便交给本宫照顾罢。”

阿竹见她一副女霸王的模样,笑了笑,也不和她争辩,和昭萱郡主到旁边说话去了。

昭萱郡主看起来有些疲惫,苍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阿竹握住她发凉的手,担忧道:“最近没有歇息好么?你看起来不太好。”

昭萱郡主笑了下,说道:“你也知道前些儿舅舅病了,我去侍疾,哪有侍疾的人能养得白白嫩嫩的?现在舅舅身子好些了,我也安心了。如果外祖母也能好,即便让我折寿我也愿意…”她叹了口气。

阿竹也同样叹了口气,安抚道,“总会好的。”

昭萱郡主笑了笑,说道:“外祖母疼我,只要我一日没归宿,她便一日不安心。不安心才好,她便能因为不安心,一直活得好好地,看着我了。”说着,眼睛湿润起来。

阿竹将她揽到怀里,拍拍她的背,很快便感觉到肩头有些湿润。

过了半晌,昭萱郡主方用帕子擦擦眼睛,红着眼眶对阿竹道:“端王不在京,你在府里也小心一些。还有,若没什么必要,也不要出京,省得又像上回那般。”

阿竹点头,说道:“你放心罢,我身边现在也有几个身手不错的人,保证安全没问题。”

昭萱郡主却仍是有些不放心,只是她在宫里,手中也没有什么人,鞭长莫及,担忧也没办法。

陆禹离开的几天后,柳氏难得过府来探望女儿和外孙。

抱着胖嘟嘟的外孙,柳氏笑得合不拢嘴,说道:“琛哥儿有咱们柳家的遗传,瞧这小脸儿,肉乎乎的,是个健康的孩子。”

阿竹开玩笑地抱怨道:“除夕宫宴时,第一次抱他进宫,人人都说他胖,还笑话了他好久呢。”

“你这孩子懂什么?这叫福气!”柳氏嗔怪道:“咱们琛哥儿这般才好,会健健康康地长大。等他十一岁了,也会像你那般,抽条儿长成个翩翩少年郎,他长得像王爷,届时还不知道多少姑娘被迷住呢。”

阿竹嘟起嘴,“娘你有了外孙就不疼我了!”

柳氏听得好笑又好气,戳了她额头几下。

今儿没什么事情,柳氏在端王府里留了一天,和阿竹说了很多家常。靖安公府现在还在守孝中,严祈华约束家族弟子,颇为严格,连素来得老太爷宠的严祈安也不敢忤逆这个大哥,便得靖安公府十分平静。说完了靖安公府,柳氏又说起了娘家柳家。

“你三表哥今年也十九岁了,你舅舅说等他回来,便要为他说门亲事了,听闻已经看中对象,只待昶哥儿回来,便要上门提亲。”

阿竹瞪大了眼睛,“三表哥这几年不是一直在外游学么?今年会回来?”而且柳昶那情商,他真的会这般快成亲么?感觉柳昶挺有主见的,就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恐怕他也会有法子让父母听取他的意见,等他满意了才去说亲吧?

“当然了,你舅舅可不是让他去玩的,让他去见见世面罢了,时间到了自然要回来,准备下一次科举考试。”

阿竹不免想到了自己和昭萱郡主的相识,便是由柳昶开始。当时在枯潭寺里主动上来攀谈的小姑娘,娇花一般可爱又直爽,现在却在深宫中病弱不堪。虽然这些年她没再提过柳昶,但在她心里,柳昶其实是个特殊的存在吧?

她若是知道柳昶将要成亲,会如何呢?

待下次阿竹再进宫,特地说了这件事情。阿竹并不想瞒她,昭萱郡主最不需要旁人善意的隐瞒,宁愿直接知道事实。

昭萱郡主只是沉默了下,便笑道:“其实我已经记不得他长什么样了,只记得他笑起来真是好看。”

阿竹点头,“确实,我那三表哥笑起来就金光灿灿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拜了佛祖,恐怕见过的人都不会忘记。”

“是啊,特别的人总会留下特别的印象,但也不是忘不掉。”昭萱郡主将一朵开得灿烂的迎春花插入花瓶中,然后转头朝阿竹笑道:“那些不过是童年时期的一时孩子气罢了,你不必为我担心,我现在很好。”

当生活中处处是苦难,连生存都要步步为营时,谁还会在意那些情情爱爱之事?

真的很好么?

恐怕终究有所遗憾罢。

阿竹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郁郁了几天后,终于在从江南运送来的一船货物让她开心起来。

当一辆辆马车装着货物从巷口驶入端王府时,端王府一时间受到了极大的关注。

阿竹也没在意端王府此时的高调,因为这是陆禹吩咐的,所以在所有人猜测马车里的那些东西是什么时,阿竹已经带着特地精心挑选出来的东西,让人送进了宫里头,当作孝敬宫中的长辈了。

这批东西中,大多数以异域珠宝首饰为主,也有很多漂亮的手工艺品,其中象牙、水晶等也有,这也是去海外各国以物易物得来的,用便宜的丝绸缎子陶瓷等换得那些宝石黄金。而这些宝石黄金,是海外某个国家的特产,因为产出多,便也不值钱了,一罐茶叶便能换上十几枚宝石,一匹绸缎能换几斤黄金。

当承平帝在凤翔宫里看到那几箱差点闪瞎人的珠宝水晶时,眼睛也跟着闪了下。

皇后笑得十分欢欣,说道:“皇上快过来瞧瞧,这是禹儿特地让人送过来孝敬咱们的,据闻是从海外带过来的,只用了一些常见的瓷器茶叶的丝绸换的呢。想不到这海外的珠宝黄金这般便宜,听端王妃说,他们的船队抵达了一个国家,是专门出产黄金的,那里的黄金多得都不值钱了…”

皇后絮絮叨叨着,承平帝的神色已经从惊呆状变成了深思,看着这堆东西,他终于知道如何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了。

当阿竹接到宫里的旨意,承平帝宣她到乾清宫问话时,便知道事情的发展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

压下心中的兴奋,阿竹忙打起精神来,让人为她打扮更衣后,出门前亲了亲胖儿子的脸,为自己打了打气,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进宫了。

第147章

自前年冬天端王府搞出什么反季节蔬菜后,端王府再一次出名了。

不,应该说,阿竹这位端王妃再一次成为京中瞩目的对象,所有人提起端王妃,直接跟“生财有道”、“土豪王妃”、“厉害主母”、“手腕高超”等等名词联系在了一起。

没办法,先前那一辆辆装满了马车的东西从码头运到端王府时,很多人都瞧见了,当时遮得太严实了,也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端王府一直是受人瞩目的,这般神秘,自然会让人好奇,很多人抓心挠肺地想要去探查个明白时,端王府自个很快便揭晓了。

当宫里传出了端王府孝敬给帝后及贵妃的各种异国宝石水晶工艺品,及那些漂亮的珠宝首饰黄金时,京城里所有人都沸腾了。而且,还听说承平帝那儿得了一尊丈来高的水晶石制成的宝树,就放在乾清宫的正殿里,在阳光下,七彩纷呈,美不胜收,简直美妙之极。

京中很多勋贵大臣府里的诰命夫人们目光投向了宫里,于是借口进宫给贵人们请安,纷纷递了帖子进宫,皇后也很大方地准了她们的请安。

而安贵妃是个最爱显摆的,特别这是儿子儿媳妇孝敬给她老人家的东西,其他的宫妃都没这福份,且是独一份儿,不显摆就会死星人的安贵妃在诰命夫人们进宫请安的那天,头上身上都插满了珠宝、水晶、黄金等制的头饰和首饰,简直就像一座移动的首饰匣出场,几乎闪瞎了所有进宫来请安的诰命夫人们的眼睛。

所有人:口!!!眼睛快瞎了!

“贵妃娘娘这头上的水滴状的宝石做得真是漂亮,看着也不像是琉璃,这是什么?”有一名诰命夫人又是好奇又是奉承地道。

安贵妃摸了下手上戴着的那串由打磨得圆润的水晶串成的手琏,微微侧脸,那垂在额间的水滴状水晶便也轻轻地晃动着,衬得她越发的尊贵雍容,矜持地笑道:“这是端王妃让人孝敬本宫的东西,听说是在海外一个叫印巴的国家那儿带回来的,这个可不是琉璃那种浑浊的东西,而是叫水晶,你瞧这雕琢的功夫,看来那些海外的蛮夷也是有点儿制首饰的手艺的。除了本宫身上戴的这些,端王妃可是还叫人送了很多过来,看得本宫眼睛都花了,各宫的妹妹们都得了些呢…”

所有人听着安贵妃喋喋不休地炫耀着,其实心思已经不在她身上了,将她那些浮夸的炫耀撇开,她们终于打探到了自己想要的——原来是端王府派谴船队出海去寻回来的,听这话,海外原来是个黄金宝石遍地的富饶之地,被一群未开化的蛮夷占据着。

这是一笔子孙后代享用不尽的财富!

绝逼也要组船队出海!

相比安贵妃的得意,皇后便平淡多了,而且说话也实在多了,“端王和端王妃都是孝顺的,皇上还夸奖了他们好一阵儿呢。端王虽然现在在外头,不过他临行前曾吩咐端王妃,要好好孝敬咱们这些长辈,端王妃是个实诚的孩子,待东西运回来,便直接让人送到了宫里来,竟然还说要将出海的船队交给本宫,让船队去寻些本宫喜欢的东西带回来。你们也知道,本宫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这些,无奈只好让皇上帮忙掌掌眼睛,而且本宫也没什么人手,还是交给皇上的好…”

所有听明白了的人:“…”

所以说,端王府的船队借着孝敬长辈的名义,已经交给了皇帝了么?这般捞钱的船队,估计皇帝睡着都会笑醒吧?端王府的船队出过一次海,也知晓路线,若是有他们带路,下一次出海不仅风险少了很多,届时也方便许多,能带回更多的财富。

所有人在心里暗暗计算了一翻,目光不由得转到了乾清宫那儿,就看皇帝有什么主张了,是主张建立海外贸易,还是因为沿海进犯的倭寇而主张禁海。

不过利益在前,应该是主张建立海上贸易吧。用阿竹的话来说,不赚白不赚,洋人敢来他们这儿捞钱,他们为何不能去洋人那儿捞钱?

阿竹这儿也接到了很多拜帖,这段时间,她俨然成了京城中最受欢迎的人物。所有说起端王妃的人,都暗暗地觉得素来不吭不响的端王妃,原来还是个生财有道的厉害人物,以往都是她们看岔眼了,以为端王妃娇美柔弱的,没想到私底下这般厉害。

于是阿竹不知不觉中,在所有人心里,从一个美貌端庄中庸的王妃变成了颇有手腕心计的人了。

可不是嘛,自从她嫁入端王府后,端王府除了她一个王妃,连个侧妃都没有,更别说妾侍通房这等存在了,而端王也从未提过要纳侧妃之事,宫里的皇后没表示过,而最会闹腾的安贵妃也像是没见到一般,直接忽视了。

其次,她嫁入端王府的第一年冬天,端王府的温泉庄子产出了什么反季节蔬菜,不仅改善了富贵人家冬天桌上的疏菜类,同时也让端王府狠狠地大赚了一笔。虽然听说这其中是因为端王妃吃不惯冬天的萝卜白菜,端王心疼她,方让人试着在温泉庄子种其他菜才折腾出来的——原来这位也是能折腾的。

再次,端王妃嫁入端王府的第二个冬天过后,便有出海的船队带回来了海外的黄金宝石,异域珍奇,简直是炫花了人的眼睛。

所以说,这种种的改变,都是因为端王妃嫁入端王府后才有的,这绝逼是个有手腕有心计的厉害王妃了,这捞钱的本事,其他王妃和她一比,都成了渣渣了。

这是京城所有人心里总结出来的结论,所以在拜访端王妃时,看到坐在上首位置,抿唇微笑,对着长辈笑得腼腆、对着平辈笑得温和、对着晚辈笑得慈善的端王妃,所有人心里突然有些不太习惯。

都知道你厉害了,你便不用再装了吧。

阿竹不知道自己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大改变,仍是如同往常一般,微笑地接待了这些前来拜访的客人们,喝茶聊天,然后听着她们的奉承,心里歪了歪嘴,早有预感她们到来为何。

所以,当她们隐晦地提起出海的船队时,阿竹特正直地道:“其实这事都是我家王爷作主打亘,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不过是想着赚些脂粉钱罢了,便也投了些银子进去,倒是没有想到会有这般大的收获。真是佛祖保佑啊!”

有什么好事,都推给佛祖准没错!

所有人:“…”人家佛祖太忙了,才没空保佑你捞钱这种事情呢!

然后又东拉西扯一堆,对于她们的追问,都以王爷的主意,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太清楚为由推脱了。而且船队之事,端王府已经孝敬给皇后,皇后又推脱给皇帝,她们来这里也打探不出什么了。

众人只得乘兴而来、失望而去。

阿竹应付了那些人几天,终于将自己摘出来了,暗暗松了口气。

现在船队已经献给皇帝了,就看皇帝和内阁商讨出个什么章程来,这也是陆禹授意的,阿竹听从之。虽然自己少赚了点儿,但是比起从未来的长远发展来看,阿竹一点也不心疼可惜,她已经在遥想着大夏在几百年后,会成为最强大的资本主义国家,什么米国什么英国都闪边去,华夏才是全世界的霸主!

阿竹将船队的事情抛给了皇帝,便又开始安心地过着养包子生活,顺便关心一下关中隋河一带的事情。

当阿竹听闻陆禹到灾区时,竟然身先士卒,吓得手脚都发凉了,虽然他身边有何泽等人保护,仍是担心得寝食难安。幸好,过了几日,很快便又有了消息传来,据闻朝廷军到达后几天,已斩杀了几个民乱之首,陆禹亲自出面安抚乱民,很快便控制了局势。

而这次平乱的过程中,陆禹也展现了以往没有的一面,一反过去的清高随和,行事断案雷霆万钧,拿皇帝之令大行方便,碰上不肯合作的、或是想从中捞取好处的地方豪绅及府军,却不是温言说服,而是直接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这把狠劲也让那些原本还不肯合作的当地豪绅及府衙无不战栗,就是周边趁机作乱的盗匪也要抖几下。当然,好处也是明显的,平乱过后的赈灾事宜也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那些当地的豪绅也不吝惜银粮,纷纷慷慨解囊,缓解了朝廷的库银支出。

在吏部呆过的人都知道,承平三十年起,国库的收支已经不平衡,简直可以说是囊中羞涩,这次陆禹奉命来平乱赈灾,其实赈灾银两也是少得可怜,方让他将目光盯上当地的豪绅。

陆禹在隋河一带忙碌时,因他的手段过于暴戾血腥,使得京中弹劾他行事无章、无视祖宗家法的御史奏章无数,弹劾奏章都摞到了皇帝案前。

承平帝目光阴沉地看着那些弹劾奏章,半晌冷笑连连,“好啊,真是好啊…”

王德伟瞄了眼皇帝的脸色,默默地垂下头。

阿竹听着下人的报告,默默地抱着在她怀里挥舞着胖胳膊咿咿呀呀叫着的胖儿子,待下人报告完,只道:“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负责在外打探消息的小厮闻言,抬头看了眼她,见她表情沉静,眉头也未动一下,突然也莫名地安心起来,行了一礼后,便退下了。

彼时已是三月份,春暖花开,胖儿子已经近七个月大了,学会了翻滚,若是将他放在床上,他会挺着个小肚子翻身,在床上滚来滚去,若是一个不小心,便要滚下床去。阿竹担心他真的皮实得滚到床下摔着,让人无时无刻都守着他,眼睛没有离他分毫。

阿竹在想事情,突然脸蛋微微一疼,便发现胖儿子正凑到她面前,用无齿的牙龈啃着她的脸,糊了她一脸口水不说,肉肉的双手也在她脸上抓着,虽然为他剪了指甲,但也抓着她有些疼。

“坏蛋,竟然咬我!”阿竹佯装大怒,也对着他白嫩嫩的肥脸蛋轻轻地咬了下去,又咬又捏,终于将胖儿子咬得泪眼汪汪,哽咽地瞅着她。

“哎呀,你咬我就行,我咬你不行么?”阿竹双手扶着他的腋下,将他立起放到炕上,他的双腿十分有力地蹬着,虽然站不住,但是这般一蹬一蹬的,也显得很有精神。“这么爱咬人,一定像你父王!都是属狗的…”

胖儿子不知道她的嘀咕,双腿有一下没一下地蹬着,觉得这是好玩的游戏,蹬得十分卖力,不时发出婴儿特有的笑声。

就在阿竹和胖儿子玩得高兴时,便听下人来报,镇国公世子夫人带孩子过来拜访了。

“快请她进来。”

三月阳光正明媚,已经换上了轻薄的春衫,严青菊亲自抱着儿子下车,在丫鬟的引领下,方到延煦堂院门前时,便见到抱着个胖娃娃站在门口朝她微笑的女人。

“三姐姐!”

柔美的脸瞬间漾开了笑容,与那三月美好时光一般明亮。

阿竹笑道:“仔细脚下,别走那么快,你现在可抱着你儿子哩。”

严青菊快步走过来,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退,说道:“我抱得可稳了,才不会摔着他呢。而且他也不重的,没有小世子那般壮实。”严青菊说着,腾出一只手慈爱地摸了下阿竹怀里的胖娃娃,见他睁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又朝他笑了下。

两人很快便在丫鬟仆妇的簇拥下到了花厅坐下,两个孩子放在矮榻上坐着,她们坐在外头护着。

喝了些茶后,严青菊摸了摸阿竹的胖儿子的手,端详片刻,又道:“还是不像三姐姐。”语气里有些失望。

阿竹忍不住一笑,“你每次见他都要说一回。”这到底是多大的怨怼啊?她真不知道这妹子怎么这般希望她儿子像她,她觉得胖儿子像陆禹才好,以后可以用胖儿子来取笑那位王爷了。

严青菊只是抿了抿唇,心里撇了下嘴,三姐姐生的孩子自然要像三姐姐,不像三姐姐的话,她一点都不高兴。

阿竹又抱过严青菊的孩子,这孩子生得秀气,看起来不像纪显,反而像严青菊,而且十分的文秀,不像胖儿子那般活泼。

“这孩子像你呢。”阿竹将孩子抱到怀里,他比自家的胖儿子小一个多月,而且也没有那么胖,面容嫩生生的,十分的灵秀可爱。原本乖乖巧巧地被她抱着,但是不一会儿,眼睛就起雾了,有些怕生。

“他有些怕生,不过等和他熟了,你便知道他有多皮实了。”严青菊也抱了胖儿子在怀里,拿了个彩绘小鼓摇着逗他,和阿竹抱怨道:“你不知道,世子是个浑的,藿儿才三个月大,他就要带他玩抛高高!才三个月啊——”

阿竹看她秀美的脸狰狞起来,吓得心脏都漏了一拍,显然那位世子惹到她了,忙道:“后来呢?没事吧?”不由得摸了摸怀里小包子秀气的脸蛋儿,那么个爹,能平安长大么?

“我自然不允许他做这种事情了。”严青菊沉声道,目光闪烁着狼一样的狠色。

所以说,化身为护崽子的母狼的严青菊最后胜利了!就不知道世子有没有被她整。

虽然有些好奇他们夫妻的打擂台经过,但见她不愿说,阿竹也只能遗憾地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