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三婶也是一脸焦急。直到医生确保黎先生他爸并无大碍以后,她脸上的神情就像橡皮筋儿一样,灵活的松了下来,看得我心里也不禁一抖,凭着这细微的变化和本能的直觉意识到,她是要发难了。

我立刻上前握住他三婶的手,说:“三婶,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回了家,我和黎鹏帮您解决,我们……”

三婶也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打断了我的话:“你不知道,这事啊只能你公公出面,别说你了,就是你婆婆出面,也不够份量。”

我不懂在三婶心里,什么样的份量叫有份量,我只知道,她报丧的壮举是最有份量的,可以将一个没有心脏病史的人气出了心脏病。

三婶让开我,走到黎先生他爸的另一边,搀扶着,凑到耳边道:“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直,不会拐弯抹角的。我来城里一趟不容易,也不是非要挑在这个日子口打搅你们,实在是我爹的尸体等不了啊,他尸骨未寒,我这个当女儿的能过的安生这个年吗!”

三婶“孝”字当前,这个字大于天,什么理在它面前,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黎先生他妈说:“咱们回去再说,等回了家,我给你想办法,大毛他爸……”

三婶抢白道:“不行啊嫂子,这事就得大哥做主,除了大哥,老黎家还有谁说话有这个份量啊?就老二夫妻俩那样,怎么会帮我的忙,我只能求大哥来了!”

黎鹏他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捂着心口,点点头。

他妈红了眼眶,握着三婶的手,说:“你放心,你家的事,我们会帮你的,不会看着你爹尸骨未寒的。咱们先回去,再说,行么?”

我看着这样的演变,已经不能言语了,手拼命拽着黎先生的袖子,把他往后拽,生怕已经走在崩溃边缘的他会冲上去揍那个女人一顿。

我把他拽到一边,小声说:“天大的事回家再说吧,别在这里说,别气着爸。”

黎先生的拳头松了下来,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我,抿着嘴,点点头。

他的眼眶也红了,心里定是窝了口怨气。

而我也预感到,这股怨气将会伴随我们一整年。

倒不是我迷信,只是中国人有中国人的传统信念和忌讳,正月里报丧,那就是后脊梁骨被人戳着触霉头,那是要倒霉一整年的,只能盼着来年的正月多添点彩头,洗尽上一年的霉运。

过了两天,他爸、他妈回了趟老家,带着三万块钱。

丧事是怎么办的,我不清楚,黎先生也不清楚。黎先生没有跟着回去的原因,是因为我爸这边的亲戚,也登门唱了一回大戏。

据说,我爸老家有个远房亲戚家的老人去了。

说是老家,其实就在天津,两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

我和黎先生陪我爸去了天津,帮着孤儿寡母张罗一切,说是张罗,其实就是送钱去了,也给了三万。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我们家是这样的富有。

我和黎先生为了生孩子还是买房子还是买车子的问题愁了很久,勒紧了裤腰带省下几万块钱预备款,竟在这短短七天假期里,挥霍殆尽。

可笑的是,我们没有给出去一封春节红包。

我们去天津,并没有旅行的心情,我的眼前装满了披麻戴孝的亲戚们,都和我们家一个姓,但却一个都不认识。

棺材、灵车、孝服、摇钱树、招魂幡、念经的和尚,这些只有在电视剧里才见过的阵仗,此刻也在我眼前一一上演。

我感叹着不同地域办理丧事的文化和规模诧异,偷偷拽了一个亲戚问这场法事的价钱,那亲戚笔画个“八”,我心里一抖,望着满天的纸钱,顿时都变成了漫天的人民币,这才有暇感叹钱的不值钱。

所谓花钱消灾,我本以为,丧事办过,天下太平,最起码我们两家能够太平,却不料我爸在丧礼上扭伤了腰,动弹不得,挪动不得。

我和黎先生商量着把他先送天津的医院看看,兴许两三天就能缓过来。

但我爸却说,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他估摸着要是在天津的医院住下,十五之前都回不了家,他要回自己的家过年,他的根在家里。

春节的后几天,我和黎先生聚少离多,他照顾他爸,我照顾我爸,都住在各自的父母家里,不敢离开片刻,生怕一扭脸的功夫,就和各自的爸天各一方。

春节一过,我们一起到医院给两个爸挂了专家号,我爸的号很快就挂上了,黎鹏他爸的,我们排了四个小时的专家队。

我望着前面那个扛着棉被卷的人,小声对黎先生说:“人家都是前一天晚上就来了,要是咱们今天排不上,就住门口的小旅馆,天一亮就过来,如何?”

黎先生没答我,扶着我,问:“累么?”

我摇摇头说:“不累,心脏上面的事,得注意,要是挂上专家号就能把病看好,再累都值得。”

黎先生问我爸如何了。

我说,主要就是在家里养病的功夫,他这病要靠养,别的办法行不通,个把个月过去了,兴许能站起来走动,就怕落下病根。

然后,我靠着黎先生,叹着气道:“如果我老了,病了,你可别这么排着队,你这么排着,我心里难受。”

他说:“那就让孩子们排。”

我说:“孩子?孩子在哪里?影子都没有呢。”

他说:“以后会有的。”

我说:“以后,我现在一想到以后,心里就没底,就凉了半截。咱们的钱都贴补给死人了,哪来的钱迎接新生命?真不知道这世界上的人都怎么想的,是不是都疯了,死人去的风风光光,活人活的寒碜吃糠,真是本末倒置。”

但一想到北京的房价,我又觉得不管钱是花给死人,还是花给活人,都花在比一方土地上建起高楼的那些砖瓦便宜,实惠。

那天,我和黎先生没有排上队,也没有住在医院门口的小旅馆。主要是因为我妈联络上了关系,说是同小区里就住着那家医院的专科大夫,虽然不是心脏科,却和心脏科的专科大夫换着人情号。

我们对这位大夫感恩戴德,好似他爸的病已经治好了一般心情雀跃。

但就像是我妈曾说过的那样,看医生就向托亲戚办事一样,怀揣着希望,看的不是病,是心安。

没几天,我和黎先生就挂上了号,他爸做了各项检查,花了多少钱我已经不在意了,能不能报销也不是重点了,只要能看好,我们小辈的罪就没白受。

医学术语我是不懂得,但是专家的话我听懂了些,意思就是最好的治疗办法就是手术,搭桥手术,吃药治标不治本。

我和黎先生私下商量着,既然相信专家号,所以挂了专家号,既然挂了专家号,就应按照专家的话办,寻求最好的治疗方法。

回了家,我们和他妈商量了下,他妈抹着眼泪,表面同意了。

但是私下里,他妈和黎先生念叨的话,仍是传进我的耳朵里。他们母子俩关在小屋里说话,我凑在门缝倾听。倒不是我想听,只是这时候我生怕再生出莫须有的婆媳嫌隙,生怕他妈以为做手术是我撺掇的,只好偷听了。

他妈的意思和我猜的差不多,开始也是和黎先生商量着能不能不做手术,在他们老一辈人的观念里,做手术是个大事,能凑凑合合活一辈子的才是福气。

他妈还说,在她认识的老同事里,凡是做了手术的都没活几年,凡是不怎么去医院看诊的,都活的结实。

最后,他妈问了,这事是黎先生的主意还是我的主意。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无论黎先生说是谁的主意,听在他妈耳朵里,都会变成我的主意。因为任何一个当妈的都不会把责任推卸给自己的儿子,媳妇就应该当这个替罪羔羊。这并不是说黎先生他妈自私,只能说人性本该如此。

黎先生说:“是专家的主意,咱们家都不懂医学,这个时候除了找专家还有谁能给的出主意?”

他爸和他妈的意思差不多,归根结底也是不做这个手术。

他爸说,这次也怪他,听了三婶的话一时没能按耐住脾气,才会心脏病突发,难不成这种事还能时时刻刻发生?这种几率不大,以后也不会犯了。做手术?做手术要开刀,在心口上开一刀,就是治好了也要去半条命,更何况心脏病是治不好的,开多少次刀都不如平时放松心情,修身养性。再者,他每天的体检报告都说没问题,也没说他有心脏病,这次就是个意外,不能作为常规事件处理。

我劝道,如果心脏病像伤风感冒一样可以当做常规事件,那就不可怕了。很多人平时体检都没什么大碍,可是关键时刻,不是肝、脾、肺、大肠出事,是一直隐藏在角落的突发性心脏病断了他们的命,既然说了是突发性心脏病,它来的时候就不会跟你打招呼,打招呼的时候就是索命的时候,到时候再救,就晚了。

他爸怒瞪着我,说我咒他。

我抗辩道:“我没有,我是为您好,为您的身体健康着想,要是我咒您,我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我可以偷偷摸摸的咒,何必当面说这些让您恨我?”

黎先生把我拉到一边,叫我不要再说了,由他说。

我忍着气,坐到一边,低下头,顿觉委屈。

黎先生坐到他爸身边,说:“现在做手术很简单,危险性也小了,我们公司就有个同事三十多岁就做了心脏搭桥手术,现在能跑能跳,当初他要是不做,也许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老百姓去医院干什么,为的还不是换健康么,既然有机会换健康,为什么要放弃这个机会?这可是生命的权利。”

他爸反问黎先生:“那要是做了手术出了事,是不是你负责?还是医院负责?”

黎先生说:“医院会和家属和患者签署手术同意书。”

他爸插话道:“那就是生死有命,没有人能负责了?”

黎先生顿了一下,没接上话。

他爸长叹一口气,好似叹到了生命的尽头,那样无奈和无助,说:“生命只有一次,要是出了事,我赔的就是命,这个风险,我不冒。要是不做,我兴许能多活几年,要是做了,也许就剩下几天的命,我老了,经不起大阵仗了,更不想死在手术台上,就算死也要死在自家里,这叫魂归有处。”

黎先生为难的看着他爸,又为难的看着我,我把脸别向一边,拒绝他的求救,不语。

而后,我和我妈、我爸说了这事,他们一致认为这个手术不该做。

我问为什么。

我妈说:“万一手术失败,你公公去了,你这个媳妇就是罪人,你和黎鹏的婚姻就要永远蒙上一层阴影,以后你们有了口角,这件事指不定就会被挂在嘴边,而且你婆婆死了老伴,看你也多半不会顺眼了。咱们不求你婆婆关键时刻能帮你说话,就求她不要在她儿子面前说你的不好,当妈的话就是圣旨,就算不对,也总会潜移默化的灌输到孩子的骨血里,到那时,你百口莫辩,因为你背负了你公公的一条命。”

我说:“这是不是就是大家常说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妈,您说得对,我是不该管。他妈现在已经觉得是我撺掇黎鹏劝诫他爸得了,要是真做了手术,成功了是医生的功劳,失败了就是我的责任,我凭什么担这个风险?可是,如果不做这个手术,要是他爸以后出了意外,我又会怪罪自己,为什么当初不多说一句话,多劝他爸两句……这个夹心饼干,可真不好当,横竖我都是个罪人,要不就犯杀人罪,要不就犯知情不告罪。”

我爸说:“依我看,还是不做的好。谈生意的时候,我听一个生意上的伙伴说了,现在国内的搭桥手术大多是为了钱才做的。在外国,只有在几条静脉都堵塞了百分之九十的情况下,才需要做这个手术,可是国内呢,动不动就搭桥,为什么呀,因为手术费动辄几万,还不算药费、住院费、红包费,而且这样的手术费还不能报公费医疗,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当然了,具体什么情况该做手术,你公公这个情况该不该做手术,我说了不算,我只是道听途说。”

我妈不愧是家庭主妇,我爸不愧是生意人,他们看事的角度永远透露着本职和本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听在我耳里,意思都是一样的——这个手术不该做。

男+女靠 02

黎先生他爸的手术最终也没做,这是他们一家三口共同的决定,这个决定就像赫然竖起的高墙,将我隔离在外。

我忽然顿悟到,做人难,难在左右为难。夹心饼干就像是猪八戒照镜子,是个笑话。

但是私下里,黎先生竟然还和我商量着,什么时候再和他爸开一次口,他负责支开他妈,我负责做他爸的工作。

我看着他的脸,不忍说拒绝的话,更不想委屈自己,于是道:“黎鹏,依你看,你爸能听我的么?”

黎先生不语,他的默许就是答案了。

我又说:“在你爸的观念里,手术不是和健康挂钩的,是人命,咱们总不能为了健康舍了人命吧?成功了,他会说是他命大,是医生的医术好,失败了,这条命总要找人背负吧?我不能当这个罪人,为了你,我也不能当。”

黎先生半响才说了句,若若,你有点变了。

我下意识抬头看他,冷不丁的撞进他的眼神里,问,哪变了?

他说,感觉。

男人说事,总能指出一二三四,要是说感觉,那就是感情上的事,并不是客观事实。

我问,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他说,介于好坏之间,云里雾绕,一时难以琢磨。

我觉得他这句话才难以琢磨,简直就是废话。

之后的几天,我和黎先生一起住在黎家,我妈说了,我爸的腰有她看着,公公的病,却不光要有儿子,身边还要有儿媳妇,儿媳妇心细,此刻正是发挥重要性的时刻。

临搬去黎家住之前,我妈嘱咐了三点,多忍耐,多张罗,少说话。

我觉得,这就是做好小保姆的三大守则,我就是做保姆去的。

黎家的活儿不好干,尤其是身份转换成儿媳妇以后,这活儿就带着点考验的意味了。站在他爸、他妈的角度上说,若是以后老了走不动道了,在外靠的就是儿子,在内靠的就是媳妇,现在就是初步验证阶段。站在黎先生的角度上说,能孝顺自己爸妈的女孩儿有的是,能孝顺他爸、他妈像孝顺自己爸妈一样的,凤毛麟角。

老话都说只有孝顺自己父母的人,才能孝顺伴侣的父母,这话太绝对了。孝顺是个有时间效应的词儿,孝顺一天是一天,一年是一年,那就像领工资,干一天的活儿领一天的钱,可有人领一辈子工资的么?

孝顺一辈子,才是难得。

我眼下的问题是,先把这六天度过,再把六天复制成一辈子。

在他爸、他妈家里住了六天,黎先生去上班,我请假在家帮忙。

我们商量过,黎先生的工资高,是主管,他不能请假,只好我请,要是公司怪罪下来,黎先生可以以上司的身份扛着下属,我却不能以下属的身份扛着上司。

他爸有三好,喝酒,看报,睡午觉。最近在他妈的监督下,戒了酒,人都蔫了,这就像逼着狗不吃肉一样,难。

前三天,我做饭,他妈指挥,我洗碗,他妈还指挥,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一问我妈才明白,他妈的这种行为叫做不放心,也叫操心,再说具体细节,也确实对得起“操心”二字,还带点“不放心”的隐晦。

他妈说,炒菜的时候,放油不能超过两勺,放盐不能超过一勺,还要在快起锅的时候放。他爸不吃姜,他妈不吃葱,炝了锅,要把葱捞出来,炖个肉,也要在上桌前把姜挑个干净。这样的斤斤计较,不是一般二般的讲究。

洗碗,他妈尤其不放心一点,那就是我习惯将每个碗里都挤上一点洗涤灵,他妈说这样浪费,废水,不环保,于是递给我一个塑料盆,灌满热水,在洗碗布上挤了洗涤灵递给我,让我利用这盆热水洗干净一池子的碗筷。

我说,妈,这样的水不是流动的,洗不干净。

他妈说,这是第一步,你洗干净了再用流动的水冲一遍,省水。

洗衣服的时候,我和他妈又产生了分歧。

他妈一贯用机洗和手洗,就连羊毛衫和羽绒服也是机洗。

我说,妈,羊毛衫水洗会缩,羽绒服机洗会把羽绒搅碎,来年就不暖了。

他妈问我那该怎么洗。

我说,干洗。

他妈顿了一下说,往年都是这么洗的,没缩过,也没碎过,这样吧,衣服还是我洗,你的衣服也给我吧。

我忽然想起他妈上次将我的所有内衣机洗的事了,心里一凉,道,我的衣服我自己来吧。

他妈没说话,看了我一眼,走了。

晚上我和黎先生说起这事,我怕他妈往心里去,以为我不拿她当自己人,黎先生听后说,妈是个大度的人,不会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想,这个黎大毛就是个二百五,这世界上有不计较鸡毛蒜皮小事的女人么?或者说,这世界上又不计较鸡毛蒜皮小事的人类么?

家庭妇女尤其是各种翘楚。

到了第三天,我和他妈之间的矛盾得到了升华。

起因还是内衣。

趁着中午太阳好的时候,我把内衣裤晾在阳台,用日光杀毒,他爸睡醒了午觉,习惯在阳台伸会儿懒腰,哼哼小曲。

他妈一见,将他爸拉进了屋,收起了所有的内衣裤,递给了我,才把他爸放出去。

他妈没说我什么,我却感觉到了潜台词:内衣干了就及时收了,别让公公看见,不害臊。

同一天晚上,我坐在卧室的床头,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拿着内衣,烘干。

黎先生洗完澡进了屋,乐了,说:“刚才妈还问我,若若吹头发怎么吹了半个多小时还没干。”

我把吹风机关上,走过去关上卧室门,又走回来打开吹风机,抵挡风,慢慢的吹。

黎先生凑过来问怎么了。

我小声说:“我在阳台晾内衣,咱妈别扭,所以我就偷偷吹干,以后不晾阳台了。”

黎先生不以为然,说:“咱妈别扭什么,她又不是没有。”

我说:“你不懂,咱妈是替咱爸别扭。”

黎先生恍然大悟。

第四天,Miumiu来了电话,我忙里偷闲的吐苦水。

Miumiu感叹着,难怪每朵花都会被婚姻摧成黄脸婆,以前她还不信,总以为有例外,但是现在信了。

我问她,我脸黄了么,心里确实一抽一抽的。

她说,还没黄,但是离黄了不远了。

我问那该怎么办,她说,这世界上只有皇妃和公主才不用当黄脸婆,是女人是要走这么一遭,既然结了婚,就要面对,反正比我黄的人有的是。

我说:“都是这两天折腾的,我这两天干的活比过去二十五年还多,不是量多,是质高了,在高要求下,我也不得不严于律己。”

我想起“孝顺一辈子”的说法,心里寒了半截,一辈子的代价是什么,我好似看到了。

第五天,他妈找了黎先生谈话,谈话的内容大抵是说我辛苦了五天,表现的不错,尤其作为一个城市女孩儿,更加难得。

黎先生转达的时候,添油加醋了几句,加的都是赞美的话。

他不知道我听出来了,还沾沾自喜的和稀泥。

我说:“大毛,你又没事添油加醋呢吧?”

他竖起三只手指头说:“向妇女的朋友和老师发誓,绝无此事。”

我一哼,不语。

他一说谎,右眉毛就上挑,他自己不知道,我心里有数。

他说:“若若啊,明天就是最后一天,过了明天,请的保姆就来了,你就解脱了,坚持住!”

我说:“就算保姆不来,我也得坚持啊,这不光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还因为我和爸妈有了感情了,感情就是共同生活的基础,是分不开的!”

黎先生乐了,露出一口白牙。

第六天,出了纰漏。

他妈说好几天不开小卖店了,得去看看,叫我看家,看着爸。

他妈前脚一走,他爸后脚就从酒柜里掏出了二锅头,迅速打开瓶盖,灌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