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这才点头:“你这样懂事娘就放心了……”

母子两人说到此,便听到外头有人来报,说是成衣店的赵掌柜来到,程夫人听了,便道:“快快请进来。”

顷刻,赵掌柜来到,毕恭毕敬上前,道:“夫人金安。”

程夫人道:“赵掌柜,我等你等了许久,还以为那袍子要做不出来了……怎么,你今天敢露面了?”

赵掌柜笑道:“夫人说笑,您的事,我向来是当成头等大事来办,委实是刺绣师傅那里出了点小事……这不,袍子一做好,刚送来,我就巴巴地上门来了。”

赵掌柜说着,便吩咐随行的小厮把盒子奉上,赵掌柜亲自捧了盒子上前,放在桌上。

程百舸看着那盒子,便道:“这就是娘生日那天穿的袍子么?不知是什么样的?”

赵掌柜忙道:“公子您有所不知,这可是京内一流的刺绣师傅做出来的……以小人多年的经验,这份手艺也算是天底下数一数二,故而小人才甘愿冒险等候,也要等这刺绣师傅绣出来,因为只有这份天下无二的手艺,才能配得上程夫人。”

这会儿程夫人那贴身的管事妈妈也进了门来,正好闻言,便笑道:“赵掌柜,你这嘴也算是天下无二了。”

程百舸好奇道:“说的这样厉害,那我倒也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手艺。”

此刻程夫人也站起身来,母子两走到桌子边,赵掌柜隆重打开盒盖,入眼就见到宝蓝的缎子衣袖,两袖侧各以金线绣着的一对双鱼,乍眼一看,仿佛是真的金鱼儿正扭身游动般,程百舸忍不住先叹了一声。

程夫人望着,眼中也带了些许满意笑容。赵掌柜见状,心中略微得意,小心翼翼把袖子打开,才露出肩头完整的如意彩鸾纹,彩鸾振翼,轻灵曼妙,嘴上各叼着一支如意,如意的云头延伸到胸前,形成巧妙的对纹,而彩鸾的尾跟翼的尖端,则又形成十分巧妙美丽的团花形状,圆满而十分调和,灵动而不失稳重大气。

赵掌柜问道:“夫人公子意下如何?”

程百舸仔细看去,却见刺绣的针脚绵密,若不靠近了看,竟看不出纹路,图案仿佛是画上去似的,不由赞道:“简直是巧夺天工,就算是画出来的图画也不过如此,不愧是京内的名师出品。”

程夫人心下也十分满意,听了程百舸赞,心中更是喜欢,便微微而笑。

管事妈妈知道她的意思,便在旁道:“这怪不得掌柜的你宁肯咬着牙等,也要得这件绣品了。”

赵掌柜道:“我知道夫人一定会喜欢这成品的,幸好没有负了夫人的信任,冒点险也是值得的。”

程夫人这才道:“辛苦赵掌柜了,嬷嬷,带掌柜下去领了那剩下的银两吧。”

赵掌柜千恩万谢,跟着管事妈妈去了。程百舸兀自细看那件衣裳,又道:“娘,你穿上了一定会很好看。”

程夫人笑:“娘还没穿,你又知道了。”

程百舸道:“我一看就知道这件衣裳很适合娘,等你生日那天穿了,必然会让很多人惊艳。”

程夫人越发笑:“你这孩子口没遮拦,娘都这把年纪了,还惊艳什么。”话虽这样说,整个人却眉开眼笑,十分高兴。

管事妈妈领着赵掌柜去账房取了剩下银两,便叫小厮领着赵掌柜往外,将到门口,却听到有人身后轻声叫道:“赵老板!”

赵掌柜脚步一停,回头看去,却见是个小丫头,站在廊下,向着他招手。

赵掌柜忙小跑回来:“原来是百合姐姐,什么事儿?”

百合见左右无人,便悄声道:“我们姨太太让我问你,先前吩咐你的那件事儿,怎么样了?”

赵掌柜面有难色:“这……我自然是想要接这生意,只不过那绣工最近好不容易才把夫人的衣裳赶出来……委实没有功夫再赶别的活计了,百合姐姐,你回去跟姨太太说说,以后有功夫,我一定催她赶一件儿出来。”

百合皱眉:“你一定是忙着奉承夫人,所以故意不给我们姨娘赶工,告诉你,银子我们一点儿也不缺你的,还比夫人给的多呢!你别狗眼看人低的!”

赵掌柜忙赌咒发誓,百合才道:“这这次就罢了,横竖是夫人的生日,我们不跟她争……等七月我们姨娘生日,你可要让绣工拿出功夫,好好地给我们绣一件儿比那房还好的……知道吗?”

高门大户

程老爷是商贾出身,家财万贯,唯一缺的便是点书香气,阴差阳错娶了个京内高门的妻子,十分得意。后来有了程百舸,便又一心巴望儿子能够出人头地,最好有朝一日高中状元,登堂入朝,光耀门庭。

程夫人的娘家姓马,程夫人自己是庶出,但她性情温和,知书达理,在家中的时候很得诸姐妹兄弟的喜爱,因此就算嫁了后,在宫内的姐姐还是惦记着她,每逢年过节或者她的生辰,都会遣宫人前来相贺。

程老爷虽是商人,但性情豪爽,最爱走南闯北结交朋友,加上程夫人的关系,而马家在京中的地位也举重若轻,因此夫人生辰,自然也是客如云来,操办的隆隆重重。

程老爷家中除了程夫人,还有两名妾室。程夫人子嗣上不甚茂盛,只有程百舸一个,二姨娘有一子一女,三姨娘只有一女,才七岁。

程老爷女.色上头有些不节制,但程夫人是个外宽内严的性情,他碍于程夫人才不曾十分放纵。这两个姨娘之间,自然不免争宠斗爱的举止,这次程夫人的生辰将至,二姨娘知道夫人的衣裳是从赵掌柜这处定的,故而也想走一走赵掌柜的路子,想要制一件比程夫人更好的礼服,好压夫人一头。

两日后,锣鼓喧天,彩炮齐鸣,正是程夫人生辰贺日,四面八方而来的宾客络绎不绝,程家偌大的庭院人来人往,喧腾热闹异常。

程夫人出门见客,她毕竟是高门出身,一举一动,端庄得体,处处大家之风,加上容貌秀美,言语温和,来宾们见此风仪,尽都倾羡。

寒暄过后入座,觥筹交错之中,有人便闲话:“程老爷住这大丰,可是天下福地,天子脚下,风调雨顺,正是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又有人接口:“可不是么?都说大丰是京城的后花园,前些日子我听闻皇上有意在大丰这边建造一座行宫别墅,可见皇上对此处也是爱甚。”

这一桌坐的,乃是从京城而来的客人,是跟程老爷有交往的京内客商,都是些消息灵通的人士,话闸子一开,便有人忍不住,笑道:“说起大丰一宝,自然就是垂丝樱桃,是皇家贡品不必说,诸位可知道,咱们的国宝么?”

有人好奇问道:“不知何为国宝?”

那人笑的好生神秘,一桌子的人好奇之心都给勾起,其中有个机敏之人,便试探着说:“兄台所说的,该不会是最近惹出事来的那个……”

“着!”说话那人得意笑道:“不是那个,也不能称为国宝了。”

有些不知情的,纷纷面面相觑,却听得有个声音从旁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国宝?”

大家伙儿回头一看,却见是个面容清隽的少年,站在旁边,惊奇相问。大家认得这位正是程公子程百舸,当下纷纷见过。

程百舸还礼,便道:“各位叔叔伯伯不要在意,我只是来听故事的,我只随娘亲去外公家几次,对京城的事很是不熟,你们自在说,就当我不在此处便好……”

大家见程公子言语有礼对他们很是尊敬,都十分高兴,当下赶紧让了个座儿出来给程百舸。又催那知道内情的人赶紧说明。

那人见程百舸正也十分专注地倾听,便得意道:“诸位怎么连这个人也不知道?那么可听过‘莲花六郎’?”

众人一听,都有些惊愕,有几人不约而同,脱口而出:“原来是他!”

《旧唐书》中有一句话,写道:人言六郎面似莲花,我以为莲花似六郎,非六郎似莲花也。这说的是武皇的男宠张昌宗之貌美。但此刻这句所说的,却另有其人。

果真程百舸听不明白:“你们说的‘他’是谁啊?什么面似莲花?是说他长得像是莲花吗?”

几位客商笑得几分暧昧,有人忙道:“那么程公子可听过这句话:红袍未及青袍贵,龙宫犹有衣上香?”

程百舸惊道:“啊,我知道了!你们说的,莫非是鼎鼎有名的贺兰家?”

客商们纷纷点头,一人说:“这贺兰家六郎,生得倾国倾城,十三岁时候高中探花,给公主看中,招为驸马。”

旁边一个接道:“所谓‘红袍未及青袍贵’,是说当时的六郎只是个着绿袍的低阶文官,但是身价之尊贵,京城内无人能比,他出入宫门,如同进出自己家门一般自在,不管是皇上还是大臣等……皆对他十分爱护,另眼相看。”

程百舸睁大眼睛,道:“如此……那必然是因为他格外有才华了?”

几名客商又齐齐露出神秘笑容,靠近程百舸的一位凑过来,低声道:“程公子,若说才华,六郎倒的确是有的,可是满京城全天下的子民百姓,才华横溢者何止成百上千,又有哪个如他一般,进皇宫畅通无阻?”

又有一个人含笑低声道:“那下一句的‘龙宫犹有衣上香’,其实最初穿的时候并非如此,而是……龙床犹有莲花香……咳,传闻有一日宫内设宴,六郎醉了,皇上怜惜,便叫他睡在龙床之上,故而六郎身上的莲花香气便留在龙床之上了……这是何等的荣宠!只因为避嫌,故而改成了龙宫犹有衣上香。”

程百舸睁着大大的眼睛,震惊之余懵懂点头:“竟然会这样……”

“当然,贺兰家也有一位贵妃在宫中,正是贺兰六郎的姑母,很受皇上宠爱……”先前那人说道:“但贺兰六郎容颜倾绝天下,甚至比那位贵妃娘娘更胜一筹。所以很得皇家宠爱,因才貌双绝,更被誉为‘国宝’,京内的人暗中只叫他‘莲花六郎’,呵呵。”

程百舸呆呆道:“原来是如此。”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名男子究竟会是何等的“倾国倾城”,颠倒众生,以至于竟还成了“国宝”,于是颇为苦恼。

话至此,忽地耳畔响起一阵阵此起彼伏叹息声音,跟方才的兴致勃勃和眉飞色舞不同。

程百舸环顾周遭,不解问:“各位叔叔伯伯,因何叹气?”

身边那人道:“不妨说给周公子知道,六郎最近是惹祸啦,这次怕是生死未卜呀。”

程百舸精神一振,赶紧追问:“什么?!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一群人正说到这里,就看到程老爷来到,见程百舸坐着,便唤:“百舸,你可见过各位叔叔伯伯了?”

程百舸忙起身:“爹,我刚才已经见过了。”

当下满桌子的人也起身,向着程老爷称赞程百舸温文有礼,斯文典范,前途无量……一时之间阿谀奉承吹捧言语不绝于耳,程老爷子是最喜听的,听得眉开眼笑,心花怒放。

如是,程老爷拉着程百舸,又去给别的桌子客人见礼。

程百舸惦记着没听完的故事,临走之前兀自回头,叮嘱道:“各位叔叔伯伯,等我回来要给我说完啊。”见商贾们点头,才依依不舍跟着程老爷去应酬了。

第10章莲花六郎

程百舸心心念念着没听完的故事,跟着程老爷匆匆地走了一遍,便又忙找回先前落座的那堆京商之中,追问下文。

方才这些商人你推我让,多喝了几杯酒,看程百舸如此“好学不倦”,趁着酒兴,便同他说了贺兰六郎之事。

原来这位六郎贺兰春华,才华是有,但在那过人的容貌之下,才华便并不觉如何突出,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横竖有那张脸在,就算他随口吟一首打油诗,都会有人盛赞到天上去。

十三岁时候初初崭露头角,就给公主看上,而且是被两位公主一块儿看中,为此……还生出一番波折来,皇城之中“公主争夫”,这种绯闻轶事从宫中传了出来,添油加醋,很是被京内的百姓津津乐道了一番,贺兰家更是因此声名大噪。

最终订给了二公主当驸马,议定在公主十五岁时候成亲,不料那年,贺兰春华不知为何生了一场大病,不能成亲,于是便顺延到次年,而次年,钦天监却又算得是大凶之年,两人八字十分相冲,若贸然成亲,恐怕会有血光之灾,如此,才拖延到这第三年上。

京城之中,不管是百姓还是王公大臣都眼巴巴地盼望着,以为喜事可成,不料眼见婚期将至,却又出了一件大事!

这贺兰春华有名故友,是武官之家,驻守边关,有一次交战之中,给敌方俘虏过去,传闻是投奔了敌营。

近日,有人发现此人秘密回到了京城,消息不知如何走漏出去,龙颜大怒,便下令将人缉拿。

不料,这武官大叫冤枉……说自己只是被软禁在敌营之中,此次是冒险偷着逃回来的,最要命的,是他回来之时,还带了两名孩童,还是跟番邦女子所生,一子一女,儿子八岁,女孩儿才五岁。

但尽管他一再喊冤叫屈,但皇帝怒气不休,甚至下旨,把这武官连同他的子女一并处斩!

旨意一下,百官惊动,无人敢多言,因为此事毕竟涉及“叛国”罪名,没有人敢在这个问题上妄自出头,招惹是非。

可是毕竟,还是有一人挺身而出了。那人,便就是这位贺兰六郎春华。

贺兰春华御前为了那故友求情,痛陈真相,言明他并未叛国,但是皇帝不肯听,若此刻出言的不是贺兰春华而是其他臣子,早也一并推出午门。

皇帝怒斥贺兰春华退下,春华却不肯,最后……还是公主跟贺兰贵妃一同出面,好说歹说,让皇帝格外开恩,赦免了那武官的两个子女。

行刑那天,偌大的法场之上,空空荡荡,只有一名将死之人跪在地上,刽子手捧着钢刀站在旁边,头顶乌云低垂,风起云涌,寒风烈烈。

鸦雀无声,众目睽睽中,贺兰春华一身白衣,手持一壶酒两个杯子,缓缓地行过法场,来给故友送行。

那幕的情形,让在场众人无不为之震撼。

程百舸听着,委实地目瞪口呆:“竟、竟会如此?他……真的好大的胆子!”

在座客商中,还真有两人是当时在场的,其中一个叹道:“可不是么?看面容还真瞧不出来,以前都以为六郎不过是个貌美文弱的文官罢了……呵,没想到还真的是硬骨头,为了兄弟之情,肯不顾一切,两肋插刀啊。”

另一个面露回忆之色:“当时六郎白衣翩然,真如神仙中人,我记得当时没有人敢出一点声音,那么大的法场,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六郎当时的风姿,啧……请恕我词穷,无法言语形容……”

程百舸眨着眼:“可、可是他如此,岂不是又要惹皇上不快么?”

“何止是不快!”邻座的人转头,“这简直如……掴皇上的脸,因为这件事,龙颜大怒之下,解除了六郎跟公主的婚约,并且革除了他的官职……还把他下了大牢,唉,真是年少气盛,自毁前程啊……”

一瞬间,在座众人各自惋惜,虽然大部分人没有真的见过贺兰六郎,可是美人落难,如盛华凋颓,不由叫人横生叹息。

程百舸张口结舌:“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很好啊……”叹息般地笑了声,然后是一连串地咳嗽,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不正常的嫣红,“多谢公主殿下惦记,只不过公主以后还是不要再来探我了,贺兰春华已经是废人一个。”

安乐公主掏出帕子擦泪,哭道:“六郎,你别这么说,我再求求父皇,他一定会收回成命,让你我再续前缘……”

“不!”贺兰春华皱眉一摇头,弱不胜衣般垂头:“公主千万莫要如此,公主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何况我现在这幅残躯,又怎能匹配公主,公主若贸然求皇上应允,春华必然会愧疚而死!”他说到此,又是一阵咳嗽,手在唇上一捣,嘴角便流出一抹鲜红血迹。

“啊!”安乐公主惊呼一声:“六郎,你怎么了!”她扑上前来,想扶住贺兰春华,却被旁边一名侍从拦住:“公主切勿靠前,太医说了,公子得的这病症,恐怕会传染。”

安乐公主浑身一抖,猛地缩回手去:“什么?六郎,这是真的吗?”

贺兰春华并不抬头,长发挡住了他的半边脸颊,只依稀看出极俊美的一点侧面轮廓:“公主,我已说过给你无缘了……咳,请公主还是回宫吧。”

安乐公主呆呆怔怔,那侍卫道:“公主,公子该休息了。”他伸手一招,外头的两名宫女进来,扶住了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身不由己往外而行,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呜咽叫道:“六郎……”

安乐公主回头,却见床帐已经放下,帐内又传出几声咳嗽,安乐公主拧眉咬唇看了会儿,终于含泪出门去了。

侍卫目送安乐公主身影消失,一脸淡然地把门掩起来,重新步入内堂,刚进门,就见眼前床帘被撩开,贺兰春华坐在床边,未绾的长发荡在胸前,露出玉白的肤色,长睫如同两排团扇,安静地停着,乍一看,真似一个绝美佳人。

听有人进门,贺兰春华眼皮不抬,道:“你弄得什么果子,我嘴里又苦又涩。”

侍卫面不改色,道:“留神不要咽下去,是有毒的酸浆果。”

“咳!”贺兰春华一阵咳嗽,猛地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望见侍卫眼中一抹笑意,“小和,你又顽皮了。”

侍卫微微一笑,倒了水过来,贺兰春华漱了漱口:“这果酱的颜色倒是跟血很相似,只是太酸了,我差点便吐了……不过,这下她该全信了吧?我的演技如何?”

宋和赞许:“非常好,连我都差点信了,完全折服在公子你的演技之下。”

贺兰春华点头:“那我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

宋和站得笔直:“丝毫也不过分,她回去就会继续找别的美人寻欢作乐。”安乐公主暗中宠豢男宠,这些事虽不为人知,却瞒不过贺兰家族,更瞒不过贺兰春华。

贺兰春华眼尾微挑,流露一种淡淡地魅惑:“其实像我这样善良的人,真的不忍心让一个女子流泪。”

“真正善良的人才不会说自己善良。”宋和嘀咕了一句。

贺兰春华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宋和抬起头来,肃然道:“我是说,安乐公主只是垂涎公子您的美.色不是真心喜欢,不然的话,刚才听说您染病就不会一脸见鬼的表情了。”

贺兰春华笑道:“和盛,你这人就是嘴巴厉害,总是这么一针见血的毒辣,不过我喜欢。”

宋和望着他:“不然怎么做公子的一等侍卫呢,我可不是那种三流货色。”见贺兰春华漱口完毕,就接过茶盏。

忽听门口有些响动,宋和转头,惊诧道:“毛小姐?”

说话间,门口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探出头来:“宋总管,那个凶凶的公主走了吗?”

宋和道:“走了。”

小女孩儿并不进门,只是眨巴着眼,弱弱地问道:“那我六叔好点了吗?”

宋和回头看了贺兰春华一眼,答道:“你自己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这小女孩正是贺兰春华故友的遗孤之一,名唤毛双儿,她还有个八岁的哥哥,唤作毛振翼。毛双儿闻言,便迟疑着进门,一眼看到贺兰春华坐在床边,她便跑了过去,张手将贺兰春华的腿抱住:“六叔,你不要死!”

贺兰春华抬手在小女孩儿的头顶抚过:“双儿怎么了,六叔怎么会死?”

毛双儿哭道:“我刚才听见公主带人离开,他们说六叔大概很快就死了,六叔千万不要死……”

贺兰春华跟宋和对视一眼,低头跟毛双儿道:“放心吧,他们是胡说呢,有个算命的给六叔算过,六叔注定长命百岁。”

宋和在旁补充道:“不错,我记得有句话叫做‘祸害遗千年’。”

贺兰春华狠狠瞪他一眼,毛双儿似懂非懂地抬头,半信半疑问:“六叔,是真的吗?”

贺兰春华抬手,把她脸上的泪轻轻拭去,柔声道:“真的,六叔答应过你爹要照顾你们两个,怎么会轻易死掉。”他的声音跟神情都如此动人,没有人可以怀疑。

毛双儿将他抱得更紧:“六叔,昨天晚上我梦见我爹了。”

贺兰春华一震,面露一丝苦涩:“是吗?”

毛双儿道:“六叔,我以后真的不能再见到我爹了吗?可是我真的很想他。”

贺兰春华将女孩儿抱在身边,柔声道:“双儿,只要你心中永远记着你爹,他就会一直都在,等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后,你就会再见到他,那时候,你们永远也不会分开了。”

第11章莲花六郎

毛双儿靠在贺兰春华身旁,小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隔了会儿,才说道:“六叔,以后我可以叫你娘吗?”

贺兰春华吓了一跳,包括站在门口的宋和,脸上的表情略微诡异。

贺兰春华问道:“小双儿……你说什么?”

毛双儿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认真说道:“六叔长的好看,很像我娘……”

“那你知道你娘长的什么样儿吗?”贺兰春华问。若是他没记错,毛双儿的那位母亲,好像是在她刚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

毛双儿低头想了会儿,摇头说道:“我不记得了,可是我知道我娘长的很美,就像是六叔一样……”

宋和在旁蠢蠢欲动:“双儿小姐这句话深得我心。”

贺兰春华扫他一眼,宋和假装没瞧见,转身出外。刚走了数步,就见前头有一道眼熟的身影一晃而过,宋和站定脚步,瞬间,那人已经转过廊角。

宋和微微欠身:“参见郡主。”

赵弄晴见是他,便驻足问道:“六公子呢?”

宋和道:“回郡主,公子在里头歇息,郡主要见,请容小人先去通报。”

赵弄晴微微一笑:“好,你且去罢。”她的声音温柔,仪态亲和,一笑之下,晴光乍现。

宋和回身通报,贺兰春华正逗得毛双儿破涕为笑,听闻郡主来到,便道:“请她进来。”

毛双儿便问:“六叔,郡主娘娘是谁?”

贺兰春华道:“是六叔的一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