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三更了!”木兰帮裴菀书拢了拢膝上的羊毛毯子。

不一会马车在桂园门口停下,解忧忙放了板凳扶着她下了车。

打眼一看门口跪着一溜的下人,是她当时按照府里规矩让罗管家安排的。他们见了裴菀书立刻请夫人安。

裴菀书看着有几个人穿着薄薄的中衣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地上冷硬,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心里着实不忍便道,“你们先起来吧,去穿件衣服!”

那些人见王妃发话便纷纷谢恩告退。

蓦地响起尖利刺耳的声音,“谁让你们这些狗奴才起来的?一门子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因为声音太过尖利反而掩盖了本来的苍老。

裴菀书顿觉耳朵不舒服,皱了皱眉,看见一个身穿和夫人们一样锦缎的衣服,忖度可能是李妃的奶娘,微笑道,“嬷嬷怎么称呼?”

“你算什么东西?恁的来问本嬷嬷的名字?”那婆子横了裴菀书一眼,眼神在冷风里像刀子一样剐利。

裴菀书迎着她嚣张毒辣的目光看过去,断定她自然晓得自己是谁,冷冷地勾着唇角淡淡地看着她。

兵法有云,“刚以柔克制”。

“大胆的婆子,这是王妃娘娘,你撒什么泼呢?”木兰一听立刻斥责道。

“哟,这王妃多了去了,老身可得认仔细了!”那婆子说着撇着嘴探着头想凑到裴菀书跟前。

西竹“忽”地将灯笼抵在她脸上,冷冷道,“你可看仔细了!”

那婆子吓得“啊”的一声,立刻捂着脸连声道,“哎呀,杀人啦,烫瞎老婆子眼睛啦!”

“小姐,这是李侧妃的奶娘,陈氏!”木兰附耳低声道。

“她既然装聋作哑,我们也不认识她!”裴菀书轻笑,转首对西竹不悦道,“这是哪里来的疯婆子,竟然在李侧妃门外大吵大闹,不是惊扰了李侧妃么?还不快让人绑了!关进柴房去?”

西竹早一脚将她踢翻,以惊扰李侧妃之罪名让人捆了。那陈嬷嬷立刻撕心裂肺地嚎起来,声音又尖又利刺得人耳膜一股一股的,“老身是娘娘的奶娘,你们,你们这群天杀的!”

裴菀书看了看天,孤星独悬,夜色浓重,哼了一声,“这府里奶娘如此多,本妃怎的知道你是真是假?先捆了等李侧妃处置吧!”说着抬脚往里走。门口早有丫头跑去禀告,面孔生疏的很,看来人员都是从娘家带来的。

一进主院的门就看到灯影里满园子寒光闪闪,被摔碎的瓷器琉璃铺了一层,明晃晃的像开凿了一方人工湖。

每一个碴口都闪着阴森森锋利的光芒,直直刺进人的眼和心里。

“娘娘,您消消气,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娘娘,明儿我们就进宫去跟皇后娘娘说她欺负您!”

与其说劝慰不如说火上浇油的声音自房内传出来,接着听到一阵咆哮声,“我要见王爷,怎么到现在还没找到?成亲前说不能见面,现在呢?你们都是死人吗?”气急的声音,凌厉无匹中气十足,隔着院子裴菀书便觉得耳膜震得嗡嗡响。

听说这位李家小姐自小生的高大健美饭量和气力都极大。裴菀书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对西竹道,“我们可要小心了!”这时候对始作俑者,那个招惹了桃花债却让她来挡在的沈醉便恨到了极点。

“娘娘,听说王爷公务繁忙…”

“放屁,你他娘的放什么屁!他不是在我新婚之夜还跑去那屋的吗?啊!沈醉,你个没良心的!”咣啷…啪…

不知道什么东西都被推倒,被摔碎…

一片沉寂,接着是放声大哭的声音,远远的听着让人以为爹娘没了,绝望而伤心的哭号。听着这哭声,裴菀书心里生出一种同情。她能哭就说明她是真诚的吧!

木兰立刻撩起锦帘,西竹在她前面将路上碎屑踢开。裴菀书缓步走进去,眼睛扫了一眼遍地狼藉,蹙了蹙眉,让后尽力让自己的声音荡起一片柔和,她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表示不满的。

随即笑道,“谁惹李侧妃生这么大气?!”看向纱罩里面官帽椅上坐着的高大女子,双肩比椅背宽,看起来比中等个头的男子要高。一身水红的新衣,金光闪灿的牡丹鸳鸯绣花。微黑的肌肤,一双眉挑出凌厉的眉峰,颧骨凸出,嘴角耷拉着,杏眼圆睁凶狠地瞪向进来的裴菀书。

李紫竹阴沉着脸,哼了一声,斜眼瞪着走近的人,“你巴不得我气死才好吧!”毫无预警地忽地起身,朝裴菀书扑过来。

紧跟着她的西竹斜步上前,将裴菀书拉退两步,冷眼看着似乎要暴跳的李紫竹。

“哼,原来王妃还请了女保镖呀!叫什么名字?”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随意用力地坐回去,手却一抖一抖地。

裴菀书给西竹递了个眼色,道,“这是我娘家的丫头,唤西荷的!”

“西荷?你们这些个读书人就是花花肠子多,进门前还叫西竹,这会儿就叫西荷了?就算冲了本妃的名怎的?难道敢做不敢当?一肚子坏水!”说着狠狠地剜着她们,本想一来就给个下马威,如今不成便气得浑身发抖,几乎难以忍受。

“看起来李侧妃是生读书人的气,你误会了,我不过是认得几个字,可不是什么读书人!跟李侧妃一般,都是一根直肠子通到底的!”裴菀书微微扬眉淡笑着看向她,李紫竹的弱点就是脾气太大吧?藏不住话,直来直往,这样倒也好办。

李紫竹用力地哼了一声,“是不是你唆使我院子里的下人一个个狗眼看人低的?又说我不分银子小气?”

裴菀书讶然道,“这话如何说的?想李侧妃还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就算不分,银子也是有的。我们裴家可是清寒人家,这银子见的都少,更不必说分!难道我自己没分,会来说你吝啬吗?就算笨也不至于如此吧!”

说完看了看李紫竹的脸色,她皱着镰刀形眉,眉峰更是高高的凸起,神情却有点缓和。

“哼!我们说别的,为什么我的院子和爷离得那么远?你什么恶毒心思?”说着又蹭地站起来,愤怒地盯着裴菀书。

裴菀书微微蹙眉,移了两步,李紫竹的身高是一种无形的压力。笑了笑,“你这可冤枉我了,当初府里将最好的两座园子给了你和韦侧妃,我不过是图后面院子清净,你若喜欢那便换了也无不可!那里黑漆漆的,又冷又静,花花草草也没有。”

李紫竹扭头看向自己的丫头,她微微点了点头,裴菀书见状倍觉好笑。谁知道李紫竹又猛地转向她,厉声道,“那饭菜呢?为什么我吃的和下人一样?”

裴菀书扫眼看向一侧桌旁地上杯盘狼藉,汤汤水水的一地,蹙了蹙眉,淡声道,“这个我可更加冤枉。府里有三等的厨房,小厨房给我们几个做饭,二等厨房预备管家们的饭菜,三等的就是下人的。像我们随身的丫头奶娘吃的都是我们一样的饭,如果你吃了和自己丫头一样也没什么奇怪,这是府里尽心伺候主子的贴心人的关怀。若说你吃了二等三等伙食,我倒是不明白。这又不是吃我的,也不要我来给你做?我为何让你吃下人的?难道我瞎了眼不知道谁是娘娘吗?”

说完哼了一声,她进门被陈嬷嬷堵在那里,只怕那话也是李侧妃授意的。

李侧妃拧着眉头,又觉得在理,哼了一声,“有人说你跟爷嚼我舌头,说我泼辣,不温柔,这个你能否认?”虽然瞪着她,语气却松缓了些。

裴菀书笑起来,“我生平最恨嚼舌头的人。我若说我没说过,你也未必信,不如这样我赌个咒你听。谁在爷面前嚼了你舌头,说你不是,就让她喝水呛死,脸上长疮,回头死在臭水沟里没人埋!你可满意?”

谁说的就谁应去,反正算不到自己头上就是。

李紫竹神色的那是放松下来,似乎很信赌咒这一套。裴菀书松了口气,想寒暄两句就赶紧告辞,忽然见李紫竹眼泪断线珠子般滚落而下,心头微叹,“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你有不舒服不满意的,明日跟路管家或者爷说吧,这家我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李紫竹依然嘤嘤啜泣,完全不像自己在外面听见的嚎啕大哭。

“其实你放心,我和爷的院子远着呢,他风流成性你也知道,喜欢的是绝色佳人,这两日他在哪里对谁好,你也该自己看得分明才是,若是想了招数来对付我,可就浪费时间精力了,我不会奉陪!”裴菀书淡淡地说着,却也含着暗暗的警示,神色微微冷凝,没有一丝谦卑。

李紫竹看着她半晌,似是在确认,又哼道,“难道他只想去那个贱人那里?”说着又气愤起来。

裴菀书勾了勾唇角,转了话题,“屋外头有个婆子,大呼小叫不成体统,我让人捆了等你亲自发落。要是绑错了你也别生气,放了就是!”

李紫竹听她语气真诚,忙道,“姐姐,你要帮我!”

裴菀书一愣随即道“这可就说差了,你也知道我是抓阄抓出来的。”

“姐姐,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你喜欢什么尽管跟我说,只要你帮我!”李紫竹上前抓住了裴菀书的手,弄得她手指生疼。

裴菀书笑了笑,“你叫我一声姐姐,我没话说了,男人喜好什么我比你更懵懂,但是他终是你表哥,三个人里你们最亲,自然你最了解他。我来了到现在跟他没说过两句话。”

“韦姜那个贱人,一副狐狸精样,你就不生气?”李紫竹握上她的手,一副伙伴的模样。

喜怒无常脾气暴躁,这样的人裴菀书深深的头痛。

“妹妹,我生不着这个气!”刚说完却见李紫竹竟然又一副难过的模样,“小时候表哥对我很好,后来越来越不好!”李紫竹耸了耸鼻子,凶气又立刻现出。

裴菀书也不便多说,看起来她是个受不得刺激的人,而今夜只怕是被人刺激多了。

“不管亲戚还是朋友,亦或者夫妻,大家都该和和气气的吧!”裴菀书叹了口气,见她不再闹,便告辞。

“姐姐,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夸你,你会帮我对吗?你不会和韦姜做朋友吧!”李紫竹忙跟着送出来,却想要裴菀书的保证。

“大家一个院住着,就算不是朋友,起码的和气礼数还是应该有的。况且我们女人哪里有朋友?”裴菀书随口敷衍她一句便领着丫鬟往外走。

回去的路上,裴菀书在想到底是李紫竹故意给自己下马威,还是韦姜使得坏呢?李紫竹是秉性便风火雷电,还是不过试探自己?天上漆黑一片,马车前面的风灯照着小小的一方明亮,行到伊人居却见灯火妖娆,水波荡漾。

远远地看到门口有人走动,裴菀书让人不要停,结果伊人居的丫头上来请安,裴菀书也不下车,随口敷衍两句回去自己院子。

黑夜里,竹林越发幽静,黑漆漆的,风过林涛,幽幽噎噎,似乎能听到远处的箫音,缠绵低回。

这样的时刻份外想家,温暖的家,亲爱的人。

凉暖两心

第三十一章

三日后一大早,天干风寒,裴菀书带了西竹和木兰去厨房。瑞王府的厨房西面三进的小院子,除了后面一溜房屋是给厨娘们居住,其他房子基本都是厨房和仓库。

一见裴菀书进来,江氏立刻上前请安。

“夫人今儿亲自来问句话!”木兰眼神凌厉地扫了一眼当下的人,个个立刻神色严肃,束手而立。

“夫人尽管问!”江氏躬身垂首,神情恭敬。

裴菀书没吱声在宽敞的厨房里走了两步,看她们将厨房收拾的干净利索,锅碗瓢盆整齐干净,闪着亮亮的光泽。需要的菜蔬用藤条筐子装了整齐的摆在地上,腊肉咸鱼等挂在墙角,用筛子罩住,下面挂了细竹帘。厨房地面干净清爽,没有油腻的感觉。

点了点头笑道,“江嬷嬷,大伙儿干的不错!”

“谢夫人夸奖,是奴婢们应该的。”江氏不敢居功。

裴菀书朝外看了看,见有几个婆子好奇地看过来,不时地假装走到窗外拿东西打扫之类。

“李侧妃那里的饭菜是你们谁准备的?”裴菀书走去窗口,那几个婆子立刻拿着笤帚快步走开了。

“回夫人,是我领人做的!”一个婆子立刻上前垂首低声回道。

“与给本王妃是同样的饭菜吗?”裴菀书看向她,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与其他厨娘一样头上包着浅蓝色的头巾,看不见头发,放在腹前的手干净指甲修剪得齐根长,没有污垢。

“回夫人,您说过的,所以和您与爷的饭菜是同样标准!”

“那李侧妃怎说她吃的是下人的饭菜?如果不是你们做错了,倒是来取饭菜的端错了不成?”裴菀书淡淡问道,她来责问厨房不过是给李紫竹一个面子,让她看看自己是真的为她着想,同时也让韦姜知道不要做那些小把戏。

那厨娘见裴菀书语气淡缓,神色平静,知道她没生气,但是又揣测不出她的意思,忙跪下回道,“夫人,有江大姐吩咐,我们不敢乱做。李侧妃院子端菜的人奴婢还认识,奴婢可以对质!”

江氏也忙说确实如此。

裴菀书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她们不必拘礼,都放松一点,“你们饭菜做得不错,但是估计我们王府这些年的菜式没换过,侧妃吃不惯,这样吧,江嬷嬷你去告诉罗管家让他从外面请几个酒楼的大师傅来,我们重金聘请,以后你们也轻松一点。”

江氏忙应了。

江氏立刻差人去给罗管家递话。裴菀书又让江氏陪着去别处的厨房转转,最后早餐好了,各处来取。裴菀书索性领着丫头在厨房和厨娘们一起吃。

虽然不同桌,厨娘们也拘谨,裴菀书喝了一小碗粥,吃了两个小笼包便告辞。江氏忙放下碗筷跟着送她。

裴菀书一路上不动声色地看过去,鬼鬼祟祟的人倒是不少。

廊上没人地方,裴菀书随口问道,“江嬷嬷,韦侧妃打赏你们了吧!”

江氏忙躬了躬腰,“回夫人,老奴推不掉便只收了几尺帛,银子没敢要!我们那里的厨娘也都如此!”

裴菀书微微颔首,“厨房就是做饭的地方,其他的不要管也不要听。两个侧妃都是主子,得罪了哪个你们都担当不起!”

江氏忙点头称是。

“回头你就吩咐一下,将给李侧妃和韦侧妃送饭的人都换掉,以后亲自送到各自院子指定的人手里,韦侧妃那里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说的,那些个送饭的嘴不老实,撵出去了!”裴菀书断定是韦姜让人对李紫竹说了什么,就算不是她的事情,反正王妃赶两个送饭的她也没什么话说,但若是她也让她知道有写没有必要的动作不要乱动。

江氏忙应下来,“夫人请放心,奴婢物色得力的人送饭。”

裴菀书笑了笑,“江嬷嬷回去吃饭吧,你做的粥我爱喝。可是那两位就未必,所以尽着好菜给她们,我们院里正常就好!”

江氏受宠若惊,连声说自己做的不好,还请夫人多多训责。

李紫竹也奇怪,那日大闹特闹,可是一连几日却又极为消停。裴菀书听说她独自进了一次宫,可能是跟皇后娘娘讨教去了。

一连几日韦姜定期每日早上来请安,说是请安无非就是说说家常,旁敲侧击,或者极尽地拉拢。

裴菀书心里也感叹自己,但凡正常一点自己就会非常相信韦姜是个好人,因为水菊都说她端庄恭敬,和颜悦色,是个温良女子。

她经常想如果自己是韦姜会如何?绝色容貌,有两个对头。一个是靠山跟她有的一比的李侧妃,一个是地位高她一点的正室王妃,两个容貌心智都不如她,会如何?

她那样一个心思缜密,见识不俗的女子会甘心居于人后,这样每日恭敬地来给自己请安?

那么她会先对付李侧妃还是自己?

她拉拢自己对付李侧妃,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平日言谈也尽显这样的意思。

那么李侧妃那里呢?她是绝对不会如自己这般明目拉拢,因为两人向来不对付,就算她想只怕德妃也不肯,而且就算德妃肯,李紫竹那火爆子脾气也不会接受。

靠什么呢?坐山观虎斗是最好的策略,别人两败俱伤,她煽风点火。

想让自己对付李侧妃,可是自己不肯出手,李紫竹又不可能和她联手。

如何呢?裴菀书想的头痛,脑子却停不下来。

沈醉,沈醉,真是个祸害!

韦姜肯定会让自己和李紫竹相斗,那日饭菜之类的事情只怕也是她的计策。自己不都,她想办法逼着李紫竹来斗。她一定算准了那位暴脾气大小姐的弱点,什么能让她一触即发,什么能让她歇斯底里!

好厉害的一个女人!裴菀书颇感头痛。

闲逸居没有集中的大花园,在回廊拐角之处或者院子里有几块地方,堆石为山,缀以几丛慈孝竹,或者几棵芭蕉,几丛应景的当季花而已。京城虽然不是特别靠北,但也不温暖,这花如今除了菊花在就等待下个月的梅花了。

裴菀书独自走了走,倚在泰山石的假山上看着那几株枝桠遒劲的梅树,想望着它们早点绽放点缀一下这空荡的院子,给一览无余的视线几点盛载,莫让目光寂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从菱形门外面传来干净清澈的声音,如同泉水叮咚。

裴菀书听着陌生,信步走过去,却见一个身穿普通皂色衣服的男子跪在一座假山前,身形瘦削,头发用根普通的木簪松松地挽着,一边用手慢慢地画着什么。

想起谢小天来,裴菀书笑了笑,他听到声音忙回头,对上裴菀书的笑容脸红了红,忙磕头请安。

“你又不是我的下人磕头做什么,这地上多凉?快起来吧!”裴菀书想也没想伸手将他扶起来。

虽然他比自己高,而且是个男人,可是在裴菀书的眼里总觉得他就是个孩子,那样柔美的一张脸,却生着倔强的眼神,偶尔流露出来的脆弱是那么让人心痛。

“谢夫人!”谢小天开心地笑起来,再不是初见时候的怯懦和畏惧,笑得开朗坦然。

裴菀书一直在忙,几乎将他忘记,现在想起解忧说大娘骂他的话不禁有点愧疚,自己早该想到大娘的性子。只考虑了她的善良忘记她鄙视那些比女人还没担当的男人,特别是柔弱的男人。

“在家里让你受委屈了!”他站得近,裴菀书也没在意。

“夫人是在骂我么,我要觉得但凡有一点委屈不满,那岂不是忘恩负义?我在这里已经好些天,却也帮不上什么,现在想实在过意不去。夫人好心不如让我去门房那里帮忙吧!”说着行了一礼。

裴菀书微微退了两步,“也罢,罗管家可能也需要写写算算的人,你要是觉得不自在就去吧!”

谢小天忙道,“多谢夫人,我这就去。我只求一方庇佑,不需要任何工钱,请夫人不要争执,更加不要任何的怜悯和同情!”

裴菀书也不强求,便让他自行去罗管家那里报告一下,看他的安排。

“夫人!”谢小天看裴菀书走到菱形门口的时候,唤了一声。

裴菀书回头看着他,

“谢谢!我来京城这些日子,您是唯一肯收留我的!”

裴菀书看到他脸上流露出一种哀伤,却不让人深入窥探,笑道,“也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谢小天笑了笑垂首看着她浅绿色衣裙旁边的一丛干枯的兰草,微微摆了摆手。

裴菀书转身回去自己的院子,正午的阳光浓而不烈,天空湛蓝深远,眼睛看的发痛。远远地听见水菊的声音,“小姐,小姐,王爷来了!”

一听沈醉来,裴菀书做出的反应就是躲起来,现在沈醉就是祸害,如果和他在一起会得罪人。

随即意识到自己很好笑,放眼望去,除了几块石头就是几丛没有叶子的树,连爬树都不可能,想起那次被蛇咬又被“李锐”威胁,心竟然快速地跳了两下。

忙快步回去前院。

沈醉一身月白色绣着莲纹花边的锦衣,外罩天青色的袍子,整个人神俊气爽,风姿飘逸。

“王爷怎的有闲情来我这里?”裴菀书瞥了他一眼,前两天有人闹事他可是躲得很远。

“你是本王的妻子,难道本王没资格进来逛逛?”沈醉俊容戏谑,“你本事不小,竟然能镇住李紫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