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紫竹挑了挑眉,意兴索然道,“也没什么好玩的,无非是家长里短,乱嚼舌头,我已经没兴趣了。”

“那怎么不到闲逸居来玩?永康和沈睿都在,他们还常想你来玩,不过你身体不好,便也没打扰。”基本上每隔两天,裴菀书也会让人请她来玩,如果永康她们不在,她没必要如此,但是既然来了,就不能不做功夫,哪怕她根本不会来。

李紫竹笑了笑,没说话,脸上疲色尽显。

圣恩寺是前年古刹,松柏参天,宝殿恢宏,气势雄伟壮丽。檀香淡淡,钟声幽渺,间或有念经声音轻轻飘入耳际,让人心思澄明,沉稳宁静。

上香祈福之后,便有小沙弥领了去素净禅房休息吃粥,又有很多百姓排队来寺外吃粥,希望沾点佛家福气,保佑一年平安健康。

裴菀书从上车到进禅房都没看到韦姜,见到皇后的时候觉得她似乎气色越来越差,说不几句话便有点没精神的样子,倒是德妃眉飞色舞。

永康被几个小公主硬拉着去玩,裴菀书不想和那一群不断比衣服面料,头上金钗步摇的夫人们呆在禅房攀比,便领着西荷出去走走。

天空湛蓝高远,白云悠然,寺院肃穆庄严,漫步其中,胸臆间生出一种想要膜拜的感觉。

青石板的甬道,整齐干净,两边修剪大方的柏树,颜色沉黛。

“小姐,听说皇帝刚才咳血了。”西荷趁着无人,轻声道。

“啊?”裴菀书吃了一惊,听柳清君说皇帝身体似是不好,可没想到这么严重,每次见他都是红光满面,不见得哪里不对劲呀?

“知道的人多吗?”她停在一丛细竹前,伸手去揪那些干枯未落的狭长叶子。

“就几个皇子在身边。我还是听康侍卫说的。好像是陈年旧伤。”

裴菀书笑了笑,回头眯着眼睛看她,自从跟沈醉在一起了,她发现自己有个毛病喜欢让身边的人都找个归宿,心里却又有点舍不得,可也不能让他们做一辈子下人,如果能嫁个好人家那自然是欢喜不尽。

西荷被她看得有点发颤,疑惑道,“小姐,他主动告诉我的。”

“扑哧”笑出声来,第一次见西荷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凑近她低声道,“康侍卫我见过几次,人很好,礼貌,不贪财,武功也好,你--”

“小姐,您想做什么?”西荷戒备地看着她,那次水菊就跟自己诉苦说小姐越来越不着四六了,总喜欢算计她们。

“没,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他人很好,不知道娶妻了不曾!”说着笑眯眯地睨着她,西荷窘了一下,不自然地转身,抿着唇不说话。

看来再厉害的女人,这事情还是害羞的。裴菀书看着西荷的反应,自己心里倒是平衡了,觉得沈醉说自己在他面前害羞是不正常的想来是他胡乱揶揄自己。

西荷回头见裴菀书一脸诡秘地盯着她,嘴角噙着似羞似恼的笑,怔了一下,刚要问,听见有人匆匆跑过来,回头见是翡翠。

“夫人,出事了!”转眼间翡翠到了跟前。

“什么事?”

“太子,被人杀了!”

“嗯?”

“太子妃滑下湖面,孩子没了!”

欲加之罪

第八十七章

据黄赫说东宫废太子沈玮一直奉命呆在翰林院清风阁修身养性,腊八这日翰林院内没什么闲杂人等。刺客易容成送饭小厮偷入翰林院,结果暗中保护沈玮的七名大内高手两名重伤不治而亡,其余五名为保护沈玮当场毙命。幸亏有一名侍卫拼死将沈玮侧身推入机关内,只被刺客一掌震断三个肋骨,昏迷了大半天之后便醒了过来,只可惜却给吓得魂不附体,语无伦次。

沈醉等人看过,说看手法应该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霹雳手”。传闻他身高八尺,身材魁梧,像天神般威严,霹雳手是他的诨名,说他双手快如雷电,重如霹雳,一抓之下便可以捏断人的脖颈。只是却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沈醉等人与江湖人物有所接触才能根据他的手法判断出他的名字而已。

七名大内高手因此毙命,但是据说抓到一名来不及逃走的同伙,如今押在大理寺地牢中,谨防有人害死或者劫狱。

皇帝雷霆大怒,连吐了几口黑血,一下子卧床不起,刑部和大理寺联手破案。

一时间满朝上下,人心惶惶。

喀尔塔塔部一直在与户部尚书就借粮之事谈判,皇帝让沈醉主管此事,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便也不出门,只静静地呆在家里。

沈睿沉着脸,不言不语,永康蹙着眉头,一脸的恐慌。

裴菀书脑海里不断地闪现着几个人影,韦姜,沈徽,花追风,是不是他们合伙?太子妃在冷宫,怎么会掉下湖面去?天寒地冻,听说她一直懒懒地呆在屋子里,怎么会突然出去?

看着屋子里沉闷不语的几人,她也不好说什么,便悄悄出去,叫了西荷,让她悄悄地去打听大牢里那人是怎么回事。

按说如果那个“霹雳手”很厉害,一个人就能得手,他们为什么还要弄个无用的帮手?那帮手的作用到底是帮?还是…

猛地心头一跳,如果那帮手的任务就是被抓,那么?

她忽然定不下来,身子晃了晃,用力地靠在廊柱上。又想沈睿一直在这里,而沈醉就算是去驿馆也时刻被人监视,定然可以为他作证,就算他人要诬赖也不成功才是。

“在想什么?”沈醉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笑微微地看着她。

“这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吗?”她叹了口气,心头担忧万分,终不管什么羞涩伸手环上他的腰,紧紧地偎在他的怀里,低声道,“你难道没想过,那个留下的人,也许是为了陷害你的。”

沈醉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低笑道,“怕什么,若是他想杀我,就算没这个借口他也能。何况在他心里也许就算无罪也要死。”

“不许胡说!”裴菀书仰头瞪他,“你若敢抛下我一个人,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他笑了笑,垂首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道,“别怕,不会有事的,如果他想杀我,早就可以的,也不必费尽心思找这么个兰借口。”揽着她的腰,“我们去竹林散步吧,说不定可以顺手挖几棵瘪瘪笋呢!”

沈睿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相携离去,攒紧了拳头一咬牙,便往外跑,水菊几人忙问他去哪,他只说回宫。

果然如裴菀书所料,没几天黄赫与何其一同来传旨,那帮凶供出是瑞王手下,是他买通“霹雳手”要杀害废太子。

“瑞王爷,您就跟属下走一趟,问几句话就回来!”黄赫单膝点地,颇为歉意地伏地请罪。

裴菀书紧紧地抓着沈醉的手,“别去!”

沈醉朝她笑,抬手理了理她散乱的鬓发,俯身在她耳边柔声道,“我向你保证,我肯定会回来,肯定会带你离开。”

“不要去,不要去!”她用力地抓紧他的衣摆,一时间方寸大乱,是她太大意,只顾得让皇帝和沈徽他们去斗,却忘记,他们两方都想置沈醉于死地。

“嘘…”他抬手捧着她的脸颊,轻声地哄她,拇指擦过她的眼底,轻轻地抱住她。然后笑了笑,放开她坚定道,“你要相信我!”

她流着泪笑起来,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在看她,微红了脸颊,笑道,“反正你在哪里我在哪里。”说着对着何其与黄赫微微福了福,转身回去房中。

沈醉走到门口之时,回头看向窗口,无数次站在这里看她,每一次感觉都深一分,以为爱到了极致,可是那爱却日益深沉。对着窗口笑了笑,转身往外走。

几人行到门口处,却被人拦住。

永康公主手里提着剑,柳眉倒竖凶狠地瞪着黄赫。

“公主殿下,这是陛下的命令,您可别为难黄将军,不如随我们一起回宫吧!”何其见状立刻上前,永康哼了一声提剑便砍他,吓得何其立刻躲在黄赫身后,“公主殿下,您可吓死小的了,这更不干小的事情。”

“要不是你这个狗东西天天在父皇面前晃悠谄媚,给他搜罗那么多妖精来,他能病了么?要不是你摇头尾巴晃地,他怎么会误会四哥,你没替四哥说情,我就砍死你!”说着提裙子追着他便砍,吓得何其只得一边叫娘,一边东躲西藏,“公主,您惹了我吧,连裴大人都没什么话说,我一个跑腿的,敢说什么?也没分量不是?”

“永康!”沈醉蹙眉,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去守着你菀书姐姐,告诉她我过几天就回来。”

永康狠狠地瞪着黄赫,让他吃不消得微微别开视线,哼了一声,她将刻着古朴花纹的宝剑往他身上一掷。

剑锋锐利,黄赫没躲,嗤啦一声,裂破他的衣袖,下坠时候擦过手背,划出一条血痕。永康见状,更加生气,恨恨地甩开沈醉的手,跺脚道对黄赫吼道,“你是死人呀?”然后气得脸色发白,猛地便冲回府里去。

黄赫叹了口气,摇摇头弯身捡起宝剑,剑鞘却又不知道在哪里,只得拿在手里苦笑了笑。

“美人恩难消受吧!”沈醉揶揄他,“以前跟你说,你不承认!”

黄赫再度苦笑,随即从侍从手里接过马缰请沈醉上马。

永康一口气跑回闲逸居,却见韦姜趴在炕桌上正垂泪,顿时火冒三丈,气哼哼道,“四哥又没死,你哭什么?真是闹心!”

韦姜被她吼得哽咽了一声,抬眼看她。永康见她满脸泪痕,双目红肿,一张脸更加妖娆,更是不喜欢,拉着裴菀书便往外走。

“姐姐,我们进宫去见母后,然后见父皇,他们最疼我,肯定会听我的。”

裴菀书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大家都很难过,你别那样对韦侧妃说话,不如一起想办法才是。”说着看永康裙摆破了一处,呼啦呼啦生风,忙关切道,“你这是怎么啦?”

永康眉头一皱,大声道,“我差点就把何其和黄赫给砍了,谁要是敢对四哥不好,我不会放过她。”

裴菀书怜惜地看着她,平日里也是活泼大度的姑娘,愤怒起来竟然也是个火爆性子。方才自己一时乱了方寸,回头仔细想想,皇帝肯定别有用意,而且沈醉就算是去了大理寺,也没人敢对他用刑这样反而可以保护他,让他跟二皇子那些人隔绝开。

韦姜见永康愤怒地瞪她,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便只好告辞。

她一走,永康便一定拉着裴菀书进宫,拗不过,裴菀书只好更衣然后带了西荷进宫去。一路马不停蹄地进宫,景怡宫大太监见她风风火火地来,立刻将她们安排进偏殿暖间等候,他去禀告皇后娘娘。

不一会,裙裾簌簌,皇后入得暖帐内,却一挥手让宫婢们都退下。

“母后!”永康立刻扑进她的怀里,“您要救四哥,他才不是这样的人,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的。”

皇后轻拍着她的脊背,揽着她走去一侧的软榻上坐。

裴菀书见她面色憔悴,双眸红肿眼底青黑一片,心中揣度她可能精神不是很好。行礼完毕,皇后让她落座。

“你们都别担心,陛下不会让人伤害他的。”皇后声音绵软,底气不足。

永康着急道,“母后,让我们见见父皇吧!”

皇后却摇头,“你父皇不舒服,好不容易睡着,你们回去耐心等着,没什么事情,别怕。”

永康还想说什么,裴菀书却知道再说无益,且皇帝的心思还猜不准,如果自己一时乱了阵脚反而给沈醉增加危险更是得不偿失。思量一下忙起身,说了些恭祝陛下和皇后娘娘身体康泰之类的话,然后又看向永康,“永康,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手心手背都是肉,陛下会弄清楚的。”

永康见她面色沉静,又见皇后神情坚决不肯她去见驾,只好嘟着嘴不乐意地拉着裴菀书回去。

皇后目送她们离开了,才缓缓回去殿内。

红锦地衣角上压着的凤嘴缠龙香炉吞吐着缭绕的香雾,龙涎香醒脑凝神。她微微叹了口气走进帐内,缓步上了暖榻。

皇帝面色萎靡,微微睁了睁眼,“是永康那丫头吧!”

皇后点头,幽幽道,“陛下,为什么不能放过老四?他如今也只是想带着菀书一同过逍遥的日子,只怕你让他做皇帝他都不肯。”

皇帝眯了眯眼,唇动了动,没说话。

“那个所谓的帮手早被沈睿那孩子一时冲动给杀了,根本就没说谁是帮凶,你又何必一定给老四安这么个罪名呢?再说,别人看不出,你这么了解他们,你还不知道?”

皇帝睁眼看她,眸光灼灼,随即歪了歪头,似乎不耐烦。

皇后叹了口气,“老大也没事,休息个半年也就恢复了。”

皇帝重重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身,不耐烦听她讲。

皇后苦笑,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她知道皇帝定然有他自己的打算,如今到了关键时刻,许多事情她根本看不透。

半晌,皇帝伸手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握,直到她疼。

天边雪云低垂,暗暗地压下来,风呼啸着用力卷起地上枯败的枝叶,然后狠狠地摔上墙壁,发出“飒飒”的声音。

“菀书姐姐,我们去找皇奶奶。我们去求她!”永康依然不肯气馁。

裴菀书握住她的手,摇头道,“我们不要再急冲冲地去,太后老人家多年不管事情,再大的事情也没出来过,如今更是不可能。”

“可是不试过怎么知道?我们不可以放弃!”永康着急地盯着她。

裴菀书摇头,“我们没有放弃,而是要想办法。”

“想办法?怎么想呢?”永康急切地看着她。

为了安慰她,裴菀书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办法会有的,别乱了方寸。”

“劫狱?”永康双眸晶亮,一下子激动起来。

裴菀书叹了口气,笑道,“你四哥又没下大狱劫什么狱呢?”他如今肯定是在大理寺的衙门里,皇帝又没说要杀人,况且就算是要杀,他们也得好生伺候着。

以他的功夫,想走是很容易的吧,自己才是他的拖累。

果然隔日,柳清君便让人传了话给她,让她沉住气,静候。

想是他也不知道皇帝如今的意思,要说想杀沈醉不太可能,他可以借助别人的手,但是绝对不会由他嘴里亲口说出杀死一个王爷。他向来标榜兄友弟恭,父子和睦的。

就连当年的楚王都没杀,何况沈醉?

又过了几日,永康已经回去宫里。裴菀书坐在暖炕上跟水菊一起绣花样。时间越久,她反而开始安心,皇帝定然有其他的打算,以此为引子罢了。

沈醉被软禁在大理寺内,从前旧部以及交好的人要么跟他划清界限,要么不理不睬,倒是忠君派的文大人等上折子为他说话。

如此一来,裴菀书便感觉出一点味道,也许是沈醉让人授意不许他从前交好的人为他说话,否则很可能将是一场清洗。

皇帝身体不好,可能担心什么,所以想为新君扫除障碍,这样也对,每个君王都会如此。只是让她不明白的是沈徽竟然主动出头为沈醉求情,结果皇帝以翰林院那一方地域安全归沈徽负责,办事不力被杀手混了进去,也被皇帝派人软禁在大理寺。

每每想到这里,裴菀书便更加不再担心。

“小姐,爷回来了!”水菊趴在窗口看了一眼,欢喜道。

裴菀书一听忙扔下手里的针线,飞奔下地,“沈醉!”

本要扑上去的身体,硬生生地顿住,是沈睿。今日他一身鸦青色大氅,打眼一看像极了沈醉。

见她身体摇晃,脚上只穿了棉袜子,沈睿眉头一紧,伸手扶了扶她。

“好冷!”她打了个冷战,飞快地跑回屋里爬上暖炕。

沈睿步入房内,木兰忙帮他解了大氅,又奉了茶点。

“皇奶奶出面了!”

“嗯?”她愣怔了一下,似是没明白,沈睿看她没半点担忧的神情,凝视了一瞬,淡淡道,“皇奶奶将她腕上的佛珠让人给四哥戴上,说谁要是敢杀四哥就等于是杀了她老人家。”

“费了不少力气吧!”她感激地看向他,双眸间的欢喜让他立时感觉到她装出来的淡然有多辛苦。

“作为回报,我要在你这里住几日,行商司事情太多,那些乱七八糟的我看不完,但是几个少监的批注我又必须看,烦死了。”他不耐烦地喘着气,然后将腰间斜跨的绣包拉下来扔进裴菀书怀里。

她淡淡地叹了口气,将里面的牛皮纸封拿出来,水菊立刻将炕桌搬过来,摆好笔墨。

“你认识柳清君吧!”他倚在对面懒懒地枕着胳膊,漫不经心问道。

“嗯,”裴菀书随口应了声,心头突了一下,头也不抬,问道,“柳清君是谁?”

“不知道就算了!”沈睿撇撇唇角,眼神有点冷。

裴菀书也不管他,自飞快地翻看那堆文书,批注好了便又封存回去,让水菊帮他包好明日带回去。

“如果这次四哥真的死了…”他觉得喉间发痛,顿了顿,睨着她道,“你会怎么做?”

“人都会死!”她垂下眼,继续绣花。

这句话在他听来却如那针不是绣在锦片上,而是扎上他的心头,她那淡然无波的语气,让他恼意肆起。

“我倒是想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生死相依!”

水菊愤愤地偷偷拿眼去剜他。

裴菀书头不抬,依然专注地绣花,天色已经暗下去,温暖的灯光才显得明亮起来。半晌,似是感觉他依然在生气,抬头对着他笑了笑,却没说话。

她不会让他死。除非她死。可是说给别人听有什么用呢。

这时候木兰进来说谢小天来了。

沈睿眉头一皱,不耐烦地跳下暖炕往外走,在门口处碰上谢小天,哼了一声。谢小天立刻行礼,沈睿却居高临下地瞪着他,半晌也不说话。

“你从翰林院来?”

谢小天忙点头,“今日小人无事。便来给夫人请安。”

“有那么多安好请吗?”他毫不在意地讥讽。

谢小天垂了垂眼,脸微微涨红,沈睿俯身看他,“抬起头来!”

慢慢抬头,似是畏惧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迅速地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