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一慌,连忙掀开了被子,瞧见一名少年□着上半身被五花大绑在床上,身子羸弱,皮肤白净。墨色的秀发凌乱地扑撒在脸上,微带着水汽,似乎刚洗完澡。少年闭着眼睛,俊秀的面容极度苍白,狭长的睫毛轻轻地垂下,嘴唇青白,呼吸薄弱。

暗中筹谋

糟糕!

她是来请罪的,他们怎么将他绑了起来丢在床上呢!

宋晓想也未想连忙解开了绳子,解绳子的时候,手不小心轻触了下少年微凉的身子,宋晓一边瞥开眼睛,一边默念着非礼勿视。

谁知脖颈一凉。一把剪刀明晃晃地放在她的脖颈边,握着剪刀的手略微一沉,轻轻地在她的脖颈滑出一道血痕。

“宋晓!”话说的人嘴角微扬,带着嘲讽与厌恶,“将我骗至此地,还要对我不轨,今日我要与你同归于尽!”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有股让人心惊的悲怆和决绝。

“柯公子,有话慢说!我绝无轻薄你的意思!”话还未说完,剪刀更近了一分。

“没有?!那前些日子我要出府为何不让!为何要在我饭菜内下药!为何我此时会…”他说着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连忙用被子将□的上身裹紧,满脸愤恨不已。

“这绝对是误会,我今日是来和柯公子谈事的。”宋晓心中忐忑,但面上平静,笑得僵硬却十足的真诚,“还记得十日前我的承诺吗?”

“你说能帮我报名科举,所以让我来府上小住些许日子。哼,那日我轻信你的各种承诺,如今在看到府中的莺莺燕燕和他们偶尔的谈话,我怎会不知你让我进府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东沐国的科举制度每三年举行一次,女子报名不限,但男子若想报名必要有略有身份的女子推荐,例如有学识的,例如当官的,又例如略有家财能贿赂考官的女子。但即使男子报考科举,在东沐国的浩瀚历史上,也无男子金榜题名过,几乎都在第一轮笔试中刷了下来。

宋晓撞上柯黎昕完全是个意外,他千里迢迢进京见礼部尚书大人谋求推荐,结果吃了闭门羹。而宋晓找李湘然时正巧瞧到了她,便色心一动,花言巧语道自己是李湘然的好友,而且又是富甲一方的宋家大小姐,他半年后参加科举一事完全可以包在她的身上。

她又道柯黎昕千里迢迢赴京,身上并无太多银两,若住客栈,恐怕撑不到半年后的科举考试,便“好心好意”邀约他来青墨山庄小住半年。原因嘛,是她见柯黎昕,墨画优美,诗词绝丽,见解独特,起了爱才之心。

柯黎昕半信半疑,但能参与科举的提议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诱惑。他母亲穷尽一生,却未得功名,最终在床上郁郁寡欢,病魔缠身而死。他为的就是完成母亲的遗愿,所以才提前半年来京准备!奈何自己无名小辈,又身为男子,礼部尚书大人拒不相见。他为参与科举准备了多年,让他放弃打道回府,他如何甘心!

但若因此让他付出清白,他是绝对做不到!所以在发现诡异之处时,他接连三番想要逃离青墨别庄,却都失败了。

见柯黎昕有些犹疑,宋晓再接再砺道:“我若真贪恋你的身子,何必等到十日后再来。”

柯黎昕静默,这正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宋晓长叹一声,十分真诚道:“实话告诉你,我有了心仪之人,绝不会对任何男子再动感情。”她从怀中掏出碧玉发簪,目光温柔道,“你看,这就是我准备送他的礼物。”

趁柯黎昕疑惑失神之际,宋晓伸手将他手中的剪刀夺了过来。他身子原就羸弱,再想抢回时已经力不从心。

“你!”柯黎昕大惊,气愤之下慌了神,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半响,在宋晓递过来一杯水后,他才止住了咳。

其实,他原本要将水杯拍走的。天知道宋晓会不会在水里下什么药。然而这女人力气大的很,手轻轻扣着他的下颚,就将水递到了他的唇边,一副不容拒绝的趋势。

“放心,没有下药。”

他低着头,微微喘着气息,黑长的发丝轻垂在他额间,那双清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汗珠从白皙的额际滑落至颈间,可见他十足的警惕。

“我是真心钦慕你的才华。”宋晓沉声道。

宋大小姐是不是真心钦慕柯黎昕的才华亦或者是有其他目的,宋晓不得而知。但从那零碎的记忆中,宋晓真心的发觉,柯黎昕的确是个有才华的男子,也是一个特立独行,敢于与这个女尊社会叫板的男子。

她不是起了爱才之心,只是略微可惜,因为身在女尊世界,因为身为男子,就被剥夺了赶考科举的资格。这样制度是不完整的,是有漏洞的,也不知因此淹没了多少有才华的人士。

东沐国男子多数目不识丁,想沈君逸这样从商之人已经让人诟病,而柯黎昕却更进一步,他想金榜题名,那这成功之前,他必须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和经历万倍的磨难。若有朝一日,他真能高中,或许真能为改善男子在东沐国中的地位做出一份贡献。而她略尽薄利,只为偿还宋大小姐曾经做过的过错。

“你参加科举的事,我会为你想办法。是留是去,你自己决定吧。如果你愿意留下又不想欠我太多,便在青墨别庄做教书先生吧。放心,我会按照市价,供你食宿,并支付你的工钱。”

虽说昨日看了一下午的书,但宋晓知道的还只是皮毛。有些事情,她不能问身边熟知她的人,而她见沈君逸太过操劳,也不想时时刻刻打扰他,所以才起了这个心思。

“教谁,你?”柯黎昕嘲讽着,“大小姐想变着花样玩吗?”

在柯黎昕犹疑的目光下,宋晓笑了笑诚恳道,“你也知我从小顽劣,不喜学习,但如今不同了,我即将成为一家家主,将担起家中重担。我不想让任何人小瞧。放心,我对你,真无兴趣。”

世人都认为宋大小姐纨绔成性,终日游手好闲,骄奢**。宋家落入她的手,必将一派涂地!

她想起了刚穿越时,莫名身染剧毒,她忍着疼痛满地打滚时曾发过重誓,必要揪出那个下毒之人,并百倍还之。

她还想到了母亲对她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宋琳对她的无视,对母亲与沈君逸的挑衅,以及今日严蓉对她目光的不屑,还有严落绯那清淡对她毫不在意的神情。她心中那一窜小火苗就在众人不信的目光下疯狂地飞涨着。

她就要做给世人看,她已经不是那个纨绔大小姐,她是全新的宋晓!

柯黎昕面露犹豫:“世人都说,男子无才便是德…你怎么让我教你?”

“因为女子怕男子有了才能后懂得反抗,一无所知才最好骗不是吗?”想起府中那些被拐骗进来的少年,宋晓笑了笑,道,“但我不是那么肤浅的女子。更何况,你想说自己没有德吗?”

柯黎昕抿着嘴,眼眸略微一沉。

宋晓知他的犹疑,她将剪刀轻轻地放在桌上。

“明日我等你的回复。”若这么快就答应,她倒起疑了柯黎昕是不是别有目的呢,毕竟刚才他还企图杀死她。

宋晓走了几步,又回头轻笑道:“我让你教我并不是想占你便宜。这剪刀你能留着,若他日我真有所不轨,你就一刀刺死我好了!”

月星楼包间的门被缓缓推开,一个白衣女子率先踏入房中,对着屋内拘谨道:“见过母亲。”她身后的女子随后踏入,悄悄地往屋内瞄了一眼,轻声道:“见过母亲。”严蓉小声的摸样,哪有刚才和宋晓在街上争人时凶狠的霸气。

“落绯,蓉儿,为何来的如此之晚?”站在房中的中年女子缓缓回头,面目肃然,语气中带着严厉和苛责。

严落绯闻言一笑,并不害怕,朗声道:“刚才遇到了宋晓,姐姐正被她缠着。”她开口未提严蓉强抢民男一事,严蓉有些感激地看了看她。不愧是她的好妹妹。

“哦?宋晓?”严师恩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深沉的眼眸中暗藏着深意,“这个不成器的家伙为何缠着蓉儿?”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个宋晓刚才在明月轩尝着糕点觉得不错,之后遇上了我,便死活想要请教我制作方法。”严蓉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着。若母亲知道刚才一事一定会将她臭骂一顿。

“哦?”严师恩还想要深究,只听门口传来三声敲门声,她目光一凛,道,“进来。”

黄衣少女低着头缓缓进来,对着三人行礼道:“见过家主,大小姐,二小姐。”

“对谁都是大小姐。”严蓉环着胸,冷哼了一声,“许久不来还以为你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呢。”

少女闻言抬头,那张熟悉的面容微微上扬,娇俏道:“大小姐呵斥的是,只不过奴婢常出来只会打草惊蛇。”

“今日,蓉儿和宋晓发生了何时?”严师恩质问道。

“在街上因一位小公子发生了争执,现在宋晓已将那位小公子和小公子的姐姐带到了青墨山庄。”

严蓉脸色一红,知道自己的谎言被拆穿有些气急败坏,连忙呵斥道:“住口。”

严落绯冷冷地望着这出戏,不语。

“蓉儿,你该控制控制你的坏毛病了,你想落得与宋晓一样名声败坏吗?”严师恩皱眉望了一眼严蓉,呵斥了几句,随后转向少女,思索了一番,沉吟问道:“宋晓,还是原样?她怎会不与沈君逸圆房?”

“那个沈美人怎么能让她糟蹋,娘,你说,当初我怎么就不能捡到一个…”严蓉话未完,又被母亲怒瞪了一眼,讪讪地闭了嘴。

严落绯性格冷淡,对男子素来不冷不热,但是只有一个人例外,她的未婚夫——当今的九皇子凤晗。那还是女皇亲口赐下的,她与九皇子凤晗的婚约。凤晗虽对她冷冷淡淡的,但她却十分喜欢他的才华。甚至有一次,她偷偷地看到了他的侧脸,凤晗只需要一个侧脸就能将东沐国所有的男子都打败。他是那么的风华绝代,像是误入凡间的仙人,引得她怦然心动。

她暗中向贵君皇姨夫透露自己的爱慕之情,皇姨夫肃然得女皇喜爱,便引荐了她,之后圣旨一下,也不知凤晗什么反应,便促成了这桩婚事。

她眉头凝锁。她与凤晗已经一月不见,一月前他与七皇女凤清歌被女皇派去了念川,算算日子,他也该回来了。

少女笑道:“家主放心,宋晓还是如以前一般喜好美男,否则也不会和大小姐在街上争执小公子了。毕竟这药服了三年了,她即使想克制也未必能克制得了她突然涌起的**。”

“听说沈君逸掌管月星楼了?”严师恩突然转了话题,目光冷冽,“这人虽是男子,但不得不除,只不过除去了他,宋晓更无望成为宋家家主了,宋家的另两位小姐可没她那么好糊弄,若是如此,宋家吞并起来就要困难不少了。”

她淡淡地看了一眼少女,嘴角含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少女闻言,略略沉吟,眼中闪过一轮精光:“奴婢一定不负家主众望!”让宋晓掌权,挑拨她与宋母的关系,挑拨宋家几房的关系,使宋家成为一片散沙,然后再一网打尽!

她们所不知,宋晓早已不是当初她们能糊弄并掌控的宋大小姐了。

她们所期望的至始至终与所发生的背道而驰,但却真的让宋晓苦了好久一阵子了,心中大叹,古人的心肠太过歹毒了。

失落

宋晓出了柯黎昕的房间后,辗转来到林如烟所在的客房。果然,此时林如烟一见到她立刻一脸戒备,更是呵斥着一脸喜色奔向宋晓的林如言,让他迅速回房。

宋晓讪笑了一下,进屋坐了下来。

“如烟不必戒备,我还没有如狼似虎到这个地步。”

林如烟不语,或许进青墨别庄的那一幕太过震撼,给她留了一个十足的坏印象。

宋晓轻轻敲击着桌面,羞涩道:“更何况,我有了心仪之人,便不再会朝三暮四。”

在林如烟怔愣的目光下,她继而道:“我这府邸是我以他人的名义买下的,平日我要回自家的府邸,这里便空置了下来。我希望你能帮我。我想让青墨别庄改头换面,我希望你作为这别庄的管家,帮我管理别庄的一切。我一个月付你十两银子,如何?这样第一个月你就能还清我的债务了。”她神色从容,并未有半点虚假,“若之后不愿意,随时可以离开。”

其实,早在林如烟说出自己的经历时,宋晓就动过了这个心思。林如烟曾管理过一家饭馆,那对于她来说,管理一个别庄一定不在话下。

只不过那时宋晓还不知青墨别庄究竟是什么样子,如今一见,更加确定要将青墨别庄改头换面的想法了。

宋晓顿了顿,想起那些莺莺燕燕,长叹了一口气,道:“那些少年,若愿意留下就让他们平日扫扫屋子,做些手工艺赚些零碎的银子,若不愿意,就给一笔遣散费,也算是我对他们的补偿。” 如果柯黎昕愿意教书的话,她也想让那些少年读读书,多增长些知识。别傻傻笨笨的,只知道依附于女人。

半响,林如烟终于开口了:“为何是我,不是别人?大小姐应该不缺一个合格的管家。”

“难言之隐。”宋晓苦笑了一声,“我自家的府邸,谁是值得可信的,谁是要害我的,光凭表面还真看不出来。”她的黑眸沉沉的,似一团化不开的浓雾,又似乎沉浸着悲伤。那种窒息的感觉似乎是这个身体本身就有的。

“例如杏儿,她是谁的人,她的目的是什么,我至今未清。而这别庄是她派人布置的,那些丫鬟小厮也是她选的,那些人,我信不过。所以,我希望你出面,帮我把人全部换掉。如烟,我的直觉告诉我,我能信你。”

杏儿仿佛是她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稍有不慎,她或许会被炸得偏体凌伤。但她也不能将杏儿除去,杏儿一直深得宋大小姐的欢喜,若她突然将她调离身边,难免会引得众人的猜疑。若是太早打草惊蛇,她如何顺藤摸瓜抓住幕后黑手呢!

“大小姐不该告诉我这些,你我今日只是刚刚见面而已。”如烟叹气,也不知道叹大家族事多,还是在叹宋晓如意轻易地说信她。

“我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宋晓淡淡笑着,“如烟,你可愿助我?”这场宋家家主的争夺战,她们若是动手,她必回还击。她会用尽一切,保护她至亲至爱的人!

“大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而我也信大小姐所言。”林如烟半弯着身子恭敬道,“如烟愿意听从大小姐吩咐。一定不负大小姐的期望!”

“好,青墨别庄就交托给你了。”双手相握,宋晓笑得真诚,“如烟,真是谢谢你了。”林如烟真是个七窍玲珑的人,她尚未跟她说宋家的事,甚至连自己的名字也未告知,她见了之前一幕,却还信她,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随后,宋晓细细嘱咐了一遍她的想法,并与林如烟探讨了一番日后的方案。整个谈话十分愉快,宋晓感触良多,真心觉得林如烟是个不错的人才。

临走前,宋晓将腰中垂挂的白玉放到林如烟的手中,道:“待我和杏儿走后,便开始动手。你作为管家是我亲自指名,若有任何人不服,就将象征我这块的白玉拿出!”

没有杏儿这个时时紧盯着她的小跟班,宋晓觉得轻松不少。她闲逛着青墨山庄,脑中大致形成了整个别庄的布局。

然而时光飞逝,已经到了酉时,母亲应该回府了,杏儿却仍未出现。宋晓急得团团转,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回家的路线。最终,她在后门不远处,逮到了刚推门而入的杏儿。

“怎么如此慢!”宋晓呵斥。

杏儿一连心虚,低着头道:“奴婢没想到大小姐今日会那么快就结束了。”平日都是两三个时辰才结束,今日大小姐怎么提早了?

“那你去了何地?”宋晓心中冷哼,看你如何解释。

“奴婢…奴婢…”杏儿眼神闪烁,说话断断续续。突然,她眼中流光划过,声音随之一顿,慢吞吞地从怀中掏出一些不堪入目的道具,红着脸道,“奴婢是为大小姐拿东西了,大小姐莫非忘了?”

瞧见宋晓抿着嘴不语,杏儿心中忐忑,为了让宋晓更相信,她继续补充道:“大小姐不是说没有道具所以晚上和少君不尽兴吗,今日杏儿思索许久,觉得别庄里的道具太过陈旧和单调,便去其他地方购买了一些,耽误了时辰。请大小姐责罚。”说完,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惶恐地垂着脑袋。

宋晓瞥了一眼凹凸不平的玉势,脸红得烧了起来。幸好杏儿低着头,未曾发觉异样。

这小妮子心思敏捷,说谎不打草稿,又熟知宋大小姐的脾性,所以总是能对症下药。可惜啊可惜,她宋晓并不是原来的宋大小姐,她可不吃这一套!

宋晓将玉势收入怀中,一改怒颜,笑道:“杏儿总知我的心,若今日本小姐玩爽了,就是杏儿的功劳。好了,起来吧,是时候回府了。”宋晓感觉胸口那处滚烫滚烫的,等回了府,一定要销毁这不堪入目的东西。

“谢大小姐,奴婢下次不敢了。”杏儿嬉皮笑脸地站了起来,眼中的不屑暗藏深处。

宋府。

沈君逸翻了翻账本,越看越皱眉,账面做的漂亮,但这几个月的入账竟然越来越少。果然是有谁动了手脚,刻意将账面做出这样来忽悠他!那个人究竟是谁?那个人暗中又究竟吞了多少银子呢…

他用手揉了揉眉心,心情一阵烦躁。自从五年前的那件事后,他只要一烦躁或者事情一多,头便疼痛了起来。他也曾看病治疗过,但药物根本无用,因为那些都是心病,是暗藏在他心底深处永不能触碰的禁忌。

又过了一个半时辰,沈君逸勉强将账本都过了一遍,可疑的地方都做了批注。随后,他望着窗外渐渐昏暗的天空,发起了呆。

宋晓怎么还不回来?

这一整天,每当沈君逸做起事来时,就会想到和冬儿的赌约,而宋晓那张微笑欠扁的脸就一直在他的眼前晃悠着,使他整个下午心烦意乱,工作起来时常发呆,进度变慢。

沈君逸的心中复杂,也不知道到底是期望自己赌赢呢,还是赌输…

然而,已经酉时了!宋晓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她不是中午就离开明月轩了吗,难道之后又去了什么地方耽搁了时间?

一串脚步声传来,沈君逸连忙站起了身子,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的快步走向门口,门轻轻被推开,那双淡泊无痕的墨眸正巧对上推门而入的冬儿。

“冬儿。”沈君逸略带失落地喊道。

“少君,大小姐回来了。”冬儿回了一声,但表情并不是特别的欣喜。

她回来了。沈君逸神情微松,心中的大石落了地,嘴角不自觉划过一个弧度,声音失了平静,略显急促:“她人在何处,都已经酉时了,怎么还不过来吃饭…”随后,他皱了皱眉,轻咳一声,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若她不来或者已经在外食过,我也可以早作准备,不必白白等候…”

“大小姐一回府,就直奔家主房间了。”冬儿偷偷瞟了一眼浅笑僵住的沈君逸,轻轻道,“杏儿姐姐刚才来说了,今日,大小姐在家主那用餐,让少君不必等了。”

“哦,是吗…”沈君逸呢喃了一声,随后面色平静道,“大小姐去母亲那用饭天经地义,你为何苦大情深的。”

“因为…大小姐…她,她回来时,手中并没有明月轩的糕点…”冬儿嘴一撅,满脸失望,“杏儿姐姐说那糕点已经被别家公子吃了…”

“恩。这场赌局,我赢了。”沈君逸笑得有些不自然,“按照赌约,以后莫在我面前谈大小姐的事了。我和大小姐的事,并不是众人想的那么简单。”他有些疲惫地坐回了椅子,眉心的疼痛越发剧烈,他淡淡道,“上菜吧。”

“是。”冬儿瘪了瘪嘴,略有气恼地离开了房间。

望着冬儿离去的身影,沈君逸淡淡地笑了笑。或许日后耳边能清净些,免得他因此乱了心神,毁了最初进宋家的目的。

望着桌上的饭菜,沈君逸只觉得一阵倒胃口,他尝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睫毛轻颤道:“收下去吧。”

“可是少君,你今日只吃了一点点啊!”少君忙碌了一天,中午那顿都因为和钱掌柜谈论事情,谈论的废寝忘食,给遗忘了。昨晚吃得少,今日吃得更少,在这样下去,月星楼还没有起色,少君就要先病倒了。

冬儿苦着脸,一脸沉思:“是不是不和少君的胃口?少君想吃什么,冬儿为你做!”厨子换了一个,莫非少君不喜欢这个口味?

沈君逸微微迟疑,随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冬儿走后,他望着桌上的账本,脸色沉了下来。如果他刚才想的没错的话,不久以后要出一件大事了。

他狠狠砸了一下案几,眉目冷冽,似是一把将人冻僵的寒冰冷剑。

母女谈心

“母亲,我有话要说。”

晓儿从来不会主动找她,如今却规规矩矩地站在她的对面,面色迟疑不定。

宋鑫感叹道,“是怪母亲昨晚所举吗?母亲也是想让你和君逸今早诞下麟儿,日后也好帮君逸分担点家业。”

宋晓犹疑了一下,咬牙道:“对不起,我确实有所埋怨。”

“所以才不和君逸圆房吗?是…君逸不同意,还是…?”宋鑫试探问。

“母亲,你会和不喜欢的男子同房吗?”宋晓目光灼灼地望着宋鑫,“母亲一定是喜欢父亲所以才娶他的吧…”

“我自然是喜欢你父亲,所以才没有续弦。但今时不同往日…”宋鑫叹气:“你这孩子,怎么突然转性了。君逸长得又不差,又有能力,你为何不愿意碰他,你以前不是也喜欢他的吗?若是害怕君逸会伤到你,他已经被封住内力了…”

“我…”宋晓被问住了,望着宋鑫一意孤行的神情,她心中一沉,淡淡道,“夫君样样好,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他已经为了宋家付出幸福了,所以,我不想强迫于他。母亲,关于这一点,我自有想法,请不要再插手了。好吗?”

宋鑫怔愣了一下,面上浮现一丝愧疚:“君逸是个好孩子,他能为了宋家舍弃那么多已经不易,我的确不该太过强迫你们。若日后,君逸真能喜欢上晓儿,我也说服自己并没有做错事,也能愧对他的父母了…”

“父母?”宋晓想到那日沈君逸昏迷时不停地抓着他的手,苦痛无措地喊着爹娘。

面上浮现几丝怀念,宋鑫感慨道:“宋家的主宅在宿城,二十年前,在我未来凤凰城创业之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救下了在宿城遭遇山贼的一对夫妇,那时妻子刚有身孕。萍水相逢,盘谈了几句,得知她是凤凰城大户人家的小姐,是偷偷出府携夫君来宿城踏青的。”

二十年前?沈君逸不是才十七吗?那是沈君逸口中的姐姐吗?

“那时也奇怪,不知道对方的具体姓名,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就这样一见如故了。往后几日,我便尽了地主之谊,带着他们好好地在宿城玩乐了一番。之后依依惜别,她留了一块玉赠与我。”宋鑫从怀中掏出一块碧绿的玉佩,手指怀念地抚摸着上面的文字,轻轻道,“那时,看着玉佩上的文字,我才知道,那名女子姓沈。”

“后来,我遇到了你的父亲,一见钟情。你父亲当时是在宿城一酒楼里做小厮,母亲觉得卿陌身份低贱,觉得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不准我娶他。那时,我和你祖母闹僵了,我便带着你父亲只身来到了凤凰城,势要创出一番天地。然而,创业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无背景,光靠钱疏通官员便浪费了大半,连回去的盘缠也没有,只好愧疚地将身上唯一的玉佩当了去。”

“可谁知,就在我灰心丧气准备打道回府时,那些官员突然点头哈腰开始巴结我,甚至主动将一块地皮便宜地割让与我。就在我震惊惶恐时,就见君逸的母亲拿着手里的玉佩,笑吟吟地望着我,我才知一切都是她安排的,知她身份斐然,恭敬地喊了她一声沈小姐。她却笑着说鑫妹,唤我子悦即可。”

“后来我逐渐开了布业,药业,客栈,生意却一直平平…直到有一日,子悦说鑫妹,你的厨艺不错,有没有考虑开家饭楼?她的眼睛闪亮亮的,一脸期盼。”宋鑫说到这,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