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合作意向是敲定了，但是陆篆希望合约的具体细节由他自己来制定。尹启荣大概心情实在是好，点头同意了，毕竟有商量就有余地嘛。
有了这么个理由，常教授忽然对顾小凡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甚至还一脸了然地拍了拍陆篆的肩：“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收她做徒弟了。顾小凡不错，旺人呐！”
顾小凡无力，老爷子您想多了……
走出会场，已经十点多了。陆篆的车停得比较远，要走一段路才到。顾小凡跟着他一起默默地踩着路灯下的树影前进，到了该转弯的地方，以为该告别了，却听陆篆忽然说：“你一个女孩子，穿得这么漂亮，这么晚不安全，我送你吧。”
顾小凡感觉心里燃起了一小团火焰，悄悄偏头看一眼他的侧脸，脸上开始发烫。
仲夏夜，树影横斜的林荫道上，她跟这所学校的传奇人物并肩而行，他感谢她，还夸她漂亮……
一切都像一场梦，在经历了朋友的背叛，暗恋失败之后，灰暗的人生似乎再次焕发了光彩。
突来的绮思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她干咳一声，主动找了个话题：“学长，你其实不想跟尹氏合作吧？”
陆篆低头看着她踩在高跟凉鞋里的脚趾，圆乎乎，白嫩嫩的，有着这个年纪女孩子的纯真和可爱。没想到她竟然意外的有颗很细腻的心，不因帮到他而好大喜功，反而顾及着他的想法。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移开视线：“也不能这么说，我只是不喜欢被束手束脚，设计还是需要自由些。不过今天他肯放宽条件，让我自己制定合约，我也没什么理由拒绝。”
“啊，那就好，我还担心因为我的关系，害你做了不情愿的决定呢。”
“没有的事，虽然我已经猜到尹启荣的决定，但还是该谢谢你。”
“什么？”顾小凡一愣：“你猜到了？”
“嗯。”陆篆点点头：“刚才尹启荣说的那些当然也是原因，但不是全部原因。祁峻搬出自己的家底其实有利有弊，尹启荣当然会因此而高看他，但真要与他合作却并不容易。商人最在意的是己方的利益，如果要跟祁峻背后的天行集团合作，彼此都是大公司，条件开得高，讨价还价，尹氏未必能得到多少好处，甚至某种程度上还有可能失去领导权和主动权。何况尹启荣对祁峻本身也不了解，自然不会冒险。再加上尹氏要以大企业的姿态打入内地，如果仅仅因为听到天行一个名号就放软身段，未免太过掉价。不过尹启荣也犯不着得罪天行，所以他说跟我合作是因为干女儿的推荐。这样以后就算说起，祁峻也可以说我们是走了后门，不至于太没面子。”
顾小凡怔怔地听着，心里既惊讶又佩服，这些她都能听懂，却没有想到。而身边这个人一直沉默寡言，看似被动，却早已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
她忽然感到不解：“学长为什么跟我解释得这么清楚？”
陆篆看了她一眼：“你是我的徒弟，也就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本来就不应该对你有所保留。而且多告诉你一些东西，也是为你的以后着想。”
顾小凡被那句“最亲近的人”震惊了一瞬，脸颊一阵火热：“可、可是古往今来不都说师父总要给自己留一手么？难道你不怕我以后跟你抢饭碗？”
这只是句玩笑话，也不知道是真为了逗趣，还是为了驱散尴尬。
陆篆的脚步微微顿了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如果是那样，未偿不是好事。你很有天分，比我更配待在设计圈。”
配？顾小凡抬头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用这个字眼。是一时口误，还是有别的意思？
已经到了宿舍区，陆篆跟她挥手作别。夜色沉沉，他的背影很快就融入不见，沉稳的足音却仍不断传来，偶尔会有踩过一两片梧桐叶的轻响，像是一种低叹，寂寥，并很快归于沉默。
顾小凡一直等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走进宿舍楼。
大概神的世界都是冲满神秘的，她想，她永远也不可能了解陆篆的心中是怎样一个世界，也不知道他是否揣着什么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你们都在想啥啊，被这个社会带坏了吧，不是所有干爹都有JQ啊摔Orz
☆、第四章（1）
联商晚会后，顾小凡一直觉得自己好像忘掉了什么事情，上课思考，走路思考，吃饭也思考，可就是想不起来。
一直到周末，黄薇薇好奇地问她：“对了，你怎么没去跟你师父学习啊？”
她这才想起自己忘掉的是什么。
那个决定，她要追陆篆的决定。
晚上熄灯之后，确认游戏二人组已经陷入沉睡，顾小凡鬼鬼祟祟地潜到黄薇薇床边，贴到她耳边问：“薇薇，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把陆篆追到手？”
大概因为她的语气太过阴森，黄薇薇张口之前先给了她一个爆锤。
“大晚上的你想吓死人啊！”
顾小凡抱着脑袋锲而不舍地追问：“到底怎么才能追到他嘛……”
黄大仙被她的真诚感动了，披衣起身，打着电筒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本小册子塞进她手里，语重心长：“小凡啊……再来吵我就剁了你哦。”(╰_╯)#
“……”顾小凡抱着册子火速滚回自己的上铺。
手电灯光下，册子封面是黄颜色的，可惜磨损比较严重，已经看不出书名。
莫非是传说中的小黄书？顾小凡贼眼一亮，兴奋地翻开，扉页上写着几个大字：异性追求宝典。
繁体字，下面的印发时间为90年代……
顾小凡大囧之后大惊，不愧是黄大仙，连这种上世纪风靡一时的港台珍藏版小册都有，啧啧……
虽然有过气之嫌，但对她这种感情白痴，也算实用了。
顾小凡对着目录查找到专攻“冷面异性”那页，果然洋洋洒洒不下数十条妙计。
第一条：对症下药。找对方感兴趣的话题畅聊，拉近彼此距离。
要说陆篆感兴趣的话题，也就是设计了吧。
顾小凡想了想，拿出手机给陆篆发了条短信：“说起著名的美籍华人建筑师贝聿铭，我就深觉遗憾。他虽然年纪大了，但风格却仍旧与时俱进，不愧为现代建筑的最后大师。但为家乡苏州建了博物馆就收山，实在可惜，可叹。”
发完消息后顾小凡就开始窃笑，真是太有文化了，连贝聿铭老家在苏州都知道呢！
一分钟后，陆篆回了消息：“我记得那天给你的最新设计作品欣赏集中收录了他近期的作品——位于卡塔尔首都的伊斯兰艺术博物馆，比苏州博物馆晚两年，这证明他根本没有收山。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根本没有看那本书是么？”
“……”顾小凡感觉自己被一道天雷轰的焦黑如炭。
第二条：表达关心。适时的嘘寒问暖，即使对方再冷淡，也会感觉很贴心。
对对，陆篆肯定是那种外冷内热的人，要打心理战才行。
顾小凡再次编辑短信：“学长，明天可能有雨，记得添件衣裳。”
这次过了足足五分钟陆篆才回了消息：“现在是夏天。”
“……”顾小凡丢开小黄书，抓狂地挠床板。
黄薇薇在下面无力叹气：“求你了顾大爷，明天早上我就找出一堆撮合你跟陆大神的法子，你现在能先睡吗？”
顾小凡心理稍稍得到点儿安慰，闭上眼睛开始等天亮。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她睁开眼睛一看，原来陆篆又发了条信息过来。
“这么晚还不睡，在搞什么鬼？很闲的话，去背单词好了。”
“……”顾小凡终于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惨兮兮地回：“我只是想跟学长你聊聊天罢了，真的……”为了防止他再追问，又追加了句反问：“学长你怎么还没睡？”
好在陆篆没有穷追猛打。“尹启荣快回香港了，我要赶在他走前拟出合约内容，所以在加班。”
顾小凡恍然大悟，难怪周末到了也没叫她去上课，原来是因为这个。
“嗯，那也要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这句话回复的实在太过自然而然，直到陆篆回复了句“好，晚安”，顾小凡才惊觉自己这次已经成功运用了追求宝典的第二条。
顾小凡盯着屏幕上的“晚安”两个字死命地瞅，直瞅到认为其中含带了丝丝缕缕的情意，才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她做了个梦。
陆篆侧身对着她，拿着手机微笑。她绕到他背后偷看，发现里面全是她发来的短信。然后他慢慢输入“我愿意”三个字，点击发送。
顾小凡慌不迭去看自己手机，才发现自己前一刻刚发了一条短信给他，内容居然是问他愿不愿意做自己的男朋友。
所以她现在已经成功追到他了？
她欣喜地想大笑，可是还没来得及跑到陆篆跟前，汪婧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冲了出来，一把拦住她，对陆篆大声喊道：“别相信她，她喜欢的人是祁峻，整整暗恋了他三年呢！”
顾小凡大惊失色，想解释，陆篆却怒气冲冲地瞪了她一眼就离去，根本不给她机会。
她只好拼命追啊追，最后被天上掉下来的东西给一下打到头，疼醒了。
黄薇薇表情扭曲的脸出现在眼前，打到她头的东西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她手里的梳子。
“你再蹬腿试试！”
顾小凡讪笑：“我梦到自己在跑五十米，所以忍不住身体也跟着动了嘛。”
“是吗？”黄薇薇皮笑肉不笑：“跟你师父一起跑的吗？不然干嘛一直叫他的名字。”
“……”顾小凡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起来！”黄薇薇爬下去，喝令她：“赶紧收拾收拾，待会儿跟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顾小凡莫名其妙地坐起来。
“去了你就知道了。”
所谓的收拾居然是盛装打扮。结果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顾小凡忽然想起了那个梦，拉住黄薇薇小声问：“你说……我该不该告诉陆篆我以前暗恋过祁峻的事儿？”
黄薇薇白她一眼：“那你要不要也告诉他你什么时候放屁的事儿？”
“……不用吧。”= =
“那不就结了，暗恋祁峻那事儿跟个屁一样，有什么好说的。”
“……”顾小凡无语凝噎，敢情我那风风火火的三年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屁么。>_<
黄薇薇带顾小凡去的地方是市里有名的五星级酒店。顾小凡在进门前盯着大门上的金色把手死命吞口水，被黄薇薇连忙拖进大厅才免于遭受迎宾小哥的白眼。
“薇薇，你带我来这儿干嘛？”顾小凡环视四周，满眼富丽堂皇，眼花缭乱。
不会是来参观吧？上学期老师已经带他们参观过几个高档酒店的内部设计了啊。大周末的，不用这么刻苦吧。何况她们俩还都穿着淑女裙。
早有服务员迎上来问候，黄薇薇招手示意她跟自己上楼：“别管那么多，难得你开窍，知道去追陆篆，我当然会帮忙撮合。”
顾小凡愣了，来这儿撮合？
沿着二楼走廊走到尽头，黄薇薇敲了敲包间的门，很快有服务员来开门。顾小凡还没来得及伸头偷看一眼，就听黄薇薇嚎了一声肉麻兮兮的“爹地”，便像只花蝴蝶一样飞了进去。随即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爽朗的笑声。
顾小凡听着有些熟悉，走进去一看，囧了。
原来是那位香港老板尹启荣。
裙子的事儿已经够丢人的了，对尹大老板她本来打算能避则避，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是撞上了。
尹启荣没有带助手或秘书，包间很大，除了两个服务员之外，就他们三个，很是安静。很快服务员布置好酒水茶点出去了，尹启荣亲切地招呼顾小凡过去坐。
顾小凡哪敢拒绝，连忙堆起笑脸向他问好，强迫自己忘掉裙子事件，时刻谨记眼前这位即将成为师父的老板，需谨言慎行，觍颜讨好。
坐下来后也没话说，何况那两人说的又是粤语，顾小凡只好默默欣赏黄薇薇的演技。这丫确实是个人才，平时一副御姐架势，这会儿完全就是一萌萝莉嘛。
前后反差太大，顾小凡深感恶寒，坐立难安。吃了好几块糕点，愣是不敢喝茶，就怕扫到黄薇薇故作乖巧的表情不小心喷出来……
大概黄薇薇自己也清楚这点，看到顾小凡的时候，总会不自然的干咳一声，弄得尹启荣还以为她生病了。
终于在顾小凡吃完第五块糕点后，尹启荣停止了跟黄薇薇的叙旧，跟她打招呼：“不好意思啊顾小姐，我跟薇薇很长时间没见了，光是把她家里人的情况都问一遍就要好久，呵呵……”
黄薇薇也在旁补充：“是啊小凡，我之前没跟你提过呢，尹家跟我们家是世交了，听我爸说，民国时候祖上就拜过把子。我从出生就认了这个干爹，感情好的没话说，现在难得聚一聚，肯定话多，你别介意哈。”
顾小凡心想原来有这么深的渊源，难怪连限量版的裙子都舍得送。于是努力从美味糕点上收回注意力，学黄薇薇扮乖巧：“不介意不介意，我跟我爸妈一星期没见都能罗嗦个没完呢，你们随意聊，不用在意我的。”
尹启荣笑呵呵地点点头：“顾小姐很有趣，又诚恳，陆篆选你做徒弟，一定不会闷。”
顾小凡回以微笑，暗暗腹诽：等徒弟升格为女友，我保证他一辈子都不会闷。= =
尹启荣又说了一些有趣话题，大概为了照顾两位年轻姑娘，都无关生意，全是他两个儿子的事。黄薇薇听得嘻嘻哈哈，顾小凡却只关心接下来究竟要干嘛。是一直哈拉下去，还是会白吃一顿大餐？如果是前者，她要找机会再多吃几块糕点，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
也许是她的眼神出卖了她的心，尹启荣笑着问顾小凡：“顾小姐是不是饿了？稍等，马上人到了我们就上菜。”
顾小凡一愣：“还有别人？”
“你说呢？”对面的黄薇薇朝她挤挤眼。
顾小凡的大脑刚刚有点运转过来，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抱歉尹总，我来晚了，路上有点堵车。”
顾小凡扭头，陆篆照旧白衬衫外罩黑西装的打扮。所不同的是，今天的西装外套的领口和袖口多了一条白色镶边，无框眼镜也换成了黑框的。这使他看上去青春了很多，不过配合着他的表情，却又是另一种深沉。
顾小凡收回视线，正撞上黄薇薇揶揄的笑容，顿时明白了那所谓的“撮合”是什么意思。